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趴在灌木里往脚步声的方向看。
城门口的位置，有一道模糊身影，拖着身体一瘸一拐，往城内的方向走。
他走的很吃力，一轻一重的脚步，剧烈的喘息，都表明他现在状态之差。
沈林甚至闻到隐约的血腥味。
‘应该是外墙城卫。’
沈林认出了模糊身影，身上的线接皮甲。
那是城卫才会有的装束。
认出身份后，沈林心提了起来。
能担任城卫的，都是武者。
因为城卫的巡逻，是要直面妖魔的。
非武者碰上妖魔只有一个死字。
能让一名武者变成这样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的，也只有妖魔。
显然，城卫在城外遭遇了妖魔，不知是杀死了妖魔还是从妖魔手下逃离。
不论哪种可能，都代表了这里的危险。
必须尽快离开。
沈林依旧趴在灌木里一动不动，妖魔或武者，都不是现在的他能接触的，他也不敢接触。
一路挖掘野菜，他现在的位置，已经到了通往外墙的路边上。
幸好他周边的灌木也是枯黄色，和他褐色的烂衣服混在一起，看不出这里有人。
沈林就这样静静待着，等待城卫走过去后再离开。
前面的路是城卫的必经之道，所以城卫越走，距离越近。
沈林渐渐能看到城卫的状况。
伤势非常不妙，巨大的伤口横跨整个前胸，几乎能看见其中蠕动的内脏。
如果不是武者的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这种伤势早就死了千八百回。
不过就算是武者，这会儿也只剩半条命，全凭意志力在走。
他一瘸一拐，忽然抬头，看向暗中观察的沈林方向，
‘被发现了。’
沈林一惊。
明白自己低估了武者的洞察力。
而城卫，眼中爆发出了希望之光。
寒城的律法，任何百姓，在巡逻武者有需要的时候，都得无条件配合，否则死罪。
所以城卫只要能碰见寒城百姓，让他们去通知城内的人，就还能活。
既然被发现，沈林只好帮忙。
他不清楚城卫剩下几分实力，说不定还保留干掉他的力气。
况且城卫受伤成这样，也是为了和妖魔作战，本质是保护人，理应帮忙。
就在沈林打算起身，从灌木里出来时。
“爷，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两个听上去非常吃惊的声音，从后面一点的位置传来。
他们越过沈林，快步走向城卫，距离最近的时候，草鞋和沈林只有十厘米距离。
丝毫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沈林。
‘看到的不是我？’
沈林又不动了，继续观察。
越过他走到城卫前面的，是两个瘦高男人，面色有些凶狠，一身褐色短打，腰上系了根麻绳。
沈林眯起眼，认出这两人装饰。
寒城底层的百姓，乞丐，没有不认识这两个人的。
因为两人的日常工作，便是从别人那里收取钱财。
他们来自外城帮派，麻绳帮。
这个帮派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外城街区，最擅长从底层的百姓嘴里扣东西出来，没有人不怨恨。
可又没人敢反抗。
因为他们的帮主，是武者。
还是那种武者中，也不一般的人，据说和内城的老爷有关系。
谁反抗，被弄死都没人敢守尸。
城卫认出来两人的麻绳帮身份，他的本职是保卫寒城的安全，平日里总是在外城区巡逻，对麻绳帮不陌生。
麻绳帮对百姓凶恶暴虐，对城卫却又谦卑无比，平日以爷称呼。
因此，当看见两个混混时，城卫心中想的是有救了。
麻绳帮的人，说西，绝不敢往东。
两个人也如同他所想的那样，急忙跑过来扶住他，想帮忙。
城卫艰难道“不用管我，去，去找你们帮主，让他通知城主，外面的妖魔大量聚集，怕是要攻……城……”
麻绳帮主和内城老爷有关系，城卫是知道的。
靠着这层关系，事情捅到城主那边，为了得知具体消息，肯定不吝金钱帮忙治伤。
他到时候不但伤势恢复，说不定还能得赏识，从此在寒城更进一步。
城
卫想的很美好，可胸前的剧痛打断了他的想象。
他难以置信的低头，一把三寸长的刀子，扎在心口。
这一刀正中心脏，他本就身受重伤，再被这样捅上一刀，直接陷入了濒死状态，倒在地上。
为什么。
城卫不明白自己保护寒城的百姓，和妖魔战斗，拼死从妖魔的手底下逃出要给城主报信，告知城主妖魔动向。
有点小心思，也不过伤好后更进一步。
这两人为何要对自己出手。
他和麻绳帮的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城卫躺在地上，歪着头，想不明白。
他睁大眼睛，瞳孔渐渐涣散，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不远处的沈林。
动了动嘴唇，他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
只是那样直勾勾看着沈林，死不瞑目。
沈林沉默不语。
且不提事发突然。
他不过是靠着野菜蚯蚓，存了点力气的乞丐。
就算一开始就在武者旁边，面对两个麻绳帮的人，一样要被弄死。
他唯一能做的，是继续待在灌木里，等两人走后，慢慢回到自己茅草屋，嘴巴闭紧。
‘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沈林做出不惹火烧身的决定。
否则，被他旁观了杀死城卫的全过程，对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果然有，这种没门派的独行武者，果然喜欢把武学藏在身上。”
“刘大先生让我们过来，说有我兄弟二人一飞冲天的机缘，果然没错啊。”
兴奋到压抑不住的笑声和谈论声，传入沈林耳中。
他一下就愣住了。
眼睛直勾勾地，往麻绳帮二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们竟然从城卫的尸体上，摸出了一本泛黄册子。
想要成为武者，除非有家传武学，否则只能和武馆签订卖身契约，十几年都是免费打手。
就这，还要看是不是良家子，根骨合不合适。
他这样没有身份的乞丐，根本不会被收入武馆。
沈林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获取武学的机会。
或许数月，或许数年。
这世道，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沈林对自己活过一年都没信心。
没想到，一趟普通的外出挖掘野菜，机会竟然活活来到他面前。
那泛黄册子，仿佛长了勾人羽毛，在沈林心中不断的挠。
一直到麻绳帮二人，收起册子，才清醒一点。
沈林继续观察。
麻绳帮二人，拿到册子还不够，竟然蹲下在城卫身上摸索起来，搜索一切值钱事物。
沈林看在眼里，不由心中暗骂。
‘这两个蠢货，就这样直接上手，简直是找死，生怕别人找不到他们吗。’
武者，通过气息追踪别人，不是难事。
他们这样在城卫身上摸来摸去，简直是把杀人证据直接往仵作脸上送。
沈林作为乞丐，混在大街小巷，可是看到过寒城的仵作，如何通过一点毛发找到作案凶手的。
不过，这两个蠢货，恰好给了他机会，让他拥有两个选择。
第一，直接报案，告知城卫所，有人杀死了城卫。
这样可能得到奖励，可能被泄愤杀掉。
武学功法，更是绝对得不到。
第二，直接威胁麻绳帮二人，让他们把册子交给自己看一看。
有字体在，他只需要拿到册子即可，不需要太多的钻研领悟，便能修成武学。
杀人罪有麻绳帮二人承担。
他只看一看册子，不带走，绝不会牵扯到身上。
这个选择唯一的风险，便是会被麻绳帮二人惦记上。
可只要成了武者，区区两个底层帮派成员，算得了什么。
两个选择，哪个收益最大，不必多说。
沈林已经有了决定。
他依旧趴在灌木里等待，仿若一块石头。
即便用第二个选择，还是要等。
现在跳出去威胁和找死没区别。
但只要到了白天，人多一点的地方。
这两人心中有鬼，怎么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出手，如此便是他的机会。
沈林的手，缓缓握拳。
收紧，再收紧。
这个机会，他不论如何也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