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章 过来,我抱
    跟关子辰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决定嫁给他。

    那会儿年纪小,又浮夸,虽出生在江南水乡,性子却一点也不内敛。

    我梦想中的婚礼,一定得是世纪婚礼,最好全世界的人都要来祝福我。

    婚纱要从巴黎运过来,只要宾客能看见的地方,都得铺满鲜花。

    玫瑰太俗气,我钟爱郁金香。

    地点必须选在京港会展中心,原因是当年有个男明星迎娶女艺人,半个娱乐圈的人都去了,豪华程度令人咂舌。

    那晚从会展中心发射的礼花照亮了整个京港市。

    据说那场世纪婚礼,耗资两亿!

    我等了又等,终于等到关子辰有能力给我这一切,可站在他身边的人却变成了唐书惠这个恶毒的婆娘。

    我不确定他俩的婚礼有没有我想象中的豪华,毕竟五天的时间实在太赶。

    他定完会场,找了婚介,一直到晚上才匆匆赶往婚纱店。

    Vera Wang的婚纱是每个少女的梦想,包括我。

    唐书惠试了一件又一件,每一件都好看到爆。

    关子辰却兴致不高,一直拿着手机,开屏又锁屏,最后都会停留在我和他的微信界面上。

    他明明知道我的手机在派出所,还有什么可看的?

    难不成他以为我会买一部新手机联系他?

    许是注意到他魂不守舍,唐书惠穿着婚纱站在小圆台上叫他:

    “子辰哥,这些婚纱我都不满意,怎么办嘛!”

    其实现在的婚纱很适合她,连我看了都觉得漂亮,可关子辰抬头,只是淡淡一扫。

    “随便拿一件得了。”

    “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怎么可以随便?我想穿巴黎的秀场款。”

    她提及巴黎的时候,我察觉关子辰顿了一下,随后打了个漂亮的手势叫来店员:

    “六年前我买过一套婚纱,没取,你们店里还有吗?”

    “六年前?”店员挺意外,“您是会员吗?方便说一下您的手机号吗?”

    关子辰报出手机号,紧接着唐书惠就被店员叫走,再出现,她身着一袭鱼尾裙,头纱长得能上吊。

    我注意到头纱的刺绣,是蕾丝边的郁金香。

    “子辰哥,你看!”唐书惠站上小圆台,温温柔柔地叫他。

    关子辰转身,只一瞬,我便看见他瞳孔的惊艳,迟了好久才吐出两个字:“像她。”

    随后又摇头,“不,一模一样。”

    店员托着唐书惠的头纱,整理一番后笑道:

    “原来您就是关先生,当年您在我们这儿定完婚纱,就联系不上了。我们也一直不敢处理,毕竟这套婚纱挺贵的,一度成为我们店的镇店之宝。”

    关子辰的眼睛一瞬不瞬,略略讽刺道:“当年这套婚纱,花光了我的所有积蓄。”

    我怔在原地感到莫名其妙,甚至不清楚关子辰的话是真是假。

    六年前我们根本就没办婚宴,他却给我定了婚纱?

    我坚信这套婚纱一定是我的,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喜欢郁金香。

    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搜索枯肠,唯一能想到我俩之间的误会,就是他笃定乐乐不是他的小孩。

    然而我不并认为这是误会,这根本就是他在无理取闹!

    唐书惠袅袅娜娜地从小圆台上走下来,停在关子辰跟前,“这是你给唐书瑶买的婚纱?”

    关子辰直白回应:“是的。”

    唐书惠笑得很招摇:“那我要了,虽然现在穿着不是很合适,但磨合磨合,总能撑大的。”

    我听出她的一语双关,忍不住回应她,“唐书惠,你真的很喜欢我的东西啊。”

    这套婚纱关子辰没付钱,直接拎回了家。

    唐书惠照样钻进了我和关子辰的房间,睡觉时一个劲儿拽他上床,关子辰不肯,她也没再坚持。

    只是长夜漫漫,我实在闲得无聊,就蹲在沙发旁盯着关子辰睡觉。

    沙发并不长,他一米八的身高还得蜷缩着。

    我忽然想起上大学那会儿,他成立的“中医社团”每天都很忙,好几次没赶上宿舍门禁,我俩就在实验室睡觉。

    我睡沙发他睡地上,那地儿阴森,我几次噩梦惊醒,都看见他像一头猪似的呼呼大睡。

    我气得一脚将他踹醒,他一个癔症坐起来,“怎么了?”

    我朝他伸出手,“关子辰,抱。”

    一张不大的沙发,因为他显得格外狭小,我被挤得喘不上气,却甘之如饴地奢望,如果每天都这样那该有多好。

    想起曾经我就痴痴地笑,可笑着笑着就觉得内心特别荒凉,那是一种明知曾经回不去,却依旧放不下的无力。

    不仅仅是我和关子辰的感情,还有我的生命。

    28年以来,我第一次明确地知道,不会有人再嫌弃我做的饭不好吃。

    那个人也永远不会朝我张开手臂,一脸不耐烦地对我说:“过来,我抱。”

    今天,明天,以后,永远,都不会了。

    变成灵魂的第三天,我第一次对我的死亡有了真切的实感。

    然后关子辰就抓住了我的手:“唐书瑶......唐书瑶!”

    他梦中惊醒,看样子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有些惨白,额头的汗像水珠一样往下淌。

    我一时诧异。

    他刚刚,是抓住了我吗?

    于是我伸手摸向他的脸庞,他也伸出了手,好似抚摸,可我们同时穿过彼此的身体,依旧触碰不到。

    他看着万籁俱寂的房间,定了定神,拔高音量:“唐书惠!”

    唐书惠迷迷糊糊醒来:“......怎么了?”

    “过来。”关子辰喉结翻动,嗓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抱。”

    我彻底颓了,甚至还想骂他,可终究理智占据上风。

    他用行动告诉我,他曾和我做过的事,也可以和唐书惠一起做。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覆盖我们之间的回忆。

    他根本就不爱我。

    这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

    第二天一早。

    关子辰是被电话给吵醒的,我听见翻云对他说:

    “医学院新到了一名大体老师,刚从工厂运过去,要举行开课仪式。院长想让你给学生上堂课,这名大体老师的遗体还挺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