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蜚声是六岁时被带回叶家的。
因为她的母亲秦曼秋,外公秦定知都已去世。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叶仕国和她有血缘关系,而这个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应当负起抚养她的责任。
叶仕国是在秦定知住院的时候出现的。
秦定知躺在病床上,脸庞坚毅,但声音虚弱,他的病情来势汹汹,不到三个月,人就完全消瘦下来,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蓝色病号服空空荡荡。
“我本来是不想联系你的。”秦定知说话的节奏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喉口里用力挤压出来。
“可曼秋没了,我死了,就没人照顾声声了。”
叶仕国对那个和他一夜春宵的女人印象全无,他也把那个晚上当成是早已遗忘的过去。
意外偶有发生,但过去了的就全是过去。
可是现在,那个女人留下的孩子却活生生将那段过去延续到现在。
他看着叶蜚声,眼神有几许专注,盯着面前这张稚气瘦弱的脸庞。仿佛看着看着,就能想起那个女人的面容。
但很可惜,他失败了。
“我不求你一定认回她。”秦定知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存折和一张房产证,“就当是我委托你,帮我照顾她,这些是你抚养她的报酬。”
叶仕国从下午接到电话开始,唯一的想法就是用钱来解决。但面对眼前这个老人、病人,他没法张口。
他低头沉思,秦定知举在空中的存折和房产证颤颤巍巍,在他的力气终于用尽,即将收回手里的东西时,忽然被叶仕国按住。
“我会抚养她,但不用这些。”叶仕国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秦定知看着他。
他一向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个男人,就算知道女儿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他讨一个说法。
秦曼秋的孩子,就是他秦定知的外孙女。
他只要确信这一点就够了,至于声声的父亲,他无所谓,也不在乎。
但现在,他对面前这个男人由衷道谢:“谢谢。”
存折和房产证再度递给他,老人不舍的看向叶蜚声,“请你帮声声保存,虽然不贵重,但这是我能留给她的唯一的遗产。”
三天后,秦定知在医院去世。
叶仕国帮忙处理完后事,然后带走了叶蜚声。
汽车从殡仪馆开到叶家别墅,叶仕国对她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要乖一点,不要吵,不要闹,更不准随便发脾气。”
叶蜚声背着书包,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神惶惑,他们相识不过三天。
她乖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爸。”
从大门走进去,一直走到客厅。
叶蜚声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一件红色印花长裙,踩着一双银色的高跟拖鞋。
走到年轻的女人跟前,叶仕国把叶蜚声往前推了推,提醒她:“叫人。”
叶蜚声心里莫名紧张。
在过来的车上,叶仕国已经跟她说过,他们要去的家里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阿姨,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叶蜚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漂亮的女人,鼓起勇气开口,却在撞上对方冷冰冰的眼神后,忽然卡了壳。
见她一直愣着不说话,叶仕国有些急,推了推她的胳膊,“喊人啊!”
一被提醒,叶蜚声心里比他还急,她记着叶仕国在门口叮嘱她的话,也记得外公跟她说的话。
秦定知对她说:“声声,跟爸爸回去后,要懂礼貌,要乖一点,不要惹别人生气。”
“阿……”叶蜚声尝试开口。
但卢美君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耐心,厉声问:“你今年几岁?”
叶蜚声被她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急忙回答:“……六、六岁。”
“生日是什么时候?”卢美君再问。
“九月二十四。”叶蜚声细声回答。
“六岁”,“九月二十四”。
卢美君把这两个答案在唇间咀嚼了半天,忽然冷笑道:“叶仕国,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叶仕国早在跟卢美君坦白这个孩子的存在时,卢美君便发了好大一通火,两人冷战数天。
但因为叶仕国极力渲染秦定知的悲惨,外加秦曼秋也已去世,他又诚心道歉认错,卢美君才终于同意了他的决定。
他以为卢美君同意,便是代表原谅,代表既往不咎,谁知道她现在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你都同意让我把孩子带进家了,怎么又忽然说这种话。”叶仕国脸色也有点难看,他为了说服卢美君,已经低三下四好几回了。
“是你自己同意的,我又没逼你。”叶仕国心气不顺。
“我没说不同意!”卢美君竭力遏制着怒气,“她和曲棠生日就差四个月!你在我十月怀胎的时候出轨,还是不是人!”
“我都说了那是意外!”叶仕国比她还要大声,头疼道,“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次,那晚是应酬,我不小心喝多了,谁知道会冒出个孩子。她妈妈去世,外公也去世,现在没人养她,我不能见死不救,我有责任抚养她!”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掷地有声。
卢美君从沙发上起身,讽刺道:“那是不是还要我给你颁发一个乐于助人好爸爸牌荣誉奖杯?”
叶仕国脸色冷了下来,他最讨厌卢美君摆出这副态度。
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
抓住别人的一根小辫子,就自以为永远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她把自己比作上帝,可以随意评判别人的过错,不给别人一点改过自新的机会。
像他这种犯了错的人,在她面前,只剩下死罪。
而且还是那种永世不得超生的死罪。
叶蜚声看着争吵的两人,紧张的心理变得更加害怕。
这里太陌生了,这里不是她的家,这里也没有外公,
她想要回自己的家。
她不想待在这里。
“我要回家,我要外公。”叶蜚声抓着叶仕国的衣摆,声音已带哭腔。
叶仕国本就被卢美君气得心烦,此时又听叶蜚声说要离开,当即吼道:“回什么回,你外公早死了!”
叶蜚声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当即闭紧嘴巴,不敢作声,但鼻子莫名酸涩,眨了眨眼,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只来了不到十分钟,她就已经知道了寄人篱下的滋味。
她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流泪。
卢美君看了眼叶蜚声,又看向气急败坏的叶仕国,当即冷笑三声。
她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轻蔑已经不屑于隐藏。
叶仕国看着她的眼神,全身上下像是忽然被千万根尖刺蛰到,浑身都不舒坦。
叶曲淮和叶曲棠就是在这个时候进门的。
叶曲淮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运动服,叶曲棠则是一身蓝色的公主裙,他们刚从游乐园回来,还没进门,就先喊了一声,“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
但没有人应答。
两个小孩有些疑惑,开了门,走进客厅,看到父母和一个背着黄色书包的小女孩站在一起。
叶曲淮看不懂大人脸色,朝两人中间眼巴巴一站,又凑过去,仔细看了眼叶蜚声。
“妈,她是谁啊?哪里来的小孩?”
卢美君冷声说:“问你爸。”
叶曲淮看向叶仕国,一脸好奇。
叶仕国暗自深呼吸了口气,克制着要发作的脾气,指着叶蜚声对两人说:“曲淮,曲棠,这是蜚声,你们的妹妹。”
接着又让叶蜚声叫两人,“这是你曲淮哥哥,这是曲棠姐姐。”
叶蜚声抹了抹眼泪,小声喊道:“曲淮哥哥好,曲棠姐姐好。”
叶曲淮这时上五年级,性格本就调皮爱玩,再加上这个年纪的男孩个个都像是未开化的野猴,只喜欢踢球打游戏,压根不爱和小女孩玩。
而叶曲淮因为叶曲棠的缘故,这种特质尤甚,更是对小女孩没什么兴趣,觉得她们全都又吵又闹,所以只是朝叶蜚声扮了个鬼脸,就又跑出去了。
“我去踢球了!”
可叶曲棠小小年纪,好奇心不是一般得强,看着眼前这个叫她姐姐的同龄女孩,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妈妈,她是哪家的妹妹,叔叔家,还是舅舅家的?”
“她几岁了,来咱们家干什么?”
“她爸爸妈妈呢,怎么没跟她一块来?”
“……”
孩子气的问话,两个大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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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有回答。
见父母都沉默,叶曲棠忽然想到看过的动画片,笑嘻嘻问道:“妈妈,她不会是你们生的吧,这是我的亲妹妹,对吧?她在外流落了好多年,现在才找到咱们家!”
听到这话,卢美君再也忍不住,语气怪异,“我可给你生不出来妹妹,你要是想要妹妹,让你爸跟其他女人生去。”
叶曲棠从没有见过卢美君这般尖酸刻薄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僵住,愣在了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叶仕国实在是受不了妻子这般态度,脸色沉了沉,声音也跟着压低,“你有完没完,说这些话有意思吗?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带她走。何必说这些自降身份的话,当孩子们都听不懂啊!跟菜市场里的泼妇一样。”
叶曲棠从没有见过爸爸在家里这么说话,眼里闪过无措。伸手想要拽住叶仕国的袖子,让他别生气。
但没等她抓住衣袖,卢美君就吼道:“我还比不上菜市场里的泼妇,她们个个都比我有用,至少老公不会突然领个孩子回来。你还知道顾着曲棠和曲淮啊,你要是真的这么在乎两个孩子,在乎这个家,又怎么会在外面搞出另外一个啊?”
“我都说了那是意外!”叶仕国扬声道,“我管那么大个公司,要谈合作就要应酬,应酬就要喝酒,我喝那么多酒还不是为了你。再说了,你和我结婚后工作过吗?赚过一分钱吗?你所有的钱都是从我这里拿的,你要名牌我给你买,你要美容我就给你办卡,你想要什么,我哪次不是当场就给你,我有眨过一下眼吗?”
他越说,气焰越足,语气也越强硬,“现在就是让你接受一个孩子,你都接受不了。而且养她花的也是我的钱,这个房子也是我买的,她妈已经死了,又没人跟你抢,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窄,连一个小孩都容不下!”
卢美君本来就因为他的背叛,心里攒着一肚子火,现在又听见他说这些话,当即爆发开来。
“我有什么不满意?我不满意的多了去了,最不满意的就是你。你嫌弃我不工作,那是谁当初说让我照顾家庭,照顾孩子,给你保卫后方。你说我花钱,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有什么不可以?你数数看,公司里哪一个赚钱的业务不是我给你出谋划策赢来的,要是用你那个猪脑子做生意,早就赔得底裤都不剩,还住大房子。”
“哦,对,还有这房子,当初要不是我眼光好,趁着房价低让你赶紧买,你现在还在大街上喝西北风呢!”
“可你呢?”她指着叶蜚声,质问眼前和她结婚十二年的丈夫,“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趁我怀孕的时候出轨,你怎么敢说她是曲淮和曲棠的妹妹。”
“她顶多就是个野种!”
叶仕国本来就笨口拙舌,此时更是被她骂得哑口无言。
刚刚的盛气凌人从他身上消失,他只能重申说过无数遍的话,“我说了那晚只是一个意外。”
卢美君冷着脸,抱臂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被这个解释打动。
或许在叶仕国一开始这么说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点相信。在他诚恳道歉认错的时候,她也想就这么原谅。
可在他说出刚刚那番话后,卢美君再听到这个解释,只觉得胃里像吃进了一万只苍蝇,恶心想吐。
“我答应了她外公,而且她也算是我的孩子,我有责任照顾她。”叶仕国硬梆梆丢下一句,然后离开客厅。
卢美君冷目扫了眼瑟缩在角落的叶蜚声,同样铁青着脸大步离开。
客厅里只剩下了两个女孩。
过了很久,叶曲棠才从父母吵架的恐慌里回过神,她眨了眨眼,有泪水淌过脸颊,流到腮边。
她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吵架,他们大声地指责对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得陌生,那么得狰狞,那么得愤怒。
根本不是平日里恩爱的夫妻,反倒是一对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她的心里油然而生起一股恐惧。
她害怕爸爸妈妈继续吵下去,如果他们再这样吵下去,最后离婚了,那她和叶曲淮要怎么办?
她看向角落里的叶蜚声,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这个人的出现,才导致了父母刚刚的争吵,才让所有的人都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