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晨会，舒妮踩着点赶到。
她刚从D国回来，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少。抬头看向主座季时欢时，她勉力扯出一个笑颜，用低哑的，会让人心疼的声线道：“抱歉，这段时间睡眠不足，差点迟到。”
“没关系。”季时欢示意，“坐吧。”
此次晨会注定不太平。
当季时欢表达出让舒妮重回财务部时，董正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不同意。”
他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她这次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不开除就算了，还想回去当财务部长？季总，你问问其他人怎么想，大家能同意么？”
舒妮当初出差，财务部暂时选人顶替她职务。季时欢看似随便点了资历最深的副部长，恰好就是董正的人。
董正会反对，完全在季时欢意料之中。
但季时欢不管，坚持要为舒妮撑腰。
到最后，董正被激怒，调转枪口对准她：“季总，我难听话说在前面。D国那宗项目眼看要亏损，你现在还任人唯亲，执意护着她，公司要怎么带起来？
“你现在胡作非为，是打算一年后给我们留下个收拾不了的烂摊子吗？！”
话说到这份上，季时欢还没表示什么，舒妮率先退步。她提出自己刚回国身心俱疲，先休两周年假，职务的事延后再议。
会散后，季时欢呆在会议室没走。
“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季时欢看着舒妮，语气淡淡，“现在我才是寰基总裁，我做什么不需要经过他们同意。”
舒妮表现得非常为她考虑：“董正有些话说得没错，你身上还背着对赌协议，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季时欢蹙眉。
舒妮见状，连心中最后一点郁闷也散去。
她非常清楚，只要季时欢无条件向着她，董正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惧。
“你不用担心，财务部那边我自己有办法。”
季时欢：“嗯？”
舒妮勾唇：“我毕竟在部门内呆了好几年，没点手段能行么？除了我，谁也掌控不了整个财务。
“你看着吧，不用半个月，我一定风风光光回来。”
季时欢起身。
如果仔细看，舒妮就该发现她眉目间没有丝毫喜色，可她对季时欢太过放心，至今没有过怀疑。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会议室，季时欢背对着她，轻声说了句——
“那我等你回来。”
回到办公室，季时欢打了个电话。
当初在谷熹月那边要来的联系方式，此时终于派上用场。在许诺了客观佣金的前提下，对方办事非常积极。
“季总放心，之前您交代的事已经有眉目，过两天我就给您答复。”
“行。”季时欢向他道谢，又说事成之后请人吃饭，眼也不眨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聂征进来送文件。
D国项目挫败的阴云笼罩在公司每个人心头，但聂征发现自家小总裁心情好像还不错，见他进来嘴角都是弯的。
也因此，聊完正事后，他才敢大着胆子把兜里的小礼盒拿出。
“办公室的陈楠要回老家结婚，这是他送给您的喜糖，我帮着带过来。”
季时欢眼睛一亮：“我差点忘了。”她嘱咐聂征：“帮我给他包个红包，走我的私账。”
“好。”聂征笑，“大家都想沾沾他喜气呢。”
季时欢闻言，将那个红金色礼盒打开，看到里面满满包装精致的糖果。
她饶有兴趣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现在喜糖都做得这么漂亮了？”
聂征道：“陈楠说他买的这些只算中档，最贵那些按颗算，一颗就要好几百。”
季时欢也有些咋舌：“这么贵？”
聂征：“大家开玩笑，说恐怕要等季总结婚，我们才能蹭上这么好的喜糖。”
“怎么是开玩笑？”季时欢向来放得开，顺着他话道，“真到那一天，一颗一千我都给买来给大家尝尝味道。”
聂征“咦”一声：“季总是有人选了？”
季时欢刚要摇头，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张东方美人面孔。喜糖香气入鼻，她差点把那甜味错认成小苍兰香。
“咳，还早呢。”
聂征体贴没再多问。
他走前，季时欢把人叫住：“对了，你帮我办件事。”
聂征弯腰：“您说。”
季时欢在电脑上调出了财务部职工表。
“舒妮休年假，接下来半个月，财务部必然会非常热闹。
“我想知道，哪些人是坚定站在原部长那边，又有哪些人，更加支持现在这位资历深的副部长。”
聂征领命离开，门一关，办公室重归寂静。
季时欢看着喜庆的礼盒，心尖像有根羽毛轻挠，骚扰得她无法正常投入工作。
憋了几分钟，她认命拿起手机，把刚拍的照片给姜泊烟发了过去。
[喜糖.jpg]
[姜总晚上有空么？请你吃喜糖。]
发完心情舒畅，刚准备放下手机，没想到对方竟是秒回。
[你的？]
季时欢打字：[不是。]
以为对方这时有空聊天，她把手边文件往旁边一挪，专心致志等回复。
但这一次，姜泊烟那边却没了动静。
季时欢疑惑。
[人呢？]
[今晚到底能不能赏脸见个面？]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6点我到宏芯楼下等你。]
姜泊烟回复来得慢吞吞，就两字，连标点符号都吝啬打。
[没空]
季时欢眯起眼。
她往上翻，重新琢磨这番对话，抓住了某些被遗漏的重点。
[一定要我的喜糖才能把姜总请出来么？]
姜泊烟被手机震动吵得不耐烦，正想把手机倒扣，未读信息上“我的喜糖”四个字在最后一瞬抓住她注意力。
手比思维更快点开对话框，季时欢消息又“砰砰”跳出来三条。
[我以为我们还没进展到那一步。]
[也行，我去买一车，6点到宏芯大楼楼下集中派发。]
[你记得下来，一起接受大家祝福。]
姜泊烟心跳猛然加快，气的。
她认真思索了下，觉得以季时欢的性子还真干得出这种事，于是过速的心跳又差点骤停。
[地址]
看到新回复，季时欢勾起唇角。
[什么地址？就在你们办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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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楼下。]
姜泊烟：[见面时间和地址给我，我会过去，你不用来。]
“傲娇怪，早答应不就好了？”季时欢背着她偷偷吐槽。
有一瞬间，她真想把这句话给姜泊烟发过去，又怕真把人逗狠了，Omega刚伸出的一点小爪爪被吓回去。
她忍不住又补了一句：“真难伺候。”
可想到姜泊烟那张长在她审美点上的古典面孔，她又生不出丝毫怨气，反而有种乐在其中的愉悦感。
这股愉悦感在当晚看到姜泊烟臭着脸坐在自己对面时达到顶峰，季时欢再一次对自己恶劣性子有了新的认识。
她装成没发现对方不高兴，殷勤给人倒酒添菜。旁边被抢了工作的服务员衷心感叹：“小姐，您对您女朋友真好。”
姜泊烟脸更黑了，季时欢反倒笑得花枝招展，火上添油回了句：“这才哪到哪呢？”
服务员走后，姜泊烟开门见山：“有什么事？”
季时欢将涮好的牛肉夹到她碗中：“尝尝这家招牌，很新鲜，可嫩了。”
姜泊烟筷子都没碰。
“我不是来跟你吃饭的。”
季时欢挑眉，又开始胡诌：“空腹不能吃喜糖。”
姜泊烟：“……”
季时欢劝：“先吃嘛，又不耽误。”她打量姜泊烟：“你这么瘦，得多吃点。”
姜泊烟莫名想起之前季时欢对自己“抱着都咯手”的调侃。
她并不服气：“季小姐也半斤八两，居然还有心思说我。”
“我？”季时欢摸了摸脸，“我瘦么？”
姜泊烟目光不经意瞥过她指节匀称的手指。
“我读书那会，还会定期去健身房。”季时欢一手撑着下巴，“可惜最近太忙了，健身卡估计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她凑近姜泊烟，趁人没防备抓住她手往自己肚子上放：“你帮我摸摸，马甲线还在不在。”
明明隔着衣服，姜泊烟却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手，随即恼怒瞪着季时欢。
季时欢耸肩：“怎么了？”
她笑盈盈凝视对方眼睛：“姜总做生意从不吃亏，我以为你会想摸回来呢。”
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如果被其他人听到估计要反应个三五秒才能捋清。
姜泊烟咬牙，被发丝遮住的耳朵飘上红晕。
她又起了离开的念头，却很快发现，在和季时欢独处时，自己经常会冒出这种念头。明明她有很多办法对付这种耍无赖的人，可面对季时欢，她却下意识只想逃避。
两个人独处的节奏，一直掌握在季时欢手中，她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
就好像现在，季时欢明明已经退回原先位置，两人距离适中，并不构成侵犯私人领域，她却依然感觉自己笼罩名为季时欢的屋檐下。
姜泊烟一边告诫自己，一边尝试恢复平常状态。
她拿起筷子，面前瓷碗却先一步被季时欢拿走。
“这个凉了，你吃这碗。”季时欢将她自己未用过的碗放到她面前。
凉掉的牛肉已经浇过蘸料，不适合回锅重热。季时欢也不嫌弃，直接送进口中。
姜泊烟愣愣看着，回神后，终于夹起一块。
确实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