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不高兴,很不高兴。
因为她今天出门后,还会回来。
按照他得到的消息,五皇子今天到不了京都。
任她打扮得再如何花枝招展,也压根见不到五皇子,他也就抓不到两人狼狈为奸的证据。
还得继续忍她。
柏萱已经习惯了谢衡的臭脸色,她理了理衣服,轻哼一声,招呼也懒得打,径直绕过书房门口。
原著里,她嫁入柏家一事,是穿插在后面的剧情里。随着男主身边莺莺燕燕增多,被各路女配争抢时,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前面完全没她的戏份。
她也是昨晚听到红杏说汴州牢狱一事,才慢慢想起来。这会,书里的剧情才刚开始。
汴州是男女主相遇的地方,两人会一同审理此案,从最初的志同道合开始发展成男女之情。
其实这件案子虽然在宋君澜手中结案了,但其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是后期男主与太子较量的重要环节。
这事与太子有关,相当于和谢衡有关。
宋君澜亲自去查,他和太子怕是要提心吊胆,惶恐度日。
心情不佳,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对着她摆臭脸,那就很扫兴了,她自然也懒得给他好脸色。
两人打过照面,谁也没开口。
望着人走远,小虎问:
“公子,可要我跟上去?”他昨晚一夜没睡,终于明白一件事,公子对少夫人的冷漠,不单因为不喜。可能,这位少夫人,跟邹高远一样,会对公子不利。
谢衡没看离去的人,视线环顾一圈,轻挑唇角:
“不管她,我有事。”
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大虎小虎对视一眼,立刻严肃挺胸,一板一眼跟着谢衡出门。一路架着马车,穿过京都最繁华热闹的街道,来到了最有名的古戏台。
望着‘千音阁’的牌匾,两人眼里流露淡淡疑惑。
公子怎会来这办事?
小虎向来藏不住事,疑惑地喊:
“公子?”
“嗯?”
“这是戏楼。”
“我没瞎。”
又要生气了。
小虎识趣地闭嘴,把马绳丢给门口小厮,安静跟在后面。
戏楼很热闹,一进门就看见大堂坐满了人。今日是千音阁头牌花旦莲鸢上台唱戏的日子,此时好戏尚未开始,不少痴迷莲鸢的看客已早早落座等候。
谢衡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看过戏。
突然来此,纯粹是心血来潮。
在家闷那么久,闻着身上都要发霉了,当然得出来透透气。
注意到暗中盯着自己的眼睛变多了,他凉凉地笑。躲暗中看戏有什么意思,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大虎找到阁主,要了二楼雅间,领着谢衡上去。
来这消遣的多是些年轻的世家公子,许多人都认识谢衡。
跟在太子身边的得力干将,常年见不到人影。表面还未正式入朝,其实暗地里帮太子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迟迟不入朝,也是因为不想被分散精力,全心为太子一人做事。
要是太子以后能顺利登基,谢衡在朝堂上便可呼风唤雨,权势滔天。
京都关于他的传闻挺多也挺杂,但有一点,谢家谢衡,是太子手中最锋利的刀。
刀,是危险无情的。
这样一个人,乍一出现在这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才会出现的地方,真是让人又惊又怕。
虽有许多同龄人,却无人敢主动上前。纷纷装模作样正襟危坐,仗着戏楼人多嘈杂,偷偷摸摸在私底下议论:
“他怎会来此?”
“莫不是你犯了什么事?”
“有病吧你,本世子就来听个戏,连姑娘手都没摸过,能犯什么事。这世上没有比本世子更正派干净的人了!”
“我错了,他应该也是看上了莲鸢姑娘。”
“哼!才成亲几天就大张旗鼓来戏楼看姑娘,真不是东西。”
“也不能这样说……”
“哦,差点忘了,你也不是东西。”
“……”看在你是宗亲世子,跟圣上同姓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谢衡进到雅间,楼下的好戏也拉开帷幕。
从窗台往下看了看那些依次出场的戏角,以及战战兢兢的人群。
他挑了挑眉,慢悠悠品茶。
原来大家这么‘欢迎’他,那还真是来对了。
……
今日的雨迟迟没下下来,柏萱连逛两间铺子,心底很是欢喜。
她也曾旅游过,在旅游景点花费重金穿上古代服装美美拍照。
可此时,看着真正的古代服饰,才知道老祖宗的手艺有多好。
真的是验证了那句‘一直在模仿,从未被超越。’
衣服上的一针一线,每一个漂亮花纹,都精致无比,完全挑不出瑕疵。
穿在身上,仿佛真的看到百鸟争鸣,百花齐放。
她今日出门把四个丫鬟全带上了,虽然红袖红杏和青萍三人都拎了东西,但青檀和她手上是空的,还可以再买。
店小二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从柏萱进店便围着她转,嘴里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买东西最烦推销,她有眼睛,会自己选!
柏萱准备把人轰走,却见小二面孔有些熟悉。
居然是她见过的人?
小二讲得嘴巴都干了,才终于得到柏萱一个眼神。
他眼里放光,背对着青檀青萍,使劲朝柏萱眨眼睛:
“楼上有更好的,姑娘要看看嘛?每一件都是孤品,穿出去绝对不用怕撞衫。”
张富眼睛都快眨酸了,他是五皇子的手下。这位倾慕五皇子的柏小姐,以前总是卑微地从他这里打探五皇子的消息。
可自从嫁进谢府,她便没再来过。
五皇子独自去汴州查那么危险的案子,是生是死,是否安好,她亦不曾过问一句。
红杏说她变心了,他不太信,又有些怀疑。
若是没变心,怎可能突然就不管五皇子死活?
但见她今日来此找自己,那点怀疑不免开始动摇。
兴许之前的疏远,是因为柏小姐刚嫁入谢府,为了避嫌和引起猜疑,不好做得太明显。
这不,一旦知道五皇子即将回京,还不是急匆匆凑上来。
柏萱被张富这油腻的眨眼油得后退了些,就他这倒胃口的样子,谁还有心情看衣服啊。
不买了。
手里的衣服虽然依旧很好看,但瞬间不香了。
柏萱扔回他怀里,随意摆摆手:
“不想看,我们走。”
竟然走!了!
张富看她仿佛变了个人,没来由地心慌。
汴州一案,并不如外面传的那般简单。
据老大传来的消息,这事似乎牵扯到了太子。只不过没拿到确切地证据,火暂时烧不到太子头上。
可要是这样,五皇子不就白跑一趟!殿下本就是怀疑此事与太子有关,才会甘愿冒险前往汴州。
柏小姐成婚前信誓旦旦说要帮五殿下,如今到了她表现的好时机,她怎可出尔反尔!
这女人简直太可恶了!
张富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毒,情急之下,都敢动手去扯柏萱。甚至,还忘记了装作不认识,直呼道:
“柏小姐,我们店里还有很多衣服没介绍完呢。我保证,你想要的,我们霓裳阁都有,何必着急走啊。”
他不再眨眼睛了,话里的暗示很明显。
柏萱觉得,即便原著没细写,但是宋君澜能一路过关斩将,少不了她的功劳。
她不想再立功,也不会再去插手那两人的爱恨纠葛,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说了不看,就是不看。别仗着你认识我,就随意放肆。”
“我只是个下人,哪敢以下犯上。”张富收了手,却收不住那一脸的恼怒和冷意。在他看来,这女人背叛了五殿下,是叛徒!
柏萱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有些好笑。
她一不是宋君澜的下属,二没卖-身给他。不必对他忠诚,更没义务为他卖命。
只不过是从喜欢变成了不喜欢,从为他而活变成为自己而活,落在这人眼里,好像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哼,脑子里塞大饼了吧。
她拍了拍袖子,面露嫌弃:
“那就让开点,少挡道。”
青檀听得目瞪口呆,不愧是少夫人,真硬气。这脾性,能压住她家公子!
柏萱不是没想过低调点,必要时稍微忍气吞声点也没什么。
但是她为什么要忍一个明摆着看不起她,语气里充满嘲讽,甚至还下流地想借机揩她油的下人?
没必要,不能忍。
否则,如何对得起她家位高权重的一品爹爹?啊,现在还有个一品公公。
想不到她真的走了。
要是没了这颗棋子,殿下面对太子,就少了许多便利。
张富再不敢掉以轻心,匆匆上二楼,走进一个清幽的小房间,带上门,躬身朝屏风后独自下棋的人跪下。
“七殿下,她没来。”
那人执子的手一顿,很快再次落子,摇头叹息:
“女人啊,果然不堪大任。下去吧,这事我会告诉五哥。”
他早就说过,不能寄希望于这种只会谈情说爱,整日哭哭啼啼的女子。
看吧,他没说错。
蠢货,背叛五哥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到时候,那才真有她哭的。
……
回去的路上,还真下雨了。
巧的是,柏萱居然又遇上了谢衡。
想起出门前,吴氏的叮嘱,和给她的那一袋沉甸甸的银钱。
柏萱抿了抿唇,从一大堆奁盒里拿出其中很小的一个。
“诺,给你。”
谢衡只觉莫名其妙,柏萱怎么看也不像会惦记着给他买礼物的人。
盒子塞进怀里,他看向一旁,几个双手满满当当,奁盒多得都快挡住整个人的丫鬟。
再看自己手中孤零零的,巴掌大的一个小盒子,眼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