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殿内。
花潜站在一沓沓整齐的竹简架子前,他背手对着曼珠,“我原本想等你再大些才交代与你,但既然始祖已经给你托梦,花神寨很多事,你就得早些知道了。”
曼珠喜不自禁,暗戳戳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还有人满足她既要又要的心理?天下竟有这等好事?
花潜看了眼满屋的竹简,转头对曼珠说,“寨史记载,凡与神树结成血契者,一旦后人遇到劫难,只要向神树行血祭,神树会应契而免去劫难……但用一次血祭,血契者会减寿十年……”
“花神寨有史以来,只有花家能与神树结契,你娘亲给你们的凤玉佩,就是第一任寨主为凤家求来的,那时的凤家还不姓凤,全族人天生有疾,是始祖托梦送玉后,才恢复正常,可第一任寨主只任期了十年,便离世了。”
“曼珠,为父接下来要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记住,神祭十年举行一次,血祭是花家人独有的能力,但不到万一,不可用!”
“始祖酷爱盛夏时节,不到盛夏时节,也不可用!否则会带来反噬,你明白吗?”
曼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花潜看她懵懂的样子,深皱眉头,吸了口气继续道,“十年前,天降暴雨,护寨墙险些被淹没,你可知花神寨外围的花河里都有什么?”
“女儿不知。”
“瘴气。整整绕着花神寨一圈的花河,全是历代水葬的先祖,他们守护着花神寨,却也形成了无法驱散的瘴气,外人不可能发现我们,我们也不可能出得去,若花河水淹入寨内,寨子里的人几乎九死一生,除非……”
“除非什么?”
“始祖显灵。”
这?
“爹爹,始祖他……咳,我梦中也没看清他的长相,他究竟是谁呀?”
“无人知晓,寨史说他们是上古妖灵,拥有深不可测的境界和修为,花神寨的瘴气与他们的结界叠盖,形成天然的壁垒,我们在此繁衍生息,他们妖灵一族也在我们无法窥见的地方生长修炼,彼此互不打扰。”
在我们无法窥见的地方?这样子吗?这个界面的气运之子真的很神秘啊?
曼珠又想起那颗通天的神树,“所以爹爹,那颗翠绿的神树,就是与始祖沟通的入口吗?”
“是的,从今日起,为父会教你如何与始祖感应,包括所有的神祭术,以后每一天,不论严寒还是酷暑,每日辰时你都得来议事殿,不可迟到。”
“你该学习如何成为下一任寨主了。”
曼珠深吸一口气,“每日……辰时?”
“对。”
曼珠心中不是很情愿,但一想到那神秘神树背后的面纱,她又止不住期盼,妖灵一族的始祖,会是他吗?
毕竟妄醉说的契约,娘亲给的凤玉佩,爹爹提及的神祭,血祭等等,似乎通通都是和神树息息相关。
曼珠咬咬牙,早起就早起吧!
虽然不知道那位究竟是因何原因也深陷情识阵,但曼珠有预感,这次,应该能知道他是谁了吧?
且之前每个界面,都是他和自己深陷情识阵,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呢?
曼珠的心中,莫名又有了一丝近乡情怯的感慨。
……
春去秋来,花神寨的日子一如往常,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花潜和凤兰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曼珠从未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人类的衰老速度,十六年,她来到这个界面十六年了。
自从沙华被封印、她学习神祭术那年开始,这七年间,她眼睁睁看着花潜从普通的咳嗽变成咳疾,寨顶总是能听到他的咳声。
今日清晨,她从云田旁采挖治疗咳疾的桔梗,这是花潜日日要饮的药材之一,她隔三岔五就会采挖回去,清洗晾晒,以便入药。
刚采完,曼珠就看到了比她年长两岁的凤乐,按辈分说,凤乐是她的表姐,曼珠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并不亲近。
不是她不想亲近,这些年她一和凤乐接触,凤乐就对她冷嘲热讽,但曼珠十分能理解,因为按历代习俗,风家长女十三岁起,就要佩戴凤家历代祖传的凤玉佩。
可是那玉里现在封印着沙华,曼珠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因此曼珠便以自己喜爱这块玉为由,日日佩戴在身,寨主和夫人更是默认了此事,这让凤乐心理十分不平衡。
曼珠从云田旁走过,凤乐丢了手里的篮筐,拦住她的去路,“曼珠,你听好,我喜欢阿大,我要嫁给她,等我出嫁那日,我不管你有多喜欢,你必须将凤玉佩还给我!”
曼珠不回话,任由她出气,这事本就是她理亏,她和一个十八岁的娃娃争论什么呢?不过她和阿大的婚事,凤家会允许吗?花叔花婶又怎么想?
阿大可是花家的家生子!
曼珠不想过多干涉,她扬起笑脸,“表姐,借过。”
凤乐抿了抿嘴,看着绕过她走开的曼珠,又十分气不过,在她身后嚷嚷道,“哼!别以为叫我表姐就会原谅你!”
……
曼珠没有回头,她背着箩筐里的桔梗回到寨顶。
“咳咳咳……”刚进院子,就听到议事殿她爹越来越沉重的咳嗽声,她敛下神色,将箩筐放进药阁,简单清洗了一下便向议事殿走去。
站在门口,曼珠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推开门道,“爹爹,术法我都熟练于心了,您和娘亲的身子越发畏寒,清晨寒气重,要不以后就推迟习术时间吧?”
花潜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曼珠,缓了缓气,“没事,今日你将唤术再给我演示一遍,不能再出差错,咳咳咳……”
曼珠担忧地上前,“好好好,我昨天其实也没练错呀,是阿大给我的糕点糊嗓子,我才没念清……”
“不许再找理由,还有,你大了,男女授受不亲,注意点分寸。”
曼珠挠了挠头,“是是是,那爹爹,我开始了?”
花潜又捂嘴咳了一下,缓了缓气,点点头示意曼珠开始。
曼珠调整气息,集中精力,“天地阴阳,万物生灵,吾奉花神祖师赦令,拜请妖灵始祖降临,以树为界,以血为引,望祖返乡,起!”
曼珠念完,心想着这小口诀她早就会了,到时候只要加上自己的名号和血祭,就能完成唤术!
还没等她向爹爹得瑟,顷刻之间,地面出现了一阵地动,以寨顶为轴,辐射向整个花神寨,曼珠一时不察,没站稳扑倒在地上,此时屋外传来寨民惊奇地呼喊声。
“神树红了!神树红了!这是始祖醒过来了吗?!”
“始祖醒了?始祖时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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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于又醒过来了!天佑神寨!”
“快!快去报告寨主!”
“凤家!还有凤家!赶紧通知凤家准备献祭花神女!”
……
曼珠听着大家惊奇的议论,她挣扎爬起身,地面的震动已经逐渐平息,花潜不可置信看向曼珠,他颤抖着手伸向女儿,撑着身子打算起身。
曼珠连忙起来扶住她爹,“爹爹,这是发生了什么?”
“扶……扶我出去!”
曼珠扶着花潜走到屋外,凤兰也正好从阁楼下来,一家三口不约而同看向那颗显眼耸立的参天神树,以往翠绿的它,现在全红了!
曼珠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她抬头仰望,“这?这是……爹爹!这是寨史中说的始祖返灵?”
那个无法窥见的通道,终于打开了吗?
而相较于曼珠的震惊,花潜和凤兰的神情则是复杂许多……神树变红,意味着始祖它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接受花神寨的朝贡,那么,花神女……凤玉佩……沙华,怎么办?
花潜看向凤兰,十六年前,凤兰以命起誓……夫妻二人对视无言,眼中的沉痛浮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曼珠看爹爹没有应答,回神看向他,又顺着他的眼神看向阁楼那边的娘亲,神色逐渐冷静下来。
是了,爹娘说过,神树红了,就要将凤玉佩归还凤家,而花神女,一向都是虔诚侍奉神树的凤家长女来担任。
没等曼珠说点什么,封印了沙华七年,时不时就要昏睡的妄醉,在曼珠的神识里逐渐苏醒过来,“是他!是他!曼珠,是这个界面的气运之子!”
……呵呵,你真准时呢?
时隔三日,除了寨顶,整个花神寨好似焕发出了一种活力,曼珠还没思考出眼下该如何做,凤家的长老凤衾已经带着凤乐过来了。
仍是议事殿内。
“寨主,兰儿,近些年曼珠这孩子喜欢凤玉佩,我们也都没多说什么,可你们也看到了,如今神树变红,献祭的重要性你们也知道的,老夫倚老卖老上门,只求一件事,这玉,该物归原主了!”
“长老……”花潜还想说些什么,曼珠便先站了出来。
“外公,曼珠这些年逾越了,这玉我会还给表姐,但这么多年下来,曼珠对凤玉佩也有了很深的感情,我在献祭那天再亲自交给表姐,可以吗?”
凤兰看着自家族人,心里十分两难,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而跟在凤衾身后的凤乐,全程不说话,她一直看着站在后排的阿大,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不想要凤玉佩!
她知道这个念头不该,但她真的不想做花神女,不想去献祭,那日和曼珠说的话不是气话,她是真心喜欢忠诚又老实的阿大。
可是族命难违,凤姓长女的责任难弃,为何神树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红呢?她突然很羡慕凤兰姑姑,她嫁给了她喜欢的人,可自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凤乐红了眼眶,她咬牙没有说话。
曼珠看着她的这个表姐,心中万分感慨,这人啊,果然追求的都是别人不想过的人生。
她又何尝不想是自己去献祭呢?这样才能接近气运之子啊!
无声叹气,索性这事还有时间,她确实得好好谋划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