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难堪
    江淮月从未想过,与魏平昭再见竟会是这般的情景。

    或许是她上辈子真的做了太多恶事,上天才会让她在一生最狼狈的时候遇上魏平昭。

    简直是雪上加霜。

    不远处马尾高束的少年一身锃亮银甲,骑在一人高的战马上,低头俯视所有的人。

    他身边的将士举着一块令牌,对着守城的人说了句什么,对方便立刻毕恭毕敬地让出了路。

    为首的男子目光冷冽,握缰策马入城,身后紧跟着的是浩浩荡荡的军队。

    沉闷的铁蹄声仿佛要踏进人心里,江淮月猛地反应过来,匆忙站起身,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转过身以背对着来人,祈祷魏平昭还未看见她。

    她绝不能被魏平昭认出来。

    但马蹄声还是停在了她身后,男人不带情绪的嗓音响在头顶:“杨伫。”

    “当街强抢女子是何罪名。”

    记忆中总是含笑的少年嗓音多了些沉稳和淡漠,江淮月默默按住心口,小心地放缓了呼吸。

    唤作杨伫的将士抱拳答道:“回将军,当杖三十。”

    魏平昭淡淡点了点头,继续:“还有那几个守门的,既然眼盲,便趁早滚回家去。”

    “是!”

    说罢就要动手抓人,四周的百姓这次避得更远了,突然来了这么多的官兵,尤其为首的那人还是一副不好惹的杀神模样,他们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将士大都自有一种迫人的气势,眼见他们逼近,何之远等人这才终于意识到魏平昭那番话是何意思,一瞬间如梦初醒。

    “将军,您误会了!”何之远喊道,“这是天大的误会,我从未强抢女子……!”

    “你说没抢就没抢?”杨伫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方才我们早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习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劝你莫要再狡辩!”

    何之远顿时脸色煞白。

    见此情景,另外几名守城的士兵咽了咽口水,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道:“将、将军,这毕竟是徐州的事务,您……”

    “若有异议。”马上的男人侧目,眸间凛冽的寒光乍现,“不妨直接去问你们的州牧,看看我是否管得了。”

    一句话,让底下的人瞬间哑了声。

    魏平昭抬眸拉扯缰绳,其实那士兵说的没错,徐州事务的确不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但刚打了胜仗的将军,免几个小卒罢了,谁又会放在心上呢,真要追究起来,也不过道一句年轻气盛罢了。

    一直低着头沉默站在路边的江淮月,见他始终不曾问及自己,终于松了口气,但同时似乎又有一种隐秘的失落,幸好,他没有认出自己。

    幸好。

    身后却突然有人道:“小娘子,你别害怕,这位是我们将军,刚从北边打了胜仗回来,他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杨伫见她一直背对着众人,也不作声,以为她是害怕,这才特意开口宽慰,不想江淮月却是倏地呼吸一滞,后背被他这一声喊得陡然升起了一阵凉意,连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主持公道?

    江淮月掐紧掌心,根本不敢动一下,若她真的只是一个寻常女子,魏平昭或许会愿意出手相助,可她偏偏是江淮月,是在他最落魄之时,见死不救的负心人,他不落进下石便已是仁慈了。

    “咳。”江淮月忍不住心虚地抚了抚鬓角,紧张得指尖都在颤抖,不经意带落几缕发丝,稍稍遮住了侧脸,她压低声音道,“多谢诸位将军。”

    “你很怕我?”

    冷不丁地,身后的人开口。

    江淮月一怔,心几乎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否认:“不是……魏将军误会了,我只是……”

    “你如何知道我们将军姓魏?”冷不丁的,杨伫再次一语惊起千层浪。

    空气似乎静了一瞬,江淮月脑中一片轰鸣,只有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心口。

    她方才说了什么?

    江淮月瞳孔紧缩。

    完了。

    完了。

    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她僵硬地动了动唇瓣,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是,我是说……这位将军……”

    一旁脸色灰败的何之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上前一步,又被看守的士兵拦住,只得仰着脖子不可置信地喊:“魏平昭?你是魏平昭?!”

    杨伫一愣,疑惑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同时一边出声呵斥:“大胆!不可直呼将军名讳!”

    江淮月整个人如坠冰窟。

    从前,在魏家未出事时,魏平昭亦是徐州城里有名有姓的小霸王,何之远又怎会不知晓他?

    只是两年未见,昔日的少年又似乎性情大变,连带着模样也多了几分冷峻,何之远怕是根本就没把他和那个被灭了满门、音信全无的魏家小公子联系在一起。

    直到江淮月下意识出口的一个“魏”字,才让他突然记起来了一切。

    “魏将军、魏将军!”何之远大声叫喊,仿佛发现了什么绝妙的机会,连眼里都迸发出激动的光来。

    他指着路边沉默站立的少女,迫不及待道:“她是江淮月,就是当年那个,嫌贫爱富、狠心抛弃你的江淮月啊!”

    “你还不知道吧?她现在已被江家赶出来了,她根本就不是江家的血脉,鸠占鹊巢这么多年,如今真正的江家大小姐回来了,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整个长街上只有何之远激动喘气的声音在回荡,江淮月死死攥着包袱,脊背彻底僵直。

    她没有说话,很久都没有人说话,空气在这诡异的沉默中变得焦灼,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带着一点笑意的嗓音终于在身后响起:“是吗?”

    “自然,不信你问她!”何之远立刻道。

    说完这句话,四周再一次陷入安静,似乎是在等江淮月的反应。

    但江淮月什么反应都没有,她没有转身,没有开口,甚至不曾动一下。

    她是真的想靠装死来蒙混过去,可很显然没有用。

    因为江淮月已经清晰感觉到了,身后高大的战马在其主人的命令下,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她走过来,最后,稳稳停在了她的背后,甚至连马呼出的热气她都能感觉到。

    而马上之人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她听见魏平昭的声音:“江大小姐?”

    带着笑意的、少年无比熟悉的嗓音,仿佛只是一句久别重逢的问候。

    江淮月一瞬间卸了力。

    长久紧绷的心神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解脱。

    她微微抿了一下唇,在众人无法窥见的地方,用力掐了一下掌心,然后,抓紧手里的包袱,很慢地转过身。

    鬓发凌乱的少女仰头,直直看向面前的人。

    “好久不见。”她弯起漂亮的杏眸,“……魏将军。”

    江淮月努力维持着已经所剩无几的体面,她实在不想弄得如此难堪,尤其……是在魏平昭的面前。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良久,忽然一勒缰绳,翻身下了马。

    江淮月下意识后退一步。

    魏平昭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却只是走向一旁的何之远,似笑非笑地问:“何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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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在确认身份。

    何之远愣了愣,连忙点头:“是,是我,我是何之远,家父正是徐州司仓参军!”

    魏平昭笑了起来,不是从前那种肆意明快的笑,而是一种意味不明的,叫人后知后觉脊背发凉的笑。

    何之远便忌惮地收了声。

    魏平昭却好似浑然未觉,转身看向江淮月,抚掌道:“好啊,原来是故人相见,你们何不早说?现在倒弄得像是我魏平昭仗势欺人了。”

    “言重了、言重了。”何之远讪讪道。

    江淮月却很清楚,他已经动怒了。

    心底不免生出一股悲凉,果然,在知晓了她的身份后,魏平昭便不可能再有什么善心。

    不过也对,善心本就是对同样纯善的人的。

    杨伫立在一旁,努力地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以前也从未听说过,魏将军在徐州有什么旧识啊?

    还抛弃,莫非是……始乱终弃?他胆战心惊地按了按自己腰间的佩剑,这信息量实在有些太大,他不敢妄加揣测。

    眼下魏平昭又不紧不慢地走向了江淮月,扬唇轻笑:“许久不见,江小姐的喜好倒是大不相同了。”

    他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少女身上,带着浓重侵略性的眼神仿佛要把人层层剥开:“第一次见你穿的这般素,我还真是一时有些没认出来,江大小姐可千万莫要见怪。”

    江淮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魏平昭勾唇:“不过,江小姐的口味未免变化得有些太大,从前百般挑剔,如今倒是什么都吃得下了。”

    江淮月一顿,哪里不明白他这分明是故意讽刺自己与何之远定亲,少时她知晓魏平昭会是自己未来的夫婿,便时常要求他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装扮。

    她从小就知道如何令自己痛快,魏平昭那时还因此受了不少折腾。

    但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之间早已没了婚约,曾经青梅竹马的情谊也都在旧事中一笔勾销了。

    江淮月轻轻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昔日打马过长街的绯衣少年,如今身量早已长成,何之远往他身边一站,的确是连个瘦鸭子都不如了。

    江淮月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情绪,破罐子破摔道:“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魏将军……或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她轻轻笑道。

    魏平昭皱眉,半晌,呵笑一声:“报应?”

    高大的少年眼神顷刻间变得锋锐,隐隐浮现出几分曾经的影子:“江大小姐未免想得有些太简单了,只是这样——”

    “可还远远不够。”

    “你……”江淮月眉心一蹙,下意识想反驳,但终究还是把那些大不敬的话咽了回去,闷声道,“这个给你。”

    她伸手递出一个荷包。

    杨伫连忙上前接过,打开一看,愣愣回道:“将军,是银子。”

    魏平昭眯了眯眼。

    江淮月解释:“我现在只有这五十两了,我知道你定然瞧不上,可……你放心,欠你的,我日后一定会努力还给你的。”

    话音未落,头顶当即落下一声嗤笑,魏平昭眼神嘲讽,说出的话带着毫不遮掩的恶意,他道:“你还得起么?”

    江淮月动作一僵,面色微白了白。

    对方似乎已经耗光了耐心,长腿一迈朝她走过来。

    江淮月本能地后退,看着面色沉沉朝自己逼近的人,对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攀到了顶峰。

    她紧抿唇瓣,大脑中飞速地思考。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