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葭莩之亲(七)
    冬君虽日日昏睡,脑子里却十分清醒,听着身外各种声音。时而是吴寻与道童的交流谈话,时而是吴寻的自言自语。偶尔听得窗外雨打风吹,偶尔有一二喜鹊飞到窗沿叽叽喳喳,偶尔闻到一丝冷冽的气息。

    她不知白天黑夜,只是凭着些许声音推断,过了几日又过了几夜。

    有鸟啼声时,天便亮了。床前传来一股冷冽阴郁的气息时,大约到了天黑时分。

    忽有一日,她听到屋子里响起吴寻的声音,“今夜便要开始了,你若想知道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便用一丝元神入阵中。但你要记好了,不管在里面看到什么,绝不可妄动,否则会毁乱她的心神,轻则痴傻,重则……再也醒不过来。”

    冬君大吃一惊,心中着急大叫起来:“别说得那么轻巧,小心把我治死了喂!我还不想死呢!”

    然而他们听不到她的心声。

    “小侄明白,还请真人尽心。今日真人救冬君性命,他日真人但有需要吕叁之处,愿粉身碎骨,以报君恩。”吕叁的声音全无平日的轻佻冷漠,庄严而慎重,带着不难察觉的恳求意味。

    吴寻哈哈大笑,朝他摆手道:“少跟我来这一套,我可用不着。”

    吕叁沉默的朝他拱手,盘坐在法阵之外。

    一阵寂静之后,冬君只觉有什么闯入她的识海,粗暴的将她的五感搅弄得混乱不堪,再也听不到、闻不到,亦感知不到,像是被置于茫茫云海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云雾散去,冬君看到了一座熟悉的雪山,是她常常梦到的那一座。

    小雪纷纷,天上人间是一片刺眼的白。冰雪廊院下,有一少年静静坐着,手中握着一卷古书,书册似被常常翻阅,页角微微卷曲起来。古书上的字句晦涩难懂,就连活了百八十年的老翁也未必能体会,他却读得津津有味,深入其中。

    积雪落在院中,已有一尺厚,雪中有个五岁的小小孩童隐匿着。她穿着雪白毛茸茸的斗篷,认真而仔细的堆砌雕刻一个大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有鼻子有眼的丑陋雪团。

    她叉腰站在雪人面前看了一会,不知被戳中了什么笑点,忽然捂着嘴嘿嘿的窃笑起来。

    “哥哥,”她跑到少年的身边,靠在他身上问,笑嘻嘻指着那团雪团问道:“你猜猜,这是谁?”

    小孩身上的雪掉落在少年的书上,将干燥的古书沾上湿意。

    少年敛眉淡笑,修长洁白的手抖落在书上的雪花,云淡风轻道:“只要不是我就行,我可没那么难看。”

    小孩撇了撇嘴,赖在他手边追问,“那你猜猜是谁嘛。”

    少年瞥着手边厚厚一摞的书册,心中有了计较,佯装苦恼道,“嗯……是谁呢?我看不出来。”

    “猜嘛猜嘛。”

    “猜对了有什么奖励吗?”少年微笑着问。

    “我把我的宝贝都送给你!”小孩挥挥手,一脸忍痛割爱的样子。

    少年哂笑,谁要她那堆破石头,拿来垫脚都嫌硌得慌,两指抵在她额头往外推了推,“不如这样,我若猜对了,你便替我把剩下的书都看了。”

    “要是你猜错了呢?”她扬着脸,认真的问他,胸有成竹。

    “那我就替你看了余下的书。”

    小孩眉头一拧,大眼睛瞪圆溜溜的,叉着腰,大声道:“你别当我是小孩就糊弄我嘞!你本来就要看书,输了我吃亏,赢了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我这也太亏了!”

    “哟,长进了,”少年眉目温润,笑意淡淡,“你近日懒怠,日日跑出去捡石头,欠了我十三篇书法练习,另有上次罚你读的训则,你读到哪里了?”

    小孩望天看地,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支支吾吾,不敢与他直视。

    少年却看着她一副为难的样子,觉得好笑,宽容道:“这样吧,我猜对了,你就乖乖把没完成的做完,我要是猜错,就免了你的责罚。”

    “好呀好呀!”小孩忙不迭点头,抱着他的手臂笑嘻嘻的说,“只有一次机会哦,你猜吧!”

    清风霁月的少年抽出一本书,将书册翻开,指了指书页插图的一个老道士,肯定道:“是他。”

    小孩的脸色骤变,抬头望着天,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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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靠在少年身上转了一圈,转着转着就跑到了院子里,飞扑滚入雪中。

    她伸出圆润的小手掌,把那丑陋雪团上的鼻子拍扁,然后才抵赖道:“不是他!不像!”

    冰雪似透亮的少年只是摇头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继续低头看书。

    过了一会,小孩在老道士的雪人旁边堆了一个团子,脑袋中间挖空,她把小脸钻在其中,面对着廊下的少年,扯着嗓子叫道:“哥哥,看我!看我!”

    她哥哥没有抬头,眉目垂着,淡淡然的翻书,淡淡然的默读。

    见他不为所动,小孩便觉无趣,转身独自跑出了门。她是雪山冰川生出的伶俐顽童,这样漫山遍野的畅游着,一边跑一边捡满怀的奇异石头,饿了便摘下雪莲果啃食,累了便席地而眠,哪管淋了满头白雪。

    待到傍晚,她玩腻了,便回到少年身边,将一堆石头放在他面前,依旧笑嘻嘻的认错。

    少年拧干帕子,仔仔细细的将她短小五指上的污泥擦干净,

    微微一笑道:“今晚吃完饭,记得把书抄了。”

    小孩乖乖的点头,没敢撒泼。

    可等到晚上,她坐在桌前秉烛抄书时,少年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叹了叹气,不忍道:“明日再抄吧,别把眼睛看坏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小孩又漫山乱跑,写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的一张宣纸被镇纸压着,一搁置就是好几天。

    这样日复一日,吵吵闹闹的长大着。

    这个白衣的少年像诗,像画,像春日的第一场雨,温润潮湿,沁人心腑。

    那小小姑娘像一只风筝,肆意的在天边乱飞乱舞,必要时她会自己降落,回到他的身边,与他相互依偎。

    那些久远的记忆轰然灌入冬君的脑海,将一切虚妄填补得满满当当。

    她忽然想起来了,吕叁,吕叁……

    人人都说他是妖孽,他从进入世人的视线起,就是那样的放荡不羁,性情恶劣,睚眦必报。没有人知道,他曾是那样温和的翩翩少年。

    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