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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谢茉的唇被卫明诚覆盖着, 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两条别开?的软绵长腿本?能收缩时,骤然吃痛绷紧。

    “疼……”

    闻声, 卫明诚不得不,艰辛无比地, 用毕生最大的意志力, 停下动?作。

    承借月光, 他瞧清谢茉此时某样?。

    被他覆在身下的谢茉嘴唇被他亲得红肿,嘴角沾着津液拉出的银丝,原本?清透如水的眉眼,这一刻氤氲在无限春潮中, 那张秀致清丽的脸,此刻靡丽得令人如痴如醉。乌黑长发铺陈在脸颊、脖颈之下,有几缕贴敷在胸前, 似想遮掩雪一样?的起伏山峦, 却什么都挡不住, 反因黑、红、白的三色对视觉的强烈冲击, 变得更?靡丽惑人。

    这是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抗拒不了的美景。

    更?遑论?,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别怕, 我慢慢来。”两人鼻息交缠, 卫明诚的嗓音压得极低, 喉结滚动?, 像是要把所?有的隐忍暴躁吞咽入腹。

    说罢, 他用濡湿、长着粗茧的手掌,安抚且流连不舍地徘徊在谢茉光滑的皮肤上?。纤细、起伏、圆润、柔软、滑腻, 他的手掌丝要融化在这片脂膏般的肌肤里。

    轻揉慢捻抹复挑。

    谢茉口干舌燥,由卫明诚掌心带起的电流, 流经四肢百骸,麻麻酥酥,令她止不住地颤栗、抖索。

    血液渐渐再次沸腾。

    身上?的那把火比方?才更?炽烈。

    谢茉觉得自己?要被烧化了。

    她情不自禁挺深后仰,喉头的轻吟泄露,甜腻勾丝,像倾倒在地四下流淌的蜂蜜。

    无意识地,谢茉用腿摩挲卫明诚强劲的腰。

    “好些了吗?”卫明诚的嗓音被焦躁热火灼烫得喑哑不堪。

    谢茉未语,而是伸臂,紧紧搂住卫明诚颈项。

    得到默认,卫明诚再也忍耐不住,克制又恨不得将人揉碎在自己?身体里。

    卫明诚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失控,放肆。

    从里到外?燃烧的烈火熊熊,全然不受控制。

    情难自抑。

    卫明诚早便知道,“谢茉”这个名字之于自己?,便等同于失控,他人生中唯一的失控。

    遇上?她,爱上?她,从而想要和她相守一生,霜雪白头。

    此刻因谢茉而起的情潮烧走他几乎所?有的理智,余下的丝丝缕缕想着念着的,也都是她。有一个念头从未像这一刻如此清晰,纵然被滔天巨浪卷席淹没,失去控制,变得不像自己?,但……她是自己?的心之所?向,是要跟自己?共度余生的妻子,为她怎痴狂,他都甘之如饴。

    这一念头让他灵魂震颤不已,沸腾的血液激流奔腾,冲撞得血管炽热、涨疼。

    焦切,凶暴。

    呼出的气息裹挟情潮,宛如爆发的火山喷吐出的灼烟。

    不够,还是不够……

    卫明诚伸手掐住谢茉的腰肢,将人摁向自己?,让俩人贴合得更?紧密些。

    一时间,悄寂的昏暗卧室里只剩唇舌交缠的水声,和女人因难以承受,不时飘溢出来的细碎低咛……以及,男人粗重、急躁的低喘声。

    一滴汗又一滴的汗珠儿珠串似的砸落,飞溅在谢茉纤细的颈子和精致的锁骨上?,将原本?白玉一般的肌肤灼烧成艳丽的绯红,如朝如霞,点缀上?莹莹欲坠的水珠儿,仿似一株花苞初绽的清荷。

    娇弱,不堪摧折。

    空气如同火山岩浆,浓稠滚烫。

    俩人周身携着潮湿的热气。

    谢茉睁开?迷蒙的眼睛,昏黄朦胧的光线勾勒出流畅的肌肉轮廓。

    湿漉漉的掌心不知不觉间揪紧身下床单,纤长如削葱半的手指一再蜷缩,仿佛借此可在混沌中保持一丝丝清明……

    谢茉红润的指甲因用力发白,指节也显出一道一道白痕,可指腹却因用力充血,显出血一般的潮红,一如她满身肌肤。

    谢茉差点被逼疯,眼眶润湿殷红,生理性的眼泪刚滑至腮边,就被贪婪的卫明诚舔舐入腹。

    他用混着潮湿燥火的低哑嗓音,一遍又一遍地低唤她的名字。

    谢茉似应非应地低。吟出声,目光越过?卫明诚精壮的身躯,落在墙面上?。

    堂屋晕黄的灯色步入卧室,光影绰绰间,俩人紧紧交叠的身影在墙面上?映照出浅薄暗影,一道纤细,一道精壮,扣抱在一处。

    急风骤雨,不休不止,不知疲惫。

    潮湿气息、湿滑皮肤、濡湿掌心,肆意横流的汗液,灼烫又湿乎乎的气息,摇曳的光影,四肢百骸流窜的感受,迷蒙馄饨的思绪……一切的一切,谢茉只觉她此刻正置身大海的错觉。

    随浪潮掀起,又随浪潮落下。

    风声忽然淡了,蝉鸣蓦然消了,耳畔出奇的静,只剩一声重于一声的心跳。

    久久,谢茉醒转回神。

    卫明诚还在动?作。

    谢茉倒抽一口气,掐着他胳膊催促:“你快点……”

    “好,我尽量。”

    ……

    虽说承诺了“尽量”,结束也是近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谢茉趴伏在枕头上?,薄毯盖住大半身子,可胳膊腿和半边肩膀露在空气中,她身上?浅淡的红印,被清冷月光描摹出格外旖旎的情态。

    此刻的她,仿若一朵开?到荼蘼时,被人细细品爵采撷的花朵,艳丽、魅惑,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卫明诚喉结滚动?了一下,本?已餍足的双眸又有起念的迹象。

    他强自压抑,硬生生别开?眼:“我去烧水给你擦澡。”

    谢茉有气无力地轻哼两声。

    在谢茉肩头和脸颊亲了亲,卫明诚才下床穿衣离开?。

    风丝款款,吹拂进室内,搅动?一室特?殊气味,谢茉久浸其中已闻不出区别,只绝风掠过?面颊,又轻又凉很舒服,贴在脸颊上?的汗湿发丝,渐渐被吹干,顺着风飘扬,刮擦她鼻尖,痒意丛生。

    可此刻她手脚酸软,感觉精气神都被一齐抽空,连抬手拨一拨头发丝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就恼上?卫明诚。

    他的精力好像是无穷尽的,可她却不是。

    虽然是第一次经历,但谢茉自从结婚后也想象过?这事,事如所?料,很舒服,但她虽预料到卫明诚索取的时间会很持久,可没想到会持续那么久。一开?始的纯然享受,到后边变成累并享受着……

    真的很辛苦。

    鉴于自身体力不支,之后的清理环节,谢茉抛却羞赧,全程半阖着眼,由卫明诚帮她清洗擦干,又抱回?床上?。

    身体疲惫,精神却很亢奋。

    寂静的夜里,洗澡间的水声隐隐约约的传来,仿佛很久又仿佛很快,水声止住,没一会儿,“吱呀”两道开?关门后,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迈到床边。

    身边微微下陷,一只手臂一捞,轻巧地把她揉进怀里,带着水汽的滚热胸膛贴上?她的后背,卫明诚将她颊边碎发别到而后,顺势在她耳廓落下一个吻。

    “没睡着?”话落,卫明诚的大手一路从肩头摩挲至腰肢,在她腰线上?流连片时,又缓缓四下游去……

    男人独特?的气息拢撒下来,谢茉睫毛轻颤:“嗯。”

    她一个激灵,爆发一波力气翻身,虚虚握住卫明诚手腕,制止住他不安分的动?作,嗔怪:“今晚不能再闹了。”

    卫明诚低低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然后,一个反手拉她,让她趴伏在他身上?。

    “累坏了吗?”卫明诚搂住她,手掌不自觉摩挲她光·裸在外?的肌肤。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谢茉娇气哼唧唧。

    “我第一次,不免莽撞了些,你别气。”卫明诚放柔声音哄道。

    “那你以后能别这么长时间吗?”谢茉故意问,“还有,我叫你快点结束,叫你停下,你能做到吗?而不是像刚刚那样?阳奉阴违,嘴上?‘嗯嗯’应得利索,动?作不停不说,还越来越快,越来越久。”

    卫明诚浑身肌肉紧绷,沉默好一会儿,温声辩解:“是你太好了,我忍不住。”

    闻言,谢茉脸上?霎时涌上?一股热浪。

    这人怎地变得这么口无遮掩,没羞没臊!

    不等谢茉反应回?嘴,卫明诚又道:“往后,我还是每天早上?陪你去锻炼吧。”

    谢茉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话题转向体育锻炼上?,缓了一阵儿,凝滞的大脑忽然开?窍,敢情这人是想她锻炼体魄,在床上?跟上?他节凑,大战三百回?合呢。

    谢茉又好气又好笑,抬起手胡乱在卫明诚手臂上?砸了几下,引来他的闷笑声。

    谢茉憋气,到底忍不住探出手,在他结实饱满的胸肌上?拧了一圈。她自以为用尽力气,可这点力道在卫明诚看来不啻为挠痒调情。

    他抓住谢茉的手,黝黑的瞳眸牢牢锁住她视线,如一张编织细密的网,不给她留丝毫潜逃的机会。而他眼中逸出的微光幽幽,像两簇匍匐潜藏的暗火,要烧向谁,怎样?烧,谢茉掠一眼身上?烙印一般,或深或浅的痕迹,答案已不言自明。

    念及方?才灭顶的快·感,谢茉脚趾不由地蜷缩几个来回?。

    可她现在真的挤不出半丝力气,她想找个话题转移俩人的注意力,思绪翻涌,想到刚刚过?程中,卫明诚起先动?作虽生疏,但很快便熟稔起来,这显然是早有理论?知识武装。

    于是,谢茉哼笑两声,问:“老实交代,你那些姿势手段都是在哪里学的?”

    强劲的腰力,配上?多变的姿势,卫明诚简直打破了她从小?黄片学到的爱爱知识。

    如梦似幻,云端海浪……小?黄文照进现实。

    虽然很舒服……咳咳她是受益方?,但卫明诚作为一个单身且洁身自好的汉子,他知道的会不会太多了点?

    要知道,这个年代即便结婚多年,很多夫妻还只解锁了传教士这一个姿势。

    微妙的停顿几秒,卫明诚轻咳一声,又调解情绪,整理思绪般的低笑两声,镇定自若地说:“我妈跟我爸结婚时,带来几个箱子书,受她影响,我小?时候也爱看书,常常一个人躲在书房翻书读书,一些旧时话本?会有相关描写……”

    谢茉双眼亮晶晶,感兴趣地问:“都是什么话本??”

    卫明诚沉默须臾,说:“《金瓶梅》、《杂事秘辛》、《控鹤监秘记》、《河间妇传》……差不多就这几本?。”

    谢茉眼睛瞬间锃亮,直勾勾看向卫明诚,内心直呼好家?伙,她一个后世人除了知道大名鼎鼎的《金瓶梅》,其余三本?一本?都没听过?。

    在这个年代,这些书更?是禁书中的禁书,卫明诚却在很小?时候便读过?。

    果然,能获得大成就的人,就不可能胆小?老师,安分守己?,从小?主意便大,颇具反抗探索精神,不会一板一眼守大人制定的规矩。

    “咳,这些书还找得着吗?”谢茉问。

    卫明诚笑,胸腔震动?,带动?谢茉鸦羽似的眼睫一颤一颤的,像极了她此时不稳定的情绪,感受到谢茉的羞恼,转瞬间,卫明诚止住笑,回?道:“都被我爸处理了。”

    当时,他爸气势汹汹闯进书房,把书全部丢到院子里一把火烧成灰烬。他上?前理论?阻止,换来人生中第一顿打。

    谢茉脸颊在卫明诚胸前蹭了蹭以示安慰,抿了抿唇,她又仿若无事般问:“只有看书这一个途径?”

    卫明诚笑了声,低下头,侧脸在谢茉头发上?回?以挨蹭,直到一股幽幽的香气悄然充斥鼻腔,才重新枕回?去,喑哑着嗓音开?口说:“后来参军入伍,也从同屋结婚早的战友们嘴里听过?一些。”

    谢茉狡黠地看了卫明诚一眼。

    蓦地,谢茉脑海中的生理卫生知识翻搅上?来,她恍然发现,两人刚才干柴烈火,情难自禁,她竟然忘记戴套的事。

    转念一想,她姨妈刚走,现在还处于安全期,怀孕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也仅此一次了,毕竟有句话叫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谢茉为数不多的年代知识里便有避孕这一项。

    虽然这时代讲求“多子多福”,但一胎接一胎地频繁的生育会极大的伤害女性身体,因此,作为全国妇联主任的邓妈妈便大力呼吁使用避孕·套节育。

    但响应者?寥寥。

    传统观念根深蒂固,非三四代人才能转变思维。

    谢茉问:“你知道避孕·套吧?”

    “嗯。”卫明诚顿了顿说,“可以去卫生室申请。”

    谢茉舒口气:“那就好。”

    卫明诚从喉间滚出一个音节应和。

    谢茉抓住卫明诚的手不自觉摁在自己?的胸口,深色的瞳仁剔透纯粹,此刻更?如同清水洗练过?似的,潮湿透彻。

    探头在卫明诚下巴上?啄吻一口,笑意盈盈赞道:“你真好。”

    卫明诚浑身一崩。

    谢茉完全忘了,食髓知味的男人都是恶狼。

    第072章

    半推半就地, 谢茉又被拆吃入腹了一遍,只这一回从激切的狂风骤雨,变换为舒缓的斜风细雨。

    可即便如此, 完事后?的谢茉意识已凌乱模糊,可要清理身体?的意念过于强烈, 她仍旧硬抗疲惫, 撑臂尝试坐起身, 却摇摇晃晃跌回床铺。

    卫明诚眼?疾手快把她勾腰揽进臂弯里:“怎么?”

    “想洗澡,没力气了。”她用手肘顶了一下卫明诚,含含糊糊抱怨。

    “你别?动。”卫明诚大掌拢着谢茉肩头,轻轻摩挲拍打着, “有我在,安心?。”

    “洗干净……”谢茉嘟囔了两?句,脑袋已彻底迷糊。

    没一会儿, 意识便堕入黑沉海。

    卫明诚抱谢茉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后?, 将人?擦干, 动作轻柔地放上床, 盖好薄毯,又轻手轻脚去冲澡。

    回到卧室, 谢茉已沉入酣眠, 她那?双总是鲜活的眼?睛轻阖, 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泓浅影, 一边脸贴着枕头, 露出的另半边脸颊呈现润泽的绯红,同样嫣红的唇, 因微微肿胀显得?饱满水润,像是要滴出水似的。

    谢茉睡得?四肢舒展, 姿势和卫明诚离开时毫无二致,足可见她的疲劳。

    卫明诚后?知后?觉生出些许愧疚。

    动作小心?地迈上床,从后?轻轻拢上谢茉的腰背,来回爱不释手地细细摩挲,没一会儿,情不自禁凑头过去,落下一个个轻柔的吻。

    他跟谢茉终于走完结婚的所有步骤。

    谢茉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哪怕只是发呆什么都不做,也总能吸引他目光和心?神?,因而他也在很早时便明白谢茉缺乏安全感。

    他耐下性子,敞开心?扉,一点点软化谢茉无形防备的棱角,两?人?慢慢靠近贴合,在这过程中,谢茉也逐渐打开自己,筑造的高墙对他开辟了一道门。而他自己,也在期间被谢茉的明媚和舒朗感召,反思过去人?生,曾经困囿他的种?种?束缚,也在一一解绑,他放弃为难自己,内心?逐步自洽圆融。

    终于在今晚,俩人?合二为一。

    这不仅仅是一个婚礼流程,更代表着谢茉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接纳了他,比起简单直接的**·欢愉,后?者更令他愉悦满足。

    这一刻,他的心?被填满,鼓鼓囊囊,欣悦、满足、怜爱、愧疚……最?终都化为一腔柔情爱意。

    多到满溢的感情,让他不知该拿谢茉怎么办才好,只能强自压抑,化成一个个轻如羽毛的吻,烙印在谢茉身上。

    宣誓一般,叹息轻唤:“我的……茉茉。”

    不知是睡姿保持太长时间,还?是被卫明诚细微的动作打扰了,谢茉精致的眉心?微微蹙起,回应似的,软绵绵“嗯”了一声。

    卫明诚等待半晌儿,又没声了。

    他重又阖上眼?后?,却难以入睡。

    ……

    第二天,晨光熹微时分,卫明诚便醒了。

    立时下意识去看枕在自己臂弯的谢茉,还?在沉睡,她一只手并拢蜷缩在他胸前,另一只手搭在他腰上。

    他细细端看了一会儿谢茉安谧的睡颜,依依不舍下床穿衣。

    卫明诚从屋里走出来,正面向东方,此刻朝阳已露出尖角,泄出橘金色的光辉,天边流云被镶上一圈光边,焕发出蓬勃活力,就像他此时的容光。

    他洗漱好,查看完厨房菜蔬,想了想,拿上铝制饭盒去食堂打饭,出门前,没忘系好风纪扣,遮住喉结下方那?一块微微刺疼的皮肉。

    那?是第二回谢茉泄愤啃咬留下的红痕。

    卫明诚唇角不自觉上扬。

    临走前,又去卧室看了一眼?,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到谢茉背身侧卧的轮廓。起起伏伏,细瘦山峦般横陈着。

    临转身之?际,再回望一眼?,卫明诚方转身大踏步离去。

    日上三竿,赤白的阳光斜穿过透明玻璃铺洒在谢茉脸上,烘烤出一腮酡红。谢茉悠悠醒转,怔怔出了回神?,便伸个懒腰坐起身。

    嘶,腰特别?酸。

    谢茉躺回床铺,扬手捶了捶。

    想到罪魁祸首,她不由地龇牙哼哼。

    磨蹭了好一会儿,谢茉起床出房门,用温在煤炉上的热水洗漱后?,进屋才发现堂屋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物质饭盒,饭盒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我在食堂打了早饭,放在厨房铁锅上蒸着保温,取时小心?烫。”

    下面又另起一行,写:“记得?好好吃饭。”

    谢茉抿唇盯着纸条,眉眼?却渐渐弯起,心?里的气恼到底散去不少。

    她慢腾腾踱步去厨房,果然土灶灶膛里燃着两?根木柴,不过只剩一指长短,以此推断,卫明诚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掀开锅盖,露出三个饭盒,谢茉用毛巾垫手拿到堂屋,在桌子上晾凉一会儿,打开盒盖,三个饭盒里分别?盛着小馄饨、饺子、油条。

    谢茉吃了小馄饨和油条,至于饺子她预备中午煎着吃。

    昨晚体?力消耗太大,谢茉把所馄饨和两?根油条包圆,喝着馄饨面汤歇息好一阵,慢慢地,身上才重生力气。

    院中起了微风,谢茉到院子中叉腰感受,暖洋洋的风轻抚在脸上,舒服极了。

    她长长喟叹一声,觉得?自己可算活过来了。

    念起昨天托朱售货员帮忙留的排骨,谢茉换好衣服,提上编制提篮,慢悠悠逛去农贸市场。

    朱售货员递过排骨,问:“够吗?”

    两斤排骨沉甸甸的,足够了。

    谢茉笑眯眯付好钱票:“够了,够了,真是多谢你了。”

    这排骨是长条肋排,其实?谢茉更想要小排,或筒骨,前者糖醋,后?者烧汤。但?这里并不是后?世分门别?类的超市,谢茉不能要求更多,肋排煮汤也成,只不过……

    谢茉接过来在提篮外侧比划了一下,发现装不下,余光瞥见案台上的砍刀,于是向朱售货员求助:“能帮我把排骨当中砍断吗?”

    “没问题。”朱售货员一口应下。

    “哐、哐、哐”几?刀下去,排骨段成长短差不离的两?截。即便是切肉买肉,时日长了,也能修炼点技能在身上的。

    谢茉装进提篮道谢。

    “这有啥。”朱售货员笑呵呵,露出不值一提的表情,转而问,“咋不吃肉要吃排骨哩?这排骨你要咋吃?”

    这年?月瘦肉都不被待见,更何况挂不了二两?肉的骨头,干巴巴、硬邦邦的骨头有什么好啃的,摆出来都没人?买,还?是说人?干部家庭吃惯了肥肉,想换换口味?

    可那?肥肉咋能吃腻呢?真想不通。

    朱售货员暗自啧啧,到底没忍住问出口。

    这就是时代的鸿沟了。

    谢茉看出来朱售货员的困惑,却不准备解释,认知这个东西最?是顽固,不去亲身经历吃肉不吃肥、甜品不要甜的时代,一切解释在当下都是假大空。

    谢茉笑眯眯说:“就煮汤喝。”

    朱售货员:“还?怪会吃的。”

    谢茉心?想可不得?仔细琢磨,毕竟有句话叫“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不过在当前讲求奉献拼搏、讲求螺丝钉精神?,她可不敢说这样带着浓浓享乐主义的话。

    谢茉笑笑没接话茬,而是提上篮子跟朱售货员道别?。

    目送谢茉离开,朱售货员拿抹布一抹案板,抹掉碎骨头渣滓,他还?是没弄清楚,明明有钱有票,偏偏不就旁人?一窝蜂抢的好肉,要买一堆骨头回去。

    奇奇怪怪。

    抖掉粘在抹布上的碎骨头渣滓,朱售货员坐到脚边的椅子里,拎起挂在椅背的军用水壶,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

    管她呢,爱吃啥吃啥,能捎带他就捎带。

    把玩了一圈水壶,拧上盖子。

    啧。

    这水壶就是好。

    ***

    谢茉路过供销社时,想起家里面条见底了,便提步走了进去。

    昨天卫明诚回家那?会儿,她就想起奶奶曾念叨过的那?句话“出门饺子,回家面”,而她中学住宿那?几?年?,每每放假回家,奶奶都会给她煮一碗面条,上头还?会盖一个煎的金黄的荷包蛋,点缀几?粒绿葱花,可惜面条她吃完后?忘记补上,只能做了个快手疙瘩汤。

    镇子上的供销社不像县城、市区的供销社或百货商店拥忙,谢茉进门时,林春芳正跟隔壁柜台的大姐闲聊,而隔壁那?大姐手里正打着毛线。

    见到谢茉,林春芳的眼?睛就像拉下开关的电灯似的,“噌”地亮了。

    她一面儿和谢茉打招呼,一面儿从柜台绕出来,挨到谢茉身边,抱住谢茉胳膊,说:“来找我,还?是买东西?”

    谢茉受她热情感染,也笑了起来:“来看看你,顺便带把挂面回去。”

    林春芳咯咯地笑,带着谢茉胳膊摇晃:“什么啊,明明就是来买挂面的,我才是顺带的。”

    “别?晃,别?晃,我篮子要拎不住了。”谢茉好声气制止。

    林春芳笑哼一声,这才停下:“走,我带你去买挂面。”

    谢茉哭笑不得?被她拽住。

    买完挂面,又闲聊了一会儿,林春芳不顾谢茉一再拒绝,执意将人?送到门口,谢茉刚想说再见,便见林春芳挂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眼?巴巴盯着她。

    谢茉这才回过味来,敢情林春芳刚刚超乎寻常的热情,落点在这呢,她轻一挑眉,笑问:“有话跟我说?”

    林春芳忸怩地揪住衣角,脸颊晕出红色。

    见状,谢茉有所猜测,等了片晌,林春芳支支吾吾,话不成句,谢茉暗暗发笑,作势离开:“我家里有事,你不说那?我可先走了。”

    转身到一半,胳膊被林春芳抓住,她焦急留人?:“先别?走呀,我,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你李驾驶员的情况。”磕巴两?声,后?头林春芳一咬牙把话说顺溜了。

    谢茉抱臂,慢悠悠说:“哦~”

    果然不出所料。

    瞧林春芳春满桃腮的模样,谢茉生出些好奇,她和李驾驶员在那?趟顺风车上可是发生了什么?

    第073章

    既前头话?已?开闸, 林春芳便不再忸捏,跟谢茉细细道明那日的事。

    原来?那天李驾驶员不仅仅捎带了林春芳一程,把人送到她姐姐家院门口, 恰正撞上她姐夫家暴姐姐,还下车出?手帮忙了。

    “车刚在巷子?口停下, 我就听?见?我姐的哭喊了, 跑过去我姐家门口围了一圈人砸门说情的邻居, 可?不管用,我姐还一直哭。”林春芳恨恨地说,“我姐她婆婆还在里头骂邻居们多管闲事。”

    谢茉不由地叹气。

    虽说现有那句“妇女?能顶半边天”,让女?性挣脱封建枷锁, 扬眉喘气,但这股风潮显然没能吹遍大地,在地域更广袤的乡下, 还是守着旧时?糟粕, 媳妇就该给夫家一家子?做牛做马, 稍有差池, 家里男人便会?“收拾”她,旁人无权置喙, 因为默认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 女?人嫁人后, 就是夫家的人了。

    好像嫁人后, 就自动退化为奴仆了。

    这种思想, 在谢茉生?活的年代都没能消除殆尽。

    即便单提家庭暴力一项,放几十年后的在后世也是非常普遍。

    “李驾驶员翻墙进去开门, 趁邻居们拦着劝说我姐夫那混球,我俩把我姐送去医院。我带我姐检查上药, 李驾驶员先去给领导办事。”

    “李驾驶员认识县公安局的领导,跟我们姐俩商量后,他领我们去公安局将我姐的情况说了说,就有俩公安上我姐家把那混球带回局子?,连吓唬带哄,我姐夫那怂蛋脸都白了,吓出?一身汗,一个劲保证不敢再犯。”

    “现在还不清楚他是真心悔改,还是假装骗人,不过李驾驶员帮忙打了招呼,以?后公安巡街时?,多朝我姐家那边逛逛。要是发现我姐夫还打我姐,就把人带回局子?,屡教不改,让他蹲几天。三番两次蹲局子?,除非他不想要工作了,不然一定会?收敛。”

    瞧见?林春芳露出?舒口气的放松表情,谢茉终究咽下堵在嗓子?眼的话?。

    这时?代,绝大多数人的思维里是没有“离婚”这一选项的,认为离婚和封建社会?的休妻一样,非常丢颜面,且离婚的女?人再没好出?路。如此境况下,即便离婚错不在女?方,女?方也会?被恶意揣测,被编排,被指指点点。

    “李驾驶员有心了。”

    “嗯。”林春芳笑抿了唇。

    她对李驾驶员生?出?意动,不光是因为这事,两人先前便聊了一路,李驾驶员作为军区司机,跟领导去过省城、去过市里,县城更是三不五时?走?一趟,见?过不少世面,人有趣,嘴皮子?又?利索,一开始她还手脚拘谨,不知不觉就松弛下来?,和李驾驶员有来?有回地聊天,后面直接追问李驾驶员她感兴趣的问题。

    不过,这一点她就不和谢茉讲了,怪羞人的。

    林春芳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晃着谢茉手腕说:“其实,我原本打算下班后去你家找你来?着。”

    谢茉禁不住笑眯眯打趣:“这么着急呀?”

    “昂。”林春芳虽脸颊烫成红苹果,还是斜眼瞅着谢茉,含混应声。

    她自觉十九岁,找对象的事不急,可?她不急她妈着急,今早出?门前就被他妈念叨一通,还透露又?托人给她物色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她先寻人细访一遍,再安排她相亲。

    林春芳可?不就着急了。

    军区里优秀的小伙子?多,之前他们家也考虑过给她找当?兵的,毕竟当?兵的福利待遇比工人都要好。

    但打听?了一圈,和她年龄相当?的,多数级别不高,要升级就得上战场搏命换军功,但枪炮无眼,万一牺牲她可?就成寡妇了。如果选择转业,不到一定级别也捞不到好工作,最好就是去公安局,或工厂保卫科,又?有转业降半级的规定,所以?哪怕进了公安局或保卫科大概率也没啥级别。

    既这样,还不如直接在当?地找一个吃商品粮的,稳当?。

    李驾驶员却算特例,他工种特殊,上战场的机会?小,就算转业,凭他会?开车这个特长,也能继续摸方向盘。

    要知道,她从小就听?这样一个顺口溜“听?诊器、方向盘、金不换的营业员;粮管所、广播站、电影放映、邮递员;食品所、棉花站、三尺讲台、军功干。”,而?她妈给她找对象也是从里寻摸。

    不过,林春芳忍住没告诉她妈,想先从谢茉这里打听?打听?李驾驶员的具体?情况,李驾驶员如果情况过得去,她妈必定同意。

    至于李驾驶员本人的意愿,表现得够明显了,她姐都拉住她问李驾驶员是她对象不,忒地尽心。

    眼见?林春芳要着急跺脚了,谢茉不再逗她,一口答应下来?:“行,我让我爱人帮忙去仔细打听打听。”

    虽然不爱给人牵线做媒,但事情都扣到门上了,谢茉索性爽快应下,她不是遇事就躲的性子?,只要她实事求是,无论结局如何,她问心无愧,这样就足够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林春芳和李驾驶员当真走到一起,且婚后过得不顺遂,介时?两人埋怨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全当看清他们人品了。

    林春芳握住谢茉的手,软声道:“你太好啦,跟我姐姐似的,我以?后就管你叫茉茉姐吧。”

    谢茉大方应好,说了句“等我消息”后,戴上草帽,提上脚边的提篮,向林春芳挥了挥手,便回家了。

    回到家,把排骨放进地窖,再把挂面放进西间置物架上最小的编筐里,谢茉已?手脚发软,腰酸背疼,歇息一会?儿,她捶着腰给自己冲了一碗红糖冲蛋水。

    红糖水冲蛋水,做法?十分简单,先把鸡蛋磕入碗里搅散成蛋液,再将烧开的滚水冲入蛋液中,搅拌均匀,加入红糖。

    这是谢茉从奶奶那里学到的,据说可?以?补气血,营养价值非常高,她读书、上班疲劳时?,或在大姨妈前后,偶尔会?给自己冲一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很有效果。

    一碗红糖鸡蛋水下肚,谢茉渐渐回血,实在不想开油锅,站在烟熏火燎里煎饺子?,谢茉把饺子?倒在铝锅的篦子?上,上煤炉蒸热。

    享用完美滋滋的一餐,下午一点钟左右,谢茉便哈欠连天,坐在椅子?上硬撑了半刻钟消失,终究敌不过睡意,转进卧室去睡午觉。

    昨晚体?力消耗过大,乍一恢复她又?去镇子?上转了一圈,头一沾枕头,谢茉便迷糊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窗外的夕色扑进房间,谢茉还未醒来?。

    而?营部里的卫明诚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迎面撞上端着茶缸子?走?来?的陈钢。

    “听?说你今天中午去医务室了,任务里伤着了?”陈钢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把卫明诚打量个遍。

    卫明诚一双黑眸回望着陈钢,沉沉的没什么情绪:“拿了瓶药油。”……顺带申请了避孕工具。

    陈钢疑惑:“真受伤了?昨天汇报那会?儿为啥不说?”

    “家里药油见?底了,我来?补一瓶。”卫明诚回答。

    “嗯,那就好,要有伤情不要隐瞒,免得小伤积攒成大病,你们小年轻不注意,到我这年纪就有的苦头吃了。”陈钢絮叨着。

    卫明诚惜字如金:“嗯。”

    虽然卫明诚一如既往寡言,面上表情不多,但今儿瞧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就像那入水的茶叶,真个人舒展开了。

    “不对劲。”管思想工作的领导,总想紧跟战士们的思想变化,陈钢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茶杯壁,若有所思地说,“你今天怎么瞅着格外精神?遇着啥喜事了?”

    说到喜事,陈钢脑子?里蹦出?古时?四大喜事,先后一联系,他恍然大悟。

    小别胜新婚。

    卫明诚以?往犟着不结婚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加上卫明诚结婚时?日尚短,以?至于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噢~小别胜新婚嘛,我懂。”陈钢别具意味地看向卫明诚,“不过,可?要爱惜女?同志啊。”

    他以?为卫明诚“小别胜新婚”时?,冲动失控,用力过猛,让谢茉受伤了。

    陈钢不动声色瞄一眼卫明诚挺拔结实的身板,不由地暗啧,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卫明诚本就窥不出?一丝情绪的脸,变得益发难以?捉摸:“你想多了。”

    说完,掉头就要走?。

    心里却反驳着陈钢的话?,什么“小别胜新婚”,明明他和茉茉一直都是新婚。

    “哎哎,别走?,别走?,找你有事。”陈钢叫住卫明诚,见?人回头,笑眯眯问道,“那么着急干嘛,这回任务奖励不想要了?”

    卫明诚漆黑的瞳眸霎时?一亮。

    ……

    看着卫明诚离开的背影,陈钢不得不再次感叹,百炼钢成绕指柔,谁能想到以?前那个桀骜不驯,又?犟又?硬,不懂怜香惜玉的野小子?,结婚后会?这么疼媳妇呢,阖军区的男同志都比不上他,反正陈钢是自诩关爱家属的好丈夫,都自愧不如。

    关键是那份用心,难得。

    先前争抢着给卫明诚做媒的军属们,都打出?狗脑子?,这会?见?卫明诚会?疼媳妇,怕不得红了眼珠子?。

    陈钢现在想起军属们闹出?的乱子?头还疼。

    还好这小子?被降服,早早结婚了。

    感谢谢茉同志。

    ***

    谢茉醒来?时?,落日熔金,暮色正悄悄在院子?里生?长,而?她的脸上也涂抹一层慵懒的橘红。

    谢茉正打着哈欠,忽听?外头传来?敲门声。

    她重重眨了眨眼,起床出?了卧室,经过堂屋她扭头瞥了一眼座钟,心下有数了。

    该是卫明诚下班回家了。

    揉了揉眼角,谢茉脚步轻快地去开院门。

    院门外,卫明诚正推着一辆崭新的女?式自行车,低眼含笑看着她。

    第074章

    这辆女士自行车和谢茉之前那一辆从?款式到品牌都相同。

    二八大杠若身高不够, 便不能跨骑,须得单脚遛骑一段,让车小跑起?来, 然后另一条腿后扫上车,且遇紧急情况, 要倾斜车身跳车, 安全?性低。

    谢茉听有些年纪的人讲古时, 听过这一节,有些来不及跳车直接摔沟里去的,还有跳车时失去准头磕破皮肉或门牙的。

    这便是那个年代的车祸了。

    相较二八大杠,它车身更?轻巧灵便, 横梁改为?斜杠,且车座更?矮,以谢茉的身高, 可以轻松跨骑, 一脚踩地, 另一脚横跨车身踏上脚蹬, 用力一踩,自行车便行进起?来, 且急停时, 拉下手刹, 便能以脚支地, 从?容平稳地下车。

    卫明诚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

    谢茉关上院门, 垫步跟上去,她伸手指着新自行车问:“这个, 到底怎么回事?”

    卫明诚眸中略泛起?一丝笑:“这是我这次任务的奖励。”

    谢茉奇怪,忖了忖, 看着卫明诚,轻轻挑眉:“军区一向直接奖励钱和票,我怎么没听过军区奖励自行车的先例?还是少见的女士自行车?”

    卫明诚道:“是我跟政委要求的。”

    谢茉讶然片刻,而后笑道:“啊,上回不都说好先不买新自行车了吗……你怎地又专门弄来一辆?”

    卫明诚绷了绷唇角,说:“你需要一辆女士自行车。”

    想到今天在镇子上走的这一遭,如果骑自行车的确能省不少体力,谢茉道:“家里的那辆我也能骑……”

    卫明诚目光垂落,漆黑的瞳仁凝视着谢茉,郑重?道:“可我不想你将就?。”

    顿了顿,他放轻声音,可吐露的话语却震起?层层波浪:“你值得最好的。”

    闻言,谢茉僵立了好一阵。

    卫明诚这个人……这个男人真的是,偏爱在人猝不及防之下,用这般郑重?其事的神态,说些直戳人心窝窝的话。

    谢茉伸指戳了戳自行车座,硬邦邦的,像男人顽强的意志:“什么时候的想法?”

    话未问出?口,谢茉已?有猜测。

    谢茉想起?,两人就?不买自行车商讨时,基本都是她在陈述因?由,继而做出?最终决定,卫明诚始终专注倾听,未出?言反对或支持她的决议,她当时还以为?卫明诚默认了,谁知?道,卫明诚在另想它法。

    果不其然——

    “你说不买的理由那会儿。”嗓音蓦地停顿了一下,卫明诚敛起?笑意,凝目看向谢茉,嗓音低而缓道:“这辆自行车经了军区领导的手,你骑出?去,不必担心旁人诋毁。”

    谢茉恍然。

    一时思绪翻飞,脑海仿佛又一片空茫。

    风丝款款,掀起?鬓边发丝,缭绕盈鼻的麻痒唤回谢茉神魂。

    谢茉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卫明诚,眨巴眨巴,嘴唇张了张,到嘴的话又被她压回舌底。

    以卫明诚一诺千金的脾性,不能百分百做准的事,他鲜少事先开口,在这件事情上,卫明诚可以争取,但?最关键在军区领导点头。

    谢茉明白他,理解他,因?而不再问。

    “嗯……”谢茉给予回应。

    “我不想你受委屈。”卫明诚说,“我更?不能接受,你因?为?我而受委屈。”

    他明白茉茉不愿张扬的最主要原因?在自己?身上,茉茉不愿他因?她而被人诟病,败坏声誉,继而影响他前程,但?他也不想因?自己?令茉茉瞻前顾后,委曲求全?。

    这世上的问题本就?非一路解法,多绕几道弯而已?,虽要多费些许功夫,但?那又怎样,对着弯眉笑眼的眼前人,他甘心如芥。

    四目相对间,谢茉先行错开视线,低掩睫羽,过了片刻,又倏地转回来,笑意将深黑剔透的眼眸晕染得愈发神采熠熠,在卫明诚脸上流连一圈,她突地踮起?脚尖,探头堵上男人的唇。

    卫营长,你今天情话超标啦!

    ***

    天色昏暗,谢茉睡了一下午,没来得及做晚饭,卫明诚回家恰好接手。

    谢茉给卫明诚说了一下今晚列下的菜品后,他便去地窖把排骨拿上来,清洗后,焯水煮汤。

    排骨汤是在厨房的土灶上煮的,卫明诚在灶膛里填上木柴,便又把淘好的米加水放进铝锅,放到煤炉上。

    回家的男人一刻都闲不住,卫明诚进卧室,在床底下捞出?谢茉穿脏的白色球鞋。

    一条木板横在床头和床尾间,上头整齐摆放着两人的鞋子。

    打扫卫生时倒不必一只一只拎鞋,但?床底招灰,谢茉想要个专门收鞋的鞋柜。

    但?上回在集市上,并未在木匠师傅的摊子上见着大小差不多的柜子,上回木匠师傅上门,也忘记问,但?专门打木柜装鞋,在这年代还是有些太奢侈的,不知?藤条能不能编柜子,下回赶集订编筐时,可以问问老乡。

    谢茉跟在拎着她鞋子的卫明诚身后蹦出?堂屋门槛。

    卫明诚一做家务,谢茉就?喜欢盯着瞅,看他挥动?肌理分明的手臂,看他弯腰时依然挺括的脊背,看他利索干净的动?作?……也不一定要聊些什么,但?就?是想看。

    这会儿,谢茉的小嘴却叭叭叭个没完。

    她在故意寻卫明诚挑刺找茬。

    虽然卫明诚天降般的带回一辆女士自行车,她非常惊喜,也非常受用,但?一码归一码,这些并不能磨灭,或者抵消卫明诚昨晚违抗命令、不听指挥、横冲直撞的恶劣行径。

    谢茉俯身趴在卫明诚背上,脸压在肩胛上,露出?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他刷鞋的动?作?。

    “左边鞋帮前头有块黄点点。”谢茉开口刁难,“鞋跟那里你是不是没刷干净?还有鞋带,鞋带你怎么不换盆水洗……你这么大力扭,会把鞋底弄坏的,唉,你……”

    谢茉努力把笑声憋回去,为?此还呛咳了好几回,不是她定力不够,委实是卫明诚做活漂亮,我找不到点下嘴,上头说的那些不是诬赖,就?是前言不搭后语。

    人生啊,处处都是修行。

    卫明诚好脾气地不反驳,耷下眼皮,眼尾余光一掠,便将谢茉眼底蓄着的那一汪狡黠笑意尽拢入眼帘,倒映在他眼底,收敛为?温然的笑纹。

    “这样可以吗?”卫明诚依据谢茉的“建议”,问。

    谢茉哼唧,用尖尖的下巴颌不轻不重?磕了他坚实的脊背一记,嗔怒:“早怎地不这么听话?”

    卫明诚略一思索,便明晓谢茉话里的指代,于是低低笑出?声,又挨了谢茉一下巴颌后,止住笑,哄道:“我洗碗赔罪好不好?洗一周的碗。”

    谢茉气咻咻追问:“那你改不改?”

    卫明诚不答话,只一味地笑。

    谢茉:“认罚不认错,然后还坚决不改,对吧?”

    没给谢茉更?多“拷问”的时间,她话刚说完,院门便被敲响了。

    谢茉赶忙从?卫明诚背上起?身,去把栓严实的门拉开。

    打开门,外面是李驾驶员,谢茉不动?声色挑了挑眉,唇角笑容不由地加深两分:“李驾驶员怎么来了?快进来。”

    李驾驶员叫了声“嫂子”,边朝院子里走,边不好意思挠着头说:“嘿嘿,我有事想请嫂子帮忙……哎,卫营长刷鞋呢。”

    卫明诚跟李驾驶员打了声招呼,站起?身,打水冲洗洗刷干净的鞋。

    李驾驶员正要开口,余光一瞥,就?见盆里的明明就?是一双女式白球鞋,不用想都知?道,这鞋是谢茉的。

    李驾驶员内心轰然来了场地震,这……这军区最有前途的年轻军官,有名的冷脸营长,卫明诚,竟在家里给媳妇刷鞋?

    李驾驶员脸上的表情已?维持不住,嘴巴张开,眼睛瞪大,手臂朝前动?了动?,转头看向谢茉。

    李驾驶员的愕然,多少在谢茉预料中,她之所以没提前让卫明诚停手,一是卫明诚本人压根不在意,二是念及林春芳的托付,由此试探李驾驶员对男人做家务的态度,继而也能了解他部分品性。

    想起?来到这里的目的,李驾驶员很?快整理好情绪,到底没忍住拿眼偷瞄了卫明诚好几眼。

    卫营长泰然自若,好像刷媳妇鞋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林春芳同志和谢嫂子是朋友,她会不会受谢嫂子影响也要求丈夫给她洗鞋洗袜子?李驾驶员提了口气,想想打赌输给战友,没少洗那帮牲口的臭袜子臭鞋,战友的鞋袜都能洗,睡一个被窝的媳妇的鞋袜咋就?不能洗了?

    这么一想,李驾驶员整个人都通顺了,卫营长都能洗,他又有什么不能的。作?战本事学不会,哄媳妇还不好学么。

    为?了彰显他的决心,也为?了在林春芳那加分,李驾驶员暗搓搓把态度表露给谢茉。

    “卫营长不光是我敬仰的战斗英雄,生活上也是我的楷模,回家不忘干家务,我要向卫营长学习。”李驾驶员说得铿锵有力。

    “那感?情好。”谢茉抿唇笑,“说吧,找我帮什么忙啊?”

    “我想请嫂子帮我问问林春芳同志,咳……”李驾驶员脸皮还是不够厚,咳嗽两声才说,“她愿不愿意跟我处对象?”

    谢茉了然一笑。

    她本想晚些时候拜托卫明诚打听李驾驶员的情况,现在人送上门,自己?主动?交代起?来。

    “我今年二十岁,现在是24级工资,一个月四十二块……”

    谢茉一面仔细听,一面汇总整合信息。

    李驾驶员家里虽然是农村的,但?读过小学,进部队后也十分上进,虽写不出?优秀篇章,但?一般读写不成问题。家里兄弟四人,还有两个姐姐,他是排行老三,不管按照哪里的农村的规矩,论长论幼都轮不到李驾驶员和父母生活,也就?是说他媳妇基本不用伺候公婆,且李驾驶员老家离军区几千里,一年到头回不去一趟。

    “嫂子,拜托你了。”李驾驶员一脸殷切。

    挥手送走李驾驶员,谢茉心里明白,这个媒她非做不可了。

    卫明诚栓好门转身面向谢茉,问:“做媒?”

    以他对谢茉的了解,她应该对这件事不感?兴趣的,却应下李万里的请托。

    谢茉便将李驾驶员和林春芳凑巧在家里碰面,之后又一起?去县城,李驾驶员还仗义?相助的事情大略讲了讲。

    至于林春芳先头那回不成功的相亲,和自己?莫名搭上的关联,谢茉没说,都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再拿出?来让卫明诚不快。

    “小李人不错。”卫明诚评道。

    想起?李驾驶员从?看到卫明诚给她刷鞋的震惊,到后头急转直上的态度,谢茉不禁笑道:“脑子很?活。”

    说着话,排骨汤炖好了,铝锅上的米饭也蒸熟了,俩人吃过饭,稍稍歇息片晌,谢茉进了洗澡间。

    洗澡之际,她陡然想起?京里寄来包裹的事还没跟卫明诚提。

    谢茉从?洗澡间出?来后,在书房发现卫明诚身影。

    刚要出?声喊人,就?见那张素描画正捏在卫明诚两指间。

    一抬眼,和卫明诚四目相接。

    第075章

    谢茉身形蓦地一顿。

    心尖小?小?的、悠悠的颤了?一下。

    卫明?诚一双眼睛犹如?广袤夜空般覆盖而下, 将她紧紧围拢期间。

    乍一看这片深黑的夜空沉静无波,但若仔细去?瞧,便?可见那无垠的幽邃里正汹涌出摄人的幽微光芒。

    晕黄的灯色涂满四壁, 亦给笔挺端立的卫明?诚镶了?一圈光边,他今儿穿了?件显露肌肉轮廓的军绿短袖, 暖色光线停驻在他眼尾眉梢, 与那与生俱来的幽深峭峻交融, 氤氲出令人心颤的气势,像是一只瞄准猎物,蓄势待发的豹子。

    他不经意般一垂眼睑,便?把那攻击性尽数敛回眼底。

    谢茉咬了?咬唇, 从怔懵中回神。

    她勾了?勾唇,指腹轻轻捏了?捏手里的毛巾,坦然笑问:“画得和你?像不像?”

    一边说, 谢茉一边走到卫明?诚跟前?, 抬头压住卫明?诚举着素描画的手臂, 探头去?瞅。

    卫明?诚手臂加力?, 撑住谢茉斜倚过来的半幅身子,视线从她脸上滑开, 两手把纸页抻开, 仔细端详片刻, 回答:“像。”

    眉眼神韵, 五官轮廓, 任谁一打眼都能认出画中人是他,但卫明?诚却?觉得另一处着笔更传神。

    画面中, 他敬礼的画像占据页面绝大多数,谢茉的身影只在右下露出小?小?的一角, 飞扬的发丝遮住侧脸,一只手微微前?倾,而这只前?倾的手似蜷非蜷,这一细小?的动作,倒尽她复杂的心绪,想开口挽留,又情知挽留不得,不想送别,却?不得不送别,左支右绌,进退难为。

    卫明?诚从这一只手上,见知谢茉对他日?渐深厚的感情。

    卫明?诚看着铅色素描,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几息,才渐渐止歇。战场上流血、扛枪挨炮火,面不改色跟敌人拼刺刀,他也算有阅历有定力?的人了?,这一刻竟然不敢和她对视,只一个?劲盯着画看。

    可,越看画,心里躁火便?越旺盛。

    谢茉莞儿一笑。

    察觉到卫明?诚的避闪,谢茉故意去?捕捉他视线,追问:“我画功很好吧?”

    谢茉踮起脚尖,脸凑到卫明?诚眼前?,两人鼻尖挨得极近,裹挟各自气味的鼻息混合在一处,氤氲出一股迷雾般的潮气弥散在脸上,熏熏然醉人。

    “嗯?”谢茉眨巴眨巴眼睛,深黑灵动的眼珠儿盯着卫明?诚,“怎么不说话?”

    话语喷在卫明?诚嘴角,谢茉开合的唇瓣吐出绵绵、温温的气息,挠得他从唇齿直痒进心底。

    “好。”卫明?诚滚了?滚喉结,不自觉压低嗓音,“特别好。”

    卫明?诚绷直唇线,片刻,俯下身狠狠啃上谢茉“招惹是非”的嘴巴。

    谢茉趁卫明?诚投入不备之际,不轻不重咬了?口他舌尖,在他怔愣的瞬间,转身脱出卫明?诚臂弯,站到桌子另一侧,双手撑在桌面上喘息平复片晌,断断续续道:“我,我有……正经事情要?跟你?……跟你?说。”

    卫明?诚压住翻涌的情潮,重重呼出一口气,弯眼打量谢茉几秒,低声说:“嗯,你?说。”

    谢茉等?喘息稍匀,便?道:“你?走第二天,李驾驶员送来一个?包裹,从京里寄来的,应该是不知道咱家的地址,寄送到营部了?。”

    “我打开看过了?,手表、围巾、京里特产点心、钱和各类票、工业券……零零总总一大编筐,东西我都没拆,原封不动被我收在置物架上了?……”

    喘口气,谢茉声音全然平稳起来:“还有一封信,我没看,放在书桌抽屉里了?,你?能把我素描画翻出来,想必那封信你?也见着了?。”

    停顿两秒,谢茉装作稀松平常问道:“你?拆开读过信了?吧?包裹是卫老寄来的吧?”

    卫明?诚“嗯”了?一声。

    谢茉悄然拿眼盯了?卫明?诚两眼,却?见他眉心起了?一道浅浅折痕,抿了?抿唇问道:“我把包裹拆了?,没关系吧?”

    作为后世而来的人,谢茉把见到快递包裹就手痒的习惯也带了?过来。

    应该等?卫明?诚回家再一起开包的。

    谢茉眼睛睁得圆溜溜,眼巴巴看向?他,好像因为拆了?他的包裹而感到愧疚不安一般。

    见状,卫明?诚哑然失笑:“当然没关系。”

    顿了?顿,他略微敛了?敛笑容,认真而专注地回望着谢茉:“咱们是夫妻,不必分你?我。”

    谢茉眼睛就燃起晶亮的笑意。

    扬眉,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谢茉脸上流连一圈,卫明?诚波澜不惊道:“既是爷爷寄来的,便?收下吧。东西该用的,该吃的吃。”

    不知是刚洗完澡的缘故,还是因为方才俩人的亲吻,谢茉脸颊如?同才露尖尖角的荷苞,浅白中透出一点粉红,剔透纯粹的溜黑眼珠儿仿似把洗澡间的水汽带了?来,水润润地,盈盈看向?他。

    面对这样情态的谢茉,即便?他心存戾气,也会消弭于她润黑的眸色里,更何况,他种种愤懑尖锐在和谢茉点滴相处中渐渐磨平,他已和爷爷通话修好,虽然收爷爷的东西,他心里仍有点磕绊,但总要?迈过去?的。

    认识谢茉,让他心胸更开阔包容了?。

    卫明?诚不动声色吁口气,笑说:“爷爷在信里让我带他向你问好,问我们过年能不能抽空回京里一趟。”

    谢茉诧异:“让我们回京?”

    卫明?诚颔首表示肯定:“嗯。”

    谢茉一滞,旋即把问题踢给卫明?诚:“我看你?意思。”

    卫明?诚默了?一瞬,缓缓开口:“我再看看。”

    停顿两秒,他解释似的说:“还要?看上头领导安排。”

    谢茉看破不说破,笑眯眯点头:“嗯嗯!”

    见有人比自己情绪起伏更大,谢茉登时不烦恼了?,反正她自觉她这个?“丑媳妇”还算能拿捏场面,见谁都不怕。

    谢茉忽然想起一事,问卫明?诚:“对了?,包裹上的地址……”

    她话没说完,卫明?诚已知晓她意思,主动给她解惑:“地址不是爷爷的住址,不会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

    想来也是,若是地址不对劲,军区早该传出相关风声了?。

    想想卫老爷子的职位,再想想曾在年代电视剧里看过的大院子弟,二八大杠、军大衣、白口罩,呼呼啦啦一群人,对漂亮姑娘吹口哨,在冰场溜冰,和其他父辈同样牛气的同龄人争姑娘,争脸面,一言不合就相约打群架……这些是谢茉受影视小?说影响,对他们的刻板印象。

    以卫明?诚的身份,若是混“圈”,在里头怎么着也得是个?领头羊。

    谢茉忽然对卫明?诚的青少年生出兴趣。

    卫明?诚笑道:“我那时候很少他们混顽,大都在家看书,或被爷爷扔去?军营军训,偶尔出去?吃顿饭,逛逛郊区,爬爬山。”

    “那你?和他们一起打过群架吗?”谢茉倾身探头,感兴趣地问。

    卫明?诚被她神情逗乐:“做过他们做中间人,调停两方。群架……也参与过三两回。”

    “原因呢?”谢茉问。

    卫明?诚想了?想,说:“事儿都不大。”

    “是为了?争姑娘吗?”谢茉追问。

    卫明?诚心知这是个?陷阱题,一不小?心就踩坑爆雷。他不假思索道:“不是我争。”

    谢茉轻“嗯”了?声,乜着眼扫了?卫明?诚一圈,这话她是信的,长这副模样追姑娘都比旁人更省力?。

    “那你?给我说说……”谢茉把胳膊一抱,身子斜倚到桌沿上,挑眼看着卫明?诚,“有没有姑娘看上你??争你?呢?”

    卫明?诚下意识别开视线,又倏地转回来,还是选择直面问题,斟酌片刻,他谨慎道:“我不太清楚。”

    谢茉似笑非笑地横了?他一眼:“呵。”

    卫明?诚觑一眼谢茉,挺了?挺脊背,若无其事般道:“反正没人闹到我跟前?。”

    谢茉伸出一根纤纤食指,戳了?戳卫明?诚硬邦邦的胸肌,斜瞟他一眼:“快去?洗澡。”说完,拎着毛巾举步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把毛巾展开搭上晾晒绳。

    卫明?诚目送谢茉离开,感觉这坑像是趟过去?了?。

    他失笑,抬手捏了?捏额角,去?卧室翻出干净的换洗衣裳,十分听老婆话的进了?洗澡间。

    待卫明?诚洗完澡,收拾干净洗澡间,把毛巾拧干晾上,回房后见谢茉正趴在桌子上,捏着一根笔,不时写写划划。

    放轻手脚走近,刚在谢茉身后站定,她便?若有所觉回头。

    “在写什么?”他问。

    谢茉就跟卫明?诚具体详述了?一遍征文的事,然后却?转身把纸张压在手掌底下,笑眯眯地说:“我还在修改,等?我成稿后再给你?看,到时候记得给我提提修改意见。”

    昏黄灯光下,谢茉葱白食指微微曲起抵在下巴上。

    卫明?诚耷下眼皮看她,眸中略泛起一丝笑,见到谢茉和平日?别无二致的笑颜,他明?白刚才那茬彻底翻篇了?,也回味过来,谢茉应是故意“找茬”逗他,以她性情哪会自寻烦恼,去?在意连影子都没的事。

    亏他没瞧出端倪。

    念及他将将才彻底放下心,卫明?诚探出手揉了?揉谢茉头发。

    眼见谢茉偏头躲过去?,把纸张夹进塑料封皮的笔记本里,卫明?诚伸手把压在空白信纸下的素描画抽出来,爱惜地展平,状似随意问:“什么时候画的?”

    顿了?顿,又问:“怎么想起来给我画像的?”

    谢茉眨眨眼,辨出卫明?诚眼神中流溢出的微妙期许,她狡黠一笑,偏不给他想听的答案,反而诘问:“那你?为什么私藏我单人照?”

    她学卫明?诚样子,停顿一下,再问:“你?出任务又为什么要?拿我照片?”

    笑意在谢茉眼中涤荡,顾盼间,神光熠熠。

    卫明?诚低低一笑。

    蓦地,他一弯腰,捞起谢茉腿弯,将人打横抱起:“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卧室再说。”

    第076章

    谢茉下意识搂住卫明?诚脖颈, 惊呼一声?,皱了皱鼻头?,娇声?低叱:“不要?耍赖!”

    可惜卫明?诚又一次冒“领导”之大不韪, 充耳不闻谢茉指令,倏而俯首, 封住谢茉的唇齿。

    谢茉不由?地牢牢扣紧两条交织的小臂, 将自己稳稳挂在卫明?诚身上, 到底不忿,专门用尖利的齿锋啃噬卫明?诚的薄唇,直到在逐渐急促的鼻息间,嗅到一丝铁锈腥气?, 才挪开贝齿。

    而此时的谢茉正被卫明?诚压在床铺间,黄暗的灯光在她?瓷白的脸上徐徐流淌,乌黑润泽的长?发铺散在身下, 和她?浓密眼睫掩映下的黝黑眼珠儿相映成章, 颇有几?分空山新?雨后的清透鲜灵。

    四目相对。

    谢茉瞧见卫明?诚眉宇间簇拥着急不可耐的情动。

    她?嫣红的唇瓣缓缓上翘, 撩起脆白的眼皮, 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摁揉着卫明?诚的眉心?, 嗓音懒懒沙沙呢喃:“先把我刚才的问题回答清楚, 否则其他免谈。”

    卫明?诚低笑。

    他一贯是个自我意识极强的人, 但面对谢茉的时候总会不自觉以她?意念为先。

    但食髓知味后, 他引以为豪的自控力在谢茉跟前溃不成军, 土崩瓦解。

    望着暖黄灯色下,谢茉红润润的唇和水澄澄的眼, 卫明?诚干脆圈紧人,抬起精巧的下巴堵上去。

    谢茉嘤咛不满。

    唇舌交缠, 她?的不满随急促的吐气?逸出,脑子昏昏沉沉之际,卫明?诚终于稍稍移开,和她?以额相抵。

    谢茉溜黑的眼珠一转,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她?翻身把卫明?诚压在身下。

    堂屋中,座钟连续敲响八下,透过卧室门的缝隙传进里间,可从卧室里模糊传出的声?响的判断,此间的男女主人应该没心?思关注如今何年何月,何日何时。

    一阵水渍声?中,间杂着谢茉的俏皮轻笑和卫明?诚泄自喉头?的闷哼,而后便是谢茉娇蛮的声?音:“老实回答问题。”

    卫明?诚手脚并不老实,把谢茉摁在胸膛前,大掌在她?滑腻柔嫩的肌肤上流连游走,谢茉刚要?奋起反抗,他赶紧出言安抚:“别动,别动,我这就说。”

    待谢茉安稳下来,接过谢茉飞射过来的一记轻飘飘的眼刀,卫明?诚胸腔震了震,压下笑,一面儿啄吻谢茉发顶、鬓边、唇瓣,一面儿老实交代说道:“咱俩当时去照相馆拿照片,你等在车上,我问师傅要?的。”

    谢茉声?音里浸着笑:“怎么自己偷偷藏着,不告我?”

    卫明?诚停顿两秒,还是实话?实说:“……我想贴身收着。”

    “哼。”谢茉的这一声?轻哼,哼出九转十?八弯,抑扬顿挫,尾音简直要?冲云霄。

    “出任务贴身带着照片,也是同理,方便……”卫明?诚低声?续说,“睹物思人。”

    话?毕,他虔诚地在谢茉眼皮上印下一个亲吻,直视着谢茉,说:“我很想你。”

    谢茉承受不住从卫明?诚眼中沉沉压来的情感,别开眼。

    完了,男人用那副赤诚坦荡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说情话?的模样太有杀伤力了。

    这谁顶得住,太犯规了。

    谢茉脸颊悄悄爬上红云。

    她?竭力抿了抿上弯的唇角,发现不顶用,干脆一探头?咬上卫明?诚喉结,轻咬舔舐一番,又一路向下点火。

    卫明?诚翻身将人完全拢在怀里,平稳下声?音问:“礼尚往来,你是不是应该回答我那两个问题?”

    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喘息、低·吟,时间如窗外走月。

    月亮瞧不见室内情形,却蓦地听见谢茉绵长?甜腻、似快活似痛苦的轻哼声?。

    谢茉低呼:“你把手拿开,我再说。”

    卫明?诚从善如流,把手上移,停在她?腮畔,将纷乱的发丝捋到她?耳后。

    几?秒钟后,谢茉声?音绵沙沙的:“你走那天晚上画得。”

    不知道卫明?诚做了什么,谢茉低低吟哦出声?。

    卫明?诚仿若未觉:“嗯。还有一个。”身上肌肉却绷硬,犹如石块。

    “至于为什么画你……”顿了顿,谢茉心?神稍稳,念及卫明?诚今日如同开怪般的挥洒情话?,好?胜心?顿起,于是贴到卫明?诚耳边,声?音细细碎碎,抖抖颤颤道,“我也很想你,想你想的睡不着。”

    “你!”谢茉轻吸一口气?,断断续续道,“你,你干嘛呢,我要?睡觉休息。快把手……呼,抽出来。”

    卫明?诚声?音低沉,呼吸粗重:“我也想你想的睡不着。”

    但他的“想”,明?显和谢茉口中的“想”,所蕴含的深层含义不同。

    卫明?诚俯下去,肌肉紧绷就要?行事?时,却蓦地顿住,重重吐出口气?,说:“你等我一下。”

    谢茉把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问:“你干嘛去?”

    一阵悉悉索索,卫明?诚说:“我去拿那个。”

    微妙的停顿两秒,谢茉轻笑:“哦。值得表扬。”

    卫明?诚重新?覆上谢茉,碰了碰她?耳朵。

    虽然因为技术落后,此时的避孕工具很厚,体感无法跟后世比,但因为卫明?诚的自觉,谢茉心?情不错,乐意配合,水乳交融时,俩人体验都比昨晚更棒。

    卫明?诚本就卓越的学习能力,用在这事?上尤为突出,明?明?昨天还是个刚解禁的萌新?,现在却各项技艺纯熟。

    谢茉很快如坠云堆,迷失自己。

    月亮羞红了脸,悄悄躲进云团里。

    谢茉这只飘摇的小舟,差点溺毙在卫明?诚掀起的惊涛拍浪里。

    好?在卫明?诚还有几?分良心?,只做了两次,便意犹未尽的停了手。

    因而,第二天谢迷迷糊糊醒转时,卫明?诚还在身后。

    谢茉眯着眼睛透过窗户看远天曦光,醒了会儿神,听见身后人的呼吸变化,用脸颊蹭蹭枕着的胳膊打招呼。

    这样窝枕在宽实的怀抱里,不仅像船只泊入港湾一般令人舒适安心?,而且卫明?诚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熨帖的体温度递过来抵挡清晨凉气?。如今已入八月中旬,深夜清晨已微凉。

    “醒了。”卫明?诚也刚醒,眼神却清明?,他无意识亲了亲谢茉发顶,低低地、叹息似的喊,“茉茉……”

    嗯。

    自从定下“茉茉”这个称呼,卫明?诚喊的不多,却在这两晚的不可描述时,一遍又一遍唤她?“茉茉”,低哑的、叹息的、愉悦的、难熬的、缥缈的……总之,都沾染着情·欲的潮气?。

    这一刻,听卫明?诚凑在她?耳畔低喃,谢茉不由?地想起昨晚汗津津瘫软在床铺上的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半醒半睡地歪靠在卫明?诚身上,由?他给自己清理身体。

    谢茉应激似的打了个激灵,人彻底清醒:“早啊,卫营长?。”她?板着声?音,问候。

    卫明?诚低笑一声?。

    这笑声?像是胸腔震颤而上,水波纹似的,一圈一圈扩散到谢茉耳边,可能是裹挟了空中微尘的缘故,声?音格外磁性?生动,涟漪般冲击她?耳膜,带起酥酥麻麻的痒。

    谢茉想翻身躲开,却因动的太急,浑身酸软又倒下去。

    谢茉懊悔不已,恨得咯咯咬牙,自作?孽不可活,做一根只会享受的木头?人不好?嘛?如今便宜的是谁,骨头?架子都要?散了的又是谁?

    蛄蛹着翻了身,谢茉瞪着某些地方又蠢蠢欲动的男人,义正言辞:“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应该继续跑步锻炼身体。”

    卫明?诚低笑赞同:“嗯。”

    谢茉微微一笑,图穷匕见:“既然你没异议,那么咱们今晚就安安生生睡觉,休息!”

    俩人渐入佳境,昨晚的酣畅还残留在身躯中涤荡,他正欲罢不能,谢茉却要?止兵待戈,休养生息,卫明?诚哑然片刻,尝试建议:“可以下午……”

    谢茉不等卫明?诚说完,便打断他:“早上起不来,一整天乏力没精神,下午你还想我去跑步?”

    卫明?诚凑她?耳边说:“你这两天的锻炼量足够了,不用再跑步。”

    谢茉握拳锤他。

    了不得,这才开荤两晚,都会说荤话?了。

    冷哼一声?,谢茉伸指点着他肩膀:“我虽然在家,但事?情也不少,去买菜卖肉,收拾家里,关键是我这两天还要?琢磨文章,截稿日期快到了。”

    “所以,今晚我要?休息。”

    “否则,你就是阻碍我进步。”

    卫明?诚:“……”不敢。

    ***

    说琢磨文章,谢茉并非诓骗卫明?诚,稿件她?已经修改到第三版,但有几?个小地方还差强人意,她?想再雕琢雕琢。

    和卫明?诚讲好?后,谢茉翻身继续酣眠。

    睡饱后起床吃完卫明?诚准备的早餐,她?便进到书?房,伏案写起文章。

    中午肚子“咕咕”叫时,谢茉满意收笔。

    吃过午饭,想到林春芳的焦急,谢茉推出昨天刚得的女士自行车,带上草帽和家门钥匙便出门了。

    骑自行车就是比步行省力,在树荫里穿梭时,风丝或轻柔或活泼地吹拂在脸上,谢茉惬意地眯了眯眼睛,情不自禁地唇角上扬,树荫和长?长?的光条好?像钢琴琴键,车轮或快或慢地骨碌碌碾过,似奏出欢快的旋律,应和着谢茉哼唱的曲调。

    谢茉长?得好?,见着的人总爱多瞅她?两眼,但今天路人的目光多聚焦在她?身下的自行车上。

    自行车本已少见,女士自行车很多人更是见都没见过,因而挑着扁担赶路的老乡见着,都忘记把扁担卸下,直愣愣望着谢茉乘风骑行的背影越来越小。

    林春芳瞧见也两眼冒光,小心?翼翼摸了又摸:“这自行车不说咱们镇子头?一份,也差不离了,反正我是没瞧见过这么崭新?的,这么好?看的样式。”

    见状,谢茉干脆让她?上去骑两圈,林春芳确认了两遍,眉开眼笑地接过车把,在供销社门前的大路上来回绕了好?几?圈。

    “你爱人对你可真好?……”林春芳一脸羡慕向往。

    谢茉见她?过了把瘾,新?鲜感稍减,闻言便笑了,把李驾驶员昨天来家的事?说了:“那李万里同志昨儿一下班便来我家了,他千万请我帮忙问问你,愿不愿意跟他谈对象?”

    林春芳两颊登时挂了两盏大红灯笼。

    谢茉仔细把李驾驶员大概情况讲给她?听。

    林春芳显见很满意。

    谢茉挑眉一笑,略说几?句,林春芳被叫回柜台,谢茉趁机跟她?告别回家。

    日暮夕落,谢茉正盘算卫明?诚快回家了,恰巧院门被敲响,可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并不是卫明?诚,而是一位中年妇女和她?身后揪着衣角低着头?的林春芳。

    “你是谢茉吧,我是芳芳的妈妈。”中年妇女笑着开口,“芳芳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谢茉心?头?一动,莫不是林春芳她?妈对自己闺女跟李万里这事?另有想法?

    第077章

    林春芳妈妈姓陈, 谢茉称一声陈婶子。

    陈婶子今天来镇上办事,瞅着小闺女快下班,就去供销社找人, 林春芳和谢茉道别?后,心绪起伏久久不能平复, 见到陈婶子忍不住提起李驾驶员, 并在陈婶子的追问下, 一一道明原委。

    这个年代的自由恋爱跟后世可不一样,男女双方深入接触前是要?经过父母同?意的,不然便是不懂规矩,不正经, 要?被?人指指点点轻视的。

    林春芳也是基于这一点,想着早晚都要?向父母交代,便脸蛋发?热头发?晕地坦白了。

    陈婶子来找谢茉并不是兴师问罪, 而是来表达感谢和歉意的, 小闺女天真不知世故, 给谢茉添麻烦, 谢茉并未在意,还贴心帮衬。陈婶子就带林春芳上门拜访来了, 顺带还想亲耳听谢茉将将这军区驾驶员的情况, 她?担心小闺女大大咧咧漏听了什么。

    谢茉把母女俩引到堂屋让座倒水。

    双方感谢客套完, 陈婶子就说?:“婶子活了这么大岁数, 见过不少人了, 我一看你,就知道小谢你比我家这憨丫头稳当, 有成算。”

    谢茉摆手?,笑吟吟说?:“婶子可别?再夸我, 我担待不起了。芳芳是个好姑娘。”

    “旁人倒是都说?芳芳这丫头还成,可就结婚这事,这丫头也不让我跟她?爸省心,我托人给她?相看了几个都没?成,不是咱家眼光太高,看不上人家后生,这那?的不合适也没?法硬凑,小谢你说?对吧?”

    见谢茉点头,陈婶子这才道明最终来意:“芳芳这丫头向来咋咋呼呼,这李驾驶员到底是个啥情况,她?也没?跟我说?明白。小谢婶子想听你说?说?。”

    谢茉笑道:“婶子您别?客气。”

    于是,谢茉便把李驾驶员当日陈述的个人情况巨细靡遗地讲了一遍。

    陈婶子听得连连点头。

    等?谢茉讲述完,陈婶子已满脸笑容,见闺女只知道傻笑,又实在感激谢茉,索性以几十年人生阅历,给两个小辈重构一遍李驾驶员的个人情况。

    “李驾驶员会开车,部队福利待遇又顶顶好,仗义出手?帮我家那?不争气的大丫头,说?明他人品也不赖,但结婚不能只看个人,还得考虑其他。比方说?——”

    “李驾驶员家里虽然农村,但儿子多,家里不缺壮劳力,工分就挣得多,家里日子宽裕,不用当兵的儿子大半工资贴补。”

    “兄弟多,抱团就不会受村里人欺负,李驾驶员就能放心家里,一心在部队奔前程。”

    “听话里的意思?,他父母还下地挣工分,这说?明两老人身体都算康健。唉,健康比啥都重要?,生病受罪不说?,看病花钱如流水,哗哗哗,能把家底掏空。”

    陈婶子叹息一声,把话转回来:“老话都说?婚姻不是儿戏,这话再真不过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要?是找的人不合适,后半辈子都泡在苦汤汤里。”

    林春芳听得一愣一愣的。

    谢茉只微微点头,含笑不语。

    陈婶子讲得很?实在,即便放在后世,恋爱和结婚也是不一样的,恋爱随便谈,但婚不能随便结,结婚不单是夫妻俩的结合,更是两个家庭的融合,多的是两个相爱的人最终因?家庭因?素分开的。

    又聊了一会儿,陈婶子便说?要?跟林春芳爸爸通通气,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安排时间跟李驾驶员见一面,到时候拜托谢茉一定到场做中人。

    最后,陈婶子拍着谢茉手?背说?:“小谢啊,你千万别?有负担不管芳芳这事成不成,要?是成了往后日子是好是歹,都不赖你,不干你事,是芳芳和我跟他爸的决定。”很?懂人情世故,很?能体谅人的长辈。

    林春芳愣怔片晌,也红着脸,跟在后头小声表态:“对象是自己选的,日子是自己过的,是好是坏咋能怪到别?人身上。”

    陈婶子笑道:“这丫头知好歹。”

    谢茉笑容不由地深切了几分:“既婶子和芳芳都这样说?,那?我就再没?顾及了。”

    旋即,一口应承下来。

    旁人的人生大事自由自己个决断,她?很?不必兜揽责任。

    不过,林春芳母女这般通情达理,谢茉很?是生出波好感。

    将母女俩送出门,和陈婶子告别?,微笑着拍了拍满脸通红的林春芳。

    “小谢,婶子就麻烦你了。”陈婶子两手?攥住谢茉的手?,殷切道。

    谢茉说?:“婶子别跟我见外。”

    陈婶子催促推着二六自行?车的林春芳:“走,再不走,回家天都黑了。”

    正当时,卫明诚从巷子口走来,陈婶子一下子瞧愣了,等?卫明诚走近,谢茉跟三人介绍,陈婶子这才长舒一口气,直夸卫明诚好相貌,好人才。

    可不好样貌,身板修长挺拔,肩宽腰挺,一身合体的军装被他穿出山岳不易的赳赳感。

    那?张脸更是出彩,眉形浓长,双眼炯炯有神,脸膛有棱有角,锐一分或钝一分都没?如今的惊艳。

    举手?投足间,显出良好教养,又因?战场和常年领导岗位赋予的压迫疏离,令人亲近之余,又不会肆意失礼。

    林春芳形容不出,但下意识拘谨,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颊,又绷通红。

    卫明诚倒不端着,态度温和,从容客气地跟母女俩打招呼。

    寒暄两句,陈婶子拉着林春芳再次告辞。

    谢茉、卫明诚站在门口目送。

    林春芳骑车载陈婶子到巷口,陈婶子没?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站在一起极其般配的夫妻俩,咂摸一下嘴,啧了一声表示赞叹,回头问林春芳:“李驾驶员相貌跟小谢男人比,能有几分?”

    林春芳磕巴两下,才说?:“四……五分吧。个头稍矮半指。”

    闻言,陈婶子松口气:“那?就成。小谢男人好看得跟电影里头的人似的,李驾驶员有他个三四分就是咱十里八村的俊后生了。”

    林春芳声音里都透着恍惚:“我头一回见茉茉姐对象,之前还想着她?长得这么好看,对象该长啥样才配得上,今天可算见着了,真的没?想到是这样出众的人物,和茉茉姐可真般配。”

    陈婶子想想那?个比自家老陈小了几十岁,气势却强出老陈一头的青年军官,暗自咋舌,小谢男人以后的前程错不了,她?见过县委书记,说?话带笑,从不大小声,可就是不敢在他跟前造次,小谢男人就有这味儿了。

    而小谢呢,她?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比小谢更水灵的姑娘,关键人有见识,性子还好,爽朗又大方。

    作为过来人,陈婶子一打眼就瞧出,小谢跟她?男人不是那?为着搭伙过日子凑伙一起的夫妻,俩人好得蜜里调油,说?着话都要?碰碰眼神。

    这小夫妻俩实在般配。

    她?不求别?的,就想芳芳跟人小谢学?学?夫妻相处的道道,把日子过顺当,别?跟大丫头似的,唉。

    “你先头自个说?的话可别?忘了,日子都是自己过得,好赖不怪人。”陈婶子说?。

    林春芳定了定神,认真保证:“我感激茉茉姐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陈婶子说?,“那?你记住人家的好,好好处朋友。”

    “人从大城市来的,男人又有本事,日子还过得顺遂,跟她?做朋友你不亏。”

    “多学?着点。”

    ***

    谢茉见陈婶子母女俩身影消失在拐角,便转身勾住卫明诚的手?,一起进?了家门。

    卫明诚从压水井里取了一盆冰凉井水,洗手?洗脸,去尘去乏。

    他一双漆黑的眼眸,在瞧见谢茉递到跟前的干燥毛巾时,不自觉浮上一层层笑意。

    擦干头脸,卫明诚说?:“今天接到妈从青市打来的电话……”

    不等?卫明诚把话说?完,谢茉已雀跃出声:“真的?爸妈到青市了?什么时候到的?一切都顺利吗?他们在青市安顿好了吗?还喜欢那?边的气候和饮食习惯吗?”

    谢茉眼睛里一下涌入万千星辰,闪烁着亮度惊人的光芒。

    一叠声的问话,又快又脆,跟一只翩跹起舞的百灵一般。

    卫明诚安抚般搂了搂谢茉肩头,耐心十足,一一回答她?的问题:“爸妈昨天到青市,一路顺利,今天住处已大致安顿好,至于气候和饮食习惯问题,你可以亲自打电话问问,我记下了那?边的电话和地址。”

    说?罢,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谢茉抽走打开,默念一遍上头的数字和地址,心头荡起愉悦的波浪。

    卫明诚略一扬眉,唇角跟着微微勾起,见谢茉心绪略定,又说?:“妈还说?那?边的案子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谢茉猛地抬头,问:“结果怎么样?白国栋怎么处理?还有袁向红?”

    卫明诚歉然一笑:“没?等?妈具体展开说?,那?边便来人找她?。”

    谢茉愣怔片刻,继而释然一笑,叹息道:“都是过去的人和事,早一点知道,晚一点知道,都没?关系。反正不会影响咱们如今的生活。”

    卫明诚“嗯”了一声表示赞同?,顿了顿,又说?:“明天你可以跟我去营部,用我办公室电话。”

    谢茉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非紧急情况,别?搞特?殊。我去邮电所就成。”

    说?罢,她?指指卫明诚揶揄:“你这觉悟契待提高,咋能想着占公家便宜。”

    卫明诚明白谢茉意思?,便一本正经凑趣:“接受批评,请茉茉同?志继续监督。”

    相视一眼,俩人皆笑出声。

    谢茉敛了敛笑,说?:“说?真的,我文章差不多要?定稿了,明天去邮电所,正好跟沈老师傅约个时间上门请教。”

    谢茉先头边与卫明诚讲过沈老师傅,因?此卫明诚并未多问,而是意味不明地问:“定稿了?”

    说?到定稿,谢茉兴头上来:“终于定稿了,我修改了五六七八遍,人都快麻了……我还剩一点没?誊抄,等?抄完第?一个拿给你看。”

    卫明诚温和低笑:“嗯。”

    “到时候你可不要?……”

    话声戛然而止,因?为谢茉心头蓦然划过一个念头,卫明诚莫不是就在等?做这个“第?一”?

    这算是另一类的“吃醋争宠”吧?

    谢茉瞧向卫明诚的目光别?有他意的戏谑。

    卫明诚面不改色,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那?么点僵硬。

    谢茉乐不可支。

    吃过饭,谢茉伏案誊抄,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抬眼便看见卫明诚倚靠在门框上望向她?。

    虽他眼睫回敛迅速,但谢茉还是捕捉到他眼神中一掠而过,属于恶狼的贪婪光芒。

    谢茉拉了拉衣领,她?忽然记起不知从哪里听人说?,观看爱国教育片有助于驱除不健康思?想,于是便把手?里的纸递给他:“你读读看,给我提提修改意见。”

    说?完,便躲去厨房把最后一个羊角蜜切块装盘。

    书房里。

    卫明诚接过纸张细读。

    他姿势本来很?放松,越读,脊背绷得越紧。

    在这篇文章里,谢茉回望了几千年历史,虽短短几行?文字,但她?却用凝练的语句和排比句式,写出了恢弘气势;她?回顾了近几十年的艰辛,一字一句无不在肯定勇敢坚韧的国人,用血水和汗水在这片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蕴养出希望的花,结出甘美的果实;最后,她?用大篇章展望未来,在她?的笔下,未来国家会腾起而飞,跻身世界大国、强国,那?时国富民强,那?时物质丰裕,那?时……

    她?描述了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未来。

    且她?字里行?间的坚定,令人不得不信服。

    她?对国家的热爱,对人民的信任,浸透在每一个笔画里。

    待谢茉端着果盘悠悠踱步进?书房,抬眸对上的便是卫明诚漆黑幽亮的眼眸,像两簇熊熊燃烧的烈火,足以烤透躯干,触及灵魂。

    谢茉心尖一晃,脚步倏地顿住。

    这到底是扑火啊,还是火上浇油?

    第078章

    就在谢茉进?退维谷之际, 卫明诚一抖手?里的纸页,低声道:“你描述的未来令人不敢想象,但……着?实让人向往。”

    因心绪波动, 嗓音略沉哑。

    谢茉怔忪片刻,意识到将将自己会错意, 轻咳一声, 努力撇掉细微的尴尬之情, 谢茉语气坚定:“会实现?的。”

    卫明诚惊讶于谢茉的笃定,斟酌了一下?,他问:“以?当今的情况论,要实现?你文章里的愿景, 要近百年?吧?”

    谢茉却回答道:“用不了那么久。这?场纷乱结束,调动全国人民的力量,齐心建设, 三五十年?便可?实现?。”

    顿了顿, 谢茉说:“而你知道这?场纷乱持续不了太久……”

    卫明诚低语:“不会超过?十年?。”

    谢茉惊愕:“嗯?”

    她是后世过?来的人, 知道历史走向, 的确如卫明诚所说,五六年?后, 纷乱源头被粉碎, 许多人陆陆续续平反, 社会各方面逐渐恢复秩序, 包括引动千万人的高考。

    可?卫明诚不知道啊, 他是怎么判断的?

    卫明诚说:“只拿咱们现?在大学的选才机制来说,自愿报名、群众举荐、领导批复, 最后学校再复审,这?等同于科举制度出现?之前的察举制, 这?是一种历史倒退。”

    “可?能会迂回波折,但历史始终奔涌向前,这?一点有几千年?历史为证,毋庸置疑。”

    见?谢茉点头,卫明诚又说:“先前报纸上提到,如今大学要开补习班。”

    谢茉当即了然?,一脸复杂地说:“因为推荐入学的学员底子太差,跟不上大学课程。”

    谢茉不记得在哪里看?到的,有一个工农兵学员被举荐到全国顶尖大学学习,却连最基本的物理、化学公式都看?不懂,教授哪怕从中学知识讲起,他也听得一头雾水,教授气得要把人退回去,却被拦住了,因为这?个学员他有个当革委会主任的舅舅,自己还在洪水中驮回两人,是抗洪救灾模范人物。

    教授悻悻而归。可?这?学员只有小学文化,上到四?年?级还早早辍学了,让他接触高校知识,为难他,也为难教授。

    可?教室里的席位,他是实实在在占了一个,哪怕他啥都听不懂。

    这?便是教育资源的大大浪费。

    而全国这?样的人不知繁几。

    “长此以?往,人才出现?断层,发展受限,且举荐人为操纵空间大,容易造成不公,引发民愤。”

    “而这?仅是教育一项,其他领域定也积攒不少不忿,汇总起来……民情汹汹,一不留心便可?成滔天之势。”卫明诚说,“从报纸、广播和京里听到的消息推演判断,没几年?了。”

    类比封建王朝,还有一点卫明诚没严明……

    谢茉不禁佩服起卫明诚,这?份敏锐的政治眼光和对时?局精准判断的能力,怪不得日后会成为大佬,让重生女急不可?耐来刷好感度。

    一时?间,谢茉笑弯了眼,只内里精光却耐人寻味。

    卫明诚察觉了,略一挑眉没去深究,而是蹙眉问:“即便如此,但而今咱们国家各方面都落后,我从不怀疑咱们会站到世界前列,但三五十年?够吗?”

    谢茉微笑:“我们如今之所以?没办法跟西方发达国家比,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经历了长达百年?的动乱,消耗国力,而西方国家通过?各种手?段掠夺其他地方人民包括咱们,也上百年?了,此消彼长,我们的确贫困。”

    “但咱们人民的服从性和集体?性当世第一,这?无与伦比的凝聚力所能发挥的能量,单从‘除四?害’的运动成果上便可?推算。要相信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他们勤劳智慧,只要有施展空间,展现?出的力量可?以?震撼全世界。”

    “到时?候,咱们城市里高楼林立,汽车满地跑,出行有飞机,有最快的火车……”谢茉笑眯眯看?向卫明诚,“咱们共和国的军人们装备最先进?的武器,驾驶自主研发的战斗机,开自己的航母。”

    卫明诚被谢茉眼中的坚定感染,刹那间莫名确信,她所说的,都会成为现?实。

    因这?份笃定共识,无形中,俩人本就紧紧相挨的心,益发密不透风。

    ***

    俩人又就文章本身做了相关讨论,在卫明诚建议下?,谢茉修改了几句措辞,读起来的确更顺畅,一气呵成。

    谢茉叉起一块羊角蜜抵到卫明诚唇边作为奖励。

    卫明诚低低一笑,张口含住。

    谢茉笑睨卫明诚一眼,问他:“你说,我这?篇文章投稿能被选上吗?”

    卫明诚捉住谢茉的手?,带动她手里的叉子又叉起一块羊角蜜放进?嘴巴里,咀嚼了三五下?咽下?去,探手?拾起文章从头到尾快扫一遍,很认真地说:“实事求是地说,绝对可?以?,你这?篇文章精神思想昂扬勃发,遣词造句凝练,关键是你笔下的未来太美好了。”

    “嗯……”谢茉微微倾身,在卫明诚唇上啄了啄,笑眯眯说,“若是果如你所说,到时?候我另有奖励。”

    深色的瞳仁剔透纯粹,顾盼流转间似繁星坠落,潋滟璀璨。

    四?目相视。

    羊角蜜的清香甜蜜在两人间飘荡。

    卫明诚一把攥住谢茉手?腕,把人拉到腿上坐下?,旋即便低下?头,张嘴将谢茉的惊呼吃进?嘴里。

    窗外风拖杂物的簌簌声,屋内小虫撞击灯泡声,远处传来的狗吠声……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消了音,拥吻的俩人自成一界,不受干扰。

    终于,卫明诚放开谢茉的唇,视线偏移,瞧见?谢茉两腮酡红,清透的双眼漫上薄雾,因辗转挣扎,发丝凌乱的铺陈在脸上,半遮半掩覆于眼睫之上,让谢茉无端多了几分欲语还休的靡丽诱惑。

    谢茉感知到卫明诚的蓄势勃发,不待她逃开,卫明诚紧紧箍住她腰肢,再次欺身而来。

    在热力驱逐下?,卫明诚愈发肆无忌惮。

    待谢茉意识朦胧,气息不稳,眉眼间氤氲出一团情潮,卫明诚移开唇,只将谢茉困搂在臂弯间。

    “今晚真不要?”卫明诚喑哑着?嗓音低问。

    谢茉软绵绵趴伏在他肩窝,报复般低头啃他一口,竟然?咬着?硌牙。

    她忿忿哼了一声,指使道:“去给?我准备洗澡水。”

    卫明诚发出一声闷笑,在谢茉耳后深嗅两口,起身去给?她准备洗澡水。

    洗完澡,谢茉收拾一通便立马上床休息,本想早早入睡,避免跟卫明诚交涉,直到卫明诚也洗好澡走进?卧室,她也没睡着?。

    “我关灯了?”点灯拉升在门口,卫明诚站在那问,夜色包裹他低沉的声线,让他的嗓音莫名多了一丝暧昧性感。

    谢茉抬眼望过?去。

    夜深人静,两人相接的视线似乎发出“滋滋滋”声。

    房顶上吊着?一盏灯泡,斜斜倾泻在卫明诚劲瘦健硕的身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伟岸影子,弯了一道折刻在雪白墙壁上,压迫感十足。

    目光穿透昏黄的光线,谢茉瞄向他结实的臂膀,瘦挺的腰。

    单位热心大姐在给?谢茉介绍对象时?,曾给?她说,找对象不能只看?脸,还得看?身板,要瞧瞧他们的肩膀、脊背、胸膛、腰腹、两腿,这?几样过?关了,咳咳……基本上那方面的本事便差不了。

    那时?候谢茉听得耳热,现?下?却蓦地回想起来。

    自从有过?那方面经历,谢茉不得不承认,一个少女看?男人的眼光,和一个真正有过?经验的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当时?单位大姐拍胸脯跟谢茉保证,她介绍的青年?绝对从脸到身板无一不优质。

    不过?,谢茉无缘得见?这?位“全优质”青年?,半路上就被创飞到书里了。

    谢茉却不可?惜,因为“全优质”的卫明诚正对她虎视眈眈。

    谢茉可?不怕,她已?经想好对策了。

    卫明诚拉灯上床,伸手?把谢茉抄进?怀里,刚要俯身下?吻,便被谢茉伸指堵住了嘴唇。

    “我刚刚发了一个誓。”谢茉莹白的脸浮现?一丝狡黠,“今晚不和你做,要不然?,出门……”

    “不要封建迷信。”卫明诚立时?出言打断她。

    谢茉撩起眼皮看?卫明诚:“那你还要继续吗?”

    卫明诚沉默片刻,缴械投降:“……不,明天吧。”

    “哼。”谢茉笑容晕染全脸,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亲他一口,“你最好了。”

    其实誓言后头是,“出门见?喜”。

    谢茉安然?趴伏在卫明诚胸膛上,带着?完胜的喜悦,不一会儿便沉入梦乡。

    卫明诚猜测谢茉那个誓言大概率在闹着?玩,而他一个共产主义战士更不应该迷信,但当这?一切跟谢茉挂钩时?,他便无法全然?冷静理智。

    哪怕她有一丝丝损伤的可?能,第一想法永远是护她周全,就算颠覆认知,就算打破原则,就算损害自身。

    她就是他的不理智。

    低低叹息一声,卫明诚侧眸看?向臂弯里的人,谢茉白生生的面颊贴在他胸前,乌黑秀发铺在枕头和他肩头,面颊因酣眠泛上一抹嫣红,嘴唇微微张合,吐出浅浅的温热气息。

    卫明诚伸手?替她拨了拨头发,想亲亲她红润的唇,但又克制住了,改成在她发顶轻蹭。

    重新躺回枕上,卫明诚良久方入睡。

    ***

    谢茉第二天一早精神饱满起床,好心情地站在院子当中,沐浴在晨光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阳光泼洒在脸上,谢茉的笑容蕴染上生动色泽,令瞧她的卫明诚不自觉扬起唇。

    吃过?一顿愉悦的早饭,送走卫明诚,谢茉精神抖擞地骑上自行车出门。

    先去农贸市场买菜,她便迫不及待疾行到邮电所。

    走完程序,电话那头传来章明月舒朗的笑声:“是茉茉吧?”

    谢茉笑应,和章明月互相问候完,她便问起靖市那些人的具体?处理结果。

    第079章

    问话落地, 谢茉莫名?怔忡了一瞬。

    明明来军区不过十多天,再提起靖市那边的人、事时,她?竟有?种?恍然感。

    伴随细微的电流杂音, 章明月的回话传递过来:“赵嫂子曾帮佣的地主家?少爷是对岸留下的特务,潜伏在?靖市周边, 前几年跟赵嫂子联系上, 幸好我与你爸做事仔细, 没让她?接触过机密信息,不过她?和?咱们家?属大院不少保姆、家?属关系近,从她?们那里套取不少信息。”

    谢茉头皮一紧:“牵连了多少人?”

    “唉。”章明月叹气,“大部?分保姆若是不刻意, 哪会关注书房里的文件,或来往客人谈话,排查过后都没大问题, 只赵主任老娘爱听?赵嫂子奉承, 两人常常一起买菜闲聊, 儿子媳妇说话不背她?, 她?听?见啥偏爱跟赵嫂子显摆絮叨,说说哪里要搞工程, 说说哪个干部?和?哪个干部?吵架了……一两句闲话, 就能让人逮住可钻的空子。”

    谢茉问:“那赵主任……”

    章明月接口?:“被劝退回乡了。”

    谢茉唏嘘不已。

    这个赵老太太碎嘴的毛病谢茉深有?体会, 那会她?跟白江河流言的传播赵老太太可是出了大力的。谢茉不可能跟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理论计较, 没想到终究还是她?那张嘴害了自己儿子。

    章明月说:“赵嫂子被带走了, 去了哪里不得而?知,反正再也回不去了。至于那个接头的地主少爷, 拒捕,开枪自杀了。”

    谢茉低低“嗯”了声。

    章明月问:“明诚会和?你说部?队事务吗?”

    “嗯。会聊带一些。”

    章明月温声嘱咐:“告诉你这些, 是想你时刻保持警惕,不要丢掉保密意识。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对岸虽暂居一隅,却始终对大陆虎视眈眈,部?队是保卫国家?的盾,也是反击的矛,是他们重点盯防、打洞的对象。”

    谢茉抿唇,肃容道:“妈妈你放心,我会更注意。”

    她?如今在?这边认识的人不多,聊天都浮于表面,即便和?相对熟识的林春芳,她?也不会拿自己跟卫明诚的私房话做谈资。

    不过,章明月的提醒让她?更警醒。

    后世,虽看过一些间谍新闻,但离自身仿佛很远,可如今敌特活动却相当猖獗。

    随后,章明月又?提了其余人的处理结果。

    白国栋严重违反党纪国法,革除一切职务,开除党籍,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判处无期徒刑。袁向红利用?职位之便大肆敛财,行诬赖、陷害之举,造成?多起冤假错案,教唆强·奸欺辱女性,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白国栋和?袁向红已分别被押送到最艰苦的地方服刑,而?白江河则因无不法事迹,被新任市长?亲口?释放,但因他先前跟有?夫之妇搅和?在?一起,被小卫兵们以“耍流氓”的罪名?强拖到街上游行批·斗,隔三岔五就要来一回,境况不比先头两人好多少。

    至于跟在?几人身后的小虾米也都受到应有?惩罚,章明月感叹:“据说,现在?整个靖市为之一清,你周阿姨说,呼吸都畅快不少。”

    谢茉挂上电话之际,也畅快地长?吐两口?气。

    沈老师傅在?柜台给人办理业务,谢茉跟他约定明天上门拜访,便不再打扰,去报架前翻了翻报纸,待浏览完感兴趣的版块,谢茉遥遥和?沈老师傅招招手,跨出邮电所,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路过大梧桐树,熟悉的呼喊声,谢茉刹车走近。

    “嫂子们忙呢。”谢茉客套招呼。

    七嘴八舌地寒暄完,就有?嫂子指着谢茉的自行车问:“这就是卫营长?这回任务,上头给的奖励?”

    谢茉含笑点头。

    一个瘦高?个军属露出羡慕又?可惜的神情:“唉,可惜是辆女士的。”

    谢茉莫名?:“女士的怎么?了?”

    这辆自行车正和?她?身高?,骑着轻便带劲,舒适度又?高?,她?很满意。

    “那要是辆二?八男人也能骑,还能驮更多东西。”另一个军属说,“你这个,但凡高?点就伸不开退,蜷得难受。车架也不比二?八结实抗造。”

    “是啊,爱说二?八前头横杠能放东西,坐孩子,你这斜杠就不成?。”

    谢茉明白她?们的逻辑了。

    这就像她?小时候,从困难年月走过来的奶奶给她?买衣服鞋子时,总喜欢买大一到两码,因为孩子身高?窜得快,买大一点可以多穿几年。衣服鞋子买大,凑合凑合能穿,可要买合体的,过段时间变短变挤可就没辙了。

    二八自行车虽然高沉,但练习练习女人也能骑,如同大号的衣服,虽然舒适度不够,但不影响使用?,它超强的运载能力谢茉现在?用?不上,却和?“多穿几年”一样,是“目前虽闲置,但未来能利用”的价值。

    谢茉尊重她们精打细算的想法,但却无法苟同。

    小时候她几乎没穿过合体的新衣服,裤腿袖子总要卷起一两道,脚顶鞋头脚后跟能伸进去两根手指,待衣服鞋子合身了,衣料鞋面已被洗刷的发白。这便给谢茉一个错觉,仿佛那些新衣服、鞋子从不属于她?,是旁人借她?的,直到旧了破了合体了才生出过时的、踏实的拥有?感。

    所以,工作赚钱后,谢茉很喜欢找裁缝量体裁衣,虽然不能及时拿衣,虽然样式不比成衣店新颖花哨,虽然价格相较略高?,但这件衣服是专门为她制作的,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三年一个代沟,她?跟这些人隔了几十年,无数个代沟,谢茉便不去与掰扯一个东西的价值到底体现在?哪里,以及各人各家?不同的需求、境况等问题,而?是顺着她?们的话,做出个遗憾的表情,说:“嫂子们说得有?理,嫂子们到底经历得多,比我们小年轻有?经验,我只顾高?兴了,都没想这么?多。”

    军属们被夸奖,神情里的嫉妒、羡慕之色褪淡两分转换为同情。

    不等军属们出言安慰,谢茉竭力掩饰失望郁闷,又?自我开解般说:“反正是任务奖励,哪能跟领导讨价还价。”

    军属们脸上的同情之色更盛,颇有?种?看破不说破,顾忌谢茉脸面的意味:“是,怎么?说都是一辆自行车,现在?自行车多难买啊。”

    “你自己骑着上街没问题,这很不错了。”

    瞧着瘪嘴的谢茉,军属们忽然觉得一个“此等品”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谢茉将?众人神色一一收入眼底,心头暗哂。

    人心之幽微,她?怎会不了解。她?若是表现出对这辆自行车的喜爱,只会勾动旁人的羡慕嫉妒,假使她?听?信她?们为平衡内心对这自行车的挑拣,把它视作鸡肋,那么?她?们愈将?刚才的挑拣当真理,宽心之余,不论真情假意反会安慰她?。

    “我记得前两年卫营长?趁军区采购,推了一辆二?八回家?。”

    “嗐,都有?一辆二?八了,再奖励自行车,还是女士的,多不实惠,还不如换成?钱票更实在?。”

    “是啊,男人过日子不精细,不给家?里商量就直接推回来,想退都没办法。小谢你往后可要多提醒卫营长?。”

    有?一两个人忍不住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更多的是真情实意地替谢茉小俩口?可惜。

    谢茉眼睫低垂。

    为了杜绝往后有?人说她?对领导“不满”,“嫌弃”领导下派的任务奖励,谢茉拧紧眉心,面上浮现不赞同,抿了抿唇,义正言辞道:“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听?组织领导指挥保家?卫国是本分,本不该另想奖励,是领导们体恤、关爱手底下的兵,发放钱票、物资嘉奖鼓励。”

    顿了顿,谢茉朗声道:“这奖励是荣誉的象征,是领导的一片心意,莫说是一辆珍贵的自行车了,就是一根针一根线,我们也会珍惜。”

    见军属们被她?一通输出镇住,谢茉灵机一动,拍了拍车座子,铿锵有?力道:“为了时刻谨记军区领导们的期许教导,但凡出行,我都要骑它。”

    这是直接给她?往后骑车出行找了个冠冕堂皇、无懈可击的名?目。

    有?那反应快的军属便出声附和?:“咱们如今的好日子都是部?队给的。”

    “当兵扛枪,出汗出力,都是本分。”

    “给啥是啥。”

    “是是,我瞅着小谢你骑这自行车正合适,座窝不高?不低,伸开腿踩车蹬子也轻巧。”

    “还得是领导,想得周到。”

    “那可不……”

    不再参与军属们的“拍马屁”大会,谢茉寻了个借口?转身,刚走两步正要上车,听?见身后赶上来一个人。

    “茉茉,等我一起回去。”

    谢茉闻声回头,是顾青青。

    “我瞧这车新鲜,要不我骑车载你?”顾青青笑问谢茉。

    谢茉大方让出车把,一边退到车后座抓住车沿坐下,一边问顾青青:“怎么?没带小妞妞?”

    顾青青掌住车把,一脚支地,另一脚用?力一踩脚蹬子,车身微微摇晃两下便平稳行驶起来。

    顾青青的回答随风送进谢茉耳畔:“小妞妞被我送去托儿所了。”

    不等谢茉询问,顾青青已主动解释:“托儿所那边的工作人员都是咱们军区军属,嫂子们照顾孩子经验足,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放心的。再者,那边孩子多,玩的花样多,倒比成?天跟我闷一块强。”

    谢茉眸光一闪,笑应。

    顾青青似乎不想深入这话题,谢茉刚应答,下一瞬,她?便笑赞这自行车骑着得劲,最后有?仿若漫不经心问:“这车骑着真合适,是卫营长?专门替你向领导要求的吧?”

    再过些年,二?八大杠慢慢就不时兴了,各类轻便的女士自行车满大街都是。

    东西用?得上才是真的不浪费,这是她?慢慢领悟的生活智慧,卫明诚往后要做大官的,应该早就明白这一点,家?里明明有?一辆二?八大杠,但因为骑着不方便,谢茉从未骑过,而?这辆女士自行车谢茉可是天天骑出门。所以,她?猜人家?是故意选女士自行车做奖励的。

    谢茉一怔,唇角微微弯了弯,口?里却装傻:“还能跟领导提要求?”

    “刚才嫂子们都在?我没好意思讲,家?里那辆二?八骑着不稳,我们倒真想换一辆新二?八,不过咱们做为革命儿女,不能给组织添麻烦。”

    顾青青讪讪笑出声,脸上神情却古怪。

    卫明诚未来做那么?大官,这方面竟还不如她?看得透彻?宁肯要二?八大杠闲置,也不认为他家?需要利用?率更高?的女士自行车?

    谢茉没必要对自己撒谎。

    所以,卫明诚在?某些方面的思想境界是真的不高?……

    顾青青一时恍惚,一时骄矜。

    ***

    谢茉回家?吃过午饭,静坐消食时,不由地又?想起从章明月处听?知的消息,心头缓缓沁出丝丝缕缕的酸涩,不知不觉胸口?闷堵得发疼。

    她?到卧室翻出原身的笔记本,是记录,也是告慰,把白国栋、袁向红等人的最终处理结果一一写下,一笔一划,仿似压了千钧之力。

    谢茉写得专注,一面儿挥笔,一面儿在?心底默默劝慰。

    画上最后一个句号,仿佛给靖市的人事也画上最后的句号,谢茉合上笔记本,摁在?胸口?,走回卧室,把它放回行李箱底。

    情绪的释放让谢茉疲累不堪,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谢茉猛然从床铺上做起,左臂朝前伸着,口?里焦急呼喊:“你要去哪里?”

    “茉茉?做噩梦了?”卫明诚坐在?床边,将?谢茉揽进怀里,安抚般的轻柔拍扶她?后背,“我就在?你身边,别怕,安心。”

    谢茉眼前水汽弥漫,模糊的视线转向卫明诚,纤长?柔软的眼睫再承受不住,一滴泪珠儿从中坠落,砸在?卫明诚的手背上,破碎,水雾飞溅。

    “卫明诚,不要离开我。”

    第080章

    窗外?颓然的夕色扑进卧室, 在卫明诚俊逸立体的五官投下?一侧暗影,他幽邃的双眸卧在昏沉光影中,投向谢茉的目光却像两把出鞘利剑一般, 撕破阻隔,直直刺入谢茉轻掩的心扉, 焦灼的关切和心疼霎时荡开。

    “我绝不会主动离开你。”语调缓而沉, 像是把真心一点点挤出来给她看。

    谢茉心尖一烫, 怔怔瞅着卫明诚。

    卫明诚伸手?轻轻揩走谢茉眼睫上颤巍巍的泪,柔下?眉眼和声音,说:“除非不可抗力,否则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茉茉。”

    “哦。”

    谢茉将脸埋进卫明诚肩窝,感受着卫明诚的拍抚,品味着卫明诚的言语, 荒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梦见什么了?”卫明诚抱紧谢茉。

    闻言, 谢茉眼角又滑下?一行泪。

    梦中, 绯花掠影一般, 她“观看”了“谢茉”短短一生,画面一抹, 显出“谢茉”身形, 她微笑着朝谢茉挥手?作别, 留下?一句话后?, 转身轻快地踏进另一个春暖花开的世界。

    从口型判断, 她在说:“好好生活,我走了。”

    谢茉心脏一阵紧缩, 诀别的惶恐怅然充斥着胸腔,随即她便?醒来了。

    谢茉掌心贴紧胸口。

    卧室暗淡的光线里, 她和卫明诚的呼吸交错,清晰可闻,此起彼伏,像追逐,像陪伴,萦绕心间的孤寂怅惘,渐渐消弭。

    谢茉不答反问:“我记得我栓上院门?了,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卫明诚稀松平常回答。

    谢茉一顿,抬起湿润的眼眸,理直气壮地瞪了卫明诚一眼:“下?回要走正门?。”

    卫明诚没?辩解自己敲了半晌的门?不见回应,担心她出意外?,才?翻墙进门?,他好脾气地温声应道:“好。”

    不打算勉强谢茉回忆梦里内容,但谢茉的眼泪却让他的心揪疼,于是卫明诚旁敲侧击问道:“今天都做了什么?”

    “早上吃过饭就?去邮电所打电话了。”旋即,谢茉便?把她和章明月的通话内容一五一十跟卫明诚说了。

    说完后?,她忍不住恨声道:“白国栋这个伪善的人,之前一直表现得唯爸爸马首是瞻,支持他的决策,落实?他的计划,没?想到?却是一只?善于伪装的毒蛇,暗地蛰伏,伺机撕咬,想将爸爸置于死地,将我们全家拉进泥潭。诬赖、构陷,滥用职权、贿赂钻营,无所不用其极,之前阻在他高升的领导几乎都被他用下?三滥的招数陷害过,如今不知流落在哪。”

    卫明诚搂紧她,说:“会还?那些人个公道的。”

    谢茉讥诮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袁向红心狠手?黑,可惜没?白国栋的脑子,所有罪证,几乎都是她那一杆心腹爱将提供的,真是讽刺至极。”

    卫明诚垂眸,发现谢茉眼中流溢出毫不掩饰的快慰,心脏猛然一收缩。抵上谢茉额头,安抚似的轻轻蹭两下?:“……茉茉,都过去了,他们已被定罪,再不能为非作歹。”

    谢茉把趴伏进他怀里,半晌,喟然长?叹:“是啊,犯错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终于可以彻底放下?那边。”

    卫明诚默不作声地看了会儿谢茉,清楚谢茉将将的噩梦和此有关,怜惜地抚摸她后?脑。

    谢茉心潮渐渐平稳下?来,倏而抬眼对卫明诚说:“我饿了。”

    在卫明诚跟前,她似乎越来越放得开,会与他倾吐湮埋心底的怨愤,向他展示脆弱、表露真实?的情绪,对他自然而然的撒娇、索要抚爱。

    “我想吃炸酱面。”谢茉故意板着脸要求。

    卫明诚哑然,低头在谢茉唇上吻了一下?,认真颔首应下?。

    谢茉仰着脸,轻轻扬眉:“你会做吗?”

    卫明诚低笑,伸手?在她鼻尖一刮:“既然你想吃,那我不会做也会做。”

    谢茉唇角浅浅勾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卫明诚在厨房忙活时,谢茉把木椅搬进院子,安适地坐在椅子里,吹吹风,看看天,不时朝厨房张望两眼。

    虽然夕阳沉入地平线,但露出的天光依然充沛,谢茉瞧着流云晕染橘光,在远天挤挤挨挨,形成一团又一团深浅不一的色块,令整张天幕仿似一副暖人心扉的抽象画。

    厨房里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谢茉心底的怅惘慢慢被此刻温情的天色,和卫明诚带来的烟火气完全覆盖。

    那些或遗憾或欢欣的过往,可翻阅缅怀,却不必沉溺。

    人须活在当下?。

    谢茉心口为之一松,她长?吁一口气,站起身,脚步轻盈地走到厨房门口,趴伏在门?框上向里探头。

    “要加个煎蛋吗?”卫明诚问。

    谢茉抿唇一笑:“要,我要溏心的。”

    “好。”

    ***

    晚上这一餐,谢茉吃得相当满意,满意炸酱面的咸香劲道,满意煎蛋的火候,更满意颇具做饭天赋、勤劳有眼色的男人。

    洗完澡,谢茉从书房拿了一本书到?卧室,依靠在床头细细翻阅。

    不久,卫明诚裹挟着一身水汽上床,展臂将谢茉搂紧怀里,垂眸去看谢茉手?里的书页:“怎么不去书房看书?”

    谢茉捏住书,身形下?移,在卫明诚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眉眼盈盈地冲卫明诚一笑,深黑灵动的眼珠儿盯着卫明诚看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去书房哪有现在这样舒服?”

    卫明诚眸光垂落,唇角不自觉扬起:“在看什么?”

    谢茉把书往卫明诚跟前松了松:“一起看。”

    翻过两页,谢茉蓦地侧脸斜睨卫明诚:“看书,干嘛一直看我?”

    说着,她曲起腿弯,故意用脚尖撩拨卫明诚,软滑沁凉的脚趾在卫明诚的小腿腹、膝盖窝来回划蹭。

    卫明诚不自觉收紧搂着谢茉的手?臂,半边身体的肌肉绷起,可他眼眸里却漫出笑意,直白道:“看你好看。”

    “啊?”谢茉略一挑眉,撩拨的动作一顿。

    她没?听错吧,卫明诚在夸她好看?

    谢茉睫毛一颤一颤的,缀满细碎的笑意。

    她把书放在枕畔,脚趾又开始不老实?,勾上卫明诚脚底板,轻飘飘挠了挠,偏头,一脸无辜地说道:“哦,那你说说好看在哪里。”

    卫明诚眼眸里泛着笑,却一用力将谢茉摁在怀里,翻身压在身下?。

    谢茉笑容透着挑衅。

    卫明诚低头噬咬她雪堆似的颈子。

    摇晃起来。

    她是小舟,他是摇桨人。

    俩人在风浪中一起颠簸、共沐浪潮。

    他急他缓,她只?能紧紧攀附,几乎散架,不受控制地飘逸出不堪承受的嘤咛。

    “慢、慢一点……”她气息断断续续。

    他却没?由地说:“现在的你就?特别好看。”

    谢茉:“……”

    大掌握上谢茉的腰,将人严丝合缝圈在怀里。

    “让我怎么抱都抱不够。”

    “……闭嘴。”

    闷闷低笑,他听话不再言语,俩人重新起航。

    只?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嘴,破碎的声音久久回荡。

    ***

    第?二天早上,谢茉迷迷糊糊醒来想翻身却被男人紧实?的手?臂牢牢箍住。

    她才?想起身,那条手?臂又把她勾回去。

    卫明诚的亲吻细细碎碎落在她肩头发梢。

    谢茉推据:“不要了……”

    “嗯。”低哑的嗓音掺着笑,卫明诚说,“我今天休息,你再睡会,我去买菜做饭。”

    说完,卫明诚放开半梦半醒的谢茉,利落下?床穿衣。

    洗漱完,淘米,用铝锅煤炉煮粥,他则提上网兜去农贸市场买菜,谢茉起床时卫明诚已把白粥、蛋饼和清炒小青菜摆上桌。

    谢茉在饭桌前坐下?,想到?这人昨晚的行径,捶捶腰,而后?便?探手?在他手?臂内侧狠狠拧了一把。

    他浑身上下?没?一块赘肉,肌肉块块分明,块块饱满结实?,因有心让她撒气,便?故意松弛下?来,可谢茉还?是拧得颇费力,不由地翻了两白眼。

    卫明诚笑着搓了搓手?臂,给谢茉夹了一筷子切好的蛋饼。

    “我今天买了一只?鸡,想怎么吃?”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更是给她递台阶。

    谢茉眼睛一亮,低敛眼眸,状似思忖,片时,道:“放粉条、土豆块炖吧,记得放辣椒。”

    后?面,忍不住问卫明诚一大早都在农贸市场买了什么,俩人便?开始闲话家常。

    舒舒服服用完早餐,谢茉揣上文稿,推出自行车便?要出门?。

    路过隔壁,正巧和田嫂子撞个对脸,谢茉面上带笑打招呼:“嫂子要出门?呐。”

    田嫂子扯了扯嘴角,应了声“嗯”。

    谢茉笑吟吟:“那不打扰嫂子,我先走了。”

    田嫂子目光惊愕地落在谢茉的脚上,踩脚蹬离开的是一双黑色条绒面的带盘扣布鞋。

    娇小姐竟会穿乡下?人才?穿的布鞋?

    她长?自农村,从小便?穿布鞋,但自从跟杨建国到?军区就?再不穿布鞋了,她知道布鞋透气跟脚,但布鞋怎比得上皮鞋体面,皮鞋金贵不耐磋磨,买双解放鞋换着穿就?是了。

    田嫂子一时闹不准谢茉心思。

    丑……人,呸,长?得好看更爱作怪。

    穿鞋作怪,还?作怪让男人给她刷鞋。

    昨天杨建国和李驾驶员去了一趟市区,路上李驾驶员说漏嘴,杨建国回家当西洋景说给她听,却让她莫名堵了口气,夜里杨建国三番五次朝她伸手?,都被她一一拍开。

    虽然不痛快,但念及谢茉上回对梅梅的回护,加上杨建国的劝说,今早去买菜时,她也没?跟同路的军属叙说。

    田嫂子转身押上门?,思绪乱飘,卫明诚给她刷的不会就?是刚才?那双鞋吧?

    让男人给自己刷鞋……又是合军区头一份。

    切,要不怎么说她不待见隔壁。

    田嫂子正腹诽着,一侧脸就?对上卫明诚幽邃,没?什么情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