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小侯爷,还不快些行礼?”男子身旁的仆人抬高了音调提醒许念卿。
许念卿一怔,没想这人竟然是这府上的小侯爷,连忙后退几步屈膝行礼:“许念卿见过小侯爷。”
小侯爷方显之爽朗一笑:“不必多礼,你是被安排在宴会上献艺的官家女?”
他说着朝身边下人看了一眼,下人立马知会,介绍道:“这是平成县许知县家的千金。”
方显之一点头:“带下去好生安顿。”
仆人一连串好好好地点头应下,比方才更加恭敬地把许念卿带往侧厅。
宝蝶偷偷扯了扯许念卿的衣角小声道:“姑娘,那小侯爷长得可真好看啊。”
“不可无礼。”许念卿低声警示道,“今日此地处处高官显贵,你这般言语轻佻,若是冲撞了谁,我可救不了你。”
宝蝶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侯府的待遇还是不错的,下人们也都守规矩,并没有见人下菜碟的情况发生。
但让许念卿不安的,便是定安侯比她想象中更难以取悦。
大喜的日子,又请了这么多琴师乐伶,一曲一曲演下来,那侯爷的脸上愣是没半点笑容,甚至无聊到跟旁的人聊起了天。
这让许念卿万分紧张起来,倘若她的曲子没有演奏好,得不到侯爷的肯定,那她来这趟便是什么意义都没有了,更会让爹爹失望。
她抓着琴身的手指骨节泛白,直到外面有人报了她的名字喊她上台演奏,她才深深呼了口气,抱着琴起身往台上走。
而就在此时,侯府的高墙之外,有一个裹着黑袍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猫在墙角偷听。
一墙之隔的院内,再度响起悠远的琴音。
那黑影定了定,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截白皙削尖的下巴,似乎正在认真聆听。
这琴曲弹得实在美妙,每一个难度高的细节都被处理得很好,仿佛像丝绸般的月华倾泻而下,落入雪白的花丛之中,让人感触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琴曲,月光,白昙,故人……
黑影微微叹了口气,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并拢着在半空画了个圈,随后起身迅速走掉了。
侯府中,许念卿正弹奏着那曲她苦练多时的寄月思昙,台下,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甚至连定安侯也板正了身子,闭眼静静听着。
一曲弹罢,侯府陷入一片寂静,没有人鼓掌,没有人叫好,也没有一声唏嘘哄闹。
突然有个小孩子伸了小手往上一指,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快瞧,树上有好多小鸟!”
众人闻声纷纷抬头,发现周遭的树上,竟然停满了各样的鸟雀,那些鸟雀默不作声,只静静地看着许念卿的方向,似乎也在听她的曲子。
一瞬间,整个侯府掌声雷动。
定安侯从座位上站起身为许念卿鼓掌。
许念卿起身向台下行礼致谢,与此同时停在树上的那些鸟儿也全部飞了起来,在侯府上空盘旋了几圈后才纷纷离去。
迎着众人惊叹的目光,许念卿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下了台,还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有人过来喊她。
“许姑娘,我们大人请许姑娘前去说话。”
来通报的是个女官模样的人。
“你们大人是谁?”宝蝶率先问道。
许念卿冲宝蝶使了个眼色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无礼。
但那女官却并不在乎,脸上始终带着笑:“我们大人是如今的司乐掌教,曾和许知县有过几面之缘,如今听了姑娘的琴曲后,很想见姑娘一面。”
许念卿一听便知晓,这应该就是爹爹打点好了的事情,不过眼下这般主动请她,想必也和她的表现脱不开关系。
“还请大人带路。”许念卿屈身一礼。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边又有人喊了许念卿的名字。
“许姑娘,我家侯爷有请!”
许念卿有些为难。
不过按辈分按官级,怎么的也是定安侯比较大,那女官只道先回去禀明情况,让许念卿见完侯爷再去见司乐。
许念卿便先去拜见侯爷。
没想到了地方,第一眼就见小侯爷方显之正眉眼带笑地盯着自己看。
“问侯爷安。”许念卿避开方显之的目光,走到定安侯面前行礼。
定安侯一抬手,很快后面两个仆人替许念卿搬来了椅子。
“你爹可是叫许盛乡,如今在平成县任知县?”定安侯问。
许念卿点点头:“正是家父。”
定安侯嗯了一声,端起面前的茶盏,又继续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侯爷的话,十五岁。”许念卿答。
定安侯意有所指地看了方显之一眼。
后面的问题,便都是些家常了,看过什么书,能写多少字,家里是否还有兄弟姊妹。
许念卿口上一一答着,心里头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担忧。
窗下的台上,仍旧陆续上来些人演奏,不过定安侯都没再看,直等着这宴席都快要散了,才让人把许念卿送了回去。
之后见了司乐,顺理成章地受了乐府的聘请,第二日便收拾行李返回家中。
许念卿一回到家,便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父亲,没想刚进了院子,就发现院中央停满了红纸红布包盖着的大箱子。
堂内,许知县正拄着拐杖,同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讲话。
一见到许念卿,那妇人便靠了过来,左右打量了一番,夸赞道:“这就是许姑娘吧,哎哟,果然是个美人儿!”
“爹爹,这是……”许念卿被这妇人看得有些发毛。
还未等许知县开口说话,那妇人便喜洋洋地同许念卿道:“我可是京城专程过来的冰人,替人送彩礼来了!”
“彩礼?”许念卿想着院子里那码成山的东西,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那冰人连连点头:“是侯府里头送来的,姑娘,可要恭喜你了!”
许念卿脚下一软,还好那冰人手快一把搀了过来,嘴上还一个劲儿说着:“不过咱还是要说明白的,侯府那可不是咱这样的家室就能随随便便就能攀上的,所以定安侯还是有要求,嫁过去只能做妾室。”
“是,是,你的意思我们明白。”许知县脸色不大好,但是侯府下来的亲,他一个小小知县又怎么能拒绝。
但是许念卿可管不了这么多,这关乎到她的终身大事,况且她心里早已有了人。
“爹爹,女儿不要嫁侯府!”许念卿眼泪即刻滚出了眼眶,摇着头,拼命想要否决,“女儿不能嫁去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