“他为何要把你一个人丢下?”朝容惊问。
朝华面上流露出凄怆之色,苦笑道:“当年国师卜到的是大凶之象,王朝分崩离析,江山名存实亡,宗室尽皆被俘……”
她喘了口气,咬牙继续道:“云桑皇族沦为贱籍,男为奴,女做娼,终生……不得翻身。”
朝容目瞪口呆,既然云桑帝王早知道了国运,为何不做补救,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朝华眸中泛出湿意,但已经没有眼泪。
她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缓缓道:“或许这是命运,我最终也逃不过……”
“我不信命,”她摇着头,语无伦次道:“都是骗人的,你也不要信,以后都会好的,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发誓我永远保护你,我带你回家,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心头哀恸,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傻妹妹……”朝华微微笑了一下,缓缓坐直身体,轻抚着她凌乱的鬓发,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可惜我们遇到的太晚了……”
朝华气若游丝,口唇翕动,像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瞬间,朝容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这副身躯完全不是她自己的了。
她在心里拼命的呐喊着、挣扎着,但都无济于事,脖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扼住了,让她无法呼吸、无法说话,胸口窒闷的快要炸开了。
两年前,母亲去世时,她也是如此的悲伤和无能为力。
她心如死灰,把耳朵凑过去哽咽道:“姐姐,你想说什么?”
朝华眼神涣散,神情恍惚,用尽全力道:“我还不想死,我想念父皇和母妃。”
她忍着泪道:“你不会死的,是我死了,朝容死了……”
朝华眼角沁出血泪,摸索着从衣领里扯出一个东西塞进了朝容手中。
她低下头,看到是一枚寸许长的箭簇,箭尖已经磨圆,用一根红绳串着挂在她脖颈上。
相处了这数日,她好像还从未见过她拿出这东西。
朝华奋力打起精神,一眨不眨的望着她,拼尽所有的力气挤出了一句话,“从今以后,你就是朝华!”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朝容还是听见了,泪流满面道:“你不会死的,不会的,我还要带你回家呢……”
朝华紧紧攥住了她的手,眼中满是期待和哀恳,她的气息越来越弱,眼神又开始涣散。
她心头惊骇无比,回握着她的手,拼命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朝华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眼皮慢慢合上了,嘴唇微微颤抖着,“替我好好活着……”
**
“大小姐,不好了……”孙定狂奔过来,气喘吁吁道:“属下发现了北燕骑兵的踪迹,不出一刻钟就过来了。咱们快走!”
朝容抹了把泪痕,惨然一笑道:“孙大哥,我不回去了。”
“什么?”孙定大吃一惊,这才发现朝华已经气绝。
朝容苦笑了一下,从朝华脖颈上解下了那条链子,紧紧握在手中,眼神变得绝然而凌厉,“从今天起,我就是朝华,陆朝容已经死了。”
“大小姐?”孙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要说这些疯话,不然一会儿真的就走不了了。”
她将伤痕累累的朝华缓缓放平,小心翼翼的挪动着伤脚跪好,面朝西北方向拜了三拜,郑重道:“女儿不孝,以后不能侍奉左右,请爹爹恕罪。”
孙定见她竟然来真的,顿时急出了一头冷汗,扶住她的手臂恳求道:“大小姐,您千万不要冲动,咱们快走,回去了有什么事跟堂主和将军一起商量,想要铲平盘龙山报仇易如反掌……”
“孙大哥,”朝容拍了拍他搭在臂上的手掌,“我已经答应朝华,要替她而活。她是为了救我而死的,都怪我多管闲事,招惹祸端……”
“路见不平锄强扶弱怎么会有错?你初出江湖,切莫因此寒了心,丢了侠肝义胆。”孙定虎目含泪,打断她道。
朝容自嘲道:“孙大哥,不要安慰我了。求你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带朝华回去吧,就说我死于恶贼之手了。”
她有些哀伤的垂下头,苦笑道:“这世间总不会凭空多出一个人。”
孙定不停地摇头,心急如焚道:“我不可以把你一个人丢下。”
山谷中隐有震动,朝容蓦地抬起了头,眼神雪亮,紧紧握住孙定的手道:“拜托了,你一定要答应我。朝华死了,就好像我也死了一样。你要是真的为了我好,就成全我吧,否则我生不如死。”
孙定眼中满是挣扎,最终还是不忍看她煎熬,颓然跪下磕了个头,一字一句道:“属下……遵命!”
朝容欣慰一笑,推他道:“快走。”
“等我将朝华公主带回去后,一定想办法去找您。”孙定道。
朝容绝然的摇头道:“不要来找我,千万不要,一旦我身份败露,会连累到陆家的……这件事别告诉任何人,你一定要答应我。”
孙定心如刀割,涩声道:“我这辈子只听命于小姐,死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句。但是,”他低下头去,颤声道:“属下不放心……你一人在外,无依无靠,还是这样不堪的身份,燕狗的地盘,如何才能……”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朝容心急如焚,打断他道:“快带朝华走。”
孙定不敢再迟疑,俯身将朝华的遗体裹好,抱起来道:“大小姐,保重。”
朝华忍着泪水,不停摆手道。
七岁那年,陆定风带来了十二岁的孙定,将他指定为她的护卫。
孙定的父亲原是烈风堂下属,死于江湖仇杀后妻子带幼女改嫁,十岁的长子被烈风堂收留,跟一群同龄帮众读书练功,两年后成为翘楚,陆定风见他沉稳持重,功夫也好,便让他保护女儿。
从那以后,孙定就成了朝容的影子。一晃十年过去了,谁也没想到离别会来的如此仓促。
“大小姐,保重。”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不敢再逗留,抱着朝华转身奔入山林。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朝容顿觉浑身一软,满心惶恐和悲伤,无力的伏倒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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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还残留着朝华的血,她感到身上的伤痛又全都发作了。
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回家,将要以一个陌生的身份去面对未知的一切时,心头还是有些发怵。
马蹄如雷,追兵终于过来了。
她正欲吸口气调整一下情绪,却觉肺腑间涌起一阵生疼,像是内伤发作。
眼前开始发黑,她勉力将那枚箭簇贴身收好,正待转头看看来人时,却身子一软栽倒在地,就此不省人事。
**
朝容一病便是数日,由于浮桥损毁严重,队伍暂时也走不了,便又回到了鹿北园。。
她病中憔悴,抑郁哀伤,倒也不用刻意去学,已经和心如枯木的朝华有了七分相像。
婢女阿修心下虽起疑,却不动声色,也许是想暗中寻找证据,也许是怕东窗事发后担责。
最令她意外的,是私逃之事竟无人追究,她以为的严刑审讯或逼问同党根本没有发生。为首的北燕官兵不仅没有为难她,甚至颇为关切。
如今的居处被围得水泄不通,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看守便如临大敌。
朝容恍惚明白过来,他们防范的怕是那个一刀断桥的神秘黑衣人。
此人究竟是何来路?朝华不知道,她更不知道。
这些时日,她尽可能将悲伤隐匿,也将属于自己的特质深深埋藏。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朝华的音容笑貌和言行举止,一次次去揣摩她的心境,想象她面对各种突发变故的应对之策。
桥总有修好的一天,伤也总有养好的一天。
可人一旦经历过某些事,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单纯天真。
六月十八日,朝容二渡沉沙河。
这一次她铁了心,哪怕机会送到眼前也绝不逃跑。
北燕官兵严防死守,甚至连西辽守军也派人协助,在方圆数里仔细侦查,确保万无一失才让他们出发。
桥头刀戟林立,旌旗飞扬,一片肃杀之气。
朝容掀开帘角,看到阳光下的河面闪动着耀眼的金色光波,对岸站着黑压压的北燕官兵,看来这次是有备而来。
她放下了帘子时,脑海中忽然闪过那持刀掠出的黑衣少年。看身形相貌,倒有点云桑人的样子……
“公主近日……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寻常。”同车阿修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朝容心头一凛,侧过头扫了她一眼。
那张蜡黄的脸容平淡无奇,甚至连五官也不见丝毫出彩之色,她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每每开口总是阴阳怪气,朝容虽不太喜欢她,但却不得不承认她对朝华相当尽心。
“何以见得?”她漫不经心。
阿修盯着车前垂帘,缓缓道:“有时候梦里会哭泣,可您以前不会的,无论经历什么事,都能安然处之。”
朝容呼吸一窒,嘴唇微颤了一下,垂眸道:“一日离家一日深……怎会没有感怀呢?”
“是吗?奴婢还以为您是喜极而泣。”她的声音里带着莫测的笑意。
朝容满腹狐疑,压抑着怒火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