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停.下不久的电梯忽然又开始运作，动静在此刻安静的走廊里十分明显。
谁也没主动开口，SFD的主教练则傻了眼。
这么多天，陆执野连回答的话都很少说，更何况主动搭理谁。
再一看，被陆执野拽住的人头发乱七.八糟压在鸭舌帽下，外套也揉得像腌菜。
似乎还是这一期的青训生之一。
等等，青训生……？
主教练正要开口问问，那青训生却先有了动作。
他一把将被陆执野拽着的胳膊用更大的力度抽了出来，又使劲扯了扯快要掉下肩膀的外套。
眼皮一掀，垮起一张脸，摆明着一句脏话就要脱口而出：“我是……”
“小甜甜？”一道粗犷的嗓门忽然从后方传了出来。
“三楼到了。”电梯开门伴着机械女声，一个微胖的秃头挤进了两人之间：“你怎么还在这呢？可给我一顿好找！”
时景已经到嘴边上的“你爹”两个字愣是噎了回去。
小甜甜？
什么玩意？
他反应了好几秒：“你说谁？”
胖秃头小脸一皱，马上露出一副慈爱的神色：“又睡傻了？哎，都跟你说了午睡别睡太久，专家说了，午睡超过两小时，容易得老年痴呆。”
“这些小孩，到基地来就没给我省过心。”他对着一队主教练和陆执野乐颠颠地笑，“瞧瞧，自个儿取的ID都不记得了。”
时景的表情僵住。
谁的ID？？？
可能是觉得没有希望，昨天的那封遗书里什么都介绍了，唯独在俱乐部的详细情况没写。
然后时景低下头，颤抖着和自己胸前外套上印着的硕大一个单词对上了视线。
——Sweet。
“不好意思啊，老陈，陆队长。是我通知不到位，今天本来让他们几个在楼下聚一聚，结果到处找不到这小子。”负责青训生的胖秃头还在赔笑，全然没注意到身边已经完全石化的人。
说完还去望时景：“说话呀，甜甜，跟陆队打个招呼。”
时·甜甜·景面无表情地抬头。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教练都在这一瞬不约而同地感觉到眼前的青年身上有股杀气。
空气突然沉默。
“哈哈。”胖秃头赶紧转移话题，“这小孩不怎么爱说话，性格比较内向。”
主教练表示很理解：“这一行的孩子都是这样，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社恐i人！”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社恐，他是非常社恐。”胖秃头点头，“那老陈，咱们回聊？我先带他下楼了。”
“行。”主教练答得爽快，“这一批青训生快结束了吧？我和小陆有点事要谈，等会来找你拿评估资料。”
“小陆？走吧。”
等了约莫两三秒，陆执野的目光终于从时景脸上收回。
他垂下眼，又恢复了那副让时景觉得无比欠揍的模样，转身离开。
胖秃头是SFD的主经理，什么事都管，话特多。
人都走了，他还在叨叨：“你们现在的小年轻，怎么一个个都社恐呢，还是得多跟大家说说话嘛。”
“你看，这不就错过一个跟你的偶像交流的机会了？多可惜。”
刚才被ID来了个小小的精神震撼，进电梯这么一会，时景已经慢慢回过了神，闻言皱眉：“我的偶像？”
“哎哟，还害羞啦？”胖经理笑道，“你们这些小孩，可不少人一进队就闹着要Wild的签名，我都知道，不用不好意思。”
时景：“？”
时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他不是我偶像。”
“噢？”胖经理意外，“那你的偶像是谁？”
时景很不起眼地滞了滞。
然后双手揣兜，绷着脸略小声：“Zeit。”
胖经理一愣。
片刻，他大笑：“哈哈哈哈，Zeit？”
时景不明所以：“怎么了？”
胖经理一拍大腿：“你可真会开玩笑！”
“？”时景没听懂，“我没开玩笑。”
可惜，胖经理陷入慈父人设无法自拔，完全没听他说什么：“可千万别再在基地里说Zeit了，尤其是遇到小陆的时候。”
时景：“为什么？”
虽然他跟陆执野不对付，但也不至于敏感到不准人在EVG提陆执野的名字。
“我哪知道为什么，反正一提就没好事，别提。”胖经理摆摆手，“不过别的可以聊，大胆聊，不用怕。说不定说还能被小陆指点指点，那可对你的职业生涯有很大的帮助。”
临到出电梯还拍了拍时景的肩膀，对他wink：“虽然这一期青训你的表现没达标，但下一期还有机会，加油！”
时景：“……”
在胖经理走到他前面去的间隙，时景瞥见SFD基地一楼走廊贴了这赛季的定妆照。
他看了看，两秒后，抽出右手，非常“内向”地朝着C位的某个人竖起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时景的青训队友跑下楼，正撞见眼前一幕。
他对着前方的青年睁大眼睛，想再看仔细点，时景已经把手重新揣回了裤兜，转身往前走了。
等等，他队友刚才是在对陆神的照片竖中指吧？
不可能。
肯定是他眼花了！
“小甜甜！你等等我！”队友追过去，“小甜甜，你别跑，我看见你刚才和陆神讲话了，你们说什么了……哎哟！”
前面的人陡然停下，队友差点一个趔趄扑在他身上。
队友抬头，对上时景写着“再喊一句小甜甜你就死定了”的眼神。
“……”他张了张嘴，不敢说话了。
时景皱起眉毛：“你谁？”
队友：“？”
队友：“我……啊？”
回忆了一下，没从陆执野队友里搜索到这号人物，时景眉毛皱得更紧：“你是谁？”
队友不明白时景这是在玩哪出，但还是配合他演出：“我是马特啊！咱们从青训就是一个队伍，这么深厚的友谊你忘了吗！”
时景看了他两秒：“哦。”
然后走了。
“不是……”马特追上去，“哦是什么意思？”
不理人。
马特：“你真睡傻了？”
没回应。
马特倒抽一口凉气：“不会吧，我以为经理说每天午睡超过两小时会老年痴呆是谣言，居然是真的？”
还是没反应。
马特短暂安静两秒，忽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偷偷找陆神要到签名了不肯告诉兄弟！”
“要签名？”时景终于答了三个字。
“对啊，咱们说好一起去找陆神要签名的，签在我们青训的衣服上。多帅！”
“但是你一个人独吞签名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背叛兄弟呢？”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一进这栋楼就浑身不爽了。
这基地每个人都是陆执野的狂热信徒。哪怕他本人不在场，时景每秒也要至少听见三次他的名字。
烦。
在马特第不知道多少次“签名”后，时景不耐烦：“没要签名。”
他找陆执野要签名？他也配。倒贴钱送他都不要。
“我不信，没签名你干嘛跑那么快？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急？”马特还在追。
时景在大厅的玻璃门前停下，自动门打开，诱人食物气味和嘈杂人声涌出。
时景睨了马特一眼：“吃饭。”
马特：“……”
-
在SFD蹭完饭，时景实在是没了继续留在这个基地的耐心。
他摸了手机，边搜索近期国内俱乐部招人试训的广告一边往外走。
“你可千万别再在陆哥面前提Zeit了，他脸色都差成什么样了。
时景脚步一停，偏头看了眼旁边说话的人。
是陆执野的队友，看样子是刚回基地，拿着手机在快递柜前取东西。
这两人他有印象，尤其个子小一点穿白衣服的那个。叫姜源，玩四号辅助位的，玩得很不错。
时景对他印象深，主要是当时EVG也动过把他挖过去的念头，算得上是国内最顶尖的辅助位。
但姜源拒绝了。
“那我哪知道他反应会这么大？”姜源撅嘴，“不就是说一下名字嘛，还连提都不能提了，哥真是越来越怪了。”
高个子挑眉：“肯定是被吓到了呗，这不是很正常。”
“吓到？？”姜源说，“开什么玩笑，有什么东西能吓得到我陆哥？”
“别的东西吓不到，那不一样啊。好好一个人，突然在你面前没了，换了你，你估计要被吓得瘫在地上。”
“我呸！我怎么可能那么不经吓？好啊你个宋大壮，你就是拐着弯想说我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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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喊我这个名字试试。”
“我就喊！”
“那你快递自己拿，我走了。”高个子说完甩手往基地走。
“自己拿就自己拿，有什么了不起。”姜源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踮起脚去碰快递柜最上面放着的盒子。
姜源的快递是个小盒子，但塞在了两个大箱子中间。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缺德的派送员把这么大的物件放在顶层，他抽出自己快递的一瞬，右边的大箱子失去平衡。
“卧槽！”姜源下意识用手去撑，可太重了，重量远远超出他的预估。
箱子下滑。
“小源！”听见动静的高个子队友吓到。
“嘭。”
箱子还是砸了下来。
但怎么不痛？
姜源睁开眼。
快递箱已经被放在了旁边地上。
心差点吓出来的队友冲过来把他扶住：“没事吧？没砸到吧？”
“没……”姜源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帮他挡住快递箱的人半边侧脸。
很优秀的侧脸。
瓷白肤色，灰卫衣，拉了兜帽，刘海挡到睫毛上，两手插在口袋里，走路姿势看上去很拽。
莫名的，他有种强烈熟悉感。
“喂！”姜源朝他喊，“谢谢你啊！哥们。”
青年理都没理他，救了人，也不等他道谢，背影一晃就消失在转角。
队友：“还好人家好心，帮你挡了一下。”
姜源还站在原地。
“吓傻了？”队友戳了他一下。
“没有。”姜源拍开他的手，“我就是突然觉得……”
他说出来自己都挺离谱，但还是说了：“刚才那一下，感觉像看见Zeit了一样。”
“哈？”队友诧异，“怎么可能，且不说Zeit已经……就算是他，以他的性格，绝对要在旁边笑你一句矮子。”
姜源：“……你才是矮子！”
时景揉了下被擦到的手臂，上面有一道浅浅红痕，他随意瞟了一眼就没再管。
手机突然狂弹信息。
【马特：我靠，超大好消息，我们有救了！】
【马特：总经理刚才说我们这一批青训明天不用走。】
时景原本打算把消息一键清空的手停住。
【s：？】
【s：让我们今晚就走？】
还有这种好事？
【马特：咋可能。咱们有加训一次的机会了！！[坏笑][坏笑]】
【马特：总经理说了，如果加训表现合格，就可以留下！】
坏了。
时景面无表情打字。
【s：可以自愿退出加训吗？】
【马特：？】
【马特：不要灰心嘛小甜甜，虽然你前几次打得不太好，不代表那就是你的实力呀，说不定这次你就超常发挥了呢？】
【马特：而且我偷偷听见他们说，好像Wild也会亲自来看我们加训。】
时景先是一顿，随即嗤了一声。
陆执野怎么可能管青训，这些粉丝真是疯魔了。
【s：不可能。】
【马特：我亲耳听见的！】
【s：你听错了。】
【马特：我绝对没有。】
马特还在疯狂证明自己没听错，时景嫌烦，单手敷衍打字。
【s：他要是来了，我直接吃。】
-
翌日。
时景忙完了衣冠冢的安置，估摸着是身体还没恢复，一口气睡到了下午。
晚饭前，他被队友催人去加训的声音喊醒。
时景揉着还不太清醒的睡眼，带着满脸的起床气走下电梯，迎面就听见马特熟悉的大嗓门。
“怎么可能不参加，小甜甜可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喜欢你的人，他是你的头号大粉丝！噢，来了来了，他来了！”
时景蹙了一下眉，推开门。
和整个青训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的人对上眼。
他顿了半秒，感觉有一团阴影。
一转头。
看见旁边视线的来源。
昨天被他发下“毒誓”的某位本尊正静静注视他。
陆执野语气平淡：“名字。”
“……”
时景余光里是马特灿烂的笑脸。
时景从齿缝里挤出：“……swe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