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觉得薛辄止是在放屁。
他说如果她跪下来求他,就能看在石妙的面子上饶她性命。
可是石妙,他的妻子都已经死在他的手上。
死人能有什么面子?
尽管如此,梅花还是没有太多的迟疑。在薛辄止给出提议之后,在他嘲弄的注视下,她还是慢慢地俯下了身。
她其实没有第二个选择。
即使知道薛辄止是在戏耍她,她想要活着,就得抛弃一文不值的尊严。
梅花甚至感到庆幸。
薛辄止愿意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而不是像刚才对待门将一样,直接把她捅个对穿。
当膝盖磕碰到冰冷坚硬的地面,梅花谨记薛辄止的要求,可谓做戏做了全套。
她谦卑地低着头,上半身匍匐在地,沙哑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
“求妖王饶我一命。”
薛辄止那原本兴趣盎然的神情,顷刻间消散了。
梅花曾经给他使过不少绊子,他记恨于心,逼她这个九重天的上仙给他下跪,就是为了要折辱她。
可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如此没有骨气,为了活命连尊严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
“果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薛辄止冷笑一声,夸赞的话却被他说的无比嘲讽。从眼梢到嘴角皆是透着不屑。
这样的人做敌人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但若是做队友,那可真够恶心的。
薛辄止忍不住鄙夷道“真不知道石妙为何会与你这种人做朋友。如若换作她此刻站在这里,根本不会给我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梅花交叠的双手骤然紧握。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面容平静的说“你说的对。她向来死脑筋,所以才会死的不明不白。”
“哦?我杀了她,你不生气?她可是视你为挚友,临死之前还叫了声你的名字。你不替她报仇吗?”
“妖王一定是听错了。净魔大仙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我与她不过是普通朋友。”
梅花的神态尽显谄媚,语调却十分僵硬。如此怪异的神情,将她原本绝色的容貌全部扭曲,只留下丑陋至极的模样。
“况且夫妻之间大难临头尚且各自飞去,我与她情分一般,何故为了她自寻死路。您说是不是?”
“滚开。”薛辄止拧眉,心中腾起一团怒火。
他算看清楚了,恐怕此刻让这个女人学狗叫,为了活命她也会照做不误。
薛辄止满脸嫌恶地绕开了梅花,就像是绕开什么污秽之物。
无论是怕脏了手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当真饶了梅花一命。
默然的将指尖抠进土里,梅花将身子俯得更低了。
她的视线贴着手背,牢牢地粘在薛辄止的身上,目送着他离开。
杀害石妙的凶手就要离开了。
那又怎么样?
她能怎么办?
她就是个草包,和薛辄止拼命无异于以卵击石,除了送死之外毫无作用。
而今薛辄止已经拥有了凤鸣剑。
她这辈子还有机会替石妙报仇吗?
要不就算了吧。
这就是石妙的因,石妙的果。她都劝过石妙那么多次了,还不是无用功。
石妙都灰飞烟灭了,也没有天道轮回了。
“泉下有知”,“在天之灵”不过都是些宽慰别人,自欺欺人的话。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即便是报了那些恨啊,怨啊,她也回不来了。
放下吧。
放下吧。
梅花下定决心要放弃,然而和石妙过往的那些记忆,却如同潮水一般急速地涌入脑海,在她的识海中疯狂的倒灌。
让她疼痛和窒息。
她只能将身体蜷缩得更紧,把自己想成聋子,瞎子,就像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在极限的拉扯与挣扎之中,梅花的喉间血气翻涌,五官也逐渐扭曲。
直至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捕捉到薛辄止身后背着的一团黏黏糊糊的东西。
墨石般的瞳孔悠地紧缩。
那是一个婴儿。
与其说是一个婴儿不如说是一团血肉。血淋淋的,皮肤薄嫩到可以清晰地看见脉络。
他的脸涨得发紫,连声哭闹都不会,寂静的宛若死胎,没有生命的气息。
是石妙的小仙君……
梅花几欲干呕,浑身的骨骼都细密地抖动起来。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薛辄止是如何在石妙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候将其一刀致命的。
石妙可能都没来得及亲眼看看她的孩子。
这个活该千刀万剐的禽兽!
——
当薛辄止即将离去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力气之大险些将他的臂膀上的衣物扯碎。
薛辄止下意识地甩臂竟然没有挣脱出来。
他脸色阴翳,不悦的皱眉。
“放开,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然而这次回复他的是一把突如其来,直击面门的匕首。
几乎是一瞬间,匕首带了十成的气力破开风声,冲着他的眼球和脑髓袭来。
事发突然。
毫无防备的薛辄止竟真的被一道灵力禁锢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匕首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刀尖距离眼球仅剩咫尺之际,凤鸣剑突然“铮——”的一声低鸣,挣脱出鞘,带着流光飞跃到薛辄止的面前,精准地挡住了刀尖。
与此同时,它激起一道罡风,将梅花连人带匕首震开。
剑气之猛烈将二人共同逼退数步。
直到剑气退去,两人才勉强站定。
薛辄止回过神来,一缕头发在他面前悠然落下。
他顿时恼羞成怒。“方才说了不打,现在又搞偷袭。小人之举!”
“彼此彼此。”
梅花被骂作小人,脸上却全无愧色,反而因为计划败落,露出一副可惜的神情。
“做小人还是你最擅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这是班门弄斧了。”
薛辄止眸色阴沉,皮笑肉不笑。
“你找死?”
“我是不想死,但你实在不该活。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梅花目光一凛,随即便再度发动攻击,出招尽显杀意。
饶是她气势再凶猛,薛辄止也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连凤鸣剑都没拿,赤手空拳地接了她十几个连招。
先前梅花不过是凭借出其不意才得以近得了他的身,眼下实打实的交锋,二者之间的差距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连招过后,薛辄止一眼便看透了她的下一步动作,侧身一掌拍在她的丹田处,痛得她脚下一软。
“把灵力附在拳脚之上,这种小孩子打闹的把戏不可能伤得到我。”
“是吗?”梅花吐出一口血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与之前软弱无能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无所谓的笑了下。
“那就玩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