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基本的铸造思路,吴书礼取了些许枯木、山石试炉。
确认方案可行后,她才向秦钰示意,“你只管应付天劫,该你配合炼器时,我会提醒你。切记,好生压制你体内邪力,莫要失控。”
秦钰点头应下,屏息敛神,催动特别兑换的法器,在聚灵台上又设下层层禁锢,防止他失控时灵力爆冲,对吴书礼造成伤害。
又将准备的清心丹、凝神露等丹药服下,使自身的心绪波动降到最低。
识海之内,拂晓在秦钰引动灵力开始冲击元婴境界时,凝聚力量,以近期摸索的,秦阳昇封印秦钰龙脉的方法,在秦钰识海设下层层禁制。
很是粗糙。
黎安光是看着这些禁制,就为秦钰捏一把汗。
他能活到后来,还是挺不容易的。
心念微动,黎安牵引拂晓的力量,对粗糙的禁制做了些改动。
他确实能对当前发生的事,造成某些细枝末节的改变了,之前以为的错觉并非错觉。
不知道是因为拂晓只是一段记忆,还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人,黎安发现在自己调用力量做什么事时,拂晓并不会对此有所知觉因应,自然地在黎安失去对力量的掌控后接管所有,像是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一般。
并没能对拂晓设下的禁制做多完善的修改,黎安本身也不擅长这些,只能是相对更精准地将自身的力量附着在秦钰识海之中,以待秦钰体内戾气汹涌时,这股力量能帮秦钰保持基本的清醒。
并不是当下才做准备,在几天前吴书礼找上秦钰,说了炼器的关键所在后,拂晓就在有意无意地往秦钰识海里倾注自己的力量。
那跟直接通过灵魂联系,将自身力量反馈给秦钰不一样,见效没那么快,消耗却是更大,尤其是在秦钰识海面积并不小的情况下。
好的是,拂晓消耗掉的灵魂力量,还能通过秦钰补充,就是需要些时间消化转换。这几天,算是当了几天的力量转换器。
秦钰的灵魂力量减弱,拂晓的灵魂力量也在消耗,两者之间的差距倒是以一种古怪的方式被弭平了。
对于稳定两人灵魂间的平衡是件好事,对秦钰渡劫来说,就是实打实的劣势了。
灵魂力量不够,又被吴书礼借走一魂,秦钰在体内怨念觉察天道气息爆冲的瞬间,心神失守。
没有半点犹豫,拂晓在秦钰迎来第一道天劫,体内怨怒自识海深处冲出的瞬间,引力抗衡,虽不敌戾气强横被暂时逼退,但到底是稳住了秦钰将乱的气息。
旋即引动这几日潜埋秦钰识海的力量,清冽凉意自识海深处荡开,迅速浸染全身,让秦钰混沌的意识震颤一瞬,失守心神回归清明,借拂晓的力量压下识海中尚在翻涌的怨怒,力守灵台清明。
吴书礼惊诧于拂晓力量的强横,眸中精光却是越发明亮,炉火陡盛,跃炉幻形,吞食山石、枯木,眨眼炼化。
“留神了!”
一声厉喝,吴书礼起手引魂,“释魂!”
秦钰闻声,灵力一提,再引天边劫雷,在天雷落下刹那,分心强推拂晓魂魄离开自身识海。
识海相当于一个人潜意识的具象所在,修行者以特殊功法,得以自如掌控,旁人在他人的识海里,再强也要受制三分。
拂晓的残魂当初进入秦钰识海,是秦钰的主动纳入,如今离开,也只能是秦钰主动放开。
并没有提力抵抗秦钰的灵魂力量,但受到两人灵魂相融的牵绊,拂晓在被秦钰的意识驱赶出识海时,魂体中竟生莫名的委屈伤感滋味。
不舍别离,所以在被推离时,本能地想要靠近,一股抵抗之力自发产生,抗拒着秦钰的意识。
拂晓本就是随心的个性,平素不常约束自身,此刻本能地顺从了不愿离去的心思,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想往秦钰识海里钻。
同样的滋味,秦钰同样领受着,只是相较于拂晓的随心,他惯是克己的,虽心不忍,仍竭力对抗着想要相融的灵魂想彼此靠近的本能,将拂晓的残魂往识海外推。
向来不会拒绝自己的人突然如此强硬地拒绝自己,让拂晓无措的当下,立刻就恼了,越发不愿顺从秦钰的想法离去。
哪怕他很清楚,此刻该听话。
可任性惯了的人,哪里是知道道理,就肯为了道理而放弃自己想法的?
秦钰越是与自己对抗,拂晓就越是恼怒来劲儿。
这倒是让旁观的黎安想到了在镜海离岛的日子,自己也总是这样跟秦钰较劲儿的,在知道自己对秦钰的心思不单纯后,更是执拗着多次试探。
而那时的秦钰,就跟现在的秦钰一样,虽不言语,却无声地跟自己拉开距离,似有若无地将自己往远处推,却又狠不下心来完全推离。
本以为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刻意引诱,在有了前因后,一转成了委曲求全的隐忍克制,惹人心疼,生出懊恼,更显得多年的怨恨像个笑话。
无声轻嘲讽笑,旋生恼意,分不清是为自己的迁怒、可笑的怨恨,还是为某人自以为是的守情克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心知必有缘由,却难克制被隐瞒的恼,沉积酿委屈酸涩,闷闷浸着心房,浇灌一株名为执念的树。
当年一次次推开自己,他是否也是像现在这般心情?
品味着自灵魂连接而来的不舍,知大局而不得不割舍的苦痛难过,黎安一时也辨不明这情绪是出自于谁。
雷霆震慑,劫雷临身一瞬,两人气机相合,当初合魂之境重现,只在转瞬之间存在一刹。
气息相合的瞬间,灵魂相离的难受、不舍顿时减弱,受情绪所控的拂晓倏地清醒过来,仍不忿地往秦钰识海内倾注一道清冽后,借秦钰意识的推拒,脱离秦钰识海。
劫雷欺身而形成的形如当日合魂的环境,一息便散。
没了当日合魂的环境维持灵魂间的联系,受彼此灵魂引动,拂晓再次被强烈的不舍、不甘攥取,却是念头忽转——他撵自己走的,现在又唤自己回去,谁理他啊!
反叛的情绪一起,越是多有不舍,越是狠心远离,拂晓魂体受本源牵引,飞向火炉。
吴书礼拈诀引魂,水息护住魂体,引动间再次提醒,“赤火炼魂,助你本源归纳魂体,挺住了!”
音不及落定,拂晓魂体已入火炉,顿时被火海吞噬,就算有水息护魂,仍感灼热锥心,魂体竟生雾化之兆。
暗道一声不妙,吴书礼正要减弱火势,却见拂晓魂体忽地缩放,犹如嘭咚起伏的心脏,涨缩三息之后,凝气成团,竟是吸纳水息助长木属生气滋长,引动枯木中本源融魂。
惊诧错眼而过,凝神锻器成型,吴书礼趁拂晓魂纳本源时,强锁源源生气入剑,又借秦钰渡劫天雷淬剑,隐隐剑鸣,非金属兵刃铿锵,乃劲风过野穿叶扰枝时所奏靡靡。
魂受赤火焚炼,又因本源尚未与本体脱离而同受本体遭到的雷锻之苦,拂晓定心凝神,已经无心身外之事了。
没了拂晓帮忙镇压怨念,又因灵魂分离而心绪低迷的秦钰,被心魔钻了空子,淡淡墨色浸染清正灵力,漆黑瞳仁赤金之色隐现,瞳孔收缩成竖线,隐没殷红。
吴书礼察觉秦钰情况不对,抬手催动聚元台上法器,罡气镇魔,重力压身。
秦钰不察,遭此重击,正在运转中的力量岔道而行,冲脉侵心,闷出一口血腥。
身上的苦痛唤回理智,秦钰诵诀压制心魔,引气再行周天运转,任纷杂暴戾的怨念在识海肆虐,却是巍然不动,只以灵力守本心,遮盖天劫气息,纳元守一,屏息凝魂。
神魂聚成一刹,天地灵气倒灌,冲击经脉,充盈丹田。
秦钰不及炼化入体灵气,就听从旁传来一声剑吟,清冽绿意荡境,峰顶流云、劲风俱为之一静。
感知到熟悉的气息,躁动识海内的纷杂怨念顷刻寂静,似在屏息凝听。
剑吟声声,牵引心口泛起炽热,秦钰沉息敛下灵气涌动,并指直点心口,取心血精魂而出,划指点向低吟不止的长剑。
似有所感,剑身之上,绿意如波流转,自生一股吸力,吞噬心血精魂,更纳天地灵气。
整个无涯峰峰顶顿时出现灵气空洞之境,而在空洞之外,却是磅礴灵气聚集,在短暂停滞之后,顷刻泉涌而至,填补被吸纳一空的天地灵气,又再次被一人一剑所吞噬。
见剑已铸成,吴书礼旋袖收势,赤火顿时隐没石壁,佳人如水化雾,消弭无踪。
峰顶一剑一人纳元同时,更感奇特灵息流转彼此之间,彼此间的联系,却是更甚从前。
身虽分,意更近。
因灵魂分离而不安躁动的魂息受此安抚,渐渐安定下来,感受着灵气游走经脉,细细品味彼此间熟悉又陌生的每一丝力量与情绪的波动。
秦钰就这么沉入深度冥想,直接在无涯峰闭关了。
从峰顶消失的吴书礼毁了手上的借魂连环,释放从秦钰那儿借来的一魂,看着山顶笼罩的灵气不散,不由得皱了眉。
她是让秦钰渡劫后,闭个关好好巩固修为,稳定神魂,但没让他在自己山头上直接闭关。
可是这深度冥想的契机来得突然,显然也不是秦钰能控制的。
“师姐,师尊和小师兄都在闭关,这次拜师大典,您看……”
因秦钰突破还霸占了大师姐闭关的山头,从入门到拜师,再到现在都各自成长为了能独当一面的主事者,秦阳昇座下另外三个弟子,也是首次见到了自家常年闭关的大师姐。
乾清门内,不算闭死关的老祖,化神期就秦阳昇和吴书礼两人,在拜师大典这种往来宗门众多,少不了敌宗探子潜入的重大场合,能请动一位坐镇,事儿都能少不少。
回头看着自己三个师弟师妹,吴书礼略微偏头,略显疑惑,“我不管宗门之事多年,贸然插手只怕不好。”
“师姐不必担心。”
吴书礼话音刚一停顿,还没接上后话,就被自己三师弟截了话,“师姐声名在外,无需办什么事,能坐镇大会,便可震慑宵小无数。至于杂事,请放心交给我们,绝不会让师姐劳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三师弟话刚完,四师妹又建议,“若是师姐愿开讲坛,传授铸器心得,门下弟子必然受益良多,定能为乾清门再培养巧匠能人无数。”
五师弟捧哏,“师姐首开讲坛,传授铸器之道,想来定会让观礼之人耳目一新,小辈受师姐点拨,日后成长,又是正道助力,也更能彰显乾清门宽容、乐施的美德,促进正道之间的团结协作。”
“正是如此。”
不等吴书礼说话,三师弟又接了话头。
三个人配合无间,将人往天上夸,什么大道理、小利益,那是有的没的,只要好听的,也不管说出来尴不尴尬,只管王婆卖瓜式自卖自夸。
听他们三人一唱一和地将什么事儿都定下了,吴书礼一时无言。
师尊对他们的教导还是太少了,这都是跟着师叔们学出来的吧?
吴书礼不禁怀疑,自家师尊的不善言辞,是否只传授给了自己。
她常年闭关,少与人交流,有事向来直奔主题,很多年没体会过这被轮番劝说的阵仗了,心烦之余,竟也觉得有些新奇热闹。
要拒绝不难,她要走,这三人也拦不住她。
但她受宗门庇佑颇多,总不好在师弟师妹们如此恳请的情况下,还出言推脱。
默认了他们的安排,吴书礼暂时回了乾元峰暂居,日常也处理下她搁置许久,交给秦钰代管的内门事务。
虽说她搬出乾元峰已经多年,一直在无涯峰闭关炼器修行,她当年拜师后在乾元峰居住的小院儿也还被保留着。有结界封了小院儿,里面一桌一椅都还保持着她当年搬离时的模样,纤尘不染。
这事吴书礼一直知道,但不曾回来看过,现在亲眼再见,早已封锁的心绪微漾,于星眸中显露几分怀念,一抹浅愁掠过眼底。
再环伺一周,吴书礼已经收敛心绪,却是无声叹息一声,冥冥似有所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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