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微的目光犹如鹰隼一般,紧紧地黏在武媚娘的身上。
他的眼神专注,全然不是因世俗所谓的美貌而失神。
于相师的境界而言,并非如凡人那般,美女也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
他们所探寻的是更为内在的奥秘。
毕竟,常言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在相师的认知里,乃是圭臬。
李玄微身为麻衣一派的相师,其相术传承独具一格。
与天相一派侧重于观气不同,麻衣之术首要便是剖析骨相,那是一个人骨骼架构所蕴含的先天与后天的信息汇聚之处,其次才会对皮相加以考量,最后才轮到气相。
此刻,武媚娘在他的眼睛之下,其骨相所展露的轮廓与线条,虽散发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可那绝不是平凡之人所应具备的骨相特征。
在他的感知里,那分明是一种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龙相!
且并非是蛟龙之属,而是尊贵威严到极致的真龙之相!
这一发现,让他的思绪陷入了极度的惊愕之中。
想他在长安这等天子脚下,形形色色的人物,各种各样的面相早已见惯,可这真龙之相的出现,让他无法平静。
这可是帝王之相啊!一个女子竟有此等面相,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深深的困惑。
若她命中注定会成为帝王,那当下正襟危坐在太极殿中,主宰着天下苍生命运的那位又该当何论?
李玄微的目光在武媚娘身上反复逡巡,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虽说武媚娘此刻呈现出的是龙相,然而那本该缭绕周身、彰显威严的龙气却已呈现出飘散的态势。
在相师的古老智慧里,气这种微妙的存在往往只能反映当下一时的状况,犹如天空中的浮云,变幻无常。
谁也难以断言日后这龙气不会再度凝聚,如同风云际会,重铸辉煌。
李玄微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他不敢声张,只是将这一震撼性的发现烙印在心底,暗自盘算着,待日后有幸面见陛下之时,定要将今日这经历详尽无遗地汇报上去。
望着武媚娘那渐行渐远的婀娜背影,李玄微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
……
李世民刚一踏入这片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宫闱之地,心中那股对嫡孙的思念之情再也难以抑制,驱使着他径直朝着李承乾所在之处匆匆而去。
距离那隆重的元日盛典仅仅只剩下三日的短暂时光。
两仪殿内,李世民双手悠然地背于身后,迈着那标志性的沉稳步伐,缓缓踱步而入。
李承乾正与户部尚书李炜正在一场关于过年时给朝中官员发放年终奖的讨论之中。
张阿难则满脸恭敬地紧紧跟在李世民的身后,他的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往日在这两仪殿中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暗自感慨自己又一次踏入了这两仪殿之内。
李炜不经意间抬眼,瞥见李世民那威严的身影踏入殿中,顿时神色一凛,连忙起身,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太上皇。”
李世民微微颔首,神色平静,轻声说道:“免礼吧,李爱卿,你这是在忙些什么呢?”
“回禀太上皇,微臣正在和陛下统计给官员们年底发放的年终奖数额,此事关乎众多官员的福祉与朝廷的恩赏制度,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世民看似随意地伸出手,拿起御案之上摆放的报表,目光在那密密麻麻的数据上轻轻一扫,口中不置可否地赞道:“不错,不错!”
李承乾见此情形,嘴角微微上扬,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御案,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说道:“我说老李啊,这般闲适的日子你不在长安城中与你的那些老兄弟们四处闲逛,逍遥自在,跑到我这两仪殿来做什么?”
“莫不是闲来无事,突发奇想,想要帮我处理这繁琐的政务?”
说着,他竟真的站起身来,作势要将屁股从太师椅上挪开。
李世民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直接破口大骂起来:“放屁!谁要给你处理政务,朕不过是心中思念朕的孙子了!”
“打算去后宫瞧瞧。这是你的后宫,所以朕来与你打个招呼!”
李世民说罢,还颇为傲娇地将头扭向一旁,那模样好似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这般孩子气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去呗,父皇,儿臣的后宫之中就只有皇后一人。”
“儿臣可不像您,坐拥后宫三千佳丽,尽享齐人之福。”
“朕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兕子和阿鸢都在后宫玩耍呢,您老若是无事可做,不妨也去与她们一同玩乐,顺道去逗逗您的孙子,儿臣可都快忙得晕头转向了,实在无暇他顾。”
李世民听闻李承乾的这一番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小的刺,轻轻地扎在他的心头,哪里都不对劲。
他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李承乾,气呼呼地说道:“好你个臭小子,老子将这天下都交付于你,你倒好,天天在此处阴阳怪气地调侃你老子!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承乾对着那把太师椅轻轻招了招手,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道:“来,父皇,我退位让你,我去咸阳了,你在这里处理政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