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柳烟巷有一间上了年头的屋子,李客二十年前就租了下来。
他在此定居之后先跟着易容师学了几年手艺然后便到王府做了花匠。
这间房子位处阴面,终年不见阳光,老鼠是这间房的常客。李客白天去王府,只有晚上才回来。
房间内陈设简陋,老旧,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案,是原主人二十年前留下。
嘎吱。
他回来了,此时是戌时。
他的书案上放有两个木盆,一个装有干净的水但不知何时已浑浊,另一个装着黏糊的东西不知是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女人添妆的物件,一个镜子和一个木架。
他走到书案前坐下来。
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镜子映出他的模样,眼里尽是欣赏。之后,他的手指按住头顶捻搓几下再往下拉,竟扯下一张皮。
皮上三官俱在。
他将皮放到浑浊的木盆里荡了几下,整理好放在木架上,拿起一旁的添妆物件描摹起来。
每晚他都这样,一开始是眉毛,后是嘴,然后再往黏糊的盆里抓起一坨东西捏鼻子。
半刻后,完成。
李客戴上,全然变了模样。这张脸眉峰笔直,鼻梁高挺,嘴巴厚重。
透过月光,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像,惨淡,凄凉。
时间到了,今晚他就要动手。
他起身,两眼坚定推开门,再轻声关上。王府后院有偏门,他从那个门进去不会被人察觉。
很快,他到了王府并如愿进入。
周围寂静,只有虫鸣传来。他躲在阴影处行走,脚步似猫般轻盈。
最终,他停在一个院子里。这院子他精心布置多年,里面的一花一草他都清楚。
今夜月光明亮,弥漫倾斜。
他举目想起多年前的夜晚,自己从乱葬岗爬出来,匍匐前行的身躯拖下一条长长的痕迹。疙瘩的路面擦出痛感,他费力侧过身子平躺下来。
层层树枝将他的视线遮挡,压得他好似只能止于这方天地。
忽得从南面吹来一阵风,他的衣角翻转,树叶随风晃动,有一丝空隙裂开,他依稀看见天上有银河在闪。
从那时起他便开始计划一切。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是,夫人。”
房内有响动,随即一个婢女出来。她顺着月光走回自己的房间。此刻房内唯有一人。
李客猫着眼看着婢女走远,然后打开门进去。
“不是让你下去吗?怎么?不听我的话!”王夫人侧躺在床榻上,舒展膝盖。
她一只手托住自己的头,另一只手搭在身上,虽穿着粗布百衣却能凹出她的身形。
李客稳住步子,目露凶光:“贱妇,你当我是谁?”
传来的声音耳熟,她挑开眼帘不明,撑起上半身歪头查看,只瞧了一眼,便惊恐万分。
李客顿觉得舒坦,张扬地勾起嘴角向她逼近。
王夫人胸腔压抑,心跳狂乱,眼见他就要近身,于是弹起身子在慌乱之中穿鞋。
“李郎?你,你不是……死,死了吗?”李客是她亲眼看见封进棺材,绝不可能活下来。她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谁,容貌居然生得一样。
李客停步,眸子渐冷。他看着她害怕的模样凉声说道:“你希望我死?”
“怎么,怎么会!当初你为我从青楼赎身我万分感激,后我们成亲你又为我上悬崖采药不慎掉了下去。我在崖下找了你好几日,我身弱又染了风寒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王夫人眼角发红,又说:“幸得王大人相救,他还帮我找了好几日,最终还是找到了你。只是你身上,身上竟没有一处是好的。”
她扶上心口,粉红的眼眶有泪流出。
李客又靠她几步,她下意识后退几分便趁机看他周详,竟辨不出真假。
“你凑近些端详,离我那么远看不清。”李客趁她狐疑之际,一把上前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贴。
她尖叫一声想要脱困,但转念心虚又迎合上去,只是身子和心有些不合罢了。
“婉娘,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李客垂眼视她,手指沿着她的发丝摩挲而上,一直拂上她的脸,指尖徐徐传来温润的触感。
他的手指干枯如柴,弄得王夫人神态拘束。
“碗娘,以前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老是装着别人。现在你跟别人在一起了还是改不了青楼里的下贱勾栏模样。”李客猝得改了语态,略有动气。
王夫人不明其意。
李客猛地攥着床纱缠上她的脖子。
她瞪大眼睛,挣扎着用手去抓,最终钩进一根手指。
身后人加重力道,让纱带连着她的指头深深陷进肉里。
此时,帐中有暖香飘来,摄人心,勾人魄。李客深闻,而后眼神厌恶遂绞住纱带越发手狠。
……
朱雀大街,沈王府。
夜半风嫉勾起竹管摇动,沈卿回的窗户被吹得叮咚作响。屋内书案还燃着烛台,他披着袄借着烛火正在温书。
嘎吱。
一阵寒气入侵而又消失,烛火窜动继而挺立。
“王爷,一切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慕池穿着夜行衣,眉头微皱。
沈卿回坐在书案前盯着书册一言不发。
按她的性子,如若今日我劫狱,她定不会再与我同行。这样也好,反正她以后得罪的人不会少。我若与她同行,岂不是让我过早暴露。
沈卿回将以后的事权衡利弊,虽说已经理清,但迟迟不肯下令。
慕池细细揣度沈卿回的心思,觉着他有所迟疑。自从刘管事进了刑部大牢,这府上大小事务全由他接手。可他哪儿是个会管事儿的,生来就是舞剑的料子。
他是下定决心远离府上琐事,借着往日情分说道:“王爷,刘管事在府二十几年,身子已经不似从前。他若在那地牢里再待上几日怕是又要折寿。而且府上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我实在应付不了府上一一事务,还请王爷尽快下令。”
沈卿回望着他,黑亮的眸子染上一层橘色,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他也知道莫池不是管家的料子,刘管事也是听他的吩咐入狱,府上确实不能一直没有管事,所以他还是挥手示意慕池行动。
慕池得到指令,心稳下大半。想到自己即将卸下重担,走路都轻巧许多。
他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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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赶着夜色去了刑部大牢。大牢口,他先吩咐两人吸引守门狱卒,再留两人守在牢门口,然后自己轻踏进去。
刑部大牢之中虽没有沈卿回的人,但只要稍加打点便可以在牢里畅通。
他很快找到刘管事关押的地方,并将其救出。
出去之后,不想遇见巡逻的守卫,他们大声呼喊,叫来不少衙门的人。
慕池将人交付同伴,然后一人挡在前面。他拔剑出鞘冲上前,侧身将人踢翻在地,然后用剑挡住对方刀刃,再一个手肘将其敲晕。
几个回合下来,衙门的人都倒地不起,但却无性命之忧。
慕池见机逃回沈王府。
衙人失职本当立刻上报,但林姝年纪尚小,担任刑部尚书以来还未到任,所以并无官威,故到翌日辰时才去林府通报。
昨夜一场大风,吹落一地花叶。林姝今日原本要去刑部当差,但出门看见满地遗花转身去折下一枝寒梅,不曾想梅树枝儿上的花朵因力道纷纷坠下。
一朵,两朵……点缀到她身上就好似同她一般娇艳。
通报的衙役进府之后轻松便找到她,说:“大人,昨夜刑部大牢被劫。属下无能,还望大人恕罪!”
“劫狱?是谁劫狱,劫的又是谁?”林姝张惶,凑近几步。
“来人身穿夜行衣,未识得真容,被劫之人是大人前不久刚送进刑部大牢的人,戏班班主。”
林姝垂目,梅枝从手上脱落,身上衣裳同时被她攥起。她已知晓是何人所为:“昨夜发生的事情,为何今日才来通报?”
衙人俯首。
林姝向后退一步,抿着双唇,心绪不佳。“你下去吧。”她退下衙役然后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英灵瞧在眼里,想要宽慰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林义海恰好看见,他近日身体有所好转加之今日是林姝第一次上任所以想来看看。
他捡起林姝掉落的梅枝,走到她身旁并吩咐英灵去端热茶。
“我女儿可是有心事了?”他的声音温和,宛若慈父。
林姝突觉委屈,眼眶一红似有泪:“爹爹,女儿担了新职,原本觉得终于可以像爹爹一样证大道,但近日事情就像摇晃女儿心中根茎似要将女儿推向殊途。”
“为官之道本就复杂,你爹爹我当了一辈子官也始终找不到其中路径。”
林义海豁然一笑,又说:“只要你心思澄明,坚守本心,爹爹信你终会拨云见日,走出自己的官道。”
自己的官道。
林姝默念,心中终究搅乱成团,但细细探究又觉得可以拆团成线。
此时,不远处又想起一声响亮。
“大人,刚刚有人登鼓鸣冤。”
林姝侧头而望,一刑部衙役又上前通报。
“何人登鼓?”
“王府,王大人,他府上奴仆来报说是今日一早发现王夫人吊死于房内房梁之上。王大人觉得夫人死状不像自杀所以差人来报官。”
林姝转头与其父相对,都显意外。
英灵端来热茶,各自倒上一杯,一瞬间,茶香四溢。
林姝抬起茶杯与之相碰,清脆之声脆亮入耳,而后她一饮而尽,倾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