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栩猛地挂断了语音。
洗手间里，他抬头面对镜子，看着自己通红的眼尾，泪水正抑制不住地向外沁出，睫毛湿答答的，鼻头微红。
陆栩的后槽牙紧咬：“系统！”
系统发现事情不妙时早已变作小光团缩在了一边：【陆栩，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是你自己同意了要用系统空间里收集的消极情绪的，刚才的话也是你自己心智不稳被影响了才脱口而出的。】
“多久能停下来？”陆栩洗了把脸。
【很快！最多再过二十分钟吧。】
手机嗡嗡响起来，陆栩捞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是X打来的视频通话，刚刚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匆匆将电话挂断，对方一定会打过来追问。
陆栩抬眼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
操，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接不了通话。
他点击了挂断，然后快速打字。
木羽：【哥哥，我没事，我刚才看了部狗血小说，看昏头了……】
裴遇看着木羽发来的消息，心中莫名慌乱。
这种说法明显只是借口，但木羽刚刚挂断语音通话前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言凑过来瞟了眼裴遇的手机屏幕，分析道：“他是不是在耍小性子，想引起你的注意啊？”
“引起我的注意？”裴遇诧异反问。
“对啊，你想啊，你随手就在直播间给他打赏上千的礼物，平时在他面前展现的也一直是一种上流人士的形象，而这个木羽，现在连两千块钱的房租都付不起，他是不是觉得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担心你看不上他，所以在想方设法地在你面前刷存在感啊？”
林言分析了一通之后，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裴遇，他肯定是想用这种办法提醒你，你要对他'负责'，不能在网上聊完就抛弃他。”
裴遇的眉毛皱了起来，木羽怎么会这么想？
不过，仔细回忆两人之间的聊天，似乎一直是木羽在向他表现出自己的好感，但是自己却一直没有明确向他表示过自己对他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相比木羽内敛含蓄了许多，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木羽难以确定他的心意。
裴遇的耳边突然闪过林言的话，“想快速拉进关系还是要线下见一面。”
他薄唇微抿，低头专注地在手机上打字：【木羽，等这次我回国之后，我们抽时间见一面吧？】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反复了几次，裴遇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终于，木羽发来了消息。
木羽：【真的吗？那太好了，但是我现在不在S市，我去Q市办事了，哥哥，要不你先回S市，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再商量见面的事？】
Q市？裴遇一愣，随即眉眼间萦绕上一丝笑意，好巧，他今天回国的机票定的目的地正是Q市，那也是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他原本就打算回去一趟给父亲过个生日。
裴遇想着，倒也没有把这件事提前说出来，而是打字回复：【好，那我们后面再商量。】
等自己到了Q市以后，再把这件事告诉对方吧。
*
陆栩看到X的回复，长舒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刚才看到X提出的面基请求的时候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有这么吓人吗？】系统不理解地追问。
陆栩在心底吐槽，废话，债主要找上门，谁能不慌？最关键的是还不止是欠了钱债，还欠了感情债啊…
系统开口宽慰道：【没关系，只要咱们找理由推掉见面就行了，等你骗到的钱够多之后，咱们就把他拉黑删除，有我统哥在，他绝对找不到你。】
真是个该遭天谴的黑心系统，陆栩心想。
陆栩的试音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导演对他十分满意，几乎是立刻就要拍板签合同。
还是陆栩提出自己想带回去好好看一下合同再签，导演这才平复了心情，放陆栩离开。
陆栩拿着厚厚的台词本和合同书从录音棚走出来，此时已经是晚上，夜幕落了下来，大街上人来人往，昏黄的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个对于陆栩来说同样陌生的城市里，他第一次感到心口一直压着的石头，好像松动了些许。
系统虽然看不出陆栩的神情和平时相比有什么变化，但是它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陆栩轻松的心绪。
又要辛苦多干一份工作了，系统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吗？
*
晚上八点，裴遇的飞机落地，他从机场里走出来，坐上了出租车。
“先生，您要去哪？”
“去银泰商贸中心。”裴遇开口。
他从B国带了不少伴手礼回来，但是有很多都不太实用，回家之前，还是要去再采买一些爸妈能用到的东西。
银泰商贸中心，是Q市占地面积最大，种类最齐全的一个大型购物商城。
出租车靠边停下后，裴遇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一楼是奢侈品店，二楼三楼都是服装，裴遇要去四楼的百货超市。
直梯外面有一群人在等，裴遇想了想，转身去坐扶梯一层层上楼。
三楼都是男装店铺，裴遇穿过之字形扶梯中间的一小段路，站上了三楼上四楼的电动扶梯上，扶梯上到一半，他的视线随意地四下扫视。
突然，一张略微眼熟的侧脸闯入了他的视野，裴遇的目光被紧紧地钉在了那处。
离得有些远，裴遇不敢确定，但他的心脏蓦然漏跳了一拍。
他没有犹豫，三笔并作两步飞速上到了四楼，然后转身走到了下行的扶梯。
很快，他就重新回到了三楼，他朝刚刚看到男生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家品牌男装店铺，但是男生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踪迹。
裴遇四下里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飞速上下楼梯的缘故，心脏依旧跳动地很快速。
虽然没能看清男生的正脸，但是裴遇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木羽。
不知道男生现在又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个商城，裴遇犹豫了两秒，进入了这家店里。
“刚刚来的那个男生，在看哪件衣服？”
店员看到裴遇，很有眼色地热情走上前去，这位一看就是有钱的主，虽然穿的是休闲装，但身上的衣服鞋子个个都是品牌货，比刚刚那个看起来就没什么钱的普通学生有购买力得多。
她喜笑颜开地正要推荐自家的冬季新款，还没开口就听到裴遇询问刚离开的男生。
店员的神色一僵：“啊…刚刚那位帅哥啊，他是在外面看到了咱家橱窗上挂的骨折价通知，就进来问了一嘴。”
“至于他看的款式…其实是去年的老款了，而且现在的天气穿也有些薄了…”
说着，店员将橱窗最边上挂着的衣服薅了下来，展示给裴遇看。
是一件深灰色的毛呢大衣，款式很普通，没什么新意，颜色也有些过于沉闷。
裴遇拧眉看了几眼，开口追问：“他刚刚试了这件吗？”
“试了，这件的尺码他穿刚好，而且那位帅哥的脸穿什么都好看，这件很衬他。”
裴遇心想，真会睁眼说瞎话，这种颜色和款式明显不适合木羽，让他爸穿还差不多。
他皱眉思索了两秒：“你们这儿冬季新上的款式，推荐几件适合刚刚那个男生穿的，拿来我看看。”
店员的眼睛一亮，此刻也懒得猜测这两位帅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了，抓紧去拿衣服。
裴遇看了一圈，挑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和咖色短款棉服，让他们按照木羽的尺码各拿了一件。
付账前，他犹豫地转头看了眼身后重新被挂上橱窗的“骨折价大衣”，随后开口：“这件也一起结了吧。”
说不定，木羽确实喜欢这种“成熟”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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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你们人类的东西可真贵啊，几块破布要上千块，还敢自称什么骨折价。】
陆栩耸耸肩，他早就猜到了肯定不会便宜，要不是系统一直嚷嚷着，骨折价骨折价，进去问问吧，陆栩也不会走进去，一件灰不溜秋毫无亮眼之处的衣服而已，幸好没买。
陆栩今天最大的支出，就是在商城五楼正经吃了顿晚餐。
快捷酒店，陆栩刚打开门就倒在了床上。
今天奔波了一天，还被系统坑了一把，他实在是身心都有些疲惫。
直播间已经请了假不用开直播，陆栩难得在这个时间点就能悠闲休息了。
他阖上眼皮，很快意识就逐渐变得模糊，渐渐地，耳边好像响起了门被砰砰砰剧烈敲击的声音。
陆栩抬起头，猛然看向在剧烈抖动的大门。
男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慢慢地爬起来走到了门边。
随后大门被男人颤抖着手拉开，一帮一身彪子肉的大汉站在大门外面。
“陆军，你个操蛋东西到底什么时候还钱？”为首的大汉将男人一脚踹坐在地上。
“大哥可说了，再不还钱，干脆把你儿子或者闺女抵押给他，他正好缺个一儿半女的。”
陆军一脸苦相，畏畏缩缩地开口：“王哥，这钱不是我欠的啊…”
“不是你欠的？当初是你帮张宏强那小子做的担保人，我们老大才信了他的鬼话，借了三百万给他，那小子投资失败，跳了楼一了百了，我们大哥的三百万可是都打水漂了！”
“白纸黑字，你是担保责任人，这钱你不还谁还？”
陆军神色崩溃，脸上的肌肉在拼命地颤动：“王哥，我家的小店已经倒闭了，所有钱都还给你们了，现在我是一分都没有了…”
“一分都没有？”大汉提高了音量，单手将瘫坐在地上的陆军拎了起来，“那你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什么？”
大汉冷哼一声：“限你一星期之内把钱还了！不然你就等着瞧吧。”
话音刚落下，斜下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少年，猛地用肩膀和头部顶在了王哥的腹部，王哥被迫向后退了四五步。
少年抬起头，双眼通红，像是一头无处宣泄怒火的小狼：“谁都别想打这个房子的主意，这是我妈的！”
陆军默不作声地垂着头瘫坐在一边。
王哥上下扫视了眼刚刚冲撞他的少年，懒得跟一个半大小子计较。
他冷哼了一声：“小崽子，你妈不是早死了吗？这房子的户主现在填的是你爸的名字，他欠债，这房子就得还债。”
说完，王哥带着一帮人洋洋洒洒离开。
少年回头，看到陆军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转头进了卧室，没过多久，就拿着一个小本子走了出来。
少年的胸腔中腾起一股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猛地扑了上去，拽住了男人手中的证件，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响彻在客厅之中。
陆栩睁开眼，背后冷汗涔涔，他恍惚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才想起来现在在什么地方。
系统正窝在他的手侧轻声打着呼噜。
陆栩小心翼翼地挪开了手臂，从床上轻声下地，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刚十点多，他只睡了一个小时。
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糊糊的，他打算去洗个澡冲一下。
为了避免把系统吵醒，他把水流开得很小，刚把头发搓出泡沫，浴室外突然传来了手机铃声。
陆栩飞速打开浴室的门，将手机拎进了浴室，屏幕上显示是一个视频通话，陆栩用手点击挂断。
手上的泡沫似乎导致他的皮肤跟屏幕有些接触不良，他划了好几次也没有反应。
正当他再次试着点挂断键时，屏幕上的画面突然一变，下一秒，一个带着银边眼镜、五官端正、气质儒雅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屏幕里。
陆栩举着手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