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年珠眼见秦嬷嬷落寞离开,甚至背影都比往日落寞,忙跟了出去。

    等她寻到秦嬷嬷屋子一看,果然见着秦嬷嬷正坐在窗边抹眼泪。

    “嬷嬷,您别哭呀!”

    “若叫姑姑知道了,定也会跟着伤心的。”

    秦嬷嬷一听这话哭的是更厉害,直说她照顾着年若兰长大多么辛苦,打从心底里将年若兰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不曾想年若兰却因这点小事儿就要将她赶走。

    “是,是,您说的是。”年珠先是顺毛将秦嬷嬷胡乱摸了一通,这才道,“正因姑姑将您当成亲近之人,所以才会这样说话,人越是在亲近之人跟前,就越是随性,您想想,姑姑对着旁人会说这等话吗?自然是不会的。”

    “姑姑是什么性子,旁人不清楚,您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您还不清楚?她哪里舍得将您赶走?”

    她见秦嬷嬷脸色稍霁,又道:“但正因嬷嬷您是姑姑的乳母,就该设身处地替姑姑着想,传话这等事就像鹦鹉学舌似的,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谁也不知道有些话传到福晋耳朵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福晋身份尊贵,乃正黄旗承恩公费扬古之女,更是得皇上赐婚于王爷为妻,福晋的身份地位都摆在这儿。”

    “若哪日福晋不高兴,真要追查起来,姑姑有王爷护着,可你们这些人该怎么办?福晋想要发落你们,不是轻而易举吗?也就姑姑仁善,甚少为难你们,可身在皇家,在好些主子眼里,有些人的命如同草芥一般……”

    秦嬷嬷一门心思想着以后跟着年若兰养老,想着以后老了吃香的喝辣的,找几个小丫鬟服侍自己的,如今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翌日一早,不等年若兰等人催促,秦嬷嬷一大早起来就将听雪轩的丫鬟婆子太监喊到了一起,将众人的皮都紧了紧,最后更是道:“……要是叫我知道谁敢对福晋不敬,或在外头胡说八道,我直接几板子下去将人打死拖到乱葬岗去!”

    这事儿没几日就传到了福晋耳朵里,福晋听闻这话却是沉吟了好一会,直道:“从前我以为年氏在我跟前的顺从都是装出来的,没想到却是真的,看样子倒是我误会了她。”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过了晌午,三位阿哥就被送回了雍亲王府。

    三位阿哥却是神态各异,三阿哥弘时激动不已,四阿哥弘历神色依旧,五阿哥弘昼垂头丧气。

    不问不知道,年珠一问,这才知道,更是吓了一大跳。

    当日皇上带着五阿哥,七阿哥和几位年纪小的阿哥去了圆明园,一看到圆明园内有人摆摊、有人耕地、有人打鱼……只觉别开生面,很有意思。

    特别是当他老人家见圆明园内男耕女织,井然有序,被四爷治理的井井有条,宛如一小村庄时,对四爷是刮目相看,只觉这儿子也不像大阿哥他们说的那样醉心僧佛。

    这几日的时间里,皇上还带着几位年幼的阿哥一起下地耕田,泛舟捕鱼,是老少皆欢宜。

    因二十四阿哥等人年幼,四爷免不得要将三个儿子拉出来溜溜。

    皇上看到仪表堂堂的弘时,见他进退有度,不免夸了几句,三阿哥回来后自是喜笑颜开。

    对于两个小萝卜头似的弘历与弘昼,皇上并没怎么留意,谁知弘昼却在这时候蹦了出来,控诉四爷经常一言不合就打他屁股。

    但话一出口,弘昼就后悔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是又怕又悔,边说边嚎啕大哭……他抱着皇上的大腿,哭的那叫一伤心欲绝,谁知皇上却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更是拍着四爷的肩膀道:“朕原以为你清心寡欲、安贫乐道,没想到你竟也有如此烦恼。”

    甚至他老人家还不忘与四爷分享分享自己的育儿经。

    可以说皇上这次能够满意而归,泛泛平庸的弘时、聪明沉稳的弘历、顽劣跳脱的弘昼,这三个孩子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年珠听说这件事后,却是笑的乐不可支:“怪不得呢,怪不得五阿哥听说要去圆明园,一开始不乐意,后来答应的那样干脆利落,原来打着这样一鬼主意。”

    “皇上是聪明人,未必不知道这次圆明园之行是王爷有意为之,但有五阿哥他们这一闹腾,皇上对王爷的了解更是透彻。”

    “这对王爷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都到了这个时候,谁要是还藏着掖着,故意装出一副“皇阿玛,我真的不想当太子”的样子,那才真是蠢不可言,四爷是借着这次圆明园之行明明白白告诉皇上——我愿替皇阿玛分忧,若皇阿玛愿立我为太子,我绝不会丢皇阿玛的脸,若皇阿玛不立我为太子,我也甘心为一贤王。

    年若兰颇为赞许点点头,笑道:“是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才有了胃口。

    年珠想着弘昼定是难逃一罚,便叫小厨房做了几道小菜送了过去。

    谁知没多久聂乳母就提着食盒回来了:“格格,王爷吩咐禁五阿哥的足,不仅五阿哥不能出来,若无王爷允许,谁都不能进去探望五阿哥,就连耿格格都不例外。”

    年珠道:“想必禁足一事,不仅五阿哥早已习惯,这王府里的旁人也是见怪不怪。”

    “正好也叫他长长记性,叫他知道在皇上跟前可不是能胡乱说话的。”

    话虽如此,等她再见到心情不错的四爷时,还是多问了一句:“……王爷,您虽禁了五阿哥的足,但吃食可能送进去?今日可是中秋节,不如差人送几个月饼给五阿哥吧?”

    “今日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五阿哥一个人孤零零的也就罢了,若连个月饼都没有,岂不更是可怜?”

    四爷才从宫里出来,一回来便直奔听雪轩而来。

    如今他已换上家常衣裳,坐在炕上,浑身上下都带着随性,纵然脸色一如从前,但明眼人却能看出他心情很是不错。

    “好,既然你都开口了,苏培盛,那就差人给弘昼送几个月饼过去吧。”

    苏培盛连声应是,忙下去安排。

    年珠瞧了眼外头的皎月,默不作声咬着月饼。

    她顿时明白为何秦嬷嬷等人为何会自视甚高,这与四爷是密不可分,四爷一回王府,就直奔听雪轩而来,换成谁谁能不张狂?四爷这人真是,喜欢谁恨不得将人放在心尖上!

    她连吃三个月饼,见年若兰已陪四爷喝上茶,整个屋内萦绕着徽州毛尖的香气,想必赏月这活动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便开口道:“王爷,姑姑,我先下去了,就不打扰你们说话……”

    也不知是四爷喝多了酒的缘故,还是心情大好的缘故,四爷却开口道:“不必,坐下一起赏月吧。”

    年珠只得又坐了下来,心想:您也不嫌我这电灯泡比月亮还夺目?您不嫌弃,我倒想回去舒舒服服躺着啊!

    四爷似瞧见这小丫头片子朝自己翻了个白眼,只觉好笑:“你叫年珠?我听你姑姑说这阿玛得了一串儿子后才有了你,所以给你取了这名字?”

    “那你阿玛岂不是很喜欢你?我记得当初年羹尧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美男子,要不然也不能娶到纳兰氏为妻,仔细看来,你模样也有几分像他。”

    “你上次见到你阿玛是什么时候?”

    “你可想他?”

    ……

    年珠只觉,醉酒后的四爷和天底下大多数中年男人一个德行,话可真多啊!

    但她还是拿出对待老板的架势对四爷,仔细斟酌、小心措辞。

    后来还是年若兰察觉她有些不耐烦,这才开口道:“王爷,妾身有件事想要与你商量一二……”

    随着秦嬷嬷等人都退了下去,年珠这才得以脱身。

    年珠隐约猜到年若兰会与四爷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翌日一早,她就听说了消息。

    昨夜,不仅四爷离开了听雪轩去了正院,更是罚了小鳞子半年的月钱,对外的说辞是小鳞子不敬福晋乌拉那拉氏,至于小鳞子到底是不是个背锅的,自然没人在意?

    倒是经此一事,王府上下所有人对乌拉那拉氏敬重了不少。

    一过了中秋节,天气就骤然冷了起来。

    年珠这日照常准备出府去铺子里转转,却在半道被苏培盛拦了下来。

    “小格格,王爷有请呢。”

    年珠只能前去四爷外院书房一趟。

    她过去时,书房里头刚好走出几个幕僚,一个个五六十岁的年纪,以至于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也长大了。

    当她坐在四爷对侧的炕上,接过四爷递过来的茶盅,只觉怪怪的——四爷好像没把她当成一五岁的小娃娃看。

    下一刻,她更是听到四爷道:“我听你姑姑说你近来入股了便宜坊?还要便宜坊的掌柜给你寻摸一个田庄?”

    “是。”年珠道。

    四爷看向她,道:“我在良乡有个近百亩的田庄,良乡位于京城西南,是京城通往各地的重要之地,交通便利,不管你们想做什么生意,将物件运往何处都很方便。”

    四爷将案几上的地契推向她,又道:“现在,我将这个田庄送给你了。”

    年珠曾听司掌柜说起过这个田庄,说这个田庄已空置多年,并不知道背后主子是谁。

    当时她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良乡百亩田庄,少说也要六七万两银子,有银子都难买到,可不是她能随便肖想的。

    如今,她按捺住心中的狂喜:“王爷,好端端的,您为何要送给我一个田庄?这东西,太贵重了点吧……”

    四爷道:“无妨,不过小小薄礼罢了。”

    这正是他要年珠为他所用、为他出谋划策的敲门礼,比起年珠的聪明才智来,自然只能算是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