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田善冷笑“你心狠手辣,杀死我的独子,还埋尸院中,我今日定要将你捉拿归案,以慰我孩儿在天之灵。”
“大人,话不能乱说,我这几日都没见过田公子,又何来杀人之说?”凌思瑶察觉到了事情的反常,脸色变得十分严肃。
“你撒谎,将军府上的丫鬟说昨日看见田杰和你在你院子里发生争执,今天他就死了,不是你还有谁?证据确凿,还要强行狡辩,来人,把我那苦命的孩儿抬过来!”
凌思瑶这才看清楚草席上躺着一具男尸,看起来十分年轻,脖子上有条深深的勒痕,显然是被人用绳子勒死,最后窒息而亡。
“人是在你院里的竹林里找到的,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田善又一次看见儿子的惨状,心里愈加悲愤,恨不得现在就把凌思瑶抓起来杀死“来人,还不快把这个刁妇给我抓起来!”
“慢着,”凌思瑶眼神凌厉,“就因为尸体在我这里你们就说人是我杀的,这也太牵强了,如果是别人杀了嫁祸于我的呢?田大人你要因此定我的罪,就不怕贻笑大方吗?”
“大人,”一个下颔长有胡须的男人走出来,看着像个仵作,“经过判断,现场并没有尸体从别处挪动而来的痕迹,很显然此处是案发现场,所以不存在抛尸栽赃的情况。”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仵作继续说下去“死者的死因是被人用粗麻绳活活勒死的,勒痕呈半
弧形,且不止一条,由此可推断行凶者的身量应当比死者的身量更小,且行凶者的力气小于死者,所以凶手应当是个女子。我刚刚从死者的口鼻内探到一点药粉,那种药粉有使人渐渐失去神智的作用。所以我推测,当时情况应当是这样的。”
仵作叫来一个身形比自己高的人,让他充当田杰,而自己则扮作行凶者。仵作先让那人吸了些会致昏迷的药,然后假借玩笑让他把眼睛闭起来,然后仵作突然用粗麻绳紧紧勒住死者的脖子,死者不断挣扎,用手扯粗麻绳,仵作有些吃力,勒的位置不断上下滑动,但
最后还是勒死了死者。
“大人请看。”仵作指着那人脖子上的勒痕,竟与田杰的伤口相差无几。
“这是我们在凌大小姐的屋里找到的东西,”一个小吏托着一个盖着托盘上来,白色的丝帕掀开,里面赫然有一截粗麻绳和一支簪子,簪子的内部被掏空,内壁还能刮下一层细细的药粉。”
东西是在凌思瑶房内找到的,仵作的身形也与凌思瑶差不多,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凌思瑶,凌源已经做好了为凌思瑶求情的准备。
“身为朝廷命官之女,却知法犯法,来人,把凌思瑶给我抓起来!”这时一道威严的属于青年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却是不知何时到来的太子言逸和七皇子言城,众人都跪拜,唯有凌思瑶沉静地望着田善。
“田大人,我知道你痛失爱子心内悲痛,恨不得将凶手绳之于法,但此案疑点颇多,刚刚的那几个证据看似有理,却也有些站不住脚,若就这样草草定罪,恐怕难以服众。”说着凌思瑶快步走到那具尸体前蹲了下来,竹月惊叫了一声就要过去,却被言城拦住,他自
己走到凌思瑶身边,抬眼望向周围,虽然面上还是一派温润的样子,但眼神里的威胁已经很明显了,一时间竟没人敢阻止凌思瑶。
凌思瑶丝毫不知刚刚那片刻的风起云涌,她用丝帕裹着手轻轻抬起田杰的头,仔细地查看着他脖子间的勒痕,确实有好几道,而且轻重不一,接着她又仔细察看了田杰的口鼻,手指缝,然后面色凝重地站起来。
“大人,”凌思瑶看着田善,一语惊人,“您的儿子确实是被勒死的,但凶器却不是那条粗麻绳。”
“不可能。”仵作当下反驳,他从事这份工作多年,有丰富的经验,他不相信自己会弄错。
凌思瑶淡淡地勾起唇,让人拿来一条又宽又软的布条,然后命令竹月勒住自己的脖子,竹月本来不敢动手,但为了小姐的清白,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凌思瑶的脖颈很快就被勒出一条红痕,众人不知凌思瑶在做什么,就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有人喊了起来“她脖
子上的勒痕不见了。”仵作想探头去看,却被言城不动声色地推开,他小心地抬起凌思瑶的头,果然,刚刚那条宽宽的勒痕已经不见了。
“原来如此。”言城了然地点点头,眼睛里带上不自觉的赞赏和心疼。
“通过我刚刚的初步检查,我发现田杰的脖子上除了那些很深的勒痕,还有一条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的水平勒痕,从我刚刚的实验各位也可以发现,用宽软布条勒出来的伤痕,很快就会消失,而且我在死者的口鼻里不仅发现药粉,还有微不可见的丝纤,据此,我大
胆推测,田公子其实早就被人勒死了,为了加速他的死亡,凶手还用浸了药粉的帕子捂住他的口鼻。在田公子死亡后,凶手迅速处理掉那条勒痕,然后换上粗布麻绳勒出几条深浅不一的勒痕,制造出是被身量不足的女子勒死的样子。”
仵作也看出了那条水平勒痕,那伤口十分平整,应当是男人所为,一时神情复杂地说出这个结论。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做出这种事,再在事后由自己澄清,好摆脱嫌疑。”说这话的是凌雪梅,然而凌思瑶一反常态,朝她点了点头“好问题。”
“现在我就来把整个过程理一遍,在场各位可以随时提出质疑和假设。首先是杀人动机,大家都知道我平日里多闷在府里,很少走动,我甚至和田公子不甚相熟,这种情况下,请问我有什么理由杀他?”
“田公子曾,曾羞辱于您……他说您应该和夫人一同去死,说您的母亲一定是死了,再也不回来了,而您为此曾打破他的头,也说过要死也是他先死的话。”
一个小丫头怯怯地说出自己知道的,凌思瑶不慌不忙“好,假如我确实是怀恨在心,想杀他,而田杰来到我的院子里,不知死活地再次激怒我,于是我就先叫一个男人勒死他,自己又制造出假象,然后将田杰埋到竹林里,今天再来自编自演这一出戏,这一切似乎
都很有逻辑,但谁能告诉我,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什么东西被遗漏了?”
“时间。”言城淡淡地开口“刚刚田大人也说过,府上的丫鬟看到你和田杰在院子里起争执,那个丫鬟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是酉时,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天色已有些黑了,老爷叫我去叫小姐吃饭,我远远瞧着小姐和田杰在院子里吵架,有些害怕,又瞧不见竹月姐姐,便自己先走了。”
“酉时我不在房内,也没有和田杰吵架,事实上我昨天一整天都没见到田杰。”
“你既不在,又没见过田杰,难道那个小丫鬟撞鬼了?”言逸厉声发问,显然不相信。
“当然不是她撞鬼,你是清清楚楚地看到我和田杰在吵架吗?”凌思瑶看向小丫鬟。
小丫鬟迟疑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远远瞧见你们,就离开了。”
“那那个人就不可能是田杰。”一直默不作声的仵作开口“如果按之前的伤口来看,田杰确实是死于酉时之后,但如果他是在被弄出那些伤痕之前就被宽布条勒死,那么死亡时间就该推前,绝不可能在酉时之后还活着。”
“所以说,假如人是我杀的,假如今天这一局是我自编自演的,也就是说我是知道田杰真正的死亡时间,那么我就不会在酉时与他争吵,一定会早与酉时的,否则我就会自相矛盾。”
“如果在院子里吵架的不是你和田杰,那么会是谁?”言逸依旧不依不饶,凌雪梅也在一旁帮腔。
“这我怎么知道?”凌思瑶皱起眉头。
言逸颇为霸道地说“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推测,无凭无据,你不能证明酉时你不在房里,在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时,你依然是戴罪之身。”
“如若我能找到凶手呢?”凌思瑶直视着言逸“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就赌我能不能抓到真凶。”
逸欣然答应,又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只是你有什么资本与我做赌注?”
“当然有,”凌思瑶也笑,却不达眼底,“我们的婚约。”言逸有些微地愣住。
“若我抓到真凶,则你我婚姻解除,从此再无瓜葛,若我抓不到,则任你处置。”
逸半天才冷冷吐出这个字。
“既然如此,那我就来做你们的担保人吧,免得到时候有人后悔。”言城不怕事大,状似亲密地站在凌思瑶身后“大哥你,不会介意吧。”
“随你。”言逸一甩袖子,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