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垃圾岛70
系统接入得很顺利, 显示屏很快亮起了绿框,两扇厚重的大门好像扇贝一样缓缓向外?打开?,奇良和章驰开?始往后退, 等路雨也拿着枪转身, 门没?有打开?完全, 到单边大概六十度角的时候,对称地停下?来了。
三人依次进门。
医院一楼大厅开?着灯,空高不高,跟城景医院不一样, 这里的一楼没?有问?诊台,完全的空旷, 从门口的三级台阶进入,往里再走两步,可以发现大门正对着的方?向就只是一堵墙。
一堵非常光滑的墙,灯开?得不是很亮, 只稍微比窗外?朦胧的昏黄白了两分,圆顶灯, 就在大厅的正上方?, 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医院大楼不算宏伟,但?它能够称之为?大楼,占地面积也不会太小。
太空旷了。
“嘎吱”“嘎吱”——“锵”。
金属大门就在这时在背后合上了,相比起打开?的和缓,关门的速度简直快得像按下?了5倍加速键。声音很大,奇良心头不自觉颤了一下?。
他回?头望了一眼, 门外?的夜色已经彻底被?排除在局外?。
但?蓦然间,他觉得将要走的路, 比刚才穿梭黑夜来的路还要晦暗不明。
“砰”“砰”两声,章驰打掉了大厅天花板上的两个电子眼。
路雨从奇良身后跳了出来,
她一马当先冲到对面那一堵墙前大概三米之外?的距离——这里是两侧走廊的“入海口”,她伸手往左右的走廊分别指了指。
“往里走,可以上楼。”
这座楼设计非常古怪,大厅最一览无余的地方?没?有电梯,楼梯,没?有任何指示牌或者指示灯,所有的墙皮和地板都是浅灰色调,大面积使?用,没?有一点?儿医院的样子。
但?仔细闻,能闻到一丝消毒水的味道,若有若无地散逸在空气中。
章驰走到路雨刚才站过?的位置,无论左边还是右边的走廊,都是如出一辙的灰墙和灰色地板,连门也是,但?是间隔距离非常远,门上没?有提示房间功能的铭牌,只有门牌号,诸如101,102这样。
电子眼安排在走廊的中间段,两边各一个,章驰逐一打掉。
她退回?来,说?:“不太对劲。”
跟在她身后的奇良顿时刹住脚:“怎么?了?!”
章驰:“没?有人出来抓我们。”
奇良:“……”
话音落下?,枪声响起了。
子弹没?有落在他们这边,是路雨开?的枪。
她走在队伍最后面,她背对着他们在走。
奇良赫然转过?头。
一个人影很快地从右边那一侧走廊掠过?,像一只鹰,非常地快,从走廊中段的位置往深处跑去。”砰。”
路雨又开?了一枪。
人已经跑掉了。
他也拿着枪,只是没?有路雨的反应快,路雨一直站在他们背后,她的视野一直对着右侧的走廊,他不可能是从楼梯下?来的——否则他在走廊一冒头就会被?路雨发现。
他是从右边走廊的某一间房间钻出来的,他也许想对他们开?枪,但?路雨率先发现了他。
他跑走了。
但?这是不大正常的,医院的人已经知道了入侵,一楼却只留下?一个人,要么?是大楼人手不足,剩下?的人都在楼上忙着处理?证据,要么?是……在当侦查。
章驰:“不好!退出去!”
路雨对章驰的指令响应得最快,话音落下?,她已经跟子弹一样射了出去,但?连接两侧走廊的T字型岔路口在一瞬间砸下?来一面至少20厘米厚的金属墙,“哐”地一声巨响,把冲到一半的路雨直接给震了回?去,她急停在离封锁他们的金属墙一米之外?,猝然回?头。
章驰:“上楼!”
“咚”!
左边的楼道尽头传来一处厚重又沉闷的重响,过?了没?有半秒,右侧楼道深处,回?应似的传来一道相似的响声。
奇良发现章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是从他们出发以来,最为?难看的一次。他哆哆嗦嗦地开?口:“怎么?了?”
章驰没?有说?话,她继续往左侧楼道尽头走去,奇良和路雨接着跟上,到看到楼梯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住了脚。
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被?一堵铅灰色的金属墙挡住了,医院内部是全封闭式结构,在楼内任何一个位置,都不可能看到楼上的景象,楼梯是唯一的例外?。
现在楼梯被?封住了。
金属墙严丝合缝地跟地面几近连为?一体。
不出意?外?的话,右边的走廊也会是相同的景象。
因为他们发出的声音除了远近不同?,震响的方?式是差不多的。
那个人跑上了楼,现在他们被困在了一楼的走廊。
好像一条被拉长的棺材。
方?方?正正,头上,脚底,左边,右边,都是墙。
章驰往回?一间一间地拧动房门,房门也是一样的铅灰色金属面板,不是电子锁,是需要钥匙打开?的传统锁,奇良的黑客技术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海恩科技比所有人都懂科技。
科技的便利在于将事物联通,但?安全往往需要独立。
每一个房门都是独立的锁,这是物理?设置的天堑——再厉害的破译技术也不可能打通所有的锁,甚至无法打开?其中任何一把锁。
有时候非智能的,看似笨拙的,反而是在智能时代最安全的角落。
他们被?完全地困在了这里,楼上的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这是海恩科技的地盘,他们并不急着处置他们,等痕迹处理?完毕,他们才会下?来对这些入侵者进行审判。
现在的时间,属于行刑之前,绑上刑场的犯人等待时的恐惧独白。
奇良觉得自己的心被?一个巨大的秤砣掉了起来,拖着他有一些行动不便,于是他微微撑住了墙,但?此时的心情也并非六神无主的恐惧。
好像经历过?太多的危机之后,恐惧的阈值就变高了。
他甚至有一些想笑。
奇良:“周宇完了。”
章驰回?头看了奇良一眼。
奇良:“我一定要把他供出去。”
章驰:“……”
三个人的单边入耳式耳机里同?时传来周宇的怒号——
“做人能不能有点?素质?”
周宇在家里待命,他的任务是在奇良接入医院大楼的中控系统之后帮他们读取各个楼道的电子眼传输回?来的视频影像——他们人在局中,看不清全貌,也无法在行动时一心二用。
章驰:“别急,我试一试。”
奇良还没?问?怎么?试一试,就见章驰往刚才那个男人出现的右侧走廊跑了过?去,奇良和路雨对视一眼,陆续跟上。
章驰将手掌贴在了那一面铅灰色的金属门门框的位置,温度一点?点?从她的掌心升起,一秒钟不到,金属门就好像一块抹布一样,呈现出了同?一个方?向拧转的漩涡。
金属很厚一块,但?幸运的是,远远没?有海金钢的单位体积操控难度高,温度升到一定程度,冰冷的金属就好像在掌心活了过?来,任她搓扁捏圆。
奇良骇然一惊。
他同?时抬头看了一眼门框上面一点?的门牌号。
还是只有数字。没?有写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
但?大概率……就是监控室。
一楼的房间并不是很多,一共就四间,左边两间,右边两间,且都藏在走廊深处的位置。
其他房间很可能已经没?有人了。
不然不可能将他们困在这里面。
“嘎吱”。
金属门门锁连带着门把手的位置好像棉花糖一样被?一拳打扁进去,在缓慢的回?弹过?程中调整着适宜的呼吸和生长空间。
它们的适应能力?极强,很快的时间,就从门框里融化,并且扯出成了一团已经看不清原貌的灰色金属。
门竟然是反锁的。
很难想象在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那个人能够将门反锁——
可见这门仍然存在着科技的力?量。
关门之后自动反锁。
这栋大楼似乎有不少定制化的存在。
奇良思维乱跑,“哐当”一声巨响之后,神游的心才被?震了回?来。
然后他张大了嘴。
金属门倒了。
扭曲变形的一小部分,连带着平整光滑的一大部分,都安静地躺倒在地,溅起来的烟尘在厚重的门板上方?游荡了片刻,就又跟着一起归于沉寂。
真是……匪夷所思。
三个人跨进门。
门内有一整面显示器构成的占据墙体三分之二大小的电子墙,房间的面积很大,电子墙的面积也是毋庸置疑的大,需要往后退一点?,看起来才不那么?费脖子,屏幕被?分割成大概十几二十个板块,每个板块都对应一个独立的传输源,最左上角的几个板块是完全黑掉的——大概连接的是被?他们处理?掉的电子眼。
显示器下?方?是操作台,各种各样的灯闪来闪去,章驰自动退到一边,奇良走上前,在各种闪烁的红绿灯前观察片刻,抽出手指的神经接线。
至于路雨……
虽然走廊大概率是不会再有人了,但?她仍然兢兢业业地抱着枪站在门口的位置,替他们看住后背。
奇良的技术过?硬,很快的时间,医院的中控系统已经变成了他的电子“奴隶”。
周宇的喊话也从耳机中传来——
“传过?来了,画面很稳定,没?有问?题。”
奇良长舒了一口气。
章驰把路雨叫了过?来,指着那一面电子墙,说?:“还记得你们之前被?关在哪里吗?”
第102章 垃圾岛71
医院3楼。
201室。
赵盾正在忙着销毁资料。
两台高?度到?成年人膝盖位置的碎纸机分立办公桌左右, 永不餍足地一口接一口吞吃着成叠的记录数据,嚼碎的白纸黑字在肚子里融成了一团不分你我的排泄物?。
排泄得很快。
赵盾一直在不停地做着倾倒,塞进去, 倾倒, 塞进去的机械
运动。
碎纸机的工作速率很快, 但问题是“肚”容量有限,现在已经不是效率的问题了,是排泄。
他也有一点想要排泄了。
人紧张的时候就是会很想上?厕所。
机械运动总是会让人大脑放空,放空一会儿之后, 人就会不自由?自主地进入名为思考实为走神的阶段。
赵盾觉得自己很倒霉。
花了那么多钱念书,好不容易考进医学院, 结果就因为一次医疗事故,被行业协会判定永不得执业。他永远不能够再光明正大的当医生了。
光明正大。
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来这个破地方给海恩科技做研究。
被发现了别说注销执业资格,那是直接进监狱的事, 口诛笔伐。
反人类罪。
赵盾看了一眼正在传输资料的电脑屏幕,中央的位置一个白框进度条, 进度还没有到?一半, 数据量很大,而且还需要经过他的筛选。
他有一点忙。
一会儿要销毁纸质文件,一会儿要去盯每一台电脑上?数据转移的进度。
门外就在这时候闯进来一个人。
赵盾蹲在地上?回头——站着太?累了,他选择跟碎纸机等?高?。
是雷德蒙。
保安队的队长。
这里的保安拿着跟他们?差不多的工资,一天?到?晚就坐在一楼抽烟喝酒打?游戏——这破地方根本没有人监管,他们?吭哧吭哧地做实验,记录数据, 上?面的人每天?都在催进度,把他们?骂得连一条狗不是。
但没有人管这些?玩忽职守的保安队队员。
垃圾岛会需要什么安保?这里根本无人问津, 监狱长是上?面打?好招呼的人,记者进不来这座岛,唯一可能的问题就是那帮岛府的工作人员。
他们?可以出岛,他们?有机会把这个秘密带出岛。
不过岛府的工作人员连岛府以外的地方都不去,更何况这种地方?
执法队的人倒是每天?打?转,但他们?连城区都只管交通要道和大型公共场所。
这里是全世?界责任心最缺失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也想做个没有责任心的人。
但是不行。
要是不把这些?东西转移干净,他可能连不光明正大做医生的资格都没有了。
雷德蒙:“数据转移好了吗?”
赵盾:“还没有。”
雷德蒙皱了下?眉头:“啧。”
他只发出了这一个甚至连词语都算不上?的音节,但赵盾听?得火冒三丈。
因为它带着一种不满,只有自认居高?临下?的人才?能够对别人的行为挑挑拣拣。
他不是什么领导。
一个保安队队长。
赵盾转过头,不说话,接着往碎纸机里面投喂文件。
雷德蒙走进房间:“搞快点。”
赵盾:“这种东西快不了。”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你嫌碎纸机吃得太?慢,你可以代劳。试一试有没有它们?吃得快。”
雷德蒙:“我没空在这里跟你咬文嚼字。”
赵盾:“我也是。”
雷德蒙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还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赵盾站起?身,又拿了一打?报告出来,伸出手扬了扬:“任何时候,我都比你了解这座医院的情况。我是主管,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句“我是主管”后面不应该接“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它更合适的接法是——
“你算个什么东西?”
雷德蒙听?明白了赵盾的话,拉下?脸:“监狱长助理的电话打?不通了。”
赵盾塞文件的动作一顿,嗷嗷待哺的碎纸机就眼睁睁看着那一份即将入腹的文件被抽了回去。
“什么?!”
雷德蒙:“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跟电话打?不通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但重要的事情无论解释再多都不嫌够。
这件事情非常严重。
这座岛是项景在管,他们?在岛上?的活动要靠项景指示和预警,项景的助理塞娅是他们?跟他联系的唯一桥梁,按照他们?商议好的细则,一旦大楼发生任何异常,他们?都必须立刻联系塞娅,简单情况,塞娅直接处理,塞娅拿不准,再由?项景评估。
塞娅从来没有联系不上?过。
她是一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人。
现在大楼发生了入侵,助理失联了。
前者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后者也一样。
但它们?同时发生了,很难不让人去想它们?之间没有关联。助理失联的原因可以有很多,反水,被控制,无论是哪一种,都表明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他们?在这座岛上?的保护伞在最需要的时候收伞了。
雷德蒙:“他们?入侵了认证系统,人已经进来了,我派在一楼侦查的队员刚刚才?回来,防御墙已经降下?,他们?现在被困在一楼,还能争取一点时间。但一楼和大门侦查的电子眼全都被打?掉了,很难说他们?还有没有后手。”
赵盾:“后手?”
雷德蒙:“他们可能只是先遣队。”
“打?掉电子眼,也可以替后面来的人扫清障碍——我们?不再能知道他们?的行进路线。而且我不觉得,只是三个人,就有勇气闯进这栋大楼。”
赵盾脸霎时白了。
如果后面还有“千军万马”,那么他们?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是能不能够成功出逃,而是这些?证据到?底能够指控他们?到?哪一种程度。
仪器设备、实验体,他们?是活生生的证据,但这些?证据没有文字证明,可以有很大的辨议空间。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不能够留下?任何文字证据。
每一条数据的用途说明都可能成为他们?被审判时的催命符。
赵盾加快了塞文件的速度,但他已经无法再快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能替碎纸机也吃掉一部分文件。
“咚”!
一声巨响。
房间门在雷德蒙进来的被打?开了,声音是个有缝就钻的不速之客,明目张胆地从走廊的一头传到?了另一头,轰轰烈烈炸开每一个开着的房间里还活着的人的心跳和头皮。
赵盾看见斜对面的房间门口也探出一个头——那是另一名医生,那个房间关满了实验体,儿童的哭闹声随着他打?开的金属门窜了出来,这一层楼顿时像油锅一样,炸得不分规矩。
“什么情况?!”那个医生从门里挤了出来,顺手将背后的门关上?。
雷德蒙的脸拉得老长,赵盾看见他在一瞬间架起?枪走出房门:“希望不是我想的那种情况。”
赵盾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情况。
他接着手忙脚乱地处理纸质文件,神思又一次在焦灼之中开始串联。
一楼降下?了防御墙,防御墙有三面,一面在T字型入口,两面分别安排进入一楼的楼梯口。刚才?声音传来的地方,似乎是楼道尽头。
他们?处在2楼。
赵盾脑子懵了一下?,紧接着,他听?到?了枪声。
房间门仍然开着,楼梯里没有风,窗户也都被堵死了,恒温系统仍然在工作。
但他就是感觉冷。
而且从后背开始冷。
明明没有风从房间门口进来。
他不敢回头,机械地,没有表情地继续投喂“白纸黑字”,碎纸机吃得很开心,“嘎吱嘎吱”地,像在跟他讲话。
他没有回应。
站起?身的时候,他的手开始发抖,抖落了两页纸,他爬到?地上?试图把纸捡起?来。
但因为手太?抖了,捡了好几次。
耳边继续传来枪声。
枪声很响,尤其是在密闭的楼道之中。他有一点想站起?来去把房间的门关掉,但他又不敢回头。
他就是不敢回头。
“咚”。他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跟枪声与众不同的节拍。
如果他人生到?目前为止对于?声音的经验管用的话,他猜应该是有人倒下?了。
可能是入侵的人,也可能是他们?自己人。
头一次,他希望早就被他恨死的雷德蒙活着。
至少不要死在今天?。
“滋啦”。
纸终于?被赵盾从地上?扣了起?来,指甲碰到?地板,发出了难听?的剐蹭音。跟外面的声音相
比,这声音那么的微不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得非常的清晰。
风吹草动,在这时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碎纸机终于?停止工作。
桌面上?的所有纸质文件都已经被清理完毕。
赵盾感觉自己浑身力?气卸了一半,又轻松,又软,他凭借最后一点力?气冲到?两台正在处理数据的电脑前,屏幕上?的白色弹窗已经抵达了最后刻度线。
快一点。
再快一点。
他整个人的精神都被这个屏幕摄住了,他坐在屏幕前,声音,走神,都完全与他没有了干系,他只是盯着数据传输的进度条,好像看多一眼,它就能走着快一点,那样完全的,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件他已经无法再插手的事情上?。
“滴。”
弹窗闪了一下?,屏幕跳出来一个新的更小的弹窗。
“传输完成。”
赵盾大口呼吸——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屏息,他将闪存盘扯了出来,就在这时,被剥夺掉处置权的感知器官又开始活跃。
“嗒”“嗒”“嗒”。
不规则的,毫无顾忌的,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逼近,来到?他的后背。
一个冰凉的物?体抵住了他的脑袋。
一个声音从他的耳边传来:“传输完成?”
赵盾脑子里的弦刚刚绷紧,就突然地崩掉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陌生,不属于?这栋楼里任何一个他有过记忆的对象。
那个女人就在这时绕到?了他的右手边。
赵盾僵硬地抬起?头。
章驰落在屏幕上?的目光很快转移到?了赵盾的手上?。
她伸手扯过闪存盘。
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第103章 垃圾岛72
章驰:“这是你?们的研究数据?”
赵盾:“……”
章驰:“你?是医生?”
赵盾:“……”
章驰看向房间大?门口一个硕大?的快到她腰线的敞口垃圾桶, 里面装满了碎纸,一团接着一团,这个房间里面似乎已经没有留下什么纸质文件了。
至少桌面上干干净净, 贴墙的一面顶到天花板的档案柜里也是空空如也。
奇良跑到电脑前, 接入神?经接线, 电脑窗口不停地打开关闭,最终他断开了连接,回头说:“很多数据。”
很多数据,但是他来不及查看, 大?概只能看到文件夹的名称,一层层递进。
转移资料之后还剩下最后一步, 就是删除原来电脑上的数据。
这一步非常简单,甚至不需要等待“删除完毕”。
从物理上,把电脑砸个稀巴烂都能行。
不过看样子是没来得及。
赵盾:“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想干什么可以有很多的解读,可以是在问他们将要对他做什么, 也可以是在问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路雨跳到赵盾面前,举枪对准他的心脏:“打死你?。”
赵盾:“!”
章驰将枪放了下来。
她想了想, 从兜里又?将闪存盘掏了出来, 递给奇良,让他插入电脑。
不出意料,闪存盘也上了锁。
章驰:“密码是多少?”
赵盾:“……”
路雨将枪往赵盾的胸口顶了顶,顶得他上半身都往后仰了一下。
“不说打死你?。”
赵盾说了密码。
有一点复杂,二?十八位数。
数据吐了出来,奇良检查了一遍,跟电脑上留存的内容一致, 非常庞大?的数据。全?都装入了这小小一枚,亟待转移的闪存盘中。
章驰将闪存盘拔了出来。
这是意外收获。
跟他们此行的目的无关。
不过……送上门的把柄, 干嘛不要。
章驰将闪存盘收回兜里。
赵盾看着路雨的眼睛,片刻后,张大?了嘴巴,瞳孔缩紧:“是你?。”
“X192。”
奇良:“X192,什么玩意儿?”
路雨:“编码。”
奇良:“编码?”
路雨转过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奇良:“这都不懂?1,2,3,4,6,7……我是192。懂了吗?”
奇良:“……”这根本就不是数学问题好吧!
赵盾颤抖着嘴皮子:“你?们杀了雷德蒙?”
奇良:“雷德蒙是谁?”
赵盾:“保安队的队长。”
奇良:“不认识。”
赵盾:“……”
奇良:“哦,你?是说刚才在2楼开枪的那个?”
“他挺厉害的。”
赵盾直觉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奇良:“打了好几?下才死呢。”
赵盾:“……”
奇良摊了摊手,又?指了指路雨:“没有办法,她很记仇的。她说你?们那个保安队队长,曾经想开枪打她。”
“她没死,她一起跑出来的朋友死了。”
赵盾:“X190。”
“我知道,一个男孩,我拦过雷德蒙,他非要开枪,打死了人。”
奇良:“这么说,你?挺爱好和平的?”
赵盾:“……我没有想过伤害他们。要不是我拦着,跑出去?的至少得死一半。”
路雨啪地打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胡说!”
小孩儿是很敏感的生物,他们对于很多逻辑,反而不像大?人一样,有时间去?整理和思考,用理性的方式逐一反驳,他们感觉到被冒犯的时候,只会直截了当地发火。
“你?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盾的脑袋跟皮球一样旋了两下,很快恢复原位,他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憋屈,最终那股愤怒被恐惧掩盖,指示他继续发表刚才的“和平”立场下应该有的宣言——
“我只是一个医生,我追求的是科学精神?,我没有开枪杀过人,海恩科技提供给我研究环境,我才来到这里。我知道,我们的手段并不正大?光明,但只要你?了解科学史,就该知道科学的进步就得有牺牲,我们为的是共和国的利益……”
赵盾哐哐说了半天,章驰大?概从里头厘清出两个支持他“和平”立场的主要论点。
一,他们的研究是为了军事?目的。
二?,他们的研究是为了人类的进步。
由于这两个目的过于的崇高和伟大?,所以可以原谅他们在执行过程中小小的污点。
周宇的声音从三个人的耳机中同时传来——
“听?他扯呢。就是为了赚钱,海恩军工想绕过审批开展实?验,还军事?目的,不就是卖货吗,人类进步?他怎么不说保卫地球呢。神?经病。”
赵盾不知道远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有另一位比他还能扯淡的指挥家?在家?里对他正嗤之以鼻着,他只是看到正在听他发表演讲的这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青年,脸一点一点地变黑,于是不由自主地渐渐降低了音量。
“——当然?,我这么做肯定是不对的,我也不想的。是海恩科技逼我的,我真的不想的……”
说着,两行眼泪从他的脸颊滑落。
路雨啪地一下又打中他的脑袋。
“哭什么哭!”
“再?哭打死你?!”
在房间里的四?个人中,虽然?路雨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但罕见地表现出了最难攻克的心房,和看起来毫无破绽的铁石心肠。
她不懂道理。
所以完全?不会被道理打败。
赵盾的脑子在空中左右摇摆了两下,他坐在椅子上,椅背拖住了他的身体,以至于他没有整个人倒下去?,路雨抬手要给他下巴一记右钩拳,章驰拦住了她。
她抓住她的手,说:“别把人打傻了。他还有用呢。”
赵盾暂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拿来当什么用,但他拼命点头:“对对,有用,有用。”
章驰拖着赵盾出了门。
路雨的枪一直没有放下。
现在奇良走到最后面。
2楼是安全?的。
2楼一共两名安保人员,都已经被他们拿下,周宇替他们时刻看着楼道的动静,一旦有人开始往他们所在的楼层赶,他就会出声提醒。
走到一间上锁的双开大?门前的时候,耳机里又?传来周宇的声音——
“有人下楼了。”
三?人同时驻足。
赵盾也被拖着停留在了原地。
他有一点没搞清楚状况。
但也不敢问。
周宇继续说——
“你?们正面朝向的那一条走廊尽头,人从那条楼梯下来的,跑得很快,没带武器,是工作人员。”
过一会儿,他又?说——
“跑到2楼楼梯了。”
“下楼了。”
“他们……在逃跑。”
这栋楼毕竟不是政府大?楼。
没有人会愿意为一家?医院付出永不屈服的衷心
,有人闯进来,他们能在事?先安排好的情况下有条不紊地转移资料,已经算是非常有“职业道德”了。
正常人都该逃跑。
他们做了亏心事?。
跑得越快越好。
章驰面朝的是右侧楼道,离她最近的是左侧楼道,她拖着人往左边楼道的尽头走去?,那里有一扇安在墙壁中央的窗户,窗户无法打开,玻璃上有很多灰尘,还有雨水留下的斑驳水渍,朦朦胧胧,但能够看清楚,医院大?楼外面的空地上有人在跑动。
没多久,章驰就看见有救护车从被昏黄灯光恰如其分照亮的露天停车场——门口的空地,奔入被妖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杂草丛中,很快,彻底消失在她目之所及的黑夜里。
周宇的声音还在为他们播报——
“安保队的人也下来了。”
“拿着枪。”
“枪”字一出口,三?人的脸色一下又?变了。
——“跑了。”
——“两个人,也跟着跑了。”
周宇的播报得非常及时,因为太?及时了,所以变成过山车一样的节奏——上一秒还在山顶,下一秒就直坠到谷底,刚到了谷底,再?下一秒,又?重新被拉回山顶。
奇良克制地回复:“你?讲话能不能要大?喘气?”
——“什。”
——“么。”
——“是。”
——“大?喘气。”
奇良觉得自己跟周宇比气人,永远是落他一成,于是懒得理他了。他转头看向章驰:“现在怎么办?”
章驰伸头继续往窗户探去?,几?个人从医院大?门匆匆出来,跳上另一辆救护车,跟刚才那一辆射出去?的救护车一样,很快消失无踪。
章驰收回目光。
“不用管他们。”
这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重点。
章驰扯住赵盾的右肩,赵盾比她高半个脑袋,现在扯得斜着弯了背,头快低到她的下巴,等走到刚才的双开大?门前,她毫不费力地凑到他的耳边,说:“开门。”
门很快打开。
非常宽阔的房间,占地面积很广,不是传统医院的设计,这里更像是办公大?楼,一个工位接一个工位,间隔得有序又?庞杂,员工们在工位上各行各道。
但这里坐着的不是员工,甚至不能用坐着。
因为他们大?部分是躺着的。
工位是床。
底下是四?根柱子,中间是空的,上面有一个像托盘一样的床。
床分为三?种——从床的颜色来看,最左边的一排床是红色的包边,中间的两排床是绿色的包边,最右边的,也是最多的是床,是黑色的包边。
每个床都像一个破开的茧蛹,在路雨的语境里,它们叫格子,茧蛹上半部分打开,里面有人,有的睡着,有的醒着,椭圆形的茧蛹外面是长方形的仪器下半截,它们将茧蛹框在了里面,仪器上方闪着各种各样的灯,有一块显示屏,上面不停地跳动着数字。
黑色的床里,好多屏幕的数字已经不跳了。
不仅不跳,右下角还有红色的警示弹窗。
“已无生命体征。”
红色包边的床里有几?个小孩伸出了头,他们坐直了身体,带着警惕和茫然?,看着站在门口这一群奇怪的人。
路雨说:“我不认识他们。”
很显然?,她不应该认识他们。
她早就已经从这里逃出去?了。
但她大?概是因为太?把今天肩负的带路任务放在心上,对于这里,她是唯一熟悉的人,每遇到一个地方,她都得站出来,像主人一样,礼貌地做出一点介绍。
这里来的都该是新人。
床上的小孩跟路雨不大?一样。
虽然?从年纪上看,他们其实?没有差多少。
这里抓来的小孩都不会太?小——根据路雨回忆,周宇的分析,太?小的小孩自主能力不太?强,也不方便?做手术,实?验之后需要评估,他们需要大?一点小孩,配合的。当然?,也不能太?大?,太?大?的容易反抗,他们拿不准。
他们跟路雨年纪差不多。
但外表天差地别。
有的人眼睛空空的,黒黑的,没有眼珠子了。
有的手断掉一截,一只手撑在“床”边,摇摇晃晃地望着门口的几?个大?人。
有的耳朵不见了,光滑的,一颗头颅,连头发都没有,这是绿色包边的第一张床上坐着的小孩,仪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绿框——“等待安装机械耳”。
一把枪抵住了赵盾的额头。
赵盾浑身一抖,膝盖骨软得就快要磕到地上去?了,但是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他的领子,扯住他不让他往下“五体投地”。
这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鸡被放血的时候,总是会被抓得更稳。
一道女声同时在他的耳边炸开,声音不大?,但直闯入他的心口,冰冷得好像一把插进肺腑的钢刀。
“我向来不喜欢主动使用暴力。”
“咔”。
保险拨开了。
“但是,你?真的太?坏了。医生。”
第104章 垃圾岛73
赵盾倒在?了地上。
一股热流从脚底板升起, 穿过脊髓,四肢百骸,最终抵达了章驰的大脑, 好?像潮水一样, 来得急, 去得也急。
自从吸收于度的能量之后,她身体的吸收通路就似乎被彻底打通了,类似于一条单行?道被拓宽成了双行?道,能量吸收的速率有了很大的提升, 基本上,只在?一秒的时间之内, 能量就会完全地走完融合的流程。
但这也不能说?明所有的能量融合都会维持在?这个?时间。
毕竟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再?遇到跟于度一样的人了。
他是稀有产品。
跟她一样。
普通的,类似于这个?医生,他口中的雷德蒙, 能量本身就不算多。
如果?像于度这样的,时间也许会超过一秒。
——能量的通路再?宽, 来得太多, 也一样会面临堵塞。
奇良看着?一屋子或死或活的小孩,问:“现在?怎么办?”
***
埋人是一个?非常需要?耐心的活,首先,你需要?把?土挖开,土不能太硬,太硬的土不好?往下深挖,其?次, 你需要?力气很大,或者有人给你搭把?手, 把?变沉的尸体完完整整地放进你夯实的坑里,最后,你需要?把?刚才?挖开的土一点点填上。
最后一步是最难的。
因为你得看着?那些土一点一点盖过所有人的脸。
他们曾经?活过。
而你要?让他们彻底不见天日。
死掉的小孩被埋在?了废墟,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被放在?一起,如果?有往生,也许,他们还会一起去投胎。
奇良站在?墓碑前为他们祈祷。
墓碑很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在?这座岛上流浪,也许跟路雨一样,曾经?有过家,后来没有了,也许从来就没有过家,一块金属墓碑,上面只写了埋进去的时间,在?正中央的位置,一行?冰冷的数字。
不知道该写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什么时候出生,叫什么名字,统统不知道。
其?实死了的人不知道别人为他做了什么。
但是活人总要?做点什么。
埋在?这里的尸体,和被那家医院完全处理掉的,溶解掉的,冲进下水道的尸骨,其?实没有什
么两样。人就是一团细胞,一团巨大的细胞,对于地球来说?,一个?人和一棵树没有什么差别,从绝对意义上来讲,没有任何东西彻底地消失过。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但这些生和死的定义,对人类来讲是那么的重要?。
无数的神话和道理,都永远逃不开生死的难题。
因为这个?世界残酷,又美好?。
他们舍不得。
所有往生,来世,当下的苦难,未来的许诺,任文明更替,一代又一代,扯出来的,都是那一团一样的迷雾。
生,死,你,我。
爱。
奇良说?:“为什么人可以这么坏。”
周宇说?:“因为世界没有爱。”
周宇的话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这是一个?很肃穆的场景,他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虽然这句话没有毛病,但是他的语气太过于……玩笑。
用一种?戏谑的方式对待生命。
某种?程度上是在?回避内心曾经?出现过的软弱。
大概是上了年?纪人的通病。
章驰想。
来自远端的沉默也许唤醒了周宇内心的不安,没过多久,他的声音又从耳机里传来——
“你真是个?小孩子。”
“当然是因为钱。”
实验体,医院,改造营,垃圾岛,从他们坐上来这座岛的飞机开始,到他们决定离开这座岛,一切的因果?,都无外关?联这一个?字。
钱。
他们在?改造营挖蓝鸣沙矿,在?编织工坊做手工编织,在?垃圾岛生产生活,他们创造出来的价值几经?易手,层层盘剥,最终分给了在?餐桌上等待已久的一位最重要?的饕客。无论任何人,体面或不体面,进入这座岛,都变成了纯粹的生产工具。
现代奴隶。
自以为是在?为自己工作,实际上是在?抢夺自己创造价值的一口余粮。
这座岛不过是海恩科技的养分池。
章驰无声地在?心底叹一口气,她有一点想回答奇良,但想完,又觉得其?实没有回答的必要?。
天真是一种?很宝贵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去打破它。
因为它们就像花瓶一样,碎裂之后,再?怎么拼凑,也永远不会是原来的完美。
奇良说:“可他们已经很有钱了。”
即使不是白银共和国的人,章驰也知道海恩科技很有钱。
反正上网的时候,点开任何热门论坛,几乎都有这家公司的讨论帖,医疗美容,义体移植,铺天盖地的新品宣传广告。
网络互联,热门网站就那几个?,白银共和国和奥天帝国“语”出同门,两国又是毋庸置疑的超级强国,成功夺得语言霸权,全世界都得学他们的官方话。
俗称“世界语”。
语言统一的好?处有很多,他们很方便招募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才?,产品卖往世界各地,在?世界打响名号。
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很有钱。
周宇:“他们还想要?更有钱。”
奇良:“为什么还想要?更有钱?”
周宇:“你问他们去。”
***
死人的事处理完了,现在?轮到活人的事。
医院里面的义体全都是试验品,非常不稳定,无法使用,章驰将所有人为致残的小孩带去了城景医院。
第一次是奇良开车,下车之后,奇良和路雨在?医院等待,章驰开车往返,将剩下的需要?医治的小孩带到城景医院。
——车子载人的数量有限。
往返需要?时间。
等最后一次往返结束,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十点三十。
天很晚了,他们忙碌了一整天,从白天到黑夜,做了很多事情?,一切都尘埃落定,紧张感不再?死死粘住大脑头皮,节律都回到了身体正常的频道。
他们的体能消耗严重,很困。
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章驰让奇良带着?路雨先离开。
临走的时候,奇良说?:“你就是六角星吗?”
章驰愣了一下。
奇良:“搬小孩尸体的时候,路雨趁你不注意,踩了那个?医生的脸好?几脚。”
章驰:“……”
奇良:“我觉得不太好?。毕竟人都死了。”
“我去拉了她一下。然后看见的。”
章驰:“看见的什么?”
奇良:“他手上有一个?六角星的印记。”
奇良的声音变得沙哑:“那么短的时间,你没空做记号。你之前跟我说?,你被植入了炸弹。刚才?在?医院,你还能够操控金属。你是异血,对不对?你不是故意去做记号的,那是一种?你没有办法去除的……一种?,副产品。给你植入炸弹的组织命令你去杀人,对不对?”
“不,等等,还有一种?可能,印记不是副产品。而是组织给你植入的某种?,某种?程序,也许,你们组织的标志就是六角星。你们杀完人,留下组织的印记。”
“我觉得……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你要?摆脱控制,你不想杀人,你不愿意完成他们给你的任务,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你会死,所以你想要?自己把?炸弹取出来。”
“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去杀人。”
章驰:“……”
“有一点误会。”
奇良:“你不用再?骗我了。肯定是这样的。”
章驰张了张口,半天,又无声地闭上了嘴。
奇良顿了顿,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秘密的。你曾经?给组织做事,是你被迫的。你根本不想伤害任何人。”
“你是我见过……最伟大的人。”
章驰:“……”
艹。
奇良:“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在?岛上杀人呢?”
他伸手比划,“关?于那个?……六角星的传说?。吓得我好?一段时间,晚上都不敢出门。”
章驰没有回答,因为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奇良就突然拍了下手:“我知道了。”
“因为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你在?替天行?道。”
章驰:“……”
她有一点想说?什么,但是奇良的表情?充满兴奋,是那一种?,只要?任何一个?有点情?商,不那么残忍的人,都不应该去浇一头冷水的,非常自洽的兴奋。
奇良:“我说?得对不对?”
章驰:“对的。一部分。”
奇良的表情?更兴奋了。
章驰顿了顿,说?:“你没猜错,六角星是一个?组织。”
***
送走奇良和路雨,章驰将所有小孩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些小孩奇怪的听话。
但不是听大人的话,是听小孩的话。
路雨三言两语,他们就能安静下来,跟着?他们这群陌生的大人来到这里。
当然,也有一部分功劳,在?于那一家医院实在?没有什么好?留念的地方。
小孩都已经?到懂事的年?纪,而且从那里面出来的小孩,怎么说?呢,似乎都有一点跟路雨相似——他们不太问为什么。只是选择。只是接受当下能够得到的最好?的东西。
有一点被动,又不是完全的被动。总之,如果?放在?外面世界,是非常听话的那一类小孩。
但听话本身不是什么好?词。
居高临下的培养一个?应声虫,满足的只是控制者的欲望。
不过很显然,被控制久了的人对于自由?也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他们聚在?一起,没有任何一个?人轻举妄动。
聚得非常地紧密。
跟一团蒲公英一样,逆向聚合,明明房间很大,但就是非要?凑在?一堆,人挤人,头挤头,手拉手。
章驰打开电脑。
点进医院系统。
义肢,库存充足。
跟她下午看到的一样。
章驰抬起头,看了一眼在?房间角落缩成一团的一群十来岁的孩子。
其?实手拉手并?不一定是因为害怕。
也可能是因为看不见。
两个?黑窟窿,就这么直勾勾地对着?章驰。
其?实根本没看,只是脸朝着?她罢了。
但总让人感觉看得很认真。
很用力。
路雨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见到单个?幸存的人,人们不会觉得他很幸运,对于幸运的感
知,要?从他们明白不幸的人的下场开始。
大部分小孩没有她幸运。
排异反应,操作失误,尚不合格的产品。诸如此类。一条生命,最终也不过是一串数据中微不足道的,也许一页都用不上的白纸黑字。
残疾已经?算是里面比较幸运的结果?。
因为意味着?还有救。
安装义体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对于医生来说?,主?要?的操作步骤都是机器完成,医生只需要?把?控和调试机器,以及前期和后期的恢复评估。
有人玩笑说?神经?科医生是服务性行?业。
因为他们是机器和人类的中间商。
章驰掏出终端。
不过无论如何,医生的存在?都是很重要?的。
好?医生在?任何地方——无论垃圾岛,还是外面的世界,都是被人捧上天的存在?。
因为生命很宝贵。
所以要?找一个?好?医生。
嘟——嘟——嘟。
电话通了。
“雷院长,还没睡呢?”
第105章 垃圾岛74
等着雷领先把所?有手术做完, 章驰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六点了。
不?过一点也不?困。
晚上吃得很饱。
她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间大门呢,穿过客厅的时候,突然发现哪里不?大对劲。
章驰扭过头。
就在厨房的位置, 坐着一个人。
面前一台电脑。
奇良从电脑屏幕后面伸出头:“你回来了?”
***
章驰看着奇良屏幕上的内容再一次沉默。
跟上次一样?的“牌位”界面, 从左到右, 依然是上一次看到的一样?的名字序列。唯一不?一样?的是,牌位底下出现了一个金色的苹果,一闪一闪,每个人都有。
苹果中?间有白色的字, 写的是“功德”,“功德”左右还有一个加号和一个减号, 可?以?点击,系统最右侧的屏幕上有一条长?方形的使用说明,使用说明第三条就是有关?“功德”系统的说明。
——“点击加号一次,增加10000功德, 点击减号一次,减少10000功德。”
每个人的功德苹果下面都有一排黑色的数字, 点进数字, 还会有详细的加功德说明。
加功德说明的内容有今天的日期,以?及一行行动介绍——并不?具体,也不?可?能写具体,就两个字“医院”。
除了周宇之外,所?有人数字都是10000。
周宇其?实?也是10000,不?过他的10000前面有一个“-”号。
负一万。
章驰:“……”
奇良:“事先说明,我不?是偏见。我的打分是绝对客观的。”
奇良回去之后立刻就睡觉了, 但是他醒得很早。
因为周宇感冒了,呼噜声把他吵醒。
他左思?右想, 在凌晨五点的时候起床,决定?给系统做一下优化升级。
章驰听完奇良的“客观”理由,沉默片刻,问:“系统优化完了吗?”
奇良:“还差一点。”
章驰:“嗯……加油。”
***
章驰闭目躺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后,她收到了一条信息。
章驰打开终端,屏幕上显示的发件人是童西。
内容只有一行——
“一切准备就绪。”
章驰抬手想回复点什么,但最终将终端收了起来。
童西不?是需要耳提面命的人。
她在这个岛上生存了很久,从她认识她到现在,她们?合谋的事情?都安排得漂漂亮亮。
超乎想象的漂亮。
她是一个犯罪天才。
她入狱的原因非常简单,未经许可?大量囤积并出售杀伤性武器。从外面到里面,她都在做老板。
韩戈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有时候得相信他的眼光。
章驰打开通讯录,她的通讯里面收藏的名字并不?多,死掉的人被她删掉了,现在就变得更少了。
很轻易地,她找到了韩戈的名字。
她编辑了一条信息——
“等我们?平安上机,绑架你终端的孪生系统连接就会被切断。”
其?实?不?用主动切断,奇良没有兴趣再去操控韩戈,他们?离开这座岛,最想做的就是跟断开跟这座岛的所?有连接。
韩戈很快回了消息,这个年头不?喜欢睡懒觉的人很少,但改造营很出色地将他们?往正确的节律上面引导成功。
她不?睡懒觉,韩戈也是。
“好的。”
只是短短两个字,就能体现出收到短信的对象难以?言表的无语。
于是章驰笑了。
片刻,她收起了笑。
她翻身下床,开始收拾所?有的枪支弹药。
客厅的大闹钟开始作响,这是给这座房子所?有住客定?下的闹铃,在这个点,他们?应该起床,为今天的行动做出最后的准备。
路雨和陆英在客厅收拾所?有他们?留下的痕迹——垃圾,衣物,没有吃完的食品,总之,任何跟“人”的行为可?以?扯上关?联的东西,都在章驰的安排下逐一销毁。
岛府暂时还不?知道他们?有几?个人,真正露面的人其?实?只有周宇,如?果项景按照要求办事,等他们?今天劫机离开,甚至连周宇都可?以?从行动中?抹去名字。
有人逃跑,但不?知道有几?个人逃跑。
逃跑的是谁。
这座房子租期还有半个月,奇良已经设定?好了程序,在他们?没有用水用电的情?况下,电表和水表会自动走针,一切都按照他们?上月的数据进行小幅度修改。
他们?逃开的这个时间节点,与他们?突然退租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一栋公寓楼,公寓楼比个人私有的独立民房更加方便,因为房主并不?在意房间内的东西,完全的商业性质,一整栋楼由专业的团队代管出租。
在他们?离开之后,公寓的管理人员也会替他们再打扫一次房间。
很快,会有新人入住。
就痕迹来说,几?乎不可能有人注意到。
如?果这都能注意到,按照周宇的说法,那就算他们?认栽。
早上10点钟。
房间所?有物品都已经被清理干净,包括拖鞋——他们?丢掉了所?有的拖鞋,买回来了新的拖鞋,尺码不?一样?的拖鞋,冬天的,夏天的,女士,男士,反正不?是他们?穿的尺码。
奇良再一次检查了公寓大楼的监控——自从他入住此地开始,公寓的监控就已经完全成为了他的掌中?之物,每一次有住在这栋房子里面的人出入,他都会剪切并覆盖掉输出的一部分内容。
太干净的房间也会让人生疑。
第二个部分是把房间弄乱。
他们?不?抽烟,但是在烟灰缸里放了燃到只剩屁股的烟头,厨房里面倒上了茶,等过不?久,茶渍就会在上面沉淀,三个房间的床有有一间完好,剩下两间被褥和枕头都被弄一半到了地上。
邋里邋遢的。
陆英下楼倾倒垃圾。
在章驰的吩咐下,他又从楼外面远一点的公共垃圾桶里掏了半桶垃圾回来。
垃圾是一个人生存状况和行为活动最直接的反应,无论是拥有的东西,还是丢掉的东西,都在指明这个人是什么样?一个人。
掏回来的垃圾被重新放置在房间的几?个垃圾桶里。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
按照项景发来的信息,飞机的预计抵达时间是中?午12点,他们?需要在11点之前出发。
“滴”——
周宇兜里的终端响了一下。
房间此刻非常安静,人都聚在客厅,终端响起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周宇。
想也知道,在这个时间点,能来联系的人会是谁。
周宇打开终端,浏览片刻,将终端举了起来,以?至于所?有人都可?以?毫无遮挡地看见屏幕上的内容。
发件人是项景,内容是——
“按计划进行。”
“滴”。
就在举起终端的这个片刻,屏幕上又跳出来一条信息,就跟在刚才发的那一条信息后面——发件人还是项景。
“机场认证给你们?开了。你们?可?以?出发了。”
章驰看了一眼终端右上角显示的时间。
——10:45。
还不?到11点。
现在出发有一点早,对于赶飞机的人来说,早一点总是会比晚一点好,但是对于他们?来说——
早一点不?一定?是好事。
去得早的话,他们?需要在机场待着的时间就会变久。
机场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安全的候场空间。
他们?是犯人。
犯人是不?可?以?到机场的。
奇良:“去那么早,会不?会有诈?”
周宇:“去得晚也不?一定?没诈。”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时刻,大家都这个选择留给了章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章驰:“出发时间无所?谓,11点半抵达就好了。”
意思?是还是按照原定?计划。
A区到机场不?会堵车,他们?已经提前观察过地形,奇良对交通状况非常了解。
所?有人下楼,上车。
车是奇良在开。
他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好的驾驶员。斑马线,红绿灯,绝不?争道抢道插队,宁可?慢两步,不?肯快一步。
由于上一次在岛府的行动失败,现在的他对于所?有正式行动开始之前的细枝末节变得更加的谨慎了。
他不?希望因为出了车祸而无法赶上飞机。
周宇说他怎么不?把陨石撞地球考虑进去。
但开了一会儿,他还是系上了后排车座的安全带。
系得非常标准,带子完全地被抻平,在最合理的位置。
坐得也是。
非常标准。
路雨的目光望向窗外。今天上午开始,她一直都很沉默。一个字都没说过。
周宇很罕见地表现出了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身为一个年长?的成年人该有的对待未成年的人文关?怀——他安慰路雨不?要因为远离家乡而难过。
路雨转过头,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头转了回去,接着对着窗户忧郁着。
陆英开口说:“不?是离开,是因为飞机。”
周宇脑子卡了一下,很快意识到陆英说的飞机不?是他们?即将踏上的航班,而是昨天落到她手里,今天早上就被她“分尸”的飞机模型。
他闭嘴了。
并且暗自发誓再也不?要对这两个垃圾岛出身的小孩散发他仅剩不?多的人性。
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之内,路雨和陆英开始跟所?有人讲话了。
不?仅会讲话,也学会插嘴了。
没有话语权的人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人一旦察觉到安全,就会开始喋喋不?休,这是一种生理特性,内向的人面对熟人夸夸其?谈的原因不?是因为有话可?讲,而是因为开心。他们?面对一大批陌生人,热闹的场合,反而感觉到警惕,所?以?才喜欢沉默。
陆英对于离开大概是开心的。
虽然他之前似乎不?大开心。
也许小孩对于离开其?实?没有那么多感想。
他们?不?是因为不?舍旧的世界,而是因为畏惧新的世界。
等畏惧感慢慢被克服,一切又开始没什么大不?了了。
一路上,大家都比较沉默。
至少不?像昨天那样?,在车上斗嘴不?休。
车开到了离机场不?到半公里的时候,章驰让奇良先别急着往机场走。奇良听从安排,开车绕道,把所?有通往机场的支路都走了一遍,紧接着停在了一处地势较高的空地上。
章驰率先下车,掏出望远镜观察机场。
没有什么异动。
机场并不?大,这儿客流量很小,几?乎等于没有。不?像民用机场,来往都是行客,不?停地起飞和落地,这里没有飞机起飞,也没有飞机落地,一块非常空旷的空地,连一架停着的飞机也没有。
今天不?是周一。
没有犯人来岛。
空地旁边是一个大厅,大厅里面有执勤的工作人员——应该有,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项景已经提前把机场的所?有地形图以?及内部景象发了过来,她已经清楚地记下大厅里面所?有的物品和人运动的位置。
换班时间,执勤人员的名单。
不?足为惧。
对于他们?这种已经闯过岛府的人来说,这里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最危险的地方在于通过机场的安全检查。
这是很难办到的事情?,因为需要的权限很高。
如?果安检途中?报警,机场会立马封锁,执法队的人会立刻赶到这里,他们?拥有直接击毙入侵者的权力。
安全检查的设备很先进,不?是这座岛上司空见惯的二手淘汰品。它?们?直接从母国拉来,海恩科技是合作商,这是他们?最先进的产品。
但最难办的项景已经帮他们?办好了。
门很好,锁很好。但房子的主人打开了门,他们?只需要跨过门槛就行了。
章驰回到车上。
“换衣服。”
执勤人员穿的服装是一身长?款的下摆可?以?盖及脚面的外套,有一点儿像雨衣,有帽子,连在一起,除了口袋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防水防污防霉。拉链拉到最上面,可?以?直接盖到鼻子的位置,连脖子都可?以?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工作服,非常方便,套在衣服外面即可?。
这是一次性的服装,每天都要更替,不?是专门设计的款,大路货。
海恩科技公司生产的,产品名叫“升级款简易防护服”。
卖的不?算贵,反正他们?都买得起。
所?以?都买。
这是为了预防意外。虽然如?果项景老老实?实?安排妥当,他们?不?会遇到任何需要这款防护服的场合。
但如?果他不?那么配合,那么也许逃跑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
至少可?以?让人一时分辨不?清楚在跑的是自己?人还是外人。
路雨身高一米五二,穿的s码——再大一个号衣摆就会耷拉在地上了,其?余人都买大了一码,方便藏身上背着的东西。
等到十一点半,五人开始往机场进发。
项景的消息适时传来——
“到了么?”
从岛府到机场,比他们?从家里到机场更快。
他们?约定?的是项景先到机场,如?果他们?来到机场的时候没有见到项景,他们?就不?会穿过通道,也不?会上机。
很快,项景又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我到了。”
经过所?有人的同意,周宇停下来回复了项景一条信息。
——“就你一个人吗?”
项景回复得很及时。
“就我一个人。”
周宇想了想,回复——“我记得你有助理的。”
监狱长?到这个岛上哪个地方都是合法合规的,但问题是,像他这种身份的人,行程大概率已经交由助理安排了。
助理是一个泄密的窗口。
过了至少30秒,项景还没有回复。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30秒不?算久,更谈不?上慢,但在这种紧急交流的时间段,他应该是时时刻刻盯着终端屏幕的。
如?果他没有及时回复,不?是他没有看到,而是他在想一个合理的,能够完美地解释一切的借口。
45秒的时候,项景的消息传过来了。
就倆字。
——“死了。”
周宇抬头看向章驰。
他原本?以?为会等到项景的长?篇大论,用以?说明为什么他的助理无法得知这次行动,或者他是怎样?绕过岛府所?有人的眼线来到这里,专门为他们?服务,但他回复得太简略了。
简略得都不?像借口。
章驰蹙了蹙眉。
她倒不?是不?相信项景的话,毕竟这件事情?确有流传。岛府的人正在全面缉凶。
她只是想到了六角星。
按理说,岛上的犯人再怎么猖狂,也不?会蠢到去找岛府内部的人麻烦。
而且死的人还是项景的助理。
监狱长?的助理。
用她名号的人只是为了将罪行推到她的脑袋上。
真正杀人的人想要隐身。
说明此人不?是笨蛋。但他既然不?笨,为什么要得罪整个岛府,得罪监狱长??而且,这个岛上死的人虽然很多,但几?乎没有哪个人是平白无故死的。
他们?都得有仇家。
如?果你要跟一个人结仇,首先你得跟他有交集。
监狱长?的助理跟岛府的犯人会有什么交集?他们?整天躲在岛府的乌托邦里,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从里面出来一次。
那里面要什么有什么,住宅,娱乐设施,食物,他们?跑到外面来,最多是新鲜感。
他们?不?该跟外面的人有深仇大恨。
也许动手的是岛府的人。
助理挡了岛府某个人的路,碍了某个人的眼,知道了某个人的秘密。
她危及的利益一定?非常巨大,才能使这个岛府的内部人员对她痛下杀手——因为她不?是一般人,她是项景的助理,在垃圾岛,监狱长?是一切暴力机器和非暴力机关?的唯一主人。
他很巨大。
正常人不?该惹他的助理。
这个人要么胆大包天,要么……助理的地位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监狱长?。
也可?以?是他本?人。
章驰朝周宇伸出手。
周宇心领神会将终端递了出来。
章驰开始编辑信息——
“我知道你干了什么。”
发送。
发送成功。
周宇凑过脑袋:“干了什么?”
章驰:“钓鱼。”
周宇:“什么?”
项景的回复来得很快——
“什么意思??”
章驰回复——
“我们?在这个城市有很多的眼睛。”
周宇看着终端屏幕上的对话框摸了摸下巴:“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终端跳出一条最新回复——“你在讲什么?”
章驰回复——“是你杀了她。”
周宇:“杀了谁?”
章驰:“助理。”
周宇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章驰:“我不?知道。我猜的,10%的可?能。”
周宇:“这么低。”
章驰:“现在变高了。”
周宇愣了一下。
章驰指着屏幕上一动不?动的对话框:“回复过来的时间越久,概率就越高。”
大概两分钟,项景终于回复了——
“这跟我们?今天的事情?无关?。”
岔开话题,就是毋庸置疑的默认。
周宇:“……高。”
“钓到鱼了。”
顿了顿,他又喃喃道:“真是他杀的,靠,这个变态,自己?人都搞啊。”
章驰将终端递回给周宇。
周宇:“我们?真的在这座城市有眼睛吗?”
童西和韩戈倒是有过合作,但他们?也不?只是为魏易服务——在没有被需求的时候,他们?都是自己?做自己?的“生意”。
他们?算不?上眼睛。
章驰:“没有。”
“吓吓他而已。”
顿了顿,她又说:“我总觉得,他不?会那么配合我们?的计划。”
众人继续进发,章驰在前面带路。周宇跟着后面,盯着章驰的背影出神。
如?果项景要动手脚,那么他必须确保他们?所?有人都无法“发声”,他的秘密才会真正的尘封入土。但如?果他们?死了,他的秘密还会泄露出去,他动的手脚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魏易虚张声势,说他们?在这座岛上有“眼睛”,如?果项景提前有杀掉他们?的计划,他被魏易的把戏吓到,很可?能会真的放弃计划——
“眼睛”神通广大,“眼睛”可?能会在得知他们?死后,被安排将项景的秘密公之于众。
他的异血身份,他杀的人,加在一起,别说断送前途,很可?能会出去法院一趟,又重新回来垃圾岛。
以?犯人的身份。
周宇收回目光。
真是头一次见到……
比他心眼还多的人。
还没有走到机场的人行安全通道,飞机的轰鸣声已经乍响在耳边,章驰抬起头,只见天空中?一架白色的飞机正穿破云层,一点点在视野之中?放大。
她的心跳了一下。
剧烈的跳动。
第106章 垃圾岛75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一架白?色飞机上, 它隔得很遥远,但是不久之后,如果幸运的话, 他们就将登上这架飞机, 也在天?空之中这个高度。
奇良有一点紧张, 他一紧张就又犯了爱多说话的毛病:“其实我?一直都有一点晕机。”
周宇:“别吐在我?身上。”
奇良:“你这个人真的很没有同情心诶。”
周宇:“所以别吐在我?身上。”
奇良:“……”
飞机在12点钟准时落地,滑行一段距离之后,停在了机场大厅的右侧,从他们这个角度, 看不清楚正在发生什么。
按照项景的说法,飞机是来运货的, 他们需要等待卸货,等货物卸完,驾驶人员会下机到大厅里面稍作休息,休息完毕之后, 再开启下一趟航班。
回程航班,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这就是他们正式开始劫机的时间。
进入机场的通道并不宽大, 有点像是建在地面的地下巷道, 大概能够容纳五六个人并行,通道的灯光是圆形的小灯,嵌在洞壁上,光源很多,但分布均匀,并不刺眼?。每隔一段距离,通道上方都会出?现一个电子?眼?, 被一个长长的金属臂架起在正中央的位置,球状电子?眼?, 里面没有灯光闪烁。
章驰稍微松了一口气。
项景已经断开了监控。
走了大概300米,终于来到了通道的尽头,只有一个供以验证的机器,就驻扎在地面,高到章驰肩膀的位置。
一扇门。
门的两侧都各有与之相?连的防护栏,防护栏比门稍微矮一点点,但也不是轻易能够跨过的——就算能跳到那么高,也无法从防护栏与天?花板之间的空隙之中翻过。
那条空隙不算窄,正常人身体厚度的两倍,但问题是,防护栏带电。
从防护栏爬过去就会让人火花带闪电。
门不是很大,一次只能供一人通行,不是实心的门,也没有跟墙面连接在一起,还差一点点顶到天?花板,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一个框。一个金属框,右侧是一个到章驰腰线高的立方体,立方体朝着天?花板的一个面有一块电子?屏,屏幕上面闪动?着日期、温度、以及气压。
但那都是在屏幕最上面,滚动?的长条,中央的位置写着“请快速通过”五个绿字。
在屏幕的最下面,有一个刷卡区,生物信息卡,植入在工作人员手掌的芯片,上面有一个比成年男子?手掌稍大一点的手指形状的白?框。正常的流程是,先?贴上去,认证成功,门才会打?开。
众人在门前站了大概三十秒。
门一直没有关闭。
这条通路稍微有一些?曲度,但走到末端位置的时候,依然能够看清楚终点的门是开是关。
门口是心非地等了很久。
奇良:“还会有诈吗?”
从目前来看,一切都非常顺利。项景开了所有认证,他们得以在机场重地长驱直入,包括这一扇门本来该刷一次通过一人次的门,把?“闲人勿进”变得像“欢迎光临”。
“不知道啊。”周宇一边观察门一边说,“万一,我?只是说万一,这一切只是一个假象,这个显示屏上面的东西其实是假的,一种伪装,他想让我?们掉以轻心。实际上认证并没有打?开,等我?们过去,‘咔’,门就报警了。”
从技术的角度分析,这种猜测并不是没有可能——至少?奇良觉得并不难做到。但他们已经来到这里,无论如何都要向前。后退不是一个可选项。
路雨第一个跨过了门。
门没有报警。
所有人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是陆英。
门依然没有报警。
下一个是周宇,他跟一个刚爬上岸的螃蟹似的,伸出?一条腿,极为不情不愿地弯下身,好?像被一个急不可耐的饕客抓着,还没等螃蟹上锅,就沾了一下酱料——那无形的酱料就在门的另一侧,“咻”地一下,周宇的腿又抽了回来。
报警没有响。
他战战兢兢地跑了过去。
所有人都安全通过了。
穿过自?动?扶梯,很快到了机场大厅,项景就站在大厅连接另一处出?口的位置,被阳光照着,穿一件长外套,机场里面两个执勤人员都躺倒在角落,进门的时候,章驰看了一眼?大厅内部的电子?眼?,跟刚才一样,都已经歇菜了。
项景真是……意外的配合。
他们能想到的和他们想不到的,都已经被他提前搞定。连执勤人员都不需要他们操心。
奇良凑到章驰耳边,说:“我?觉得他真的被咱们吓着了。”
吓着了吗?
也不一定。
至少?从他现在的状态来看,似乎并没有被刚才在终端里收到的消息所影响。
穿过大厅,项景走到章驰面前,微微笑道:“恭喜。”
“你们就要出?狱了。”
章驰:“托监狱长的福。”
很难想象,曾经在改造营里面掌握她生死的男人,现在会“风度翩翩”地站在她面前,温和有礼地向她道一声恭喜。
不过,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他一定不是真心实意希望他们远走高飞。
项景的目光挪动?到了章驰
背后,他看着剩下的五个人,微微有一些?惊讶:“你们竟然有五个人。”他的目光落在路雨脸上最久,大概是很难想象,胆大包天?要实施越狱的人中还有一个半大的小孩。
路雨:“看什么看!”
项景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一种若有若无的杀气从眸子?里面掠过,非常快,如果不是仔细去看,几乎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路雨:“装什么装!”
项景:“……”
现在他眼?睛里的杀气已经如有实质了,章驰拍了拍路雨的肩膀,路雨将胸口即将要掏出?来的枪收了回去,项景脸上消失的笑容重新浮起。他笑得并不算假,只是非常的公式,他本身不是一个看起来爱笑的人,至少?在改造营的时候,章驰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他的笑容很浅很浅,大概只是为了掩盖嘴角耷拉下来的弧度。
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在意形象的人,他知道自?己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非常地严肃,非常地冷酷,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警惕心。
微笑是让人卸下心房的利器。
章驰微微皱眉。
机场大厅是全封闭的,除了门之外的地方,都不透光,但里面的灯光打?得非常亮,亮得几乎可以看清楚地上每一块砖的纹理。
现在属于等待时间。
飞机停稳之后需要卸货——它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运送岛府的生活物资,项景与他们碰完头,又走出?了机场大厅,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外面监督运货的进度,等货卸完,驾驶人员下机休息的时候,他就会回来提醒他们行动?。离开机场大厅的时候,他试图把?大门关上,但周宇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项景:“我?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除了被撂倒的执勤人员之外,机场外面还有监督运货的工作人员,虽然隔得很远,但万一人绕了进来,确实存在一定的风险。
周宇:“呵呵,万一你事?先?在机场安排好?毒气,等你一走,门一关,释放毒气的装置打?开,我?们不就全都玩完了?”
周宇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毕竟从能力和道德上,项景都是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最终是没有关门。但周宇仍然放心不下,绕着机场内部打?转,结果是什么都没有找出?来,只能作罢回到座位上,在等待期间,他一直不停小声说着什么。
奇良就坐在他旁边,受不了他在耳朵边嗡嗡,实在忍不住问:“你念什么呢?”
周宇:“祈祷。”
周宇向神?祈祷,他们能够安全地离开。因?为祈祷的神?过多,他一个人在那里叨叨了十五分钟,终于,等到项景回来,他的祈祷仪式停下来了。
项景:“货运完了。人正在休息室吃饭呢。”
飞机驾驶员旅途劳累,需要稍作休息,再踏上返程的航班。搬运货物的工作人员已经离开,项景带着所有人往休息室进发。
休息室离大厅并不远,他们不需要从外面走,从地下通道,穿过去,就到了单独的休息室,项景打?开休息室的门,一股食物的香气带着余温似的袭来鼻尖,章驰扫了一眼?休息室,桌上没有摆放任何的食物,角落有一个送餐机器人,腹部的位置开了个口——垃圾处理口,边缘的位置蹭上了一点奶油。
房间内有一张长条的真皮沙发,一个一米八几,身材精瘦的年轻男人正躺在上面,脸上盖着一顶帽子?。大概就是飞行员。吃完饭,正在午休。
周宇有一点感冒,咳了一声。沙发上躺着的男人微微动?了动?眉头。周宇又咳嗽了两声,男人终于从睡梦中被吵醒,他掀开脸上盖着的帽子?,不耐烦地,挣扎似的睁开眼?睛。
六个人团团将他围住,一把?枪对准了他心脏的位置。
***
飞行员非常配合,也许是因?为双拳难敌十二手,也许是因?为发现连这个岛的最高长官都已经被他们这帮“犯罪分子?”控制。他试图逃跑过一次,陆英将他掀翻在地,他切换成了狗的形态,死死将人押在地上,项景亲自?将飞行员扣了起来。
他对这一次劫机越狱也准备得很充分,他准备了一副手铐,扣在了在场唯一一位没有犯过法的人手上。
项景抓住飞行员的领子?:“雅瑟,配合一点。”顿了顿,他又说,“不想死的话。”
七个人一起走到了地面,一架雪白?的飞机就停在他们正前方,飞行员和项景走在最前面,路雨拿着枪走在后面,走了没两步,远方就传来了一声极重的闷响。
响声非常浑厚,好?像一条藏在地里的怪兽,骤然被地面上不知天?高地厚的路人踩了一下头,狂嚎着掀开地皮直冲上天?,又俯冲直下,重新砸在地面之上。
爆炸音。
所有人猝然抬头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107章 垃圾岛76
东南方向, A区边缘地带,爆炸声音很远,但是因为太大声了,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惊动到?这座小岛A区腹地的所有人。
项景皱紧眉头。
这是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爆炸。
即使没有任何?的画面传来。
声音已经解释了一切, 炸药用量绝对不小。
章驰兜里的终端响了一下。她掏出来, 打开,屏幕上弹出来一条信息,童西发的,内容是:
——“已经引爆。”
章驰将终端揣了回去, 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项景正在看她。她微微颔首:“是我干的。”
在监狱长面前承认罪行?是一件并不理?智的行?为, 但由于这件不理?智的行?为之前已经叠加了一件更不理?智的劫机事?件,这句掷地有声的话就忽然变得举重若轻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章驰:“抱歉,事?关重大,没有提前通知诸位。”
临到?上机之前,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每一处都?可能成为泄密的口子。童西跟她单线联系, 连韩戈都?没有插入其?中。
周宇很想说你哪一次是提前通知过的, 但话还没有组得顺溜,就被他从喉咙吞了回来——往好处想想,这一次她不是瞒着?他一个人,她是瞒着?所有人。
奇良在这一刻表现出了罕见的机智,他问?:“海恩科技的医院?”
章驰点了点头。
项景:“你的防备心很重。”
章驰:“我向来高看监狱长一眼。”
项景的脸色算不上好。即使这是他今天碰头以来遇见的第一句夸奖。
爆炸属于最高紧急处理?事?项,执法队的人现在恐怕已经出发了。
她的目的是引开他的人手。
“滴滴滴滴滴——”空旷安静的空气被一阵很细微的默认铃声打破了。
众人看向项景。
他穿的长外套,披在外面, 扣子没有扣,里面还是制服, 终端就放在他的上衣口袋,冒出了一个若影若现的头,带着?胸前口袋的布料在震。
项景取出终端,按下接听?键。
交谈很短暂,也?许是因为事?态很紧急,也?许是因为他本?身不是一个喜欢跟下属多聊的人。例行?公?事?,安排,吩咐,挂掉电话。
项景将终端放回上衣口袋:“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打电话的是执法队队长,就在刚才的通话之中,他吩咐了所有在A区的执法人员赶去了那间发生爆炸的医院查看情况,要求是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章驰:“谢谢配合。”
项景:“应该的。”
空气中硝烟弥漫。
众人没再?说话,项景在前头带路,很快到?了登机口,飞行?员先上机,但他的手铐仍然没有解开——为了防止飞机上有什么杀伤性武器,他必须得提前坐在该坐的位置上,陆英陪他上机。第二个上机的是项景,路雨拿枪抵住他的后背,跟着?一块儿上去了。
下一个本?来该是奇良,但他就在这个时候,掏出了终端,对着?飞机咔嚓照了一张。回过头,又对着?垃圾岛照了一张。周宇赶紧上前把他的终端抢了回来:“干嘛,你要保留我们的犯罪证据?!”
周宇不懂奇良对于照片的执念,奇良也?不懂周宇对于抹干净“犯罪证据”的执着?,两个人抢来抢去,终端直接被
甩飞了出去,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终端没有摔坏,但争论休止了。奇良亲自打开终端删除了照片。
周宇:“这就对了嘛。”
周宇和奇良先后跳上飞机,章驰走在最后,走到?自动升降梯的最后一级,她回头看了一眼整座城市,蓝天白云,今天的空气和阳光都?很好,非常安静,非常空旷,不像是有任何?埋伏的样子。
这是他们最后一道关卡,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地出发,抵达机场,项景没有在任何?一步做手脚——即使有,他也?没有暴露出来,太顺利了。
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浪,来到?这里,坐上飞机,就要离开。
成为第一个从垃圾岛逃出去的人。
章驰摸了摸藏在风衣口袋的枪。
这一刻美?好得过于无端,到?令人觉得好像在垃圾岛发生过的一切都?是梦一样。那些死了的人,半死不活的人,每夜的提心吊胆,辗转成眠,都?并不真实。从来没有发生过。阳光就在这一刻刺破云层,锐利的光扎入了眼睛,她不由得伸出手掌,遮了遮额头。
连手背都被照得有一些发烫。
像是她刚来这座岛上,坐的那一架飞机一样。
今天很适合旅行?。
出发和抵达。
章驰钻进机舱。“隆隆”两声轻响,飞机舱门就在此时关闭,阳光彻底被阻隔在了机舱之外。机舱内部的设计跟押送犯人的飞机有异曲同工之妙,中间是空出来的过道,两侧两排座位对面而视,座位不是很多,一边有五个,其余的都是空出来,供以货物存放。
地面铺着?浅蓝色的毯子,上面有分?割开来的白线,白线旁边还有一些绿色喷漆的记号,标记的是字母,A1,A2,A3。记号间隔得非常均匀,如果将白线也?纳入其?中,会发现连接起来是一个正方形。
正方形的底座。
也?许是运送的货物,非常规整,除了毯子之外,机舱内一切需要喷漆的地方都是白色的,跟机身一样,连个LOGO和标签都没有。白色并不是工业装修的优选色调,一点灰尘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有酒店会喜欢,干净和白色总是互通。
这架飞机内部意外的干净,没有任何?的垃圾和灰尘。
一架运货的飞机。
按照项景的说法,这架飞机每年来垃圾岛执行?飞行?任务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除了来垃圾岛,这架货机应该还会有别的公?务执行?——否则就是资源的严重浪费。但这里面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是频繁使用的货机。
章驰皱了皱眉头。
这架飞机非常的古怪,无论是飞机的外表,还是飞机来的时间——项景分?明有调度飞机的权力,但他竟然也?无法预估飞机来的时间,他只能“被”通知。好像……好像有一个比他权力还大的对象,或者不可抗拒的因素,阻碍了他的权限。
飞机即将起飞。章驰叫周宇去搜了项景的身——在刚到?机场的时候搜身不能保证他不会在独自行?动的时候偷拿武器,项景双手举起,周宇直接把他的大衣扒了下来。从鞋子到?头发,一寸没有放过,在要扯掉他腰带的时候,项景终于开口了:“不要公?报私仇。”
周宇幽幽地看了项景一眼,收手了。
他走到?章驰面前,摇了摇头:“没藏东西。”眼神分?不清楚是高兴还是失望。
项景被安排坐在左排五人座位的中间,路雨拿枪坐在他的左边,周宇坐在右边,奇良坐在周宇的旁边,章驰单独坐在对面那一排五人座位的中间。
这个位置,可以将所有人的动作收入眼中。
飞机开始滑行?,“隆隆”的跑动声响在耳边,终于,跟只小鸟一样,悬崖边伸出脚,试探了又试探,最终猝不及防被别人在屁股后面踢了一脚,跌入悬崖之前,手忙脚乱地起飞了。
飞机拉升得非常快。
奇良一直闭紧眼睛,他微微张大了嘴巴——这样可以让耳朵被声音刺透的时候好受一点:“我有一点晕机。”
周宇:“要我跟你换个位置吗?”
奇良张开眼睛,他似乎不甚理?解周宇此时的好心:“不一样吗?”
周宇指了指项景:“你到?时候可以吐他身上。”
奇良:“……”
最后是没有换位置。对于晕机的人来说,夹在中间只会让人能难受。飞机终于拉升到?一定高度,失重感消失,水平稳定,章驰站起身往驾驶室走。
陆英体型高大,论肌肉含量,比那位叫雅瑟的飞行?员恐怕还要高出不少,不过只是外表能够唬人,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如果驾驶员做小动作,她怕他看不出来。
在休息室的时候,他们已经跟雅瑟商量好了飞行?路线,他们飞到?卡斯——一个中立小国家,这个国家经济不算发达,但和平,美?好,是一个小众旅游胜地。
当?然,他们不是去旅游的。
垃圾岛的自然环境比卡斯还好。
他们早就“旅游”腻了。
卡斯是他们的中转站,他们要从卡斯“洗白”身份,重新潜入白银共和国。
越是小国家,越是容易在身份问?题上钻空子,只要给钱,没有办不了的事?儿。实在不行?,他们甚至还可以搞搞偷渡。再?没辙,就留在卡斯——这是最末的选择,虽然白银共和国跟卡斯没有引渡条例,但他们的飞行?目的地会成为白银共和国搜捕的重点区域。
对于他们这种?进过垃圾岛的国际罪犯,谁也?不知道卡斯官方会不会开绿灯让白银共和国的执法人员进来。
甚至还可能联合执法。
当?然,这其?中涉及的流程太过复杂,时间周期会被拉得很长,他们不会拖到?最后一个选择。而且,根据周宇对岛府的分?析,岛府非常在意形象,如果他们在垃圾岛放跑了罪犯,他们和奥天帝国合建的这个与世隔绝的监狱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他们最好的选择是默不作声,以免白银共和国变成一个笑柄——至少在上一次十五年任期中,奥天帝国没有出过任何?岔子。
他们应该当?缩头乌龟。吃掉这个闷亏。
雅瑟的手在发抖。
他尽量避免去看旁边站着?的那个人,那个女人。
很奇怪的是,她的面容并不凌厉,表情并不凶狠,但那双眼睛,那双褐色的眼睛,轻描淡写地往他身上一扫,他就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滞。
心跳很快。
手也?很抖。
她保证安全抵达后不会要他的命。
但罪犯的保证不一定可信,他们是从垃圾岛出来的罪犯,那里面没一个好东西。
他们留着?他是因为他现在有用,等他们不需要他了,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心跳更快了。
他的脸也?开始发红。机舱内部的温度太高了。
他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
航线没有偏移。
他没有做小动作,面板上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女人终于转过身。
雅瑟松了一口气。
那个旁边站着?的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也?很有压迫感,但不比那个女人。她站着?那里,就是一个无形的,好像上膛的手|枪,他不想成为擦枪走火的理?由。
“咚!”——“哐当?”——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机舱内传来了东西跌落在地的声音,以及一个上了很明显来自属于上了年纪男人声线的尖嚎——
“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一声枪响。
第108章 垃圾岛77
章驰向?陆英道:“看着他!”
“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 我没有叫你,不要过来!”
整个机舱里面?拿着枪的只有路雨,是她开的枪, 叫的人是周宇, 项景呢?他一点?动静没有。他被安全带绑在
了座位上, 路雨拿枪指着他,就这么会儿的时间,她不应该把枪拿下来——还没到?累得换手的时候。
章驰掀开连接驾驶舱和“货仓”的挡帘,跟子弹一样射了出去, 雅瑟蓦然?觉得耳边有风飞过,侧过头, 只见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
太快了!
快得跟个鬼一样。
里头肯定出事了,她让这个人看住他,就是怕他跟着一起闹反抗——肯定是项景,项景没有跟他们同?流合污, 只要项景能够制服住他们,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雅瑟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向?天祈祷。
希望她人有事。
章驰边跑边从风衣里掏出枪——自他们上机开始, 所有人都已经脱掉了身上披着的“升级版简易防护服”, 长到?遮住半张脸的外套会让人看起来像一个桶,而且还大上一个码,行动起来更加不变了。
枪还没举起,就被人打在了地上。
准确的说,不是人,一个白?色的影。
鬼魅一般,带着劲风向?她面?门?袭来。速度太快了, 章驰侧身一躲,速度带着她整个砸在了飞机舱壁上, 她胸口一震,直觉得喉头就要涌出血来。
这是她的极限速度。
躲掉这个白?影的代?价。
白?影一击不中,很快刹住车,急不可耐又发起第二次进攻,章驰骇然?一惊,人贴住舱壁往右边一一滚,白?影直接砸在了她刚在位置背后的白?色舱壁之上,“轰”地一声爆响,在舱壁上面?留下了一个凹进去的小坑。
她尚未回过神,白?影又故技重施,追着她往面?门?而去,章驰往后弯腰,只觉得一阵风从脸上扫过,快得仿佛是一种错觉,她凭本能伸腿往前一踢,那白?影一声闷闷的重哼,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停在机舱的另一侧,就这样显出了原型。
项景。
他按住刚才被章驰踢到?的那条左腿的小腿肚,眼神阴郁地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章驰往机舱的乘客座看去,奇良和周宇都还坐在座位上,路雨站了起来,枪正在瞄准,地上有一枚弹壳,机舱内部铺着的地毯增加了弹壳与地面?接触时的摩擦力?,弹壳安静躺着,就在路雨身前的位置,至于弹孔,在章驰刚在坐着那个位置的椅背中央。
周宇惊魂未定地捂住胸口,伸出右手指着项景:“操你怎么还会变身啊!”
好像为了响应他的话一样,项景又在顷刻之间化作?了一团白?影——准确的说,不是白?影,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天鹅,但因为他行动得太快了,映入眼帘就只剩下一个白?色的不太真切的影子,连背上羽毛都糊成了游戏卡顿一样的白?色雪花,只能够在他形态切换的初期窥见端倪。
这是一只在天鹅群体之中来说略大的天鹅,因为它高到?了章驰的腰际,但是对?于人来说,它小得可怜,更古怪的是,他的下半身虽然?已经不是人体结构,但仍然?保留了人腿的长度,又细又长地拖着一条西装裤,章驰侧头又看了一眼刚才项景坐着的位置,安全带带扣完好无损,他根本不是挣脱出来的。
他是一个完全不符合常规的变异样本!
当然?,就变异本身而言,也很难说需要有什么模板样本,但问?题是,大部分人的变异都是“融合”,动物变异基因在人这一张“画板”上面?描摹,比如韩戈,比如陆英,就连于度那种怪物,也都没有像项景这样,可以完全的将身体从人的形态变成小到?数倍的动物。
这是变身。
跟魔法飞机少女一样。
他非常配合,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别的武器,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身体缩小,原来的安全带伸缩范围对?他来说毫无阻碍,他不需要挣脱,他只用“跑”出来,快得跟闪电一样,路雨的枪根本打不中他——
他太快了!
一团模糊的白?就这样在眼前无可抑制的放大,章驰瞳孔骤缩,拔地斜着往机舱另一头飞扑,即将落地之时腰腹一收,双脚踢在机舱舱壁之上,借力?往上抬起,两手抠住机舱上方?的白?色金属卡槽,整个人跟只考拉一样斜挂在舱壁之上。
“嘭”的一声巨响。
白?影直接冲击到?了她先前停留位置的后方?,飞机舱门?直接被这道始料未及的冲击力?撞出一个大坑,填坑的白?影在一瞬间之间从坑中窜了出来,扑腾着翅膀又随着章驰移动的轨迹按部就班地摩拳擦掌,“哗啦”一声之后,一头撞在了章驰的肩膀。
“嗬啊——!”
一股剧痛从肩膀一直延伸到了她的眉骨,好像一个马力?开足的电钻一样,钻入骨髓之后又龟裂抽出,墙壁的血肉一寸一寸崩裂,最后又从天而降一把在空中加满速度的大锤,“轰隆”一声,墙直接倾塌瓦解。
章驰“咚”的一下摔落在地。
太快了!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几乎都跟她不相上下!
他的体型更小,运动起来的空气阻力小得可以忽略不计,这只“天鹅”的短距离爆发力?远胜人类,它们就好像不需要任何前奏就能直冲入顶的云霄飞车,调动全身的肌肉力?量只在一个随心所欲的眨眼。
飞机不是什么破铜烂铁,他没有操控金属的能量,但是仅凭力?量,竟然?就能将整个机舱之中最厚的舱门?部位撞出一个大坑!
“哗啦”——
白?影收翅落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卸力?,最后化作?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上半身全1裸,小麦色的皮肤上不分规矩地散落着一些深浅不一的条状疤痕,肩膀的位置甚至还有一个圆形的增生——看上去像是曾经中弹。
他曾经上过战场。
他的裤子还是刚才那一条,崩裂的衬衫和外套都留在原来的座位上死不瞑目,皮带——皮带还留在原位,又细又长的动物腿也在此刻变回人形,肌肉的弧度甚至能透过光滑笔挺的西装裤窥见一二。
只从裤脚的长度和衣服的整洁程度,都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很讲究的男人。
章驰突然?知道他为什么不让周宇动他的皮带了。
在敌人面?前宽衣解裤确实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项景捂着前额面?容阴沉地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这是把自己?当作?武器的代?价,硬度过高的物品对?他这个擅自袭击的不速之客发起的反抗,这个女人的速度太快了,按照他的计划,他应该一击即中,这一群废物之中只有这个女人值得忌惮,她是行动的主?心骨,所有人,包括周宇都听她号令。
杀了她,这群人就自动变成一盘散沙。
但他没有一击即中。
她快得已经不像人类了。
这是他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对?手。
不过还好。
他还在上风。
“咚!”
章驰还没有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身影已经从她面?前不到?半米的距离袭来,这个影子过于的高大,到?几乎要将她眼前的光都遮住的程度,她还没来得及往旁边滚走,脸就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皮肉覆盖最少的颧骨蹭地一下上了火,疼得她眼前近乎要黑了过去。
睁开眼,项景就架在她的身上,嘴角挂着冷笑,下一拳头又挥在了半空。路雨的枪口已经将他瞄准——
“不要动!”
她一直在瞄准。
只是一直都不是时候。
直到?他不再是一个变幻莫测的白?影,直到?他显出这个硕大的人形。
这是他最大的劣势,他没有枪。
项景瞥了一眼路雨,她就站在离他不到?两米的距离之外——没有人能够追上他跟这个女人的速度,这么片刻,他们都还愣在原地,这个小孩倒是机灵,还知道用枪,但是……
也不过是垃圾岛盛产的废物渣滓罢了。
项景收回目光,他瞥得非常地快,挥舞在空中的拳头并没有停下来,但落至章驰眼前的时候,他改拳为掌,拖住章驰的肩膀,将她换在了自己?的身前挡住。章驰的身型比他小了不知道多少,现在他们纠缠在一起,路雨瞄准的角度变了又变。
就在她准备扣下扳机的刹那,奇良大喝一声:“不要开枪!”
从概率学?的来讲,对?于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物体,体积越大越更容易被打中。但是人命不是可以用概率计算的东西,只有零或者百分之百两个选项。
路雨犹豫了。
剧烈的疼痛一直从左肩贯穿到?左脸,章驰觉得自己?几乎要抬不起左手了,但万幸,她还有一只胳膊可以用。她右脚踩地,从一块笔直的板儿变成了一条长腿的凳,现在这把凳子就稳稳架在项景的腰上——
天道好轮回。
她刚才吃的闷亏,现在也轮到?他
试一试了。
“砰!”
项景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脸颊骤然?被千钧之力?挤压得偏向?一边,鼻梁是力?量的最后一站,他的鼻骨在一瞬之间被打碎,血从不堪一击的黏膜之中缓缓滚落,“啪嗒”就到?了他的口唇。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一双褐瞳。
就在他身体上方?,冷冷地将他看着,好像看一具已经死掉的尸体一样。
打碎鼻骨对?于经过训练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但他的骨骼在变异时经过强化,他的骨骼硬得能比拟海金钢!项景脊梁冒出冷汗。这是女人的强项不是速度,是力?量!他不应该在将她撞倒之后与她缠斗,他不可能杀掉她,她在近身作?战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咚!”章驰挥手又是一拳。
项景硬生生又在左脸挨了一记重锤,他撑起手臂想要翻身,章驰右手挥拳,左手本能地要去按住项景的肩膀,但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左肩开始辐射到?整个上半身,她的力?量一边往项景的身体传导,一边被项景的翻身时带出来的忽上忽下的力?量回震得整条手臂都开始颤动。
痛!
终于,这条手臂好像管不住闸门?的水池一样,被项景的肩膀撞了回来,章驰右拳挥到?了铺了地毯的机舱底部,空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来自金属板的痛呼,项景跟条鱼一样从她左手边的漏洞钻了出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化做了一团跟刚才一样的白?影,最后能够清晰捕捉的只不过那两条细腿无法支撑住的灰色西装裤,“啪”的一声将尾巴甩在在了机舱舱壁之上,又很快地随着白?影冲到?了半空。
“砰!”
路雨的子弹射了出去,没有打中。章驰大呵:“别开枪!”
机舱内部的空间太过狭窄,项景的移动速度非常快,瞄准加扣动班机的时间不一定赶得上他移行换位的时间,最关键的是,太过狭窄空间的子弹弹射很难被精准控制。
如果无法确定击中目标——比如把枪抵到?人的脑袋上,最好不要做这种可能伤到?自己?人的事情。
路雨听话地将枪放下,周宇和奇良拉着她往机舱最右边的角落猛冲——派不上用场的人最好不要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免得一不小心就成了肉弹和人质。
当然?,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还没等?周宇冲到?一半距离,白?影就冲着他的背撞了一下,周宇大叫一声,“噗通”摔在了地上,痛得龇牙咧嘴,项景在原地换回人形,他脚上的鞋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甩掉了,他赤脚踩中周宇的胸口,把正要翻了个面?正要鲤鱼打挺的周宇又踩了回去。
“你……大……爷的……”周宇口齿不清地对?着项景开炮,“我……招你……惹你了我……”
项景没有回答他,在章驰冲过来之前,他将周宇单手从地上提了起来,右手扣住周宇的脖子,周宇身量比他矮,直接被他提得双脚离地,脸憋得通红,嘴皮子还在张,但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路雨机灵到?家,同?一时间将枪掏了出来:“你杀了他我就打死你!”
项景松了一点?掐住周宇脖子的力?道,周宇翻了一个生理性的白?眼,又翻回了黑眼珠白?眼仁,他两脚终于触底,鼻孔翕张,嘴巴开到?最大,大口大口地呼气吐气,还不忘眼泪汪汪地看向?路雨:“呜呜呜呜呜我就知道没白?疼你……”
路雨嫌恶地看了周宇一眼。
周宇闭嘴了。
他觉得有可能他再攀关系瞎矫情,路雨的子弹会先杀了人质再杀掉劫匪。
章驰收起了拳头,她捂了捂左肩,感觉骨头应该是被撞碎了,疼痛像潮水一样不停地袭击着她的大脑。
她尽量保持表情的稳定。
项景没有在机场设伏,也许他曾经想过,但是权衡之下,他觉得自己?要冒的风险太大了。对?于他来说,脸面?和前途比什么都要重要。他不想在垃圾岛上闹出任何动静,留下任何把柄。独自上机是一场豪赌,他什么都没有带,没有枪,没有刀,没有任何杀伤性武器——除了他自己?。
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他能够杀掉他们所有人,再若无其事地返回垃圾岛。
章驰走到?了路雨对?面?的位置,这个位置可以挡住项景另一条去路。一个三角。现在他们四?个人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
“你能够切换两种形态,变成天鹅,你的速度和力?量都会到?达极限,但问?题是,机舱内部的空间太过狭窄,你一旦没有击中目标,收不回力?,自己?就会面?临受伤的可能。变成人形之后,你的力?量和速度都受到?了制约,你觉得你打不过我。”
“你抓了周宇,然?后呢?”
“我们有人,有枪,我们因为周宇投鼠忌器,你也没有办法将我们一网打尽。”
这是一个不太典型的人质被劫情形,通常情况下,当犯罪分子手握人质的时候,正义的一方?会尽可能满足犯罪分子所有的要求,甚至还会出现谈判专家用自己?交换人质的感人场面?。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挟的是一帮“犯罪分子”。
还是临时搭伙的那种。
除非项景脑子被驴踢了,否则绝对?说不出口让其他人自己?枪毙自己?的诉求。
“你很聪明。”项景拖着周宇往机舱一侧挪动,直到?后背抵住紧急出口旁边的舱壁,“现在我不想杀你了。放我走。”
章驰:“我们没想过杀你。”
项景:“我信不过你们。”
“叫雅瑟下降。”
在场唯一有闲的奇良跑去了驾驶舱,话很快带到?,命令很快执行,飞机骤然?下拉,在飞机下降到?内外压差没有把舱门?顶死的地步时,项景一手扯着周宇,一手推开了紧急出口的舱门?。
天光大亮,随着一声爆炸般的巨响,狂风席卷进机舱内部,空调出风口喷出烟尘,奇良是唯一一个系着安全带坐在座位上的人,但门?正好在他斜前方?不远,他的头发连着冲锋衣的帽子被哗啦往后扒开,脸上的肌肉都被风流拍得乱了章法,他双手死死扣住座椅,但没了多久,一声尖叫之后,晕死过去。
路雨已经躲在了机舱最里侧的角落——这个位置最方?便观察所有人的动向?,她眼睛都快无法睁开,手上的枪还架着,枪口对?准站在舱门?的项景。
此人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顶着狂风和压差站在风口,裸着上半身,一手抠住金属门?框的卡槽,一手还能将周宇跟只小鸡一样扣在怀中。但现在,周宇已经没有了成为他掌中之物的荣幸,项景抬腿一脚,周宇一声尖叫,跟个土豆一样在地上滚了两转,最终撞进了路雨对?面?的另一个机舱角落。
周宇双手扒拉住机舱舱壁,竟然?比奇良还有“骨气”,顶着狂风的摧残饶有余力?地对?着项景张口骂了一句,风声呼啸,章驰没有听清楚他骂的什么。
想必项景也听不清楚。
他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章驰就站在紧急出口舱门?的另一侧,风吹得她左肩的骨头阵阵发痛,她竭力?睁开眼睛,用快要将飞机舱壁的金属融化的力?度扣紧一块凸起的卡扣,往舱门?外看了一眼。
飞机已经下降到?能够看见地面?的地步了。
但还是非常的远。
反正从上面?掉下去,一定能够粉身碎骨。
项景双手撑住舱门?的门?框顶端,风吹着他的头发和光1裸的上半身,他的肌肉线条带动着那些陈年旧伤跳动得深刻和纵横。
他精心打理的头发已经被狂风吹得乱了分寸,额前几缕下不听服从的黑发几近扎入眼睛,断裂的鼻骨还被皮肉和筋膜包裹着在他脸上努力?靠拢。
在肆虐的狂风之中,他突然?松开了手。
“哗啦”——!
站在舱门?的男人没有被如意料之中被风掀翻坠地,两扇硕大的,比他整个人还要大至少三倍的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翅膀在他的背脊中央陡然?展开,蓬松的羽毛在阳光和风中无遮无拦地掀动起舞。
他赤脚踩在机舱舱门?底部,两手重新攀上舱门?顶端,他的脚就在此时离地了,大
得快要将正午的天光遮得分毫不露的翅膀带着他将舱门?顶住,翅膀震动得像一场没有预警的小型爆炸。
“我改主?意了,比起逃——”
项景的眼神是前所未见的阴郁,他下半张脸还有从鼻翼到?下巴的斑驳血印,狼狈得像一条落水狗,声线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高傲。
“我还是更想要你去死。”
章驰眼角一跳。
他不是想要逃。
他是想要……
展翅。
周宇瞪大眼睛指着项景:“操,鸟人!”
第109章 垃圾岛78
周宇话音未落, 章驰已经滚往机舱内侧,捡起了?刚才被撞掉的?手?|枪,项景就站在舱门口, 冷笑着开口:“一把枪, 你就能赢过我?”
子弹出?膛。
章驰瞄准得很快——他就站在紧急出?口的?位置, 连带着翅膀,一个硕大?的?,根本没有移动目标,不止章驰, 路雨也对着他开了?一枪。
意料之外的?,子弹直接从舱门冲了?出?去, 消失在茫茫天光之中。
项景消失了?。
就在她扣下板机的?刹那,他振翅一飞,虚影儿一样,彻底消失在了?舱门。
章驰沉着脸站起身, 她手?里的?枪都要快握不稳了?——出?膛后的?回震,她的?肩膀放射性的?疼痛, 连带着太阳穴和眉骨都开始一起跳疼。
项景不符合目前她所?知对异血的?所?有记载, 不论是在医院登记过的?病人?,还是网络流传的?所?有关于异血的?资料,他直接挑战了?对于异血的?定义——人?与动物基因融合之后展示出?可?转换为类人?或类动物两种形态的?人?类。
他有三种形态。
会飞的?怪物。
他想要杀光他们所?有人?,他的?翅膀太大?了?,他无法在飞机里面开翅,但问题是,那两扇硕大?的?翅膀虽然能让他以人?形快速移动, 但它们也同样限制了?他的?行动。
他进不来机舱。
他怎么杀得了?他们?
除非……
章驰大?呵:“关舱门!”
三个人?离舱门的?距离都不算近,奇良已经昏死过去,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周宇算得上占据“优势”,他没有半点磨蹭地撑住机舱舱壁,顶着从舱门口呼啸进来的?狂风埋头狂冲,就在这时——
嘭!
飞机巨烈地震了?一下。跟艘在海上航行的?小船一样,迎面撞见一个恼羞成?怒的?大?浪,兜着船上的?人?在浪上摇摇晃晃起来。
周宇被风掀翻在地。
舱门口又?重新出?现一抹无法忽视的?雪色。
一双专属于男性的?大?手?一左一右攀住舱门底部,他的?手?指扣得极为的?紧,关节发白,手?背连带着手?腕上都是凸起的?青筋。
血液在他的?体内沸腾。
“哗啦”——
一双白色的?翅膀比人?更率先闯入视野,振翅,舞动,一片羽毛被风直接卷入了?机舱内部,随着气?流撞上了?章驰的?眼角。
她伸出?手?夹住羽毛。
一个男人?就在这时从舱门底部一点点现出?了?头,背后硕大?的?白翅在顷刻之间缩小到等肩的?宽度,漫天都是被他震落的?羽毛,细的?,粗的?,“哗啦”,翅膀一震,他跟着风一起从舱门口撞了?进来。
章驰抬手?又?开了?一枪。
子弹飞出?了?舱门口,没有任何?穿透血肉的?声音,项景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风比他还要先光临。一股极冷的?风,先撞进章驰的?鼻尖,再撞进她的?眼睛,在几近睁不开眼的?状态下,她手?上的?枪被一股大?力撞掉了?,“哐当”一声,枪直接从舱门被踢了?出?去,一双温热的?,带着人?类体温的?大?手?攀上了?她的?脖子。
他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在呼吸变得困难之前,章驰竭力又?喊了?一句:“关……舱门……”
“你真的?很有勇气?,”项景掐住章驰的?脖子,他的?身高比她高出?一个头,眼皮微微往下垂着,神情写满了?愤怒,背后的?翅膀就在这一刻停止了?震动,“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你该死。”
路雨举起枪:“不准动!”
项景抬头看了?一眼路雨,肺腑中传来一声闷笑:“开枪。”
“看你能打中谁。”
很显然,会飞的?人?总是比不动的?更有不当靶子优势。
路雨犹豫了?。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犹豫一样,项景背后的?翅膀又?震了?一下,由慢及快,像踩了?油门的?跑车一样,“轰”地一声之后,不受交通管束地冲到了?路雨面前。
难以想象的?身体素质。
一个鸟人?。
能在带着一个人?的?状态下迅速地飞到机舱的?另一角,他抬起脚往路雨的?肩膀踢去,路雨手?中的?枪就这么甩了?出?去,她整个人?跟着旋转的?陀螺一样,“咚”地一声撞上另一头的?舱壁,不知道磕到了?哪里,就这么晕了?过去。
周宇在地上爬了?起来:“打小孩!你有没有人?性啊!”
项景充耳不闻,他“嘭”地一声将?章驰按在舱壁之上,好像抓着一条在案板上的?鱼,在他要剐鱼之前,他要先把鱼在地上撞个半死不活。
“你该死。”
狂风吹起他抹过发胶的硬挺黑发,灰色西装裤被吹得飘摇无助,全靠他那两条纹丝不动的?腿扯在原地,这是唯一一次,他没有戴着白手套在公众面前露脸——他手?掌靠掌心的?那一节指骨一半以上都被蹼肉连在一起,那肉绷得太紧,他最?近没有做过手?术,他似乎失去了掌控自己身体的?分寸。
他的?肉裂开了?。
鲜红的血从里头滚涌出来。不是很多,但渗进了?他的?指节,粘在了?章驰的?脖子上。
这是他完全锢住别人脖子的代价。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项景狰狞着脸看着被她困死在角落的?女人?脸一点点充血,张着嘴,但一个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知道,你很害怕。”
“人?就该怕死。”
“我也想听你求饶。”项景说,“但想想,还是算了?。”
他的?手?指继续用力,血不停地从崩裂的?新生蹼肉中间渗出?。
“哐当”——
一声巨响。
风停了?,项景猝然扭过头。
周宇就趴在舱门口,手?刚刚从舱门上滑了?下来,累得半死不活地张口:“总算……有一回……猜中……你到底……要干嘛了?……”
项景额角一跳,一种难以言喻地古怪感袭上心头,潜意识比思?考更快地占据了?他身体的?主导权,他猛地回过头,但已经晚了?——
刚才还被他擒住就快瘫软在地的?女人?低头一口咬中了?他的?右手?,项景吃痛松了?力,胸口就在同时被踢了?一脚。
“嘭!”
他整个人?被拍到了?机舱舱壁之上,喉头直接涌出?一口血来。
“你、错了?,”章驰扯掉舱壁之上的?曲状金属杆,咳嗽两声,“我不是……怕你。”
金属杆在她的?掌心一点点融化成?一条不到婴儿手?臂粗细的?不甚规整的?长杆,长杆两头都泛着尖锐的?寒光——那长杆端头在她掌心滑了?过去,魔术一样地,融成?了?两个圆锥的?头。
“我是怕你逃。”
半空中闪过一道银光。
长杆没有扎中项景的?身体,他很快地振翅到了?机舱到了?另一个角,快接近驾驶舱的?位置。他的?脸上是无穷无尽的?震惊。
“你敢诈我。”
话音未落,项景振翅横在半空,脚直冲章驰心
口而去,章驰捡起跌落在地的?长杆往前一挥,雪白的?翅膀直接被打得羽毛乱飞,项景闷哼一声,翅膀往后一收,一手?掌住舱壁,堪堪稳住身型,脸色巨变。
他的?速度毫无疑问比她快,但有了?那一根长杆,他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他的?速度会在最?后反成?为累赘——如果他被那根长杆拦住,他冲刺的?动力全都会回弹到他自己身上。
这是他最?优越的?形态,保留了?动物形态三分之二的?速度,同时兼有人?的?力量和便利。
但是力量……
他根本比不她的?力量。
她拿的?那一根杆,被他全速撞击的?状态下,即使被撞出?了?明显的?凹坑,她依然能不动分毫地站在原地。
怪物。
一个力大?无穷的?怪物。
“我没有想过杀你。”章驰在掌心重新抚平被撞得快要对折过去的?金属杆,“就在刚才之前。”
“哗啦”,翅膀在半空一展,项景直奔地上那一把被路雨甩掉的?与世无争的?手?|枪而去,但还没等他奔袭到目的?地,一根银白的?长杆就扎往了?枪柄不到二十厘米之外,项景猝然收翅,手?掌在舱壁的?一处卡槽,拖着即将?扎在枪上的?头颅往后一拉。
转过头,一道人?影随着那根长杆追来,在那长杆“蹭”地将?尖头砸在毯上,以折戟之势般往地面躺倒之时接过长杆,另一只手?接过手?枪,在就要扣动扳机之时,项景拉着卡槽将?身子往前一带,脚直接踢上手?|枪。
手?|枪“啪”地一声在地上滚远,他刚松一口气?,一个带着劲风的?拳头就砸向了?他的?脑袋。
“砰!”
“刺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杆尖枪直接扎透了?他右边的?翅膀,另一侧的?翅膀唇亡齿寒地扑腾了?两下,直接开始回缩,章驰一脚踩中项景的?胸口,拔出?长枪,两边的?翅膀就在同时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以肉眼几乎不可?看见地速度逃回了?背脊,一瞬之间,背脊中央的?外骨骼全然消失,项景“咚”地一声平躺在地。
章驰骑在项景身上猛揍了?他几拳,周宇看热闹不嫌事大?,人?一边朝离项景最?远的?角落跑一边大?喊:“打,打得好,打死这个鸟人?!”
项景被揍得头脑发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咚”的?一声,他的?耳膜直接破裂,但另一只耳朵,另一只完好的?人?耳朵仍然能够听见一个温和又?冰冷的?声音,在离他的?脸颊不到寸尺的?距离开口。
呼出?的?气?几乎要吐到他的?面上。
“你逃不掉了?。”
“你骗我们开舱门,因为你想开翅,你的?翅膀太大?了?,你必须在外面打开,可?是,你分明可?以控制翅膀的?大?小,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除非,你必须要经历一次完整的?开翅,才可?以控制鸟人?形态。”
“看你的?表情,我好像猜对了?。”
“我再猜一下,你现在不想当人?了?,你想变成?天鹅,对不对?”
话音未落,躺在地上的?男人?直接缩成?了?一只毛色上乘但浑身染血的?白鹅,它展翅一飞,直接从章驰的?身下逃窜到了?半空,然而还没有飞出?半米,“哐当”一声,被银色长杆不留情面地打落地面,章驰张开双臂将?天鹅扑倒在地。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一点搞笑。
鹅在她的?身下扑腾。
红白相间的?鹅头越过她的?肩膀将?她的?脸死死盯住。
如果眼神能杀人?,章驰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死了?不止一万遍了?。
“你逃不掉了?。”
章驰伸手?掐住鹅颈。
就在这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自后背响起,伴随着一个低沉的?男声——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他……”
章驰扭过头,陆英就站在驾驶舱外,右手?往里头一指,“他”了?半天,什么都没他出?来。章驰突然感觉手?背一痛,低头一看,鹅头跃跃欲试啄她第二口,章驰一巴掌拍到鹅头上。
鹅似乎放弃了?逃跑,直接化作了?笨重的?人?形。
意料之外的?是,他浑身是伤,满嘴是血,竟然还在笑。
章驰直觉哪里不对。
“杀了?我吧,”项景边吐血边含混道,“跟我一起下地狱。”
章驰压住项景又?打了?他几拳,用金属长杆在他的?身上绕了?一个麻花,从头到脚捆得严严实实——纵然他再化作只白鹅,也决计无法逃跑了?。
章驰站起身跟着陆英往驾驶舱走。陆英掀开隔帘,为了?避免阻挡她的?视线,就这么架着帘子站在背后。
雅瑟倒是没有舞刀弄枪地要反抗什么,相反,他格外配合,竭力地操控着飞机,脸都憋得通红,嘴巴不停地往外吐着白沫,眼睛仍然没从仪表盘上挪开。
白沫顺着他的?下巴流到了?制服上,他的?脖子青筋爆起,胸脯剧烈起伏,嘴巴开合,说——
“我、我呼吸不过来了?……”
声音哑到极致,不仔细听,跟蚊子嗡嗡差不多。
“是他让我来找你的?。”陆英说。
他听话地执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机舱内的?指令,但这种情况显然是例外中的?例外,饶是他年纪尚幼,也知道一个飞行员对机上的?乘客来说有多么重要。
他出?了?事,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人?都活不了?。
项景的?声音就在这时候隔着打开的?舱门传来——
“我下的?毒。”
“他就要死了?。”
第110章 垃圾岛79
雅瑟瞳孔一震。他张了张口又要讲些什?么, 但白沫从他口中泄洪一样地?涌了出来,他双手?开始颤动,眼珠子往外凸起。
他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章驰冲了出去, 抓住项景的肩膀, 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解药。”
项景:“没有解药。”
章驰抬手?又是一拳, 项景被打?得偏了脑袋,血从牙缝流出,身子躺在?地?上发颤,人?竟然还在?笑?。
周宇冲了上来, 指着项景破口大骂,骂完, 他一脸恍然说?:“休息室!”
“这个鸟人?在?休息室下的毒!”
飞行员下机之后?的餐食由岛府提供,项景是岛府的最高管理人?,他有无数的机会下毒,准备阶段, 用餐阶段,监狱长没有监运货物的义务, 他在?场的目的不是为了替他们当眼睛和哨兵, 他是为了确保飞行员进入休息室,吃掉他准备好的加了料的餐食。
“他一定会死。xt98是很成?熟的生化毒剂,从发作到死亡根据人?体体积大小需要30分钟到50分钟不等,我计算过他的身高体重,我自己亲自量的毒剂。他马上就死了。”
项景抬头看向货仓内部链接驾驶舱上的一块电子屏,上面显示的是机舱内部的实时温度以及飞行时间。
“一分钟。”
“他的命只剩下一分钟了。”
周宇的脸难看至极,他抬手?直接朝项景的脸打?了两拳——这对他这种动口不动手?的人?来说?已经是一种极致的愤怒了。项景吐了一口血沫子, 看向周宇说?:“45秒。”
周宇:“……”
周宇:“他疯了。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章驰转身奔回?驾驶舱,雅瑟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他整个人?跟条被冲上岸的死鱼一样,在?高空夺目的日光之中一点点惨淡褪色。
他的脸色从暗红变得有一点发灰,眼皮一点点阂上,他往后?靠了一下,整个人?就这么泄了力气,身子颤动如一条从地?底下刚爬出来的蠕虫。
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项景的声音继续从驾驶舱外面传来,带着一点点兴奋,一点点颤抖,还有一点点难以言表的愉悦。
“30秒。”
章驰冲了出去:“说?你的条件。”
项景坐靠在?驾驶舱外,血从他的眉骨一直流到了颈部,他艰难地?从已经拧成?网状的金属条之中伸出手?指,努力地?往一侧偏了偏头,将血从眼角的位置擦干,抬起头仰视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别告诉我你的打?算是从机舱里面飞出去。”
章驰掐住项景的下巴,血从项景的脸颊又沾惹到了她的指节,温热又濡湿,好像伸头进了一个未知的洞穴之中,手?无意掌在?了经年累月滴水的岩壁之上,即使知道不过是青苔和水汽,也依然有无法言喻的危机感跳上心弦。
这个完全由危险写就的男人?。
“这个空高的压差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项景:“想和你一起死。”
周宇:“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项景笑?了:“开个玩笑?。”
周宇:“开你爹的玩笑?。”
项景:“我会开飞机。”
***
垃圾岛时间下午14点23分。
天气晴,舱内温度23摄氏度,机舱乘客六名?,机长一位,尸体……一具。
雅瑟的尸体被拖到了机舱的角落,飞机气流颠簸,他的尸体也随着颠簸的气流左摇右摆,飞机底部铺的一层薄薄的地?毯提供的摩擦力无法抵御体重的进攻,“咚”的一声,人?就跟个桌球一样撞向了机舱的另一个角落。
一开始的打?算是把他绑在?飞机仅有的十个座位上面,但问题是他毕竟是一具尸体。
即使他是一具刚死的,新鲜的,带着温度的尸体,即使这个飞机上的所有人?,拜垃圾岛糟糕的城市卫生所赐,都几乎对尸体司空见惯,他也是一具尸体。
随着时间的流失,他会一点点地?变臭,变冷,变得僵硬。
把他绑在?座位上面,扣上安全带,对活人?和死人?来说?,都不是很礼貌的事。
章驰捡起刚才绑过项景的扭曲成?一团的金属杆,在?掌心抚平成?一条近乎笔直的长杆,接着走到雅瑟身前?,将他的身体从腰部箍住,再将金属杆的一头与中段相连,牢牢将人?放在?一个金属杆组成?的圆心之中,至于?多出来的一截,被她同样打?了个结,别在?了机舱底部的一个卡扣之中。
机舱内部有很多的卡扣,间隔距离一致,配合底部带着标记的白线,如果全部链接在?一起,可以发现是一个完整的立方体——如果这个立方体没有被分割的话。
可能是很多货物垒在?一起的一个巨大的立方体,也可以是几个相同底面积的小立方体组成?的大立方体,固定在?同一个位置。
卡扣的质量很好,上面甚至还有刻度,大概曾经有专用的绳线穿过,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具尸体终于不再给这架轰鸣的飞机擅自增加节拍了。
章驰站起身按了按肩膀,还有一点疼,但骨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有赖于雅瑟的能量。
他是一个很无辜的人?。
整个飞机上最无辜的人?。
好人?不长命,祸害……
正在?开飞机。
项景:“我口渴了。”
驾驶舱完全地?打?开了,路雨和奇良都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路雨撞到了脑袋,只是疼,但也说?不清楚身体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奇良什?么问题都没有,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切就都已经“该换头面”了。
他们都还坐在?机舱内部的座位上,绑着安全带,一如刚登机时的坐序,唯一不同的是,周宇站到了驾驶舱靠左侧的门?口——他对项景放不下心,决定自下机之前?时时刻刻将他看着,谨防他再搞什?么小动作。
陆英站在?驾驶舱右侧的门?口,他接了水递给项景。
项景喝了一口水,将水杯交回?给了陆英:“谢谢。”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有一点饿了。”
陆英从兜里掏了一块草莓夹心巧克力给项景。
项景撕开包装,一口将巧克力塞进了嘴里,他含混说?:“很美味。”
吃完巧克力,他又将包装纸递回?给了陆英,陆英皱了一下眉头,将包装纸揣进了兜里。
周宇:“别以为当过空军就了不起。”
项景:“谢谢夸奖。”
周宇:“……”好想杀掉他!
项景看向坐在?驾驶舱右侧的章驰:“真遗憾,你一定很想要我死吧?”
章驰从兜里掏了一小袋包装好的牛肉干,按理说?,她刚刚才吃掉了一个人?的能量,不应该饥饿和疲劳,但她就是感觉到需要在?嘴巴里放点什?么东西——也许是人?类没有进化掉的对食物匮乏的恐惧,当人?们焦虑的时候,咀嚼能够带来最原始的安全感。
这个男人?令人?烦躁。
章驰将牛肉干放进嘴里。
她没有说?话。
安静的咀嚼。
项景皱了一下眉头。
她太过平静,按理说?,一个被要挟的,被迫妥协的人?,不应该对他这个始作俑者?这样平静。
项景:“还有4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你可以睡一觉。等醒了,我叫你。”
章驰瞥了项景一眼。
项景笑?得双肩颤动:“开个玩笑?。”
周宇:“疯子。你真的有病你知不知道?”
章驰继续吃牛肉干。
一包很快见底,她撕开另一包牛肉干。
这个人?在?故意激怒她,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最无法忍受的不是被挑衅,而是被无视。很难说?他这么想杀掉他们更多是因为害怕秘密外泄,还是难以接受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毕竟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他们这群犯罪分子都不会再有逃走之后?把他拉下水一同沉沦的理由。
他想要解决掉他们所有人?。
好像一个洁癖的人?难以忍受房间里面住了一窝蟑螂,他倾家荡产,宁可把整个家完好无损的家具都毁得一干二净,也要把那一窝胆敢在?他面前?招摇过市的蟑螂抓出来斩草除根。
可他竟然还留了后?手?。
他明明有解决掉他们所有人?的自信,他还提前?拿到飞行员的身体数据给他配毒,他算准时间出手?,如果成?功,这个飞机上所有人?都死掉,他驾驶飞机回?到垃圾岛,身为监狱长和唯一的幸存者?,他可以有一万个理由将自己从这起事故中撇得一干二净。一旦他落败,他就会开始谈判。
他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他们肯定会放他一条生路。
杀了另一个会开飞机的人?,他就成?了唯一。
带着这架飞机上所有乘客的性命。
成?为他谈判的筹码。
章驰:“你很会装。”
项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章驰:“你比谁都怕死。你不会带着我们去绝路的。”
这是周宇守在?这里的理由。
他觉得项景有可能疯到带他们一起去撞个山坠个海,所以必须将他看住——虽然这完全没有意义,因为即使他们发现他有带着所有人?送死的企图,他们也无法挽救什?么。
除非他们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学会了开飞机。
周宇开着终端对着项景录像。
项景对他的偷师行为毫无反抗——当然,他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他光·裸的上半身全都是淤青和血痕,一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了,唇齿沾满落败的殷红,虚弱得三不五时就要咳个不停,但就是这样,他的神情竟然比一开始还要嚣张,好像脱掉了那一身板正的制服,那一层专属于?执法者?的正义的皮,他的灵魂反而更加的自由和强壮了。
只是现在?,只是这一句话,让他城门?失守。
他的嚣张变成?了一个被针戳中的皮球,“啪唧”一声,瘪掉的皮球就没有章法地?在?空中打?着转坠地?。
滑稽又可笑?。
他变了脸。
章驰将牛肉干的包装袋收了起来,她从兜里掏了两下,掏出来一块心形的彩虹色软糖,小小的一块,她举起在?半空,看了两眼,递给了在?旁边坐着的这位飞行员。
“你太爱自己了。这就是你的弱点。”
“只要我跟你在?一艘船上,你就会比我还着急船会不会遇见浪。”
“吃颗糖吧。”
“你这种人?,不会有太多机会得到别人?送的糖的。”
项景的脸彻底地?沉了进去。
他的眼中盛满杀意,但那股杀意消失得很快,至少,在?他接过糖的时候,脸上已经又变得云淡风轻了。
章驰:“你真的很体面。”
项景:“谢谢你的糖。”
章驰:“不客气。应该的。就当是你为我们开飞机的酬劳。”
项景:“荣幸之至。”
一个监狱长会为替犯人?开门?和当司机荣幸吗?
除非他脑子被驴踢了。
周宇:“口是心非。”
项景不置可否。
除了奇良和路雨之外,飞机上的所有人?都没有睡觉,四个小时的旅程,漫长得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
舷窗
外的景色从正午的灿烂跳动到黄昏的斑斓,又一点点融进傍晚深沉的湛蓝。那些只能够在?白日见到的金光灿灿全都在?此刻销声匿迹,翻涌的云海也跟着沉寂,飞机外是呼啸的风,愤愤不平地?拍着窗户。
很响。
吵闹得像一只猫在?心头挠着爪子。
章驰还睁着眼。
周宇打?了一个哈欠。
项景说?:“准备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