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道法金莲轰然合拢， 吞没了叶圆圆和厉七的身影。
继而?金莲如梦幻飘渺般幻灭破碎。漂浮在空中的金色光点和粉尘，随之暗淡，最终归于虚无。
墟冢又一次恢复了亘古的平静。
抱朴真君束手而?立。
三十三重天?外的道君虚影， 对抱朴真君示下今日最后一道敕令：
“叶决脱困契机已现， 不日将归。太?阴天?就暂交你代管。”
抱朴真君今日本就是因此而?来，自?然是垂首听令，谨遵法旨。
继而?道君在天?外的投影也幻灭消泯。
柳兰心心底最后紧绷的一缕担忧，也终于消去。同时对将调动?魔息的秘法， 授予她之人， 曾经的修为境界， 也有了全新的评判。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道君之下，万
依誮
法皆空。又岂会是一句虚言？
能瞒过道君注视的，也只有道君手段了。
自?己暗中的靠山，比她想象的更加诡谲强大。柳兰心一时说不清， 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凡成大道之人，谁不是七难八灾、四九重劫， 一步步走过来的呢？
柳兰心略定下心神。总归这一遭事毕， 叶圆圆虽然没被她弄死，但到底也被镇压下去、落到自?己师门手里。
她虽没有赢的彻底，但也绝不算输。
且不论日后， 她柳兰心能不能从这明显已经涉及道君层面的牵扯中，从容脱身。只论眼下， 面对叶圆圆和玉秋仙府，她究竟是先下手为强， 压着叶圆圆一头的！
果然柳兰心抬头看向自?家师尊，盘算的话?还没有出口。抱朴真君倒先开口了：
“你也随我来。”
柳兰心便也将繁杂思绪放下， 面容中带着一缕忧色，心底却终于有些畅意地，随着抱朴真君道光一卷，往玉秋仙府正?殿去接手仙府。跟随自?家师尊，去取下今日做这一场里，属于她柳兰心的最大一份！
*
玉秋仙府药房院内。
在众人的忧虑希冀中，某个?瞬间，玄混九芒神针骤然溃散为一片虚无！那一刻所?有人脑海里只齐齐一个?闪念：
元君还是输了啊。
但随即，四周虚空破碎撕裂的乱流，像沸腾的喧嚣归入黑夜的宁静一般，沉寂下来。
仙宫禁制，在叶圆圆的血髓滋养下，开始自?我重塑。而?药房院内的所?有人，此时介于破碎禁制之间，也随之进入了某种奇妙的境界中。
诸人的神识，仿佛一同融入了周围沉寂的黑暗之中。
种种担忧、急躁、心慌、怖惧都在禁制之力清理下消去。灵台跟随这方天?地法则一起，被重新疏理。禁制之力每运转一周，错乱的天?地法则就明晰一重，诸人的灵台也更清明一层。
直到禁制运转满九九八十一周，天?地法则都已经完整归正?，所?有人的灵台也已经无比宁静、无比空灵。
禁制开始再?造。仙宫禁谱各处节点，从各种天?地法则之中衍生而?出，各自?归位。宛若星辰升起，行于夜空。诸人神识也跟随着这星空重建，遨游其中。在神识出窍地直接观想中，体会着种种玄奥至理。
丝丝缕缕的玄奥真意，也一点点融入他们的神识，滋养、壮大他们的命魂！最终，根据各自?的修为，他们将各自?所?能领悟到的真意，全部?吸纳后。所?有人的神识才陆陆续续，落回自?己的身躯。
大家一时间都有些恍恍惚惚、若得若失，大道真意、若存若亡。等到他们，终于从那种直接观想大道真义的玄奥状态中，脱离出来。才最终察觉：
不仅仅是神识，他们的身躯、根骨，也在仙宫禁谱的重塑中，被一同淬炼！
重阳此时，已然突破了一重小境界，从引气小成直接迈入了引气圆满；
石青内腑旧伤痊愈，破损多年的灵根，也已经重塑圆满！而?发觉这一点的石青，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昔日，他也曾想要加入昆仑派，并在入派之前的筛选当?中，测出了绝世灵根。被执事直接上禀昆仑，并私下示好般告诉他：
上一个?测出绝世灵根的人，叫叶决。
而?他此番甚至不用通过昆仑法会筛选，会有真君，乃至道君级别?的人物?亲至，直接将他纳入门下嫡传的。
他那时何其意气风发！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也都带着艳羡和敬畏，仿佛看到了下一个?即将一步登天?的修道种子！
而?这又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他尚未来得及有任何施展、甚至是在执事将消息上禀昆仑之前，他就折戟于小人算计。
然后就是人世浮沉。挚交好友也为了他，投身昆仑做仆役，几乎自?绝仙途。
很多时候，石青觉得，他应该死在测出灵根后的小人算计里。不该活下来，累己累人。
多少年，艰难忍耐。当年的意气风发和一身骄傲，都被碾落成泥。
如今，他居然还能再从泥里爬起来，重塑一个?自?己吗？
在这对他而?言，宛如天赐再造一般的浩荡恩泽冲击之下，石青看着自?己的手，视线都有些恍惚。
而?洛北仲着实天?资有限，其所?获，和周围普通仆役差不多。
但他显然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开心的一个?！
因为他的新朋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他的好朋友，可以重新做回那个?绝世少年！
他还活着，所?有人也都活着。
他奉命看守的药房，也完好的在着。
除了傻乐，洛北仲一时也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了。
此时，九芒也从虚空中，凝聚出芒身。它曾沾到叶圆圆一滴血髓的芒尖，此时泛着幽冥的微光。七七四十九重灵宝禁制，就沿着芒尖微光，演化而?出。
九芒带着荡开一圈又一圈的灵宝禁制，绕着重阳转圈圈，得意地反复展示着自?己漂亮的新花纹。而?在七七四十九重宝禁之下，九芒的器身上，已经带上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大道气息！
但就在所?有人欢欣鼓舞的，以为叶圆圆已经大获全胜，只等待着他们的叶元君从容归来之时，他们等来的，却是重重封禁而?下的金色莲华！
*
抱朴真君带着柳兰心，来到了玉秋仙府之上。将道君敕令，当?空一展！
漫天?金芒洒下，覆盖了整座仙府主殿。继而?流光凝聚成十二朵莲瓣，带着重重封禁，压在正?殿四周。
施展完全部?封禁后，敕令符纸，亦化为一座莲台，倒飞回抱朴真君手中。
这便是控制玉秋仙府封印的中枢核心了。
“此物?交由你看管。”抱朴真君说着，转手便要将莲台交给柳兰心。同时随意的嘱咐她：
“你和叶元君，虽然交情匪浅。但道君敕令在上，也不可过于放肆。”
其言外之意就是，不可以太?过，但可以稍微放肆一点点。
这正?是抱朴真君，顾虑到自?家徒弟和叶圆圆的情谊，故意在对叶圆圆放水。
柳兰心自?然是带着对自?家师父的崇敬和感激，乖乖应承。
心中无不快意地，畅想着自?己手持封印，可以对叶圆圆做下的种种。
她如今面对叶圆圆，优势占尽。就算没了叶嬷嬷，柳兰心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但，就在柳兰心接过莲台之际，一道诡异凶光，从仙府内骤然暴起，破空斩来！
柳兰心却心中一喜。她只当?这是叶圆圆又要当?面过来讨没趣了！
既然叶圆圆不肯接受她的压制，要当?众来这一场。那她自?然有办法，让所?有人都看看叶圆圆是如何“踩踏”她的好意！将她这个?在逆境中、唯一一个?还愿意站出来维护她的人的真心，当?成驴肝肺的。
她在心中预计着，叶圆圆可能发起的一切剧烈反抗。做好了准备，这次一定要让叶圆圆有苦说不出。要把叶圆圆的牙打碎了，让她和着自?己的血吞下去！
但，让柳兰心万万没有料到地是，那斩来的凶光，竟然带着可以扭曲时光因果的诡谲能力！在察觉的一瞬间，柳兰心已经即刻念起法诀、收回莲台！
却也晚了片刻。
凶光到底斩到近前，在这金色莲台上轻轻一划，看似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灰痕。但这灰痕却并未被莲台的光滑流转抹去，反而?带着某种不息不灭的诡异气息，向着莲台深处渗透。将种种污浊、堕落、腐朽之意，注入莲台。
莲台随即在腐朽之意中，片片溃散。待柳兰心收入掌中时，已经彻底涣散成了一捧金色光点！
柳兰心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崩断了。
这承载了她接下来所?有谋划和算计的莲台，怎么就……没了？
柳兰心有点木木的抬头看去，只见仙宫之上，九芒荡开七七四十九重宝禁，笼罩在仙府正?殿上方！器身悬浮在环绕的宝禁正?中，芒尖指着柳兰心，遥遥示威！
“放肆！”抱朴真君轻喝一声，念动?禁决。
其本命灵宝先天?太?素真经，当?空展开万里长卷。
先天?太?素真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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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门无上法决。其中太?衍四时图，乃是一方自?行演化的完整的小千洞天?。随着长卷一展，小千世界之力，也对着九芒一罩。继而?长卷一裹，将它卷入其中。
柳兰心这才缓过神，意识到自?家师尊还在身侧，此事断不会就此甘休。叶圆圆闹得越大，越是在消磨所?有人对她的最后一点耐心！
柳兰心死攥着手心，看向下方仙府。与?此同时，仙府正?殿大门缓缓开启。
柳兰心调整情绪，就要开口给叶圆圆栽罪名?了。但刚起了一个?音，才赫然发现来人并不是叶圆圆。
仅仅只是一些仙宫仆役，鱼列而?出。
“仙君。”领头的一个?上来问?事。
柳兰心一时稍顿。继而?上前对他们分说叶圆圆的罪状、道君的敕令，以及自?己奉师尊之命，将来接管仙府。
她语气不徐不疾，还夹杂了许多对叶圆圆“任性”之举的包容和关心之意。
但不管她怎么刺，直到她话?说完，叶圆圆始终没有现身。而?听完她的分说，下方的先公仆役们也只沉默不语。
场面一时默然。
直到有一人从仆役的队列中迈出一步，恭谨拱手行礼后，问?到：
“玄混九芒神针，乃是玉秋仙府传承之物?，敢问?仙君将要如何处置？”
抱朴真君没有回答，反而?是轻轻的“咦”了一声。
柳兰心只当?自?家师尊是不满意，这种微末人物?，也敢当?面来和仙君说话?。他以为自?己是谁？
而?且，到现在叶圆圆还不现身，只派这些个?不在台面上的小人物?出来应付，是什么意思？
叶圆圆是重伤难治，已经无法现身人前了吗？
还是知道此时出来面对她，只是自?取其辱。所?以随便送个?无关紧要的人上来，替她受了这一遭？
但，无论如何，既然此时有人出面，替叶圆圆询问?。那柳兰心就准备拿他下手立威了！
“你是何人？”
不待此人回答，柳兰心上前一步，带着一丝不屑和对他放肆举止的怒意，当?空喝道：
“道君之意，岂是尔等可善加揣度？”
出来问?话?的是石青。
其实这些事情本该是洛北仲来接手。但石青又怎么不知道自?家好友，对于这些人心、权势上的算计，其实一窍不通。眼下叶圆圆又不现身，他即使身为外人，但两次受叶圆圆再?造之恩，他无论如何不能就站在那里，眼看着玉秋仙府的权柄，落到旁人手中的。
“道君敕令，自?然是——”石青不卑不亢，继续回话?。
柳兰心却根本懒得和他说话?，直接抬手捏出法诀，就要将此人拿下制裁，顺便给叶圆圆一个?下马威。
但她想要出手的法诀，刚刚捏起就自?动?消散。柳兰心微微诧异，随即再?次捏起法决。再?一次，法决在被捏起后又无端溃散。
柳兰心迟钝的意识到，有人在拦她。
“师父？”柳兰心疑惑地回头。
只见自?家师父，一手持先天?太?素真经，一手捻须，微微叹道：
“叶元君夺取仙宫禁谱时，也送了这些人，好大一场造化！”
只有到了抱朴真君这个?层次的人，才能看出来叶圆圆所?作所?为的精妙所?在。而?下面这些人，若有一日，能真正?步入仙途、缔结金丹之时。才能体会到，叶圆圆今日对他们根骨、性灵、道心的淬炼，对他们是怎样的一种大机缘，大助力！
“叶元君此举，已颇有当?年玉婵真君，执掌仙府，被泽苍生之意了。”
言毕，他对着还在不解的柳兰心微微摆手。
此时三十三重天?外风云际会，一道虚无缥缈的幻影浮现其上。
柳兰心有些恍惚地意识到了，刚刚阻拦他的人是谁。但，道君不是已经将玉秋仙府之事，交由她师门处理了。此时怎又会亲临？
仿佛是在为她解惑一般，鸿都道君飘飘渺渺的声音在虚空响起：
“石青，你出身元镜小千世界，为一介散修，并无师承。今日天?机流转，现出你与?我有一段师徒之缘。你可愿入我游虚一脉，拜在我鸿都门下，做个?入室弟子？”
竟然是，道君亲至，前来收徒！且一出手就是入室弟子。
饶是一眼就能看穿石青根骨的抱朴真君，也略微有些诧异。
就更别?提其他人，以及刚刚还想出手、打落其人的柳兰心了。
石青自?己也是呆了一呆，继而?快速神智回笼。万千思绪掠过石青脑海，片刻后，他下定决心。
“请道君容小子叩禀。”
石青跪叩在地：
“我听闻，游虚一脉修行，需先出世再?入世。小子现在败入游虚一脉，是否也需要远离故旧、尘世，出世闭关？”
“正?是。”道君的声音飘渺地回答，“以你的资质，修行《无生无相涅槃宝经》，三百年内必有小成。”
柳兰心这才有些失神地想到：鸿都道君所?习者，乃是昆仑立派的四大根本功法之一，可证寂灭大道无上道果的《无生无相涅槃宝经》。
修习这一脉嫡传者，在登堂入室、有所?小成之前，需要斩断亲缘、断绝尘俗，出世修行。
如此一来，虽然这玉秋仙府，莫名?其妙地就和一个?道君嫡传扯上了关系。但等到此人，小成出关之时，叶圆圆早已经被她弄死了。围绕玉秋仙府的权势争夺也必定已经落定。
倒也……无碍。
石青也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洛北仲。
好友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留住了他的命。如今他好不容易，蒙叶元君再?造之恩，有望再?入仙途，终于可以给好友一些回馈了。
但，一旦他拜入游虚门下，斩断尘世。以洛北仲如今的修为和寿命，他几乎不可能再?得到，来自?他的任何回报。
而?对此，洛北仲似乎全然不觉。
也并不以为，如今他刚刚有了一点资本，就立刻抛下旧友、自?奔前程，有什么不对。
只是攥着拳头，无比激动?的看着他。眼里是全然地为他惊喜、高兴。
也是啊。
他的好友，多年来当?着仆役，修修补补、拼拼凑凑这么许久，替他攒下性命时。也从来不是为了要他的回报。
好友的道心，从来都比他坚定啊。
但，他也不能输自?家好友太?多。
他的好友，明白什么是“友”。所?以，春蚕丝尽，蜡炬成灰，还能满心欢喜，不觉辜负。
而?他弃旧恩旧义，取大好前程，难道可以吗？
“道君在上，小子亲友难舍、尘世难离，有负道君深恩，望道君恕罪。”
石青拜地叩谢。
玉秋仙府门外，一片哗然！
历遍诸天?万界，石青绝对是当?面拒绝道君收徒的第一人！
“哎呀哎呀哎呀！”洛北仲在一边疯狂跳脚，简直要冲上去疯狂摇晃自?家好友：
你清醒一点啊！你这么多年挣扎，如今好不容易马上就可以一步登天?了，你为什么拒绝啊？！你快答应啊！
但道君在上，洛北仲又不敢放肆，只敢伸出一只手，颤抖地指着石青：“你你你你你！”
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道君亲传’？”柳兰心也半是惊呆，半是另有盘算的，开始挑动?起人心来。
而?石青抬头，不卑不亢，堂堂正?正?：
“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若必须要抛弃旧友，才能迈入大道之门。
那《无生无相涅槃宝经》，就不是他的道。
石青眼中坚定，并没有任何遗憾不舍：
“舍去故旧，有违我本心。岂可为了一时前程，欺瞒道君？”
冥冥之中，他道心之上的蒙尘，在被缓缓拂去。天?命潜流，亦缓缓轮转，仿佛有什么要害节点，就要落成。
“无妨。”三十三重天?外，鸿都道君也并未怪罪。
而?在一边看了半晌的抱朴真君，忽然一笑，也凑趣一般开口道：
“我看你与?我悬济宗也有一段师徒之缘，你可愿入我门下啊？”
柳兰心一滞，什么伎俩都无法运转了。最后只是有些麻木的想：真君、道君之间，哪怕是玩笑琐事，也确实没有她这个?层次的人，插手的余地的。
而?石青闻言微窘。他如何听不出抱朴真君的调笑之意？只是一来他不能因为别?人一句玩笑话?就随意拜师，二来也无心于炼丹
依譁
、医道。但他也不敢拂了真君面子，便开口辩解道：
“仙君容禀，玉秋仙府叶元君，与?我有再?造之恩。
“若是叶元君不嫌弃，小子想拜入玉秋仙府门下。不能承仙君厚意垂青，还请仙君见谅。”
话?音一落。
冥冥之中，天?命自?成。
而?三十三重天?外的那道虚影，悠悠一叹。继而?幻象飘散离去。
其实，抱朴真君本也是没见过，能主动?拒绝入道君门下之人，便想调笑两句做游戏。看他神色窘迫，原也没想让他回答，就想说一句“假以时日，此子非同小可。”之类的场面话?，给揭过去的。
却没想听到石青这样一个?回答。
他原本带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对着石青略一摆手，自?示无碍。
而?柳兰心从麻木中找回自?己的思绪，发觉这一番变动?下来，事情落到了对她而?言，最坏的结果上：
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石青，不仅没有被她打落。反而?在叶圆圆没有现身的情况下，获得了一部?分玉秋仙府的正?统。
有鸿都道君和自?家师尊对他的赞许加身，若是叶圆圆在自?己被封禁时，真把他扶成了玉秋仙府新的话?事人。
那这玉秋仙府，并不如她预计中的好对付了。
而?想什么坏什么。
那个?石青竟然恬不知耻，向着自?家师尊又一次追问?起了九芒之事！
而?抱朴真君见九芒行事，其实还是有分寸的。它劈落了仙府封印的中枢，却没有伤到封印本身。
这也就是说，叶圆圆接受自?己被镇压，但是不接受有一个?人还要掌管着禁制，过来监管她的意思了。
而?抱朴真君对此本来也无所?谓的。他要是真的想找个?人看管起叶圆圆，就不会将莲台交给柳兰心了。
之前，鸿都道君既然也亲至，自?然也看到了叶圆圆劈了莲台。道君既然没有示意，也就是不在意此事的意思了。
抱朴真君便也浑不在意，挥手一抖。
九芒被从太?衍四时图里放出来。
它在里面挣扎了很久了，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甩甩一身晦气。芒尖弯起一点，看着抱朴真君，想了想。
到底不敢对抱朴真君动?手。
不过，收拾不了老的，难道还收拾不了小的吗？
九芒一个?倒转，对柳兰心喷吐出漫天?晦气！
柳兰心猝不及防、莫名?其妙，就被兜头盖了满身的晦气。顿时只觉胸中一阵憋塞之感。闷得她轻咳两声，拍拍灰头土脸，才缓缓抬头。
而?九芒早已倒飞回封禁之中，飘在石青后面，对着柳兰心，得意摇摆、耀武扬威。
柳兰心只大恨自?己，没有趁莲台在手时，调动?禁制，先出手按死九芒！
她现在既拿九芒没有办法，还碍于自?家师尊在前，连恨意都不敢留出来半点。只能面上做一点好气又无奈地，隔空点点九芒。
然后握紧自?己掌心，带着一身晦气，就此生忍下。
而?她这个?“为人大度不计较”的举动?，就十分对得上抱朴真君的脾气了。
抱朴真君本来就是散修出身，为人颇为豁达，对待自?己门下，也是遵循无为而?治的。
也或许正?是因此，鸿都道君才会选择他来暂时接管玉秋仙府。
他这一脉的开派祖师悬济真君，本来是上清一脉，昔日灵武道君座下的道童。后来外出游历时，机缘巧合，在一座上古遗府得到了《太?素经》的传承。于成就真君后，另立一派，作为昆仑别?传。在灵武道君亲自?护持下，在上清天?边缘，开辟了仙府。一直托庇于上清天?域。
如今一力镇压上清天?的叶决，无法脱困。悬济宗暂时接管、看顾玉秋仙府，既有还当?年叶决庇护的因果在前，叫旁人无可指谪。
而?以悬济宗的别?传道统，手伸得再?长，也伸不到玉秋仙府来。
加上抱朴真君本来又是个?不争不抢的豁达性子。
如此，应该就能维持住玉秋仙府现状，在叶决归来前，不再?出意外了。
反正?，鸿都道君要的只是仙府和地脉的稳定，也没有就此要打压叶圆圆或玉秋仙府的意思，抱朴真君更没有。那这九芒他拿来作甚？
而?既然叶决都要归来了，那他多给叶圆圆一点面子又何妨呢？
思及此，抱朴真君又转头，嘱咐柳兰心：
“叶元君向来性格散漫，被镇压千年，想来也是极不好过的。你既然与?她交好，平常也可多过来走动?——”
抱朴真君话?到一半，忽然感觉到了叶圆圆，已经突破了道君的镇压，离开了玉秋仙府！
他微一凝眉，在心中默默掐算，然后略带恍然的想：
这玉秋仙府下面，还连接着昆仑地脉。叶圆圆如今捏着仙府在手，通过地脉，她哪里去不得？
只是，叶圆圆又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可以深入地脉之中行走的本事？又或者，这也是那仙宫禁谱的一种妙用吗？
抱朴真君一时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了。
他对柳兰心摆摆手。
既然叶圆圆都没有被镇压在这里了，对玉秋仙府的封禁，也只是一个?摆给其他人看的空架子罢了，还谈什么探望之事呢？
再?回过头来一想，叶圆圆在墟冢那里，可是稍不合意，就敢当?面忤逆道君的。所?以，这会儿难道还能指望她，在自?己有能力、可以离开的前提下，还会乖乖遵守什么封禁敕令吗？
抱朴真君甚至都有点奇异的领悟到了，叶圆圆的想法：
她能悄悄从地脉出去，不翻到明面上来，都算是她在给鸿都道君面子了。
抱朴真君反复咂摸了一下自?己最后这个?想法，越发觉得可叹可笑。
但既然鸿都道君都挣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也懒得多事。
反正?，等叶决回来，这玉秋仙府和叶圆圆，就都是他叶决的麻烦了。
想来鸿都道君也是，做此考虑吧。
“既然今日事了，你们各自?看好仙府，静待叶决真君归来吧。”抱朴真君最后交代一句，末了，他还给了石青一个?别?样的眼神。
一边在心里啧啧感叹：这玉秋仙府，还真是怪人怪事多的很。
然后带上柳兰心，化为遁光而?去。
而?这个?时候的石青，还不明白他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之前说自?己要拜入叶圆圆门下，只是想找个?借口，留在玉秋仙府。毕竟仙府正?值多事之秋，自?己虽然人微言轻，但或许，也能多少帮衬着洛北仲，对叶圆圆多少也还有点用的。
当?真让他叫叶圆圆师父，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怪的。
石青念头一转，也是一笑而?过。
师门啊……
其实，他又如何不知道，“道君亲传”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但在前程和本心之间，他毅然选择了本心。而?且，他既然沉沦多年，都已经步步走过来。
如今根骨重塑，难道他还会比之前更差吗？
于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和畅快！石青转身，想和洛北仲再?细细分说两句。
但在转身后，却赫然发觉，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而?且眼神里，不是他预计中的惊讶不解疑惑之类的……而?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怎么了？”
石青疑惑的抬手，摸摸脸，摸摸头发……没有沾东西啊？
“你们看我做什么？”
大家看他，是因为他们震惊的，不仅仅是他拒绝了道君亲传。
还更有他后面那句，想要拜到叶圆圆门下。
须知，他们叶元君虽然修为浅薄，但到底修炼的是昆仑派嫡传的无上功法、可证太?阴大道无上道果的《太?阴真诀》。
关键是，这门功法根脚特殊，唯有女身可以修炼。
石青自?然也知道这点。但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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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留在玉秋仙府，回报好友和叶圆圆，并没有想着要继承仙府真传。他想的只是，如果叶圆圆真愿意名?义上收下他，传他一点粗浅的外道法门，让他做个?记名?弟子，也好的。
但有一点，是他不知道，而?其他所?有人都知道的：
《太?阴真解》里，有一门名?为“鸾凤乾坤”的特殊修炼法门，在整个?昆仑派的流言逸事里，都十分出名?。
因为这个?法门，可以让修行之人，从男身渐渐转为女身。
所?以，当?石青将疑惑的视线，扫向众人时。
重阳只能结结巴巴的，努力控制自?己，不看向石青腰部?以下某个?即将失去的位置：
“我、我不知道你有这种嗜好。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祝福。啊对对对，我祝福你！”
……？
石青疑惑地皱着眉，缓缓转头，看向洛北仲。
洛北仲整个?人都跳起来了一点，连忙对他疯狂摆手：“你放心！我、我肯定不会嫌弃你的。”
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挪开脚步，远离石青。
……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嫌弃他的样子。
连九芒都默默的从他脑后，挪移开了一截。
而?石青再?一转头，视线所?过之处，在场其他人纷纷出言，直说着什么，“你是一个?好人”、“都是同生共死过的人了，我们都会祝福你的”……之类的诡异言论。
然后默默在他身边，退开了一圈。
众人就保持着这种诡异的误解，和与?石青之间的微妙距离，开始向洛北仲讨主意，商量接下来玉秋仙府怎么办？
好像高高在上的仙君们，都不来理他们了的样子。
洛北仲之前也没管过整个?仙府。这会儿也只能先和大家一起商量着，把仙府需要人值守的位置都分派了。
然后大家才想起来，问?重阳。既然没有先军过来管玉秋仙府了，那往后，玉秋仙府是不是就是叶圆圆说了算了？
那叶圆圆又打算是弄个?什么章程呢？
“这个?啊……”重阳挠挠头，他哪里知道。
只是作为叶圆圆的道童，好像也应该是他去向叶圆圆讨一个?主意回来才对。
于是重阳对九芒招招手：
“毛毛大佬，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叶大佬……叶元君，讨个?主意啊？”
“毛毛”大佬这个?称呼，是重阳跟着叶圆圆学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九芒哪里“毛”了，但九芒自?己一直是挺满意这个?称呼的样子。
它对重阳点点芒尖，又勾勾芒身，示意他跟着它走。
于是洛北仲就让大家各归其职，等着重阳去讨主意。
但重阳跟着九芒，走了两步，发觉不对。本来就要散开的所?有人，也都各自?停步，看向他们。
“我们怎么是在往外走啊？”重阳也停了下来，问?道。
此时九芒已经窜到道君封禁的外面，又对重阳勾勾芒身。
重阳只能疑惑的，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跟着它迈出封禁。
然后九芒化为煞气，把重阳一卷，直奔墟冢而?去。
而?留在仙宫门口的所?有仆役，整个?目瞪口呆地，看着重阳的身影消失！
良久，才有仆役，声音虚弱地开口问?：
“就是说，咱们元君，不是被镇压在仙府之内、封禁千年的吗？
“他们的方向是不是找反了啊？”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呆立在场、远眺重阳消失方向的所?有人，都是给不出答案的。
第32章
叶圆圆在?地脉之?下行走， 想寻觅一个养伤的地方。
倒不是?她在?挑剔什么。
只是?道术把她压回?去的那座大殿，总叫叶圆圆觉得冷。虽然就在?那里把天道反馈消化?完，也能养好伤。但总会?叫叶圆圆想起自己还是?种?子的时候， 被冻土冻了好久好久不能发芽的憋屈时光。
叶圆圆觉得自己在?那里睡着的话?， 会?做噩梦的。
所以她压根都没有理会?玉秋仙府的吵吵嚷嚷，在?被镇压的第一时间，就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穿过地脉。
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
但穿行地脉， 对她现在?这个身体来说， 还是?很有负担的。
她其实已经很累了。
感觉随便找个地方倒下，都能兜头?睡一觉的样子。
但叶圆圆一路试了几?个地方，还被地脉涌流绊倒摔了好几?次。最后索性决定，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原地闭眼， 准备陷入一段长长的睡眠。
但，地脉却在?不停分流、奔腾、爆涌、四溢， 又在?触及某个限界时， 被玉秋仙府的力量强行镇压下去。周而复始。
也催动着想要躺倒的叶圆圆。
躺在?地脉涌流之?中，这又硌又颠簸的感觉，就像有好多?细小的拳头?， 总在?叶圆圆彻底陷入沉睡前，把她揍醒。这让只是?想睡一觉的叶圆圆觉得有点不开心。
她只好嘟嘟囔囔的又爬起来， 抱怨这个世界的地脉不安分。
但考虑到地脉是?这个情况，主要是?因为玉秋仙府长期以来， 只能维持最基本的运转，对地脉的压制实在?有点弱。而应该为此负责的仙府主人， 正是?她自己。所以她也没地说理去。
最后就只能带着点委屈巴巴地，想了想。拖着步子，走向某个她知道肯定可以投奔的地方。
在?穿过一阵激烈的地脉涡流时，叶圆圆被里面极其精纯的太阴之?气，糊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但终于她也到了地方——
地脉之?中，赫然出现一块海市蜃楼般的洞天废墟。
这就是?厉七之?前被镇压的，那片废墟。如今是?被道术直接压到了地脉之?下。并在?周围制造出了一重剧烈的地脉涡涌，将这个地方彻底和外界隔绝开。
而叶圆圆刚刚就是?穿过了道术的重重封锁。
就像穿过了风暴，抵达了风眼。
在?周围狂乱涌流的地脉包围之?中，这块方圆之?地，格外死寂、幽静。
叶圆圆顺着入口，进入洞天。这里应该也曾是?一片灵气汇聚的洞天福地。四周岩壁，即使已经剥脱得不成模样，却依然能从高耸的石壁上?，遍布的各种?上?古阵法?的残余刻痕中，窥见昔日?辉煌。
洞天上?方打开。本该是?收拢日?月精华、聚拢福地灵脉的崖口。如今被深入的裂痕，切割得残破不堪。只能从那些水蚀的痕迹上?，能依稀看出，曾经有数道溪流从崖口坠下，形成细长的瀑布。光芒从上?方崖口斜照而下，将瀑布水光，映成满室虹霞的绝美光景。
可惜如今也只剩下了，在?偶尔渗透的太阴罡风中，沿着昔日?瀑布轨迹，剥落的细碎石屑。
地面曾经应该是?一湾湖泊的，如今也只剩下干涸而崎岖的石床。
在?原来应该是?湖心岛的地方，无数从虚空大道中，延伸下来的锁链，重重的锁住一个人。正是?被道法?镇压的厉七。
叶圆圆到来的时候，他正一道一道地，撕开自己身上?的枷锁。继而一抬眼，看到了带着一点终于抵达的惬意，舒展着向他走来的叶圆圆。
厉七有些意外，又不意外。继而撕扯自己身上?枷锁的手也顿了顿。
他们一起被镇压。当他还在?苦苦挣扎时，叶圆圆早已经撕破所有枷锁，闲庭信步般的来到他身边。
厉七缓慢地扯下，横过他胸前的最后一道封印锁链哈哈。同时微微垂着头?，等着叶圆圆开口。他想，他又只能这样。除了被她取笑，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但，这一次，叶圆圆没有取笑他。她只是?打着哈欠，从他身边路过。声音含糊的对他说：
“我都累到快不行了。”
……她累了。
有一瞬间，厉七脑海中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本能的追随着她的身影，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被自己身后，还未断尽的锁链扯住！厉七脚下一停，下意识地就伸手，向着她的背影……
然后厉七怔了怔。
他在?想什么呢？
她说她累了。他就跟上?去。
因为她累了。需要人照顾。
他想要，照顾她。
就这么简单而清晰的事情，厉七却想了很久才想明白。
然后感到更加的困惑。
照顾。
这是?一个厉七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和它有任何联系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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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真真切切、不需要别人提醒的，就从他自己的意识里冒了出来。
同时，叶圆圆早已不再理会?身后人的怔愣和错愕，自顾自的走到，她自己感觉像是?个风水宝地的地方。
其实只是?岩壁的角落里，一块稍微平一点的石面而已。
这是?厉七之?前被镇压在?这里的时候，用来冥想的地方。
叶圆圆就把自己团进去，缩成小小的一个。
像一个圆滚滚的种?子，被埋到岩壁的缝隙里似的。
继而无比舒畅、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厉七缓缓扯掉自己身上?最后的锁链。但之?前最早被他扯掉的大道枷锁，又已经重新从虚空延生了出来，爬上?他的身躯。
厉七有些恼怒的，挥动魔息，将这些锁链捏的粉碎！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也就能阻挡这些锁链一时片刻罢了。
而被他的动作惊扰，叶圆圆有点像是?不高兴似的，哼哼了一下。
厉七立刻停止了动作。
片刻后，他任由锁链再一次穿透他的灵脉。而他放缓脚步，走到叶圆圆身边，俯身，半跪下。
他想为她做点什么，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周围，是?一无所有的废墟。
而他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厉七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他想照顾她。但，就用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吗？
此时，一缕太阴风暴撞击石壁。被震下的石壁碎屑，四处滚落。而厉七立刻伸手，挡住叶圆圆的额头?。
再一低头?，又正对上?叶圆圆睁开的、溜溜的双眼。
“那，我们先说好。
“我没有趁你刚刚被困住，就扎掉你、把这个洞抢过来自己用。只是?借你一点点地方、睡一会?会?儿?觉的。”
叶圆圆用手指比出一个微末的缝隙，示意自己真的只占了他一点点地方：
“你也不许趁我睡觉的时候，和我抢地盘、偷偷宰了我的哦。”
她用一种?像是?取笑，又像是?商量的语气。眼里有些调笑，又有些慵懒惺忪的样子。
厉七看看自己悬在?她额顶的、和这个世界厮杀搏斗后，满是?死亡和血腥的手。张张嘴，在?“我不抢你的地盘”、“你想睡在?哪里都好”和“这地方你想要就都占去”之?间，最终只说出一句：
“……睡吧。”我守着你。
只要你想在?这里，多?久都可以。
于是?得到他承诺的叶圆圆，这次是?真的安安心心闭上?眼睛。
厉七半跪着，看着在?他的臂弯下，她微微起伏的脊背。仿佛整个洞天内，跟随那点轻轻的起伏，也环绕起某种?沉静韵律。让置身其中的厉七，感到一种?深刻的宁静。
她恬静的睡颜，叫这一片废墟，也变成了隐秘的安闲梦乡。
厉七开始默默驱使魔息，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直到他的一截手臂，都被魔息吞噬成堙粉。他才终于成功的，将这些不断从虚空中蔓延出来，一根根攀入、穿透他的身躯、灵脉、神魂的虚幻锁链，隐去了行迹。
仅仅只是?为了他待在?她身边的时候，不会?碍着她、搅了她。
然后，厉七微微倚在?她头?侧，坐下。
继而，仿照叶圆圆之?前用的古怪法?门?，替他弥补身躯的方式。厉七默默调度魔息运转，魔息凝聚出一团极度诡谲扭曲的灰色黏土，将他被吞噬的手臂修出原来的形状。然后宛如亿万纤毫，刺入他的原本断臂处肌骨。这魔息捏成的断臂，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极度痛苦，缓慢地接回?他的身躯。
但厉七丝毫不觉得这痛苦难以忍受。
只要他还能用这只手，为她拨开时不时掉落的石屑。
那这痛苦，比起之?前他忍受的所有，都更有意义。
因为她舍弃了高耸入云的仙宫神殿，来到他身边。把他的暗无天日?，变成了脉脉的深水静流。
用她的安眠，让万物一起幽寂。
让永远陪伴着他的黑暗、腐败、痛苦和死亡，都如同沉入良夜一般。驯服的野兽，静伏在?她呼吸起伏间。
而他能给她的所有，不过是?伸出手，为她挡一挡散落的石子罢了。
当九芒化?为先天浊气，卷着重阳穿过地脉，看到的，就是?厉七倚靠着崖壁坐着，低头?凝视的场景。
重阳很迷茫，回?头?问?九芒：“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啊？我要找大佬，不是?要找这个人啊。”
九芒绷直了芒身，狠狠的往叶圆圆的方向突突了两下。
四周，只有太阴气息和地脉涌流在?彼此纠缠碾压时，爆耀而逝的丝缕白芒，勉强照亮废墟。重阳是?虚起眼睛看了好久，才看到蜷缩在?岩壁下面的叶圆圆。
“啊！大佬！”他立刻欢快地向叶圆圆跑过去。
却被厉七一个弹指拦住，踉跄得几?乎摔倒，还是?九芒勾着他道袍的后领，拉了他一把。
“你做什么啊？”重阳很不满。
“她睡了，你不要吵她。”厉七简单地说。
重阳恍然点点头?，又挠挠头?，放轻手脚走过去，嘴里还嘟囔着：“但是?大家?都在?等大佬的回?话?啊。”
随即又看向厉七问?，“大佬睡之?前，有没有跟你交代什么？”
……她让我不要趁她睡觉时，宰掉她、抢走她睡觉的地方。
厉七默默地想，没有回?答。
而重阳就默认了是?叶圆圆什么都没说。他挠挠头?过去，也想学着厉七的样子，蹲在?叶圆圆身边。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大佬要来找你啊？她不是?背道君镇压——”
重阳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当他走得足够近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叶圆圆衣衫遮盖不住的重伤，和在?道文刻痕的封印之?下，正在?缓慢愈合的残破身躯。
重阳整个人都愣住了。
然后几?乎是?茫然的转头?看向厉七，问?：“大佬怎么了？”
厉七没有回?答这种?明显不需要别人回?答的话?。
但九芒在?一边开始积极抢答了！它把自己的芒身，当成线条一样扭来扭去。像小孩用涂鸦讲故事一样，带着对鸿都道君的矮化?和抹黑，以及对叶圆圆光伟正形象的无限拔高，将叶圆圆被鸿都道君收拾的过程，声情并茂的演示了一遍。
其中叶圆圆受伤的过程，九芒还结合了，自己可以芒身随意转化?成先天浊气的本事，展示的十分形象又具体、悲情而惊悚。
这要是?给叶圆圆看到了，一定会?大大称赞九芒的才艺的。
可惜，九芒这一番表演，是?对着两个不懂欣赏、不通风趣的呆子。它表演完悬停在?空中，挺直芒身，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自己预期当中的喝彩称赞，只收获了一阵难过的沉默。
九芒顿时也有点蔫地，蹲在?了重阳的旁边。开始和他一起期待着叶圆圆醒来。
而重阳看着叶圆圆一身的伤痕，和蜷缩的睡姿，眼泪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他想起之?前在?药房，所有人被叶圆圆拯救的时候，是?那么欢欣鼓舞；
想起在?仙宫门?口，九芒斩落前来镇压的柳兰心手中莲台时，大家?是?那么暗暗称快！甚至觉得大佬就算是?被道君镇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却原来，当大佬撑起自己，为他、为所有人，遮风挡雨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只知道庆幸。却没有想过，大佬为了庇护他们，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原来，他们在?那么雀跃欢呼的时候，大佬却带着一身的伤，蜷缩在?这里，陷入沉眠了吗？
重阳忽然觉得自己心里裂开了一条大大的口子。带着麻木的创痛，从心上?蔓延出来，让他整个人除了落泪，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木木地想着：
原来，大佬也不是?金刚不坏的。
大佬也是?会?受伤，会?痛，会?累到睁不开眼睛的。
而他们这些被大佬庇护的人，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重阳思维一滞，忽然大把大把地擦干眼泪，把自己身是?啊上?揣着的、储物袋里藏着的灵药，都倒腾出来。
“这、这个，我照着丹
?璍
房册子，偷偷练的。还有这个，是?用宗门?功德点换来的……”
他把自己所有疗伤的灵药，都涂在?叶圆圆手臂，一道裸露的伤口上?。
但是?，直到所有疗伤灵药都用光了，也没有什么效果。伤口依然在?道文刻痕的刻蚀下，被撕裂。肌骨肉眼可见的，被缓慢的碾成细碎金粉。这是?因为叶圆圆取巧规避了道君敕令，但又实质上?脱离了被镇压的范围。最终还是?造成了敕令的轻微反噬。
同时，因为她掌控了仙宫禁谱。在?地脉之?力溢出，自发滋养下，撕裂处又在?缓慢愈合。
她现在?身上?的伤基本都是?这个状态。这对叶圆圆本人而言，基本上?属于边边角角的小刮擦，破皮都算不上?。
随着叶圆圆对天道反馈的吸收，以及对仙宫禁谱的掌控加深，很快情况就会?改善。也就是?叶圆圆理解当中，睡一觉就好的事情。
但重阳不理解其中缘故。也不知道叶圆圆的伤怎么才能好。
他搜尽自己的所有，确认自己一点能帮上?叶圆圆的东西都没有。
最终还是?只能，默默地、大把大把地抹着眼泪。哭得惨兮兮，又不敢发出声音。最后强压着呜咽，对厉七说：
“我、我好没用啊。”
然后，在?眼泪朦胧中，对着同样沉默的厉七，吸着鼻子，补了一句：
“你也好没用。”说完，无论如何压制不住抽泣地，小小声声、伤伤心心哭了起来。
“……”厉七只能沉默而神色微妙的，注视他片刻。等他再看向叶圆圆时，终于面色一沉，对着还在?埋头?哭泣的重阳说了一句：
“噤声。”
“啊？”重阳茫然抬头?，看到已经被他吵醒的叶圆圆。
四目相对，一个睡眼朦胧而轻松，一个眼泪汪汪而悲痛。
片刻后，重阳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放声大哭；而叶圆圆对他伸出一只手，摊开。
两人同时开口对对方大声道：
“大佬，我们对你都好没用啊！你为什么——”
“你给我带的甜浆呢？”
重阳的下半句本来是?，“你为什么要往自己的仙宫里，捡我们这种?小垃圾啊？”。但是?被叶圆圆杵到眼前的手一堵，下半句愣是?嚎不出来了。
怎么叶大佬濒死归来，唯一记挂的，只有凝光甘露的样子啊？
吃零嘴对大佬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重阳恍恍惚惚地想。同时还有点模糊的意识到，似乎自己对叶圆圆而言，最大的作用，好像就是?帮她偷拿凝光甘露了啊。
然后，重阳更加自责、更加难过地，低下头?不敢看叶圆圆，只敢小小声回?答：
“我、我没有带来。”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酸楚，又从重阳心底泛上?来。
他想，他没有办法?为叶大佬送信。也炼不好丹。现在?连凝光甘露也没有给大佬带来。
难怪大佬总说他下辈子要多?努力，他这辈子真的好差劲啊。但是?……
“大佬，我不会?一直……”只是?一个小垃圾的。
重阳抬头?，想要对叶圆圆说点大声的保证！但叶圆圆在?他的宣言要说出口之?前，伸手给他递来了一卷古朴稚拙的图册。声音含糊而带着敷衍地，对他说：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这辈子一点用都没有的。这个给你嘛，你就不要伤心了。”
重阳的心酸都被这一幕打断，整个人目瞪口呆，又有点声音发虚地，指着卷起来的图册，说：“大、大佬，这是?，仙、仙宫禁谱啊……”
“对啊。”叶圆圆说着，一边把仙宫禁谱的操作法?门?，捏成法?诀，打入他的识海里。一边告诉他，仙宫禁谱正在?自我重塑。对应的节点，会?慢慢衍生出全新的玉册。
而生成的玉册，就让他看着高兴的人给。
重阳有点恍恍惚惚地问?她，那玉秋仙府的事情呢？叶圆圆简直是?用哄他开心一样的语气，对他说，他觉得怎么弄可以就怎么弄吧：
“好啦，现在?你可有用了吧！不要哭了。”叶圆圆最后道。
重阳揣着被强行塞进怀里的仙宫禁谱，忽然回?过神一样！立刻对叶圆圆辩解：“不，我不是?因为对仙府和其他人没有用在?难过！我是?因为——”对你没有用，才难过的，大佬。
但这后半句，硬是?是?在?叶圆圆觑起眼睛，一脸“你再敢哭我就来硬的了”的威胁意味中，自动收声了。
然后，在?叶圆圆最后的、让他下次来一定不能再当一点用也没有的小垃圾、一定要振作起来，记得给她带上?凝光甘露的殷切叮嘱中。
他不敢当着叶圆圆的面，大声说出来。于是?，就在?心里，默默地大声宣布了，一条铭刻在?自己道心上?的誓言：
大佬，不仅是?下辈子。我这辈子也会?很努力地，变得很厉害。然后学着你，支起自己，庇护我和其他人一样——
【也倾尽所能，去保护你的。】
然后，带着叶圆圆的嘱托，和心中酸涩，重阳呜呜地被九芒卷走了。
而叶圆圆把爱哭鬼骗走了，回?过头?，收拾心情，找好位置，准备再美美地睡上?一会?儿?时。她忽然感到旁边的厉七，有了动作。好像拿出了什么，递了过来。
叶圆圆有点头?疼地想着，该不会?还要哄一下这个人，她才能终于睡上?一觉吧？同时一只眼睛悄悄眯一点缝，准备先看看情况。要是?这个人也很难哄的话?，叶圆圆就打算直接装睡了。
却不料，厉七对着她伸过来的手里，摊开。手心里放着的是?一颗又圆又大又晶晶亮亮的凝光甘露！
“欸？！给我的吗？”
叶圆圆惊喜地蹭了起来！
厉七一只手护在?她的头?顶，挡在?她和石壁之?间，让她不会?被突然的动作磕到。
但叶圆圆才不管他的小动作呢。
看到厉七默认了甘露是?给她的，叶圆圆一秒钟都没有和他多?客气！直接拿起来就塞自己嘴里了。
而厉七只是?在?她拿过甘露的一瞬间，眼神柔了一下。继而微微缩起自己空荡的手掌，面色又有些沉下去。
叶圆圆愉快的眯起眼睛，琢磨着这个人，能处啊！回?头?却看见他神色不好，顿时有些奇怪：
“嗯？你怎么忽然不高兴了？是?因为你把甜浆给我了吗？”
说着，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叶圆圆立刻把含在?嘴里舍不得咽下去的甜浆，一口吞了，大声道：
“你自己给我的！我现在?就吃完了，可不兴要回?去了。”
厉七对她摇摇头?。但看她是?真有点担忧这个事，不肯接着睡的样子，只能对她解释道：
“是?因为我只有这一颗，能给你的。”
说着，厉七敛下眼睛。
他这一颗，说到底，还是?从她的匣子里偷来的。
叶圆圆却不能理解他对自己匮乏的自卑，反而以为他是?在?对她炫耀、邀功。而叶圆圆也是?十分认可的点头?，对他认真说：
“那就是?说，你把你的全部都给我了嘛。”
厉七怔了怔，抬头?，看她。
叶圆圆继续对他这种?毫无保留的分享精神，表示充分的肯定和认可：
“那以后，凡是?我的，也都可以给你的！”
她打着哈欠，但还是?努力睁大眼睛，一丝不苟的拍胸口承诺。同时心里默默想的是?，等她睡醒了，也把自己关于魔息知道的一切都分享给他！他肯定用得上?的。
而得到她的回?复，厉七想问?的其实很多?。但又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不用问?了。
因为他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她和别人都不同？叶圆圆也已经给他答案了：
因为在?小道童眼里、在?他眼里、在?所有人眼里，用任何公正的尺度去称量，他都是?仅仅给了她一颗的；
到了她这里，却是?，他已经给出了他的全部。
如果这个世界有一套既定的规则，所有人都必须按照规则里，与自己对应的位置行事。那他就是?被这套规则打入
弋?
地狱，注定永世不得超生的那一类。
他活到今日?，和不同的人厮杀，总不过是?在?和这套规则对抗，想要掀掉枷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不公。
而她，则是?一个活在?这套规则之?外的人。
她心里，有一套和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同的、只属于她自己的标尺。她就只用这套标尺、套上?自己的度量衡，来称量这个世界。
来称量他。
厉七身上?，从没有发生过任何值得他期盼的事情的。直到这一刻，他心中忽然深情一般几?乎是?让他手足无措的期盼：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用这种?如初见世界一样的目光，不带任何偏见的，来打量他。那他希望，在?她眼里，他不再是?所有人眼中的，只会?招致灾祸的怪物、一件可以利用的器皿、一个可以忽略的幽魂。
而是?一个真切活着，也有感受，也有情绪，也有现在?和未来的……人。
他希望她，能看到他。
厉七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睡吧。我守着你，不再叫人进来。”
叶圆圆点点头?，声音含混地对他道：“我是?得好好抓紧休息的，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毕竟……”
天道元灵已经在?戳她的后背。告诉她，在?故事的最终，和楚方寒结成道侣，携手并肩，重铸三?千大道，最终两人一起成为镇压诸天的一世道尊的，本书女主角，同为天命之?子的——
“……纪若清就要回?来了。”
在?这位天命之?子的光辉照耀下，柳兰心和“叶圆圆”那点小情小爱、小恩小义、小权小势的争执，都会?变得可笑且可怜起来。
而叶圆圆也将会?在?算计纪若清的过程中，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是?成全了纪若清，还导致自己要被叶决抽脉断髓、剥夺整个仙府，而不得不选择拼死一搏。
然后她会?就迎来，自己的剧情终点了！
叶圆圆是?带着对纪若清的到来，和自己即将完事离开的殷殷期盼，愉快入睡的。疲倦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话?语的后半截并没有说出来。
所以守着她的厉七，只是?顺着她的“毕竟……”，环视一圈，被封锁的方寸洞天，默默垂下眼睛。
然后伸手，继续为叶圆圆挡开偶尔落下的些许碎屑而已。
*
玉秋仙府，毕竟是?昆仑重铸后的四脉嫡传之?一。纵使这些年来，叶圆圆继任后，整个玉秋仙府每况愈下。但这一番波折，还是?引起了昆仑派上?上?下下，各方势力，很长时间的注目和审视。
直到纪若清外出游历归来时，此事还是?所有人和她提及门?派内近来动向时，必然会?提及的一个事情。
但，大家?也只是?关注、议论而已。
此事由鸿都道君亲自处理收尾，加上?道君安排也并不妥。更重要的是?，叶圆圆为了自己养伤，也没有继续折腾了，到底没有引出更大的后续风波。
所以，奉叶圆圆之?命，接管玉秋仙府的重阳，也没有经历太大风波，就快速地上?手，并且顶起了事来。
玉秋仙府经过这几?次风波，也算是?被彻彻底底的清洗了一遍。还有石青、洛北仲帮忙出主意、补漏洞、一起镇压场面。加上?重阳手持仙宫禁谱，在?玉秋仙府事权分配上?，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如今，玉秋仙府已经确确实实是?重阳在?一力做主，并且得到了门?派各方面的默认。
但顺利不意味着不忙乱。各项杂务堆积、与各方必要的打交道，都让之?前只是?一个小小道童的重阳，忙得脚不沾地、精疲力竭。
好不容易把仙府都理顺了，这日?还是?九芒来提醒重阳：
叶圆圆又把凝光甘露提前磕完了，而且玉秋仙府库房里的存货，也已经被消耗干净了。
重阳一拍脑门?，“哎哟”地惨叫一声，抓着仙宫禁谱就往正殿外冲，准备亲自去宗门?申领凝光甘露，然后第一时间给叶圆圆送过去。
结果刚刚来到门?口，就看到了守在?宫禁外围，眼底带着悲伤，凝视仙府的楚方寒。
重阳先是?略觉意外，但想想又觉得很合理。他也连忙停步正色，立在?长阶之?上?，对着看过来的楚方寒，收敛神情，肃穆地施了一礼：
“楚真人。”
第33章
这段时间以?来， 楚方?寒其?实做了很多事情。
以?重阳现在的眼界，他只能通过一些?比较明显的操纵痕迹，察觉到楚方?寒是在把叶嬷嬷曾经在仙府的许多作为， 追查出来后。经过挑选、并将一些?事情的细节， 经过修饰，以?尽量不损害仙府声誉、不伤及叶圆圆名誉地方?式，陆续揭露出来。
至于更多的，楚方?寒做了也不会和重阳说， 重阳也就看不出来了。
但之后， 楚方?寒应该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后， 直接求见了道君。一番痛陈利害，请求道君解除叶圆圆的封禁。
当然最后道君对楚方?寒的回应，也依然是“不可”。
但那之后，一些?事情在道君身前得以?澄清。玉秋仙府凋敝成这样的责任，终于是没有全扣在叶圆圆一个人的头上了。
所以?， 重阳以?为，楚方?寒既然做了这么许多， 也初见了一些?成效。他也该是时候过来， 见见叶大佬，对她表表功了。但重阳心底隐约地替楚方?寒感到一丝尴尬。
因?为重阳听到的，所有人口中， 想?象着的，那种自家大佬在仙府下面?苦挨着。感激着楚真人的不计前嫌、不离不弃、替她求情。日?期盼着楚真人能来看看她、解救她什?么的。
压根就不存在啊。
事实上重阳现在非常确信， 自家大佬应该正揣着小手，跑到地脉不知道哪条支流里， 玩得起劲呢。
想?到他家大佬只躺了没两天，身上的伤就好完了。他过去给大佬送凝光甘露时， 简直是眼睁睁看着她一日?日?的满面?红光起来。到了这几次，重阳甚至隐约觉得……大佬都有点发?胖了吧。
想?想?自家活蹦乱跳、探索地脉、整天不亦乐乎的大佬。
重阳觉得，这些?人与其?同情他家大佬，还不如来同情一下，每天忙得昏天黑地，辛辛苦苦替大佬管理仙府，还要按时上供凝光甘露。但凡迟了一点点，都要被大佬死亡凝视的他吧……
但这种抱怨也没办法说。
重阳还得帮默默出逃的叶圆圆藏着揶着。别人问起来，他还得打着哈哈说是是是，他家大佬可苦了，可惨了。
然后和大家一起唏嘘。
想?想?重阳都替自己觉得心酸。
“楚真人，元君她……”重阳默默打好腹稿，准备在楚方?寒面?前敷衍两句，替自家大佬表达一下感激。然后婉拒一下楚真人的探望。
但话?到一半猛然想?起，好像叶大佬立下过一条宫禁，是不允许楚真人上门的。
继而又恍然，难怪楚真人只站在门口呢。看来自家叶大佬怨念颇深，仙宫禁谱都重铸一遍了，这条宫禁居然还在啊？
重阳到底城府不深，思路一岔，嘴里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就问：
“楚真人，您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啊？”
问完重阳就知道，哎呀，他又嘴瓢了，就不该抓着人家楚真人的痛脚问的。
不过好在，楚方?寒并不是那种被冒犯了就会立刻翻脸的人。他只是忽略了重阳的问话?，递过去了一匣子的，太乙还真丹。
这一次楚方?寒没敢在里面?，放任何可以?识别的特?殊材料：
“不要告诉阿圆，丹药是我炼制的。就当是宗门送来给她的。”
“啊……”
这要是放在从前，重阳会毫不犹豫的，接住楚方?寒送上的帮助和照拂。
但现在，别说拿他的丹药。重阳甚至都不太敢接他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但是，楚真人，我们元君都已经养好伤了。她大约，是不需要这个的。”
楚方?寒垂下眼眸。其?实当日?道君已经亲口告诉了他，所谓封禁，并没有真正限制叶圆圆。反而更多的是因?为仙宫禁谱破碎的缘故，封禁更多的是在帮助叶圆圆，稳定?玉秋仙府。
当然，即使是道君的布置，封禁对地脉的压制之效，也并不能持久。但帮叶圆圆抵过这一次地脉行满大周天时的反噬冲击，总也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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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段时间内，叶圆圆都不需要太乙还真丹。
但，楚方?寒还是重新炼制了丹药。即使不是用来弥补反噬对她造成的亏损……
“以?她的修为，接管玉秋仙府后，总归还是需要更多补益的。”
重阳看着在他的记忆里，在所有人眼中，从来都是沉稳有度的楚真人，如今只是一身萧索地独立寒风。喃喃自语般，试图诉说或者抓住什?么。
重阳忽然有些难过。
不是替现在这个楚方?寒。而是替那个曾经守着窗户，眼里带着闪闪的光，数着日?子、期盼着楚方?寒过来看她的叶圆圆。
所以?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些话的，但重阳还是说了：
“楚真人，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以?来，应该是为叶元君做了很多事情的。”
他开?口，楚方?寒也抬头，眼底深邃无波地看过来。
重阳有点感受到了和被叶圆圆死亡凝视时，那种相同的压力。但他还是鼓足勇气，把话?说完：
“但是我觉得叶元君真的不需要这些?的。”
或许楚真人，确实是在帮助叶大佬，重新赢回声望。
或许他还试图对叶大佬曾承受的伤害，做出尽可能的弥补。
但……
“叶大佬的眼里，其?实一直只看得到她想?关心的人。她只会不计代?价地，让她关心的人，都过得好好的。”
重阳微微攥紧了仙宫禁谱，认真的告诉楚真人：
“至于旁的人会怎么看、怎么想?，她是真的不太在乎的。
“而那些?她为了庇护自己在乎的人，而承受到的、落在她身上的伤害，她其?实也都不太计较的。”
叶大佬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她眼里，甚至连仙君和道童，也无甚区别。
她可以?拼上性命，夺取禁谱，保护众人。也可以?转手就把禁谱给他，哄他开?心。
她甚至都不计较，自己付出后，能不能得到对方?对等的回报。就更无所谓，旁人的议论或指责了。
所以?重阳是真心认为，楚真人现在做的这些?所有，在叶圆圆眼里，大约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微末小事而已。楚真人要是想?通过这些?，来试图挽回什?么的话?，应该是不行的。
就在重阳以?为楚方?寒不会回答他，准备自己抽身行礼走人的时候。
“……她曾经在乎的。”楚方?寒却声音低微地，说了一句。
“啊？”重阳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修炼进度很慢。捧着被注释过的功法，看了一下午也看不懂。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她，她就会红着眼睛，一直闷闷的不说话?。如果不好好哄，她会难过很久。
“练习剑诀的时候，她手臂受了一点小伤罢了，也要拿出来说很久。要对她许诺很多，要答应常来看她、带她去外面?玩了。她才肯乖乖上药。然后又哄骗我说手已经不痛了……”
楚方?寒声音带着嘶哑。他描述的那些?轻快时光，映衬着他凝视向玉秋仙府的眼里，浮起的灰败，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啊？”
重阳认识的叶大佬，可不是这样的。
“那得是多久以?前了啊？”他脱口而出。
继而猛地垂下头，缩缩脖子，不敢再对上楚真人的视线。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和楚真人说话?了。
叶大佬或许可以?反复拿话?去堵楚真人。但这种事情要是他来做，简直就是在找死。
“楚真人，我还要去宗门，替元君申领药材的。”重阳连忙告辞。
他看到楚真人又要开?口，生怕他继续追问，知道了叶圆圆就喜欢盯着凝光甘露嗑。然后会一挥手，从自家洞府，推一堆凝光甘露过来，再让他给叶大佬带过去。
那重阳感觉到时候，自己帮楚真人送东西，会被叶圆圆死亡凝视；不送，会被楚真人死亡凝视……简直就没活路可走了啊。
为了坚决的堵住这个话?头，重阳忙慌地俯首捧过了太乙还真丹，按照自己最初打好的腹稿，文不对题的假意称赞楚真人两句，快速告辞走人了。
索性楚方?寒也没有阻拦重阳。
将药匣子交给重阳后，他也并没有离开?。
而是继续伫立在原地，凝视仙府。
他知道，叶圆圆不在里面?。
也知道自己还要继续，顺着柳兰心露出的些?许异常，再往下追查……
但，楚方?寒怎么都抬不起，停驻的脚步。无法收回，凝视的目光。
他立在那里，看着宫门巍峨，一如往昔。而仿若他只要再稍加等待，多看一会儿，再站一会儿。他期待的那个人，就能像穿过清风的花絮一样，脚步轻盈而欢快的扑出来。
但他，和最后回头看过来的重阳，其?实都知道的。
他等不到了。
*
重阳抵达宗门的功德台，心里正盘算着需要登记申领仙府物资，一边拾阶而上。
却被长?阶一侧，传来的争执声，搅了思绪，一时忘记自己刚刚盘到哪儿了。他有些?懊恼的调整脚步，准备远离这一拨人。
功德台虽然是昆仑派重地，但因?为牵扯到材料、灵宝兑换，偶尔大家都需要换同一件东西、又没有别的好替代?的时候，起争执的情况也是挺多的。
总归是同门之间的小争执，并不涉及根本。就算是涉及根本，宗门重地也不是可以?摆开?阵仗、马上做过一场的地方?，这些?争执也会很快自行化解。
重阳也完全没有闲工夫，停下来看热闹。他脚步一提，捏起粗浅的遁法，就准备加速离开?。
却在猛然间，听到柳兰心那熟悉的声音，在凄凄惨惨、不高不低，但又确保周围人都能清楚听见的，哭诉着：
“你们不要这样说阿圆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重阳一听这话?，直觉热血直往脑门上涌。
他恍惚就有点懂了，之前站在仙宫门口的楚真人，那一番良苦用心了。
重阳反复告诫自己，叶大佬不在乎这柳兰心又在说她什?么，叶大佬还等着他给她送凝光甘露过去，不相关的人不要理会，不要和这些?轻信谣言的傻子们辩论……
“我知道阿圆，她不会这样对我的。纪师姐，你要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又是一声清晰的哭诉。
紧接着是旁边的人发?出的含混的、对叶圆圆的低声咒骂。
重阳又忍了忍，终于没忍住！一拍大腿，决定?要上去和柳兰心辨个明白！
他捏出的遁法一转，冲了过去。但到近前才发?现，柳兰心周围，还站着几个她的同门师兄，颇有点人多势众的意味啊……
重阳顿时心生退意。
但看到被柳兰心堵住的人，瞬间又有了底气。
无他。
只因?为这次看起来，柳兰心想?要对付的人，正是刚刚返回门派不久、素来行事耿介持正，承昔日?灵武道君一脉道统嫡传、碧虚门下大弟子，纪若清。
这可不是柳兰心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人物。
第34章
纪若清游历归来也有?一段时间了。
昆仑派内都在盛传， 她之前深入周天外域的一番奇遇。
据说此行她在外域深处，被幻境所困。在种?种?轮回宿世中，她坚定?本心， 勘破幻境。才发觉那处环境， 竟然?仅是由上古先贤，以道意写在混沌虚空中的八个文字，演化而?来。其曰：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当纪若清读完这?八字真言， 这?亘古盘桓的道意， 便?凝结成一缕紫霞朝露， 投入纪若清怀中。
紫霞朝露，原本只是一味可用于压制心魔的天象灵宝。
但，这?缕从?幻境中孕育出?来的紫霞朝露，却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玄奥变异。使其在涤瑕荡秽之余，更可将三生三世的尘缘纷扰， 一并拂去！
而?任谁都知?道，纪若清和楚方寒是经年故交。楚方寒如今是道心不稳， 境界都有?崩溃的征兆。紫霞朝露对他原本就有?奇用。
更何况， 楚真人落到如此境地的根源，也无外乎就是那位曾让他沉溺情爱、不能自?拔，如今又对他翻脸无情的叶元君了。
如此， 这?缕特殊的紫霞朝露，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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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像是为楚方寒特意备下的一般。
治病断根。
他要是能借这?特殊的紫霞朝露， 一举斩断他和叶圆圆之间的种?种?过往尘缘，从?道心上彻底抹除叶圆圆的烙印。
说不得就是一朝沉珂扫尽！大家又能见识到， 在未遇到叶圆圆之前，那个不世出?的天才、那个意气风发， 锐不可当的楚方寒了。
多少只眼睛都在盯着纪若清的动作。
纪若清在处理了自?己宗门内务后，果?然?先后去了楚方寒道场两次。
却都扑空。
今日，她又离开宗门，再去楚方寒道场，却依旧没有?找到人。而?这?一次，纪若清没有?直接返回宗门，而?是转头就来了这?公德台。
一直关注着纪若清动向的人，都动了。
只因纪若清宗门传承的《浩然?正气观经》，讲究的是“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
这?一脉传承极重修心，修行之路几?乎不假外物。更何况人家宗门累积深厚，自?己库房里的底子，说不定?比功德台上的还厚呢。
所以，不少人都以为，纪大师姐这?是不忿于楚方寒的冷淡，索性?赌气，要将这?特殊的紫霞朝露兑换给宗门了！
而?想要这?紫霞朝露的人，可不只有?楚真人一个。
柳兰心也一直关注着纪大师姐的动向，这?下立刻着急了。好不容易赶在公德台的路上，把人堵住了。
但她总也不能空口白牙去硬拦着别人。
于是，柳兰心情急之下，说出?一个很特殊的交换条件：
她能在近期，寻到一枚太阴元胎。
只希望纪若清给她一点时间，只要太阴元胎一到手?，她愿意用来交换那缕紫霞朝露。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纪若清手?里的紫霞朝露，确实有?殊异妙用。但比起太阴元胎，那也只能算是萤火比皓月了。
太阴元胎，乃是未能演化成大千世界根基的太**种?所化。
因太阴有?合德，善于融合诸道、调和诸性?。若大千世界在衍化未竟而?破碎，其尚未分化的太**种?，也会自?行溃散，融入周天。
只有?在极特殊的玄机下，太**种?才会保留下一部分精粹，凝聚成一枚元胎。
元胎自?蕴大道真意，又因太阴大道的根本特性?，不论修行何种?大道的修士，也都可以借助太阴元胎，去感悟自?身大道。太阴元胎，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是无上至宝。
落在纪若清这?里，则更加紧要。
太阴元胎在《浩然?正气观经》中还有?辅助渡劫的大妙用，而?纪若清的小师叔已?经天劫高悬。
若是此时能得到一枚太阴元胎，说不得她小师叔就能一举迈过关隘，得道成真。他们这?一支昆仑的正统嫡传，还真就有?望能重铸荣光了！
所以，柳兰心话?一出?，即便?再含糊其辞，也足以拦下纪若清的脚步了。
只是，当柳兰心在所有?人的追问?下，“不得已?”一点点将自?己掌握的太阴元胎的线索说出?来，却又让所有?人都听得……五味杂陈。
“……所以，当年你那枚九元蕴象丸，就是被她用这?破纸骗走了？”
柳兰心的同门师兄，乔山，从?她手?里夺过被她视若珍宝的破烂卷轴。
“她还骗你说，这?是一张她找到的、能直接指向太阴元胎位置的，太、阴、衍、图？而?你！你也就信了？！”
其实，柳兰心开口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猜到了，无外乎又是叶圆圆在耍幺蛾子，戏耍柳兰心。只是这次更过分一些。
叶圆圆不仅是以两人生辰相近，要互相交换礼物为由，骗走了柳兰心好不容易得到的极品丹药。居然还试图把柳兰心骗进地脉深处，去寻那根本不存在的“太阴元胎”。
“地脉深处是那么好进的吗？！”
哪怕以柳兰心现在的修为，稍有?不慎，卷入地脉涡流，也逃不出?一个身死道消。
柳兰心还在争辩：
“太阴衍图，我……也看不太懂。但既然阿圆说是给我的生辰礼，那太阴衍图推算出?来的得宝机缘，应该就在我生辰前后。每次我生辰将近，她都还会提起这?卷轴。我每年生辰都有去寻一遍的……”
柳兰心越说声音越嚅嗫。
乔山已?经气得手?抖，试了两次，却没能解开封口的法印，索性?直接啪！地一把将卷轴摔砸到柳兰心脚下：
“她这?是想要你死吗？！”
他摔得极重。难为那破烂卷轴，在地上弹滚了好几?圈，居然?还没碎。
乔山原本还要再骂。但柳兰心已?经慢慢挪步，蹲下去，将那卷轴捡起，一点点小心擦去浮尘。
眼泪却已?经簌簌落在地面上。
柳兰心无声哭泣，自?有?人看得十分不忍。
“师兄别说了。”柳兰心的同门师弟先把乔山拉住。
也有?旁的同门师弟直接劝说柳兰心：
“柳师姐，就算你放低自?己、倾尽所有?，真替楚真人换来了紫霞朝露，又如何呢？楚真人也未必就……唉。”
想跟着劝的小师弟说不下去了。
旁边一位天剑宗的师兄悠悠一叹：
“我看，柳师妹其实你心底也是清楚，叶圆圆……叶元君，不过是随口打发你，和你取笑罢了。若你真信了这?太阴衍图，早就上报自?己师门，求自?己师父、师兄来帮你取了不是？”
另一位旁宗师兄，也跟着叹道：“再说了，她把这?图给你的时候，叶决真君还在亲自?坐镇玉秋仙府和地脉吧？就算是真的有?太阴元胎涌现地脉，又轮得到叶圆圆来画给你吗？”
这?两句话?好像彻底击碎了柳兰心为自?己构建的谎言。
她低头擦拭卷轴的手?停住，整个人顿在原地。
“唉……”天剑宗的那位师兄一声长叹，“算起来，她把这?卷轴给你的那个时候，也才刚刚被叶真君接回来吧？”
他顿了顿，哼笑一下，“小小年纪就这?么多花花肠子，真是……”
【真是天性?歹毒啊。】
这?半句他没说出?来，但在场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
“不会的。阿圆想要我的丹药，直接问?我要就是了，根本不用骗我。”
就像所有?自?欺欺人的人，忽然?被推到了人前时。明明心底已?经知?道那些自?我说服的假象，即将被戳破。却依然?不愿面对现实，而?是要极力做最后的辩解一般。
柳兰心也奋力抬头，噙着泪水，看向纪若清：“纪师姐，你相信我，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定?能……”
“给我吧。”
纪若清没有?让她说完话?。
不仅仅是柳兰心，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就是那缕紫霞朝露。”
在所有?人都没太反应过来的时候，纪若清已?经掐了一个法诀，把玉匣摄在手?中，递了过去：
“把那张‘太阴衍图’给我吧。”
……大家都知?道，纪大师姐素来行事果?决，却也没想到她能果?决到这?个地步。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重阳。
“等一下！”
重阳快步上前，先对纪大师姐行了一礼，自?述身份。
“这?太阴衍图之事，从?头到尾全是她一家之言。我就从?未听闻元君提及过什么太阴衍图。”
说着，重阳转向柳兰心，开口质问?：
“你如何证明，此物确系出?自?我们叶元君之手?？”
“怎么？”柳兰心的小师弟在旁一脸讥讽不屑，“叶圆圆用这?破纸，把我们宗门至宝九元蕴象丸给骗走了，回头连账都不想认了？”
重阳还真就不认：
“你凭什么说九元蕴象丸，是真的给我们元君了，而?不是被柳兰心吃了呢？”
重阳直接指着柳兰心：
“就凭她是这?么说的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柳兰心总爱在一些事情里上下其手?、捏造由头，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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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全诬在叶圆圆头上。重阳见得多了，对于柳兰心这?一番说辞，他是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信的。
他手?往下一划，指向柳兰心手?中卷轴：
“若是这?卷废纸的由来，都是她编造、伪作，用来骗取紫霞朝露的。
“那是不是，到最后，那枚不知?所踪的‘九元蕴象丹’，和这?被骗走的紫霞朝露，明明都被柳兰心得了，却又都要被所有?人算到我们叶元君头上去？”
重阳忿忿然?瞪着柳兰心，心中已?经认定?了，这?就是柳兰心的阴谋盘算。
而?柳兰心只觉心中莞尔。
这?小道童倒也有?点意思?。说他笨吧，他也能抓到点自?己一系列计划的皮毛。说他聪明吧，他又笨到用这?种?方式，来和她对峙。
就在柳兰心面上保持着微微皱眉，准备开口辩解，顺便?给这?个小道童一点终生难忘的教训；她的师门上下，也准备好要给这?个无理的道童一点教训时。纪若清再次开口了：
“不必担忧。此事不论后续如何，都须算不到你们元君头上的。”
她的话?是对重阳说的，但她人却是直接绕过重阳，将玉匣递到柳兰心身前。
柳兰心自?然?是一脸惊喜交加地，接过玉匣。同时将太阴衍图送到纪若清手?中。
“啊！”重阳总觉得事情怪怪的，还想说些什么。
围观众人见纪若清将异宝交出?的如此果?决，也都微微惊疑起来——
纪若清这?是想要太阴元胎想魔怔了？
还是真的知?道点什么内情？这?张太阴衍图，难道真有?其事？
纪若清自?然?把这?些窃窃私语都看在眼中。
她也不耐解释什么，只是当众一握，用强力将那道封住卷轴的法印，直接捏碎。然?后将卷轴当空一抖。
卷轴散开大半。所有?人都看到了，然?后……
大家都沉默了。
所谓“太阴衍图”，只是很多古旧、残破的昆仑地脉堪舆图，粘贴拼接在一起。
上面用粗糙的炭墨，画了一些可能代表着“占卦方位”的杂乱卦象图。
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一卷敷衍的拼接伪作、信手?涂鸦。
所有?人都不由得想起之前天剑宗的师兄叹息的话?：柳兰心从?头到尾，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而?纪若清做事更是不留死角。
她继续捏出?一道小有?清微法印，弹在卷轴上。
这?是《浩然?正气观经》中记载的，用来寻觅太阴元胎的特殊法门。法决划过纸面，散去。
纪若清摇摇头：
“美玉自?华，性?灵自?生。此物若是真与‘太阴元胎’有?关，也当自?蕴清息。”而?她方才一试，并没有?。
所以这?东西肯定?只是一张废纸无疑。
若是没有?重阳之前的申辩，今日之事，肯定?都要顺着柳兰心那边的话?头，开始议论叶圆圆如何不当人了。但被重阳这?么一搅和……
抛开这?张号称是“太阴衍图”的信手?涂鸦，到底出?自?谁之手?不提。
今日之事，算下来，其实只是柳兰心匆匆赶来，用一卷废纸，换走了纪若清的珍异灵宝。
“倒也有?可能，是神物自?晦吧。纪师姐不妨将它拿回去再仔细探察一遍。”柳兰心的同门师弟还是出?来接了一句。
但柳兰心本人，到底也还是要点脸皮的。她没有?顺着自?家师弟的话?继续强辩，到手?的紫霞朝露也没有?收起来。
“柳师妹不必挂怀。”
但纪若清只是对着柳兰心的方向略一抬手?，止住她后续动作：
“原本就是用紫霞朝露，来换寻找太阴元胎的线索。既然?只是线索，后续之事便?只在我，却也与人无尤。”
既然?苦主都不计较了，那事情自?然?也能就此揭过了。
“纪师姐宽仁大度。”之前替柳兰心出?言强辩的小师弟，此时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纪若清拱拱手?。
“倒也说不上什么大度。”纪若清随意摆手?。
对她而?言，那紫霞朝露，原本就是打算赠予楚方寒的。而?柳兰心的师门，在丹药一道上颇有?建树。
考虑到楚方寒和悬济宗的渊源，说不定?，此物真到了楚方寒手?中，为了物尽其用，楚方寒也会委托抱朴真君加以炼制。
而?柳兰心此时站出?来，主动把这?件事揽过去，在纪若清看来并无不妥。
只是……
纪若清最后看了一眼这?张破烂涂鸦。
虽然?揭开之前，大家心里都明白，此物真的指向太阴元胎的可能性?极低。
但若说纪若清对此完全没有?一丝期待，也是假话?。
从?前她和楚方寒一起外出?游历时，总听楚方寒无奈笑叹，说叶圆圆哪里都好，就是有?时过于顽劣。
看看手?中的涂鸦，那最后一截没有?完全展开的边角地方，隐约可见还画了两个小人儿的图样……
纪若清此时确信，这?卷涂鸦一定?是出?自?叶圆圆之手?，也顿觉楚方寒所言不虚。连骗人都做得这?么偷工减料，确实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将卷轴随手?收起，就要离开。
重阳看着她的背影，恼得捶胸顿足。说是不算到叶大佬头上，但周围人都在说什么，“当年有?叶决真君看着的时候，她行事就如此跋扈”之类的……这?不还是算到自?家大佬头上了嘛！
重阳听得难受死了，偏偏纪若清不想寻根究底，他也没有?办法再继续揪着不放。
还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说什么“上面肆无忌惮，下面抵赖狡辩，玉秋仙府怎就成了这?般模样”……重阳心底酸得很。
他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但听到叶圆圆因为自?己的缘故被人骂，重阳就有?点不好想。
他只能唾骂自?己真是没用，明明是想替自?家大佬出?头的。
“怎么？你之前信口胡诌，现在就想一走了之？”
就在重阳难过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重阳抬头，见是柳兰心的同门小师弟。他立刻收起沮丧，整个人跟只被人戳了的小河豚一样气炸起来：
“我才不想走！有?本事你们也别走！把那莫名其妙的‘太阴衍图’都掰扯清楚了。凭什么她什么脏水都能往我们元君身上泼啊！”
重阳到现在也不相信这?东西真的是叶圆圆弄出?来的，本来还想继续说的。但此时他忽然?意识到，今天柳兰心师门的人，来的挺齐啊……
重阳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你一个小道童，安敢在我等面前如此无礼放肆？！”
对面的人，已?经开始捏法决了。
重阳脖子后面一紧，觉得要遭。他知?道这?人，大概是想找个由头惩戒他，让他收回之前质问?柳兰心的话?。又或者是想逼迫他，当众承认，那破纸就是叶圆圆，弄出?来骗柳兰心的。
重阳曾经受罚的所有?痛苦回忆，都有?涌了上来。
但随即他咬牙，心一横，将仙宫禁谱祭起，挡在胸前，直面来人：
“我虽是道童，却受我家元君之命，代管玉秋仙府庶务。你们要是行事方正，我自?然?敬你们三分。但你们自?己行事不端，我又何必对你们必恭必敬。”
原本已?经散了的众人，此时皆回头侧目。
“好一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你以为你一个微末道童，凭借法宝在手?，就能在这?昆仑派内横行无忌了吗？”
“还受你家元君之命？”
之前对叶圆圆欺骗柳兰心之事最为愤怒的乔山，直接轰出?法咒：
“你以为叶圆圆又算个什么东西！”
重阳知?道自?己挡不住，只将仙宫禁谱横在身前，咬牙闭上了眼。
法咒落下，却只是一阵拂面清风。
还伴随着一声清脆又带点懒懒的声音传来：
“哦。那你以为，叶圆圆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呢？”
第35章
重阳只觉手下一滑。
仙宫禁谱化为数道金色流光疾卷， 进而在乔山头顶凝成一只金色巨爪，凌空按下！
地面台阶应声寸裂。
细碎的?金色铭文，层层旋绕上?空， 蓄势待发。
所有人转向来人。柳兰心更是心底一跳：
“阿圆！你——”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 叶圆圆伸手一指，巨爪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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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试图挣扎的?乔山钉在地上?。
然后，叶圆圆也不管旁人， 悠悠闲闲迈着步子， 停在乔山身前：
“你以为你一个微末角色， 还没有法宝在手，就?能在我的?小弟面前横行?无忌了吗？”
她顶着一张脆嫩的?小脸，又用一副事故成熟的?大佬口吻，说?着俏皮话，这模样叫不少人直接轻笑出声。
“叶、圆、圆！”乔山双眼路红， 手下奋力?催动法决，“你！敢！当众动——”
叶圆圆哪稀罕和这种人废话：
“你都敢， 我怎么?不敢？”
她弹起食指， 瞬间，旋绕上?方的?金色铭文，骤然塌缩成一柄细长?金剑。
地面的?碎裂又扩开数圈！让所有人都感到扑面而来一丝可怖的?压迫感。
叶圆圆微微向下一勾手指。
利剑微微一浮， 继而凌空直下！
“啊啊啊——！”乔山惨嚎着剧烈挣扎。
这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周围不少人刚刚准备出手相救， 又齐齐停下。
只见金色剑锋，在触到乔山的?额顶的?一瞬， 骤然散成片片金芒。放出其中?裹挟的?一道咒法，对着乔山眉心灌下。
——却正是乔山之前对重阳打出、又被叶圆圆佣仙宫禁谱收去的?那一道。
而乔山惊恐之下， 张皇失据，被叶圆圆抓住破绽，直接将?咒法从头灌进体内！
他刚刚是奔着把重阳劈个半死去的?。如今他也只能瘫倒在地，抽搐着难以控制身躯。同门师兄弟这时才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帮他疗伤。
而叶圆圆也根本没理会这些后续。伸手摄回重新?凝成图谱的?仙宫禁谱，站起，走到有些呆住的?重阳面前，用一种“在没用这一点上?你是真的?没用啊”的?眼神，看着他。将?仙宫禁谱重新?塞回他僵住的?手里。
考虑到这是自?家小弟，叶圆圆又勉强将?自?己的?嫌弃收起，化为了对傻子的?同情，对他细细叮嘱：
“给你的?东西，你别不用啊。看到没有？以后要有人再对你大声说?话，你就?这样，弄他。”
叶圆圆说?着，比了一个凶悍的?手刀。
然后怜悯的?拍拍重阳的?肩膀。
“叶圆……君，你如何来的?此处？”
此时柳兰心那边的?一众人，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问话的?人是柳兰心的?小师弟。叶圆圆只是微微侧一点头，略扬一点眉梢瞟他一眼，确认了这也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而此人此时也迎着叶圆圆轻暼的?视线，又上?前一步：“元君受鸿都道君镇压，如今这是，违背道君敕令，私自?外逃吗？”
“嗯，是啊。”叶圆圆完全同意他说?的?话，转回头，拖着懒散的?步子继续往台阶上?走，“那你去找他告我状试试呢？”
那小师弟顿时一滞。
悬济宗不过是昆仑别传，而他也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内门子弟。掌门道尊还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
而且真要论起来，掌门道尊和玉秋仙府之间的?事情，绝对算是昆仑派核心势力?之间的?高层博弈。压根不会有下面的?人置喙的?空间。
只是叶圆圆自?己实在太弱小，大家也惯常地不把她当回事。
但如今叶圆圆出言讽刺，不少人回头一想才又惊觉，叶圆圆即使是一个德不配位的?仙府主人，但她到底，也是仙府之主。
不少人对叶圆圆的?气焰猖狂，又多少有些新?领悟。想来也是，她一个不堪造就?的?朽木，临此高位而得不到任何尊重。行?事跋扈，怕也是她为数不多的?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手段了吧。
“纵然我人微言轻，但叶元君贵为玉秋仙府之主，如此公?然违反道君之令，难道可以吗？”那小师弟被堵了一瞬，但又迅速压下自?己的?难堪，振作正色，继续抓住叶圆圆的?小尾巴不放。
但叶圆圆根本没觉得自?己被人抓住了小把柄，也根本没想再答话。
倒是不少人因联想到她的?处境，心中?对她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这里面也包括了纪若清。此时看到她再次被人言语逼迫，纪若清道是开口替她回了一句：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私自违背’道君敕令。”
果然，也有旁的?人跟着哂笑：“道君之下，万法皆空，难道只是一句虚言吗？”
此人颇有点讥讽之色。叶圆圆要真有本事，能耍手段违了道君敕令，那她就?不会成为所有人眼中?扶不上?墙的?烂泥了。柳兰心那边的?人果然也是些没什么?见识的?。
而天?剑宗那位师兄思索片刻后，倒是想起一些陈年旧闻：“听闻《太阴真解》中?，有一种炼制天命秘偶之术……”
他洋洋洒洒，把自?己知道的?传闻讲了一遍。认为现在站在他们?面前这个叶圆圆，大概是一只秘偶。
叶圆圆压根不知道什么?秘偶，她就?是真身过来的?。而且她也并不在乎那个道君来找她麻烦。但考虑到自?己今天?也不是主动过来找人麻烦的?，至少最主要地，不是来找麻烦的?。所以在那个喜欢唠叨的?天?剑宗师兄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后，叶圆圆立刻频频点头，信服地对他说?：
“嗯对对对，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秘法。”
天?剑宗师兄：“……”
纪若清屈起食指抵在唇前，压着轻笑。
她是正统嫡脉嫡传大弟子，对昆仑派的?核心事务和那几?位高来高去的?大人物的?了解，也比在场所有人多。她其实是猜到了，不论叶圆圆是用了什么?手段出现在这里，都应该是鸿都道君默许了的?。
而此时叶圆圆也正好来到了纪若清身前的?数级台阶之下。顺着她的?轻笑，叶圆圆的?视线引转过去。
只见纪若清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霓裳法衣。法衣明显不是凡品，衣袂之间，自?有灵气氤氲。纪若清站在那里，却仿佛是一位置身青山云雾之中?的?殊丽仙子，娴静恬淡，眼若晨星。在和叶圆圆对视时，也主动地微微点头。
叶圆圆也是第一次见到剧情里的?女?主角，觉得别人确实挺配得上?。而且按照剧情里，这个时候纪若清和叶圆圆之间，也是有过一些小过节的?。
但人家都如此不计前嫌、和蔼可亲了。连刚刚重阳要被打的?时候，纪若清都是和她同时出手相拦了的?。于?是叶圆圆也就?挥手和她打招呼。
“哎哎，大佬——元君！”重阳这时终于?回过味来了，嚷嚷着两三步追上?来，“元君，柳兰心刚刚又趁你不在，到处诬陷你，编排你坏话了！你快告诉他们?，那张破纸，就?不是你弄的?！别让大家又被她骗了！”
叶圆圆有点嫌弃他炸炸呼呼的?。
但重阳已经不管不顾，噼里啪啦的?把事情前因后果大声讲出来。
周围前后远近所有人，都在静等着叶圆圆反应。
叶圆圆听着这点鸡毛蒜皮的?，其实不太想搭理。
而柳兰心听着，心中?也只觉好笑。虽然她没有料到叶圆圆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但她也预计过此事后续推进时，也早晚会和叶圆圆当面对质。
所以重阳此时要挑事，柳兰心心中?波澜不惊。只保持着面上?的?哀戚，扯住了想要上?前继续理论的?乔山，神情有些难过，又有些哀求地对着乔山，道：
“若、若卷轴，确实是假的?，那，就?全是我做的?假吧。”她说?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反正事情都是这样了。”
看起来又像是她柳兰心在委屈自?己，帮着叶圆圆圆场了。
而叶圆圆在重阳的?声声催促中?，只是沉默不语。
纪若清眼中?多了些复杂，但还是决定此事就?此打住：
“若总是你一番心意，倒也说?不上?什么?真伪。卷轴是我抵换，我自?留用，”说?着，纪若清扫了一眼人群中?神色最不忿的?那几?个人，“也与他人并不相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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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纪若清那边话音刚落，叶圆圆才好像终于?缓过神来：
“是这样啊。”
她刚刚沉默，是在剧情的?犄角旮旯里翻找，试图把眼前的?事情和剧情对上?号。找半天?，最后才恍然发现，这东西还真不是什么?大路货，而是一个挺关键的?剧情物品。
“对对对，”重阳本来都有点忐忑了，叶圆圆一开口，他又立刻振奋起来，“元君你快告诉大家，这东西根本不是你弄的?嘛！”
他一边说?一边愤愤地盯着周围的?人。
“这个就?是叶圆圆弄的?啊。”叶圆圆说?，“这就?是那个她给柳兰心的?‘大礼物’嘛。”
重阳整个如遭雷击，人都快裂开了：“不、不是这样！”
他顶着一头急汗，慌道：“那、那也就?是一个小礼物吧？你总没有用这个，去换她的?什么?破丹药吧？”
叶圆圆看看翻出来的?剧情：“换了啊。当时叶圆圆动手做图之前，提前问她要了保命的?丹药。后来做这张图的?时候，叶圆圆累得不行?，也都用掉了。”
“啊？？？那这个，真的?是你乱画的?啊？”重阳快给听哭了。
他欣慰中?带着悲伤，想着为什么?，难得大佬主动坑了柳兰心一次，却被他揪着不放给揭发了啊！！！
苍天?不公?！！！
纪若清被重阳这活宝给逗乐了。
又看见柳兰心的?同门在后面或愤愤难平，或冷笑不耻。不少人再看向叶圆圆也多是鄙夷，进而更同情柳兰心几?分?。
见此纪若清本就?不愿节外生枝的?，此时就?打算开口，把此事彻底带过。
叶圆圆却忽然一指她手中?卷轴：
“这个现在就?已经是你的?了吧。”
“……你想要回去？”纪若清微微抬眉。
叶圆圆先摇摇头，又对纪若清伸出手，眼里带着一种“你相信我”的?期许。
纪若清略有些不解，但还是顺着她的?动作，将?卷轴交了过去。
叶圆圆把东西拿到手上?，继而点头确认：
“这个，可不是你们?说?的?什么?‘衍图’啦。
“这是叶圆圆给柳兰心的?一张‘藏宝图’啊。”
第36章
“呵！有甚区别？不都是你?诓骗她的由头？”柳兰心的小师弟一声讥讽。
“藏宝图！”重阳闻言双眼重新焕发出希望的明光！“所以， 什么?太阴元胎都是柳兰心瞎编的啊！”
柳兰心在众人瞩目中，强压下明显的痛苦，提高音量， 只是压不住尾音颤抖地说：“阿圆是没?有明说的， 是我、理解错了?。”
小师弟立刻抓住话中破绽：“没?有明说？那?她是怎么?暗示的？”
柳兰心低着头直摇，不肯再说话。
重阳直握拳：“哈！看吧，她自己也承认了?！我家元君根本就没?有说过，这个图是指向……太阴元……”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
然后在叶圆圆对他“同情且关爱”的注视下， 重阳眼里的光又熄灭了?。他带着哭腔说：
“……哦， 你?说过的啊。”
“藏宝图嘛， 自然藏着珍宝啊。”叶圆圆说着，将卷轴信手铺开。
卷轴里还是那?个七拼八凑地烂遭样子，而众人都多少大概有点不屑，等着看叶圆圆还能从这上面说出个什么?花来。
直到卷轴彻底展开的一瞬。
写在卷轴末尾的最?后一行小字，被?完全展露出来。
卷轴， 浮动了?起来。
冥冥中，些许玄奥气息， 在涌动。
天剑宗的大师兄、在场凡有一定修为?的人， 不由微惊，继而神色凝重地看向卷轴。
那?卷轴上的涂鸦、拼在一起的碎纸，都从纸面上缓缓浮起。继而那?些涂鸦的线条在空中， 变换成一副副流动的图案。
就跟一本正在翻动的小人书一样。
图案变换着，讲述了?一个单纯幼稚到有点发蠢的故事：
曾经， 有一个孤单的小女孩，总是不开心， 耷拉着嘴角。
然后她遇到了?一个好朋友。
从此?小女孩的脸上，不再有悲伤。
两个好朋友就一起手牵着手， 做了?好多开心的事。
——那?些涂画的杂乱卦象图，确实是标注的方位。它?们记载的，是一件件开心的小事，是在哪里发生的：
在洞天福地的山野间、荒废的旧道场、叶决洞府的后山、玉秋仙府的角落……两个小人的步子摇啊摇，一路留下的美好回忆，像夜空的星光。
星光熠熠，时光流转，她们的手却总是牵在一起。
直到最?后，两个小孩的剪影相对着。
一个虎头虎脑的明显是叶圆圆，一个瘦瘦小小的，应该是柳兰心。
周围，悬空而起的堪舆图碎片，在围绕着最?后一副涂鸦，缓缓旋转。
而小人儿叶圆圆，弯着嘴角和眼睛，从自己的心口，捧出一颗小心心，交给了?柳兰心。
当代表着柳兰心的小人儿，也弯着嘴角和眼睛，接过去的时候。
在所有人都已经陆续有所察觉，继而震悚心惊的围观中。
那?颗心，和所有的简笔线条，塌缩在一起，变成了?——
一枚太阴元胎。
“……神物自晦。”有人喃喃。
而当神物终于现世。
无数玄奥气韵，从虚空中落向太阴元胎！
冥冥之中，所有人都感到了?太阴大道本源的微微颤动。
关于太阴大道的种种至理，开始在周围汇聚、涌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显化?在他们眼前！
但此?时，旋绕的堪舆图碎片，在太阴元胎周围结成一朵纸莲花，将它?包裹，并隔开了?其与大道本源的共振。
大道本源的异动随之平息，而叶圆圆也抬手将那?指莲花摘在手中。
这种大巧不工地收敛太阴元胎的手法，一看就是直指太阴本源的《太阴真解》中才?会有的无上法门！
而直到此?刻，所有人是真的看懂了?：
那?一卷涂鸦，真的是“指向”太阴元胎的。
也真的是，出自叶圆圆之手。
是她送给她的好朋友，柳兰心的，礼物。
而能把这种东西，用这么?幼稚到可笑，又真挚到可叹的方式，送出手的叶圆圆……
不仅仅是今日?，包括柳兰心此?前说过的，很多关于她和叶圆圆之间的事，此?时都显得如此?苍白。
比任何?解释都有用，比任何?澄清都彻底。
什么?叶圆圆对柳兰心的虚情假意、巧言豪夺，都在这枚太阴元胎下，碎得溃不成军！
所有人都在巨大的震撼中，难以回神。
只有纪若清，神色震动之中，还带着一缕微不可查的悯恤。
因为?叶圆圆一手握着纸莲花，另一手还拿着抖开的卷轴。而那?卷轴上的堪舆图和涂鸦都已清空。
茫茫的白纸上，只有末端卷起来、之前从来没?有被?打开过的一截地方，留着一行小小而稚拙的文字：
【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哦。】
只有叶圆圆和纪若清看到了?这行字。纪若清同时也就看懂了这个非常初级的法咒机关，进?而几乎是叹息道：
“所以，拿到卷轴的人，其实只需要展开到最?后，就能……得到太阴元胎吗？”
叶圆圆摇摇头，指指那?枚封口的特殊封印。
这是一枚以太阴篆文书写的玄奥谶言，即使是被?外力破坏，却依然有效：
“是只有被?叶圆圆、或者柳兰心亲手打开，才?可以的。”
纪若清有些恍然地点头，也明白了?叶圆圆之前略显古怪地向她索取卷轴的缘由。
但如此?一来，事情就有趣了?。
柳兰心之前哀哀戚戚的说，她几乎是年年都去地脉搜索，仔、仔、细、细探察过了?这堪舆图上的每一个角落。
这分?明是说谎！
她甚至从未将这张卷轴完完整整的展开过，否则太阴元胎早已被?她拿在手中！
这卷轴如此?破烂，也大概是被?她扔在哪个角落不闻不问的缘故。
而叶圆圆之前只说“累得不行”用掉了?那?枚九元蕴象丹，此?时想来，怕是凶险之间、生死之际，用来保命了?吧。
这些念头在所有人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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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划过，继而所有视线聚焦到面色惨白的柳兰心身上。而柳兰心只能咬死牙关，一句申辩的话都说不出。又或许，她自己一时也还没?有办法把思维，从与自己咫尺天涯、又失之交臂的太阴元胎上转开吧。
“你?、你?是从哪里、如何?能窃藏了?此?物？！”还是柳兰心的小师弟，几近失神地颤抖发问。
“你?去问柳兰心啊。”叶圆圆指指她，“是她向叶圆圆要了?地脉堪舆图，说地脉漩涡深处，或许可以找到太阴元胎，还一副憧憬得不得了?的样子。然后叶圆圆就顺着残缺不全的堪舆图，去地脉找到的啊。”
真相就是，从来不是叶圆圆用暗示骗了?柳兰心，而是柳兰心用暗示操纵了?叶圆圆。
那?时叶圆圆在苦学太阴篆文。而柳兰心嫉妒得要死。凭什么?叶圆圆明明蠢人一个，却唾手可得，如此?多的无上法门？
要是可以，柳兰心恨不得亲手宰了?叶圆圆！但她不敢动手，于是，决定用太阴元胎的传闻，骗她去送死。
但偏偏，叶圆圆是《太阴真解》的正统嫡传，与这种神物，还真的有些明明中的机缘。
而叶圆圆，也是真的虎。
她趁着每次用真灵血脉献祭的机会，深入地脉，火中取栗。
她只是想送给柳兰心，一件她喜欢的礼物罢了?。
这种事情她还得瞒着叶决、叶嬷嬷，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当叶圆圆感应到太阴元胎的时候，她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想了?好久，才?用交换礼物的借口，问柳兰心要了?保命的丹药。
然后九死一生，取来神物。
又养了?好久，才?养好了?暗伤。
最?后用自己以为?很好的“包装礼物”的方式，打包好了?，送了?出去。
但收礼物的柳兰心，满肚子都在算计叶圆圆怎么?死，哪里看得懂她这点小心思呢？
更加上叶圆圆“送礼”的时候，只是故作神秘地对她说：
“你?最?宝贝的东西就在这里面哦！”
等柳兰心打开卷轴，又只看到一堆碎纸和涂鸦，还以为?叶圆圆是察觉了?什么?，是在故意敲打她！气得柳兰心看了?一眼，就愤恨地仍在一边。
直到最?后，柳兰心都不知道，叶圆圆是真的拿到了?太阴元胎，还曾经交到过她手里。而她也一直把叶圆圆的这次“敲打”，深恨在心。才?会在设局的时候，把这卷轴当成引子抛了?出去，充作绞死叶圆圆的绞索，以解她心头之恨！
不过如今事情真相摊开在所有人面前，却又立刻变得更微妙起来。
柳兰心那?点自作聪明的手段，此?时已经不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了?。
修真界内，玄奥事物之间等价交换，各取所需，本是平常。但太阴元胎这种级别的神物，放到哪里都是要引起腥风血雨的。
更别提，如今它?是稀里糊涂就到了?纪若清手里。
而真正掏出此?物的叶圆圆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还险些背了?莫大骂名！
但，事已至此?，纪若清也绝对不可能放手的。
所有人微妙地看着，这两个曾经过节的人，会怎么?处置。
按道理，纪若清的宗门若想换得此?物，就应该是宗门掌门人，亲自登门，向玉秋仙府正式求取。而纪若清也准备倾其宗门之力，给出承诺。
“喏。”叶圆圆却一伸手。
纪若清微愣。
然后也缓缓伸手接过。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纪若清拿到了?太阴元胎，并确认了?叶圆圆确实不打算提任何?要求。
在场的其余人表情各个如梦似幻：
如此?珍宝，如此?白送……真的可以吗？！！
“承蒙元君馈赠，我灵武一脉必定——”
叶圆圆已经准备提步离开，此?时只是随意摆摆手。
纪若清顿住话头，眼中也有些困惑。以她们的过往交情，叶圆圆断不至于对她如此?“大方”。而这太阴元胎，对所有人而言，也不是随便用来大方的东西。
只是她对面站着的人是叶圆圆。
对叶圆圆而言，太阴元胎这东西根本毫无价值。她之所以对纪若清点破此?事，是因为?在剧情里，柳兰心设下的杀局，是将纪若清也作为?重要棋子，准备一次同时除掉两人的。
而就在她们同时受困绝境，生死之际，叶圆圆骤然发现，当初自己送给柳兰心的“大礼”，竟然就在纪若清手里。
来不及想，叶圆圆立刻撕破卷轴，让太阴元胎现世。而凭借此?物，纪若清果然一举踏破关隘，证道得真！
叶圆圆也借助纪若清的突破，一举而上，破解杀局，成功反夺仙宫禁谱。从此?彻底翻身，有了?真正和柳兰心平起平坐、对等博弈的资本！
而剧情里，此?事之中，从头到尾，没?有人知道，太阴元胎是被?叶圆圆放出来的。
那?被?撕破的卷轴，和那?卷轴上可笑的涂鸦，也根本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剧情里，那?一撕，是叶圆圆对软弱的自己，彻底的告别。
是她迎向所有人，冲锋的号角。
她将从此?踏着那?撕烂的卷轴，踩在自己被?辜负的真心上，盎然抬头、孤军奋战，直到最?后。
叶圆圆此?时揭破此?事，是考虑到，纪若清要在接下来的杀局中，强行渡劫、结丹。
而大道门前是坟场。
结丹时的特殊天劫，是属于“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中的“一”。就算是曾经混沌边上，全盛时期的叶圆圆，也没?有办法干涉金丹劫的成败。能决定的只有渡劫人自己。
而既然她现在提前知道，太阴元胎已经落到了?纪若清手里。那?自然是要让纪若清早点开始炼化?太阴元胎，多做些准备嘛。
免得事有差池，一个不慎，纪若清渡劫失败。女主角没?了?，那?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可就都要白瞎了?啊！
叶圆圆巴不得纪若清今天就回去闭关，到时候十拿九稳的结丹。但回头看到纪若清眼中疑惑，想着要是她还记挂着什么?交换、人情之类的小事，心有挂碍，反而耽误。于是叶圆圆又不得不安抚她两句：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啦。”
她想想，认真道：
“对曾经的叶圆圆而言，礼物的意义，在于‘把我有的最?珍贵的东西，送给我最?珍惜的人，然后知道我也是被?对方最?珍惜着的’。
“如果不是这样，那?这就只是一张破纸而已。
“你?从柳兰心那?里换了?一张破纸，要我说嘛，还是你?亏了?呢。”
说着，叶圆圆信服的点头。
而她一句话，便彻底了?结了?此?间因果，直叫纪若清听得哑口无言。
也叫所有人，哑口无言。
叶圆圆又想了?想，还将可以收摄纸莲花的卷轴，也交给纪若清：
“作为?礼物，它?已经被?辜负一次了?。你?不要辜负它?第?二次哦。”
她本来只是想督促纪若清，要回去专心炼化?，别耽误了?了?进?度。只等柳兰心杀局发动，她们俩都能各取天命。到时候，纪若清跳出樊笼，成了?独当一面、意气飞扬的昆仑大师姐；而叶圆圆背着暗害同门的骂名，被?楚方寒当众断袍绝意，成了?众叛亲离、窃居仙府的真小人。
那?才?是真正的各得所需呢！
而纪若清，也当然不听懂这层言外之意。但心中对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她和叶圆圆曾经的过节、她和楚方寒之间的某些东西。
种种，种种，面对如此?一个叶圆圆，终究只剩了?几分?释然。
她收好卷轴，郑重点头：“好。”
围观的所有人，不论之前作何?想，此?时也只能随着纪若清的一声“好”，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如此?曲折的一件事情，却在叶圆圆一抬一划之间，轻轻落定。
——其实，很久之前，也有旁宗长辈，在论道法会上，当众问过楚方寒，为?何?耽溺情爱？
叶圆圆哪
YH
一点好？
当时楚方寒说，叶圆圆宛如他道心上的一缕清风。
宛如清风啊……
所有人看着叶圆圆潇潇然离去的背影，或敬重，或怜悯……却都再不与从前相同。
今日?之事也必然在众人的口口相传中，传遍昆仑。
而叶圆圆心中，也是无比满意，想着剧情里夹生饭囫囵吞的纪若清都能成功渡过天劫，这回也肯定稳了?！
但天道元灵却在后面，有点虚弱地问叶圆圆：你?这么?提前把剧情点过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叶圆圆一边往功德台上走，一边充分?地自我肯定，自信满满地对它?挥手：这能有什么?问题？
但就在此?时，嘈杂声从她身后传来。纪若清也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季元成，纪若清的小师叔。
叶圆圆耽误的时间也够多了?，便没?有为?此?停下脚步。只是好奇地瞥了?一眼这个将死之人。剧情里，柳兰心正是利用他的死亡，引发了?杀局。
只是，叶圆圆还来不及打量此?人，一瞥之下，就正好看到了?，纪若清将卷轴交出。
而季元成也是毫不推辞地伸手接下。
……
……叶圆圆顿了?一下。
停步，转身，觑起眼睛，看向来人。
天道元灵在后面，弱弱补刀：
大概，就是这个问题吧。
剧情里，是季元成死后，纪若清被?卷入死局。然后在绝境中，得到太阴元胎，成功渡劫。
但现在，季元成虽然天劫高悬，但人还没?死呢。
……
…………那?这太阴元胎，不就得赶紧给紧着的人先用了?？！
第37章
眼看这发展的苗头太不对?劲了， 天道元灵又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戳叶圆圆后背，以示自?己的幽怨。
叶圆圆连忙拍开?它，并拍胸表示：你就在此地不要慌， 待我去救一救。
有了这么?点?功夫， 季元成?也终于确认了，这确实就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太阴元胎。顿时惊喜交加地要将其小心收起，同时也抑制不住满腔快意。
原本，他天劫高悬， 眼看避无?可避。而修士结金丹时的天劫蕴含大道拷问， 一旦渡劫失败， 即使有道君级数的大能在旁镇压，也无?法从这道特殊天劫下捞出完整真灵！
那一步迈出去，可能就是个万载寿元积累，一朝身死道消的结局了。
加上自?己宗门现在的情况，即使迈过那一步， 也是前路渺茫，让季元成?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却不成?想， 在最后关头， 他竟然?能得到?一枚太阴元胎！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按照《浩然?正气观经》中所?载渡劫秘法，将这太阴元胎纳入神府， 作为灯芯，开?始炼制“神府明灯”。
用此秘法， 最多有两成?几率，可在修士渡劫失败后， 护住其完整真灵，脱出天劫， 带着记忆直接转世重?修。
这是一门即使放在上古时代，也是屈指可数的无?上秘法！
而季元成?手?中还有一件拖延天劫的秘宝。他打算立刻将太阴元胎纳入神府温养，尽量增加点?亮“神府明灯”的几率。
加上自?己累月经年，累积深厚，此番渡劫成?功的希望已经不小了。
喜悦溢于言表之余，季元成?也问清楚了元胎现世的前因?后果，抬头又正看到?叶圆圆向他走?来。
季元成?上迎一步，抬手?欲要作谢，却被叶圆圆兜头堵回来：
“嗯……其实吧，这个，我真的不是很看好你啊。”
叶圆圆挺忧虑地对?他说。
对?面，穿着素净灰袍、面容清癯爽朗的中年老道，动作一停。继而缓缓放下手?，脸上喜悦之色渐渐淡下。
而围观众人无?不心惊肉跳，倒抽凉气，直道叶圆圆真是好胆！
虽说一场昆仑浩劫后，灵武一脉，自?上而下，慷慨赴死，实际上已几近灭门绝宗。
而知晓更多内情的人，更明白，在后续因?果反噬下，这一支实际上是连根本功法的传承，也一并中断了！
这个曾经昆仑内公认的第一宗门，如今也只?是等着猢狲散尽。
但说归说，纪若清和她小师叔，这不是还没?死的吗？
前人结下的亲旧故友仍在，这一支也依然?还占着，上清天最无?可质疑的正统嫡传。谁都要给他们三分薄面的。
看着叶圆圆，就这么?对?着人家的脸，当面讥讽上去……胆小的人看着季元成?那渐渐凝重?的脸色，肝都在颤。只?觉狂妄自?大这名头，放在叶圆圆身上，还真不是个虚名来的啊！
但叶圆圆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因?为剧情里，这个季元成?一直犹犹豫豫，直到?被柳兰心算计，避无?可避地陷入天劫中，也依然?未能下定决心。
最后，他果然?死在自?己的犹豫上，连大道之门都未叩开?就身死道消，最后徒然?留下一句：
踌躇未决身先死，大道漭漭不待人。
就下线了。
这情况，换任何一个人来，也没?办法看好他的啊。
所?以叶圆圆继续丝毫不懂看脸色地，抬手?指指站在季元成?身边的纪若清：
“你又没?有她勇敢。”说着，移动手?指，狠狠指向太阴元胎，加重?语气道，“而且到?最后也不够坦然?。”
她觉得自?己暗示得已经非常明显了。于是就用期待的眼神，鼓励的看着季元成?，希望他能快点?领悟到?她没?有说出来的言外之意：
身为一个将要被剧情杀死的小角色，你就不要出来和女?主?角抢宝物了啊！
但季元成?这边，听到?“勇敢”二字时，心中就莫名惊悸。再听到?“坦然?”二字，更觉如无?声惊雷，在脑中炸开?！
这是一种若有似无?的大道感应，映射在他身上引起的。正如金丹修士遇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时，会感到?心血来潮一般。
季元成?也大略明白此中缘故，却思绪杂乱，不得其所?。
最终，他迟疑不定地看向叶圆圆。
而叶圆圆看他，好像是有点?要想通了，立刻精神一振，猛指着纪若清，疯狂暗示他：你要是想通了，就快点?把元胎还给别人啊！
季元成?也顺着转头，在看到?纪若清的一瞬，千头万绪，齐齐褪去。一些东西开始清明起来：
他知道，纪若清经历多年沉寂，心境渐稳。如今已经是隐约摸到了金丹的门槛。
而这一枚太阴元胎，要是由若清来从现在开?始温养。等她累积足够，决定引动天劫之前将其炼化，其实才能达到?太阴元胎的最大效用，神府明灯发动的几率也才最大。
所?以，不论是从个人，还是从更好地延续宗门的角度来看，纪若清都有充足的理由把太阴元胎留为己用。
但，她只?是毫不犹豫地交了出来。
至此，季元成?终于在一丝明悟中，发现了自?己道心的偏移：
早在昆仑浩劫中，《浩然?正气观经》在金丹境之后的修炼方法失传之际，他其实就已经开?始畏缩不前。
后来，一位和他同一届法会入门的旧识，在昆仑浩劫中，只?剩一点?真灵被送去转世。却在重?来一世，改换门庭，投入另一位道君门下后，一路高歌猛进。最终竟于百年前，成?就金丹，证道得真！
那时，季元成?也曾思度过，他若是也利用宗门旧交，其实也能请动林九歌道君亲自?出手?，送他去兵解转世。然?后，他或也可转头拜入昆仑另外几位道君门下……
“勇敢，和坦然?啊……”季元成?悠悠一叹。
细细想来，这些年，他总在这些选择和犹豫之间，踟蹰不前，心结渐生，继而化为心魔。
季元成?猜想自?己若是此时渡劫，大抵也就会死在这上头了。
既然?顿悟已明，大道感应随之散去。季元成?只?觉道心清明，再看到?叶圆圆一直满怀期待的眼神，知道她在等他一个回复。
而季元成?已将叶圆圆的话，认定为一种点?醒。
所?以他郑重?神色，略作思索后，自?以为是地，给出他以为的、叶圆圆期待的回复：
“万载之前，贫道刚刚拜入宗门，即将踏上修行一道之际，曾将从故土带来的一支寒梅花瓣，撒入万芝仙酒中，埋在灵武道君昔日
殪崋
道场门前。并名其曰：
“‘万类霜天’。
“当时，我曾指灵武故地而誓，此生定要得证大道！且得证之后，老道亦不去开?什么?成?道法会。
“届时，当携三五亲故，开?坛畅饮，故国逍游，才不负我此行此生！”
季元成?说着，神色越发轻松，对?叶圆圆一拱手?：
“元君以元胎相赠，贫道无?以为报。待此番前去，了结几件往日因?果。
“转身踏破大道，归来之日，当与元君痛饮一回，聊作报答！元君以为如何？”
天道元灵认为不好。
季元成?言语之间，分明已经下定了决心。
叶圆圆这是根本没?救回来，而且形势看起来更加恶化了啊！
它啵啵啵地吐泡泡，试图告诉叶圆圆：要是被这个季小师叔踏破心结，足够坦然?，那以他的经年累积，他是真的很有可能渡劫成?功的！
但叶圆圆却完全没?注意到?天道元灵的泡泡，而是被季元成?说的“痛饮”给吸引住了。
她眯起眼睛纠结了一会儿，才问他：
“你那个酿得，甜吗？”
李元成?闻言一怔。
随即眼中最后一丝肃然?也尽去，继而仰天大笑三声：
“一万载赤心醇酿，到?今朝当甘之如饴！”
言罢，对?叶圆圆挥手?一揖，随即御风而去。其舒朗畅意，显然?是胸中块垒尽去。
而天道元灵默了默，咂咂嘴，表示：它现在有点?看好这个人了。
叶圆圆表示她也是。
天道元灵又吧唧一下嘴。
然?后把一个大大的剧情泡泡吐在叶圆圆脸上：
在后面的剧情里，纪若清因?为小师叔陨落，而独撑宗门。屡次在危机时，只?能寻求楚方寒相助。
两人便是在这些守望相助的过程中，并肩作战，结下了生死相交的情谊。
天道元灵表示：这样子搞下去，后面的剧情，怕不是要全部都变成?纪若清和她小师叔守望相助、生死相交了吧。
叶圆圆琢磨了一下，她感觉好像也确实会这样。
天道元灵：……
沉默了好一会儿，天道元灵最终还是弱弱建议：
既然?剧情都推到?这个节点?了，再坚持一下，叶圆圆就可以下线了。在这里放弃掉太可惜了呀！要不叶圆圆再去努力争取一下。冲上去，拦下季元成?，再……救一救？？？
叶圆圆认真想了想，告诉天道元灵：
她觉得吧，这个情况，只?有一个人能救一救了。
然?后，在所?有人复杂的注视中，叶圆圆带着殷殷期许，看向了柳兰心。
第38章
柳兰心避无可避。
“阿圆， 我不知道……”
她?脸色苍白的嚅嗫着。
叶圆圆翻盘翻得太彻底，她?一时之间也难以圆回来。只能?强行卖惨，先敷衍过去再说。
但叶圆圆可不答应！她?还正打算说服天道元灵， 要?相信柳兰心的人品的力量呢！一看她?居然开始怂了， 赶忙先稳住她?：
“你先不要?这么消极嘛！我一直是相信你的啊。”
……
…………？！！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局势走向?。
柳兰心也是有点如?梦似幻，继而满怀着真挚、希冀、感动地看向?叶圆圆，以为这傻子是真的要?帮她?说话?。
而叶圆圆一看柳兰心有点重新?振作的样子，也是乘热打铁：
“你也要?相信自己嘛！
“你这次只是一时大意失手， 算不得什么。只要?你继续孜孜不倦、持之以恒搞事情， 我迟早是要?被你干掉的啊！”
她?比划一个鼓劲打气的手势， 图穷匕见地说出自己的意图：
“你一定不要?放弃，要?加大力度！”
柳兰心脸色那叫一个精彩之极！
她?实在不知道现在该演什么反应了，甚至整个人都缓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低下头?，掩盖自己已经略微扭曲的神?色。
“哈哈哈哈哈哈！”天剑宗师兄实在忍耐不住放声?大笑！
其余人看这柳兰心被戏耍成这样子， 或心有戚戚，或一脸佩服。
总之， 就现在这局面， 但凡换个脸皮薄一点的，这时候就该羞愤交加、掩面而逃，而且以后看到叶圆圆都得缩头?绕着走了。
柳兰心自然也明白这种人心向?背的变化。
她?木然地放弃了在脑海里追索、复盘自己之前说过的谎言， 还有哪些可能?会被拆穿……反正今日之后，她?再描补也没几个人信的。
而之前， 她?几乎已经布好?，只等叶圆圆入瓮的杀局， 也被这一枚太阴元胎，一举挫败。
这一刻， 柳兰心心中浮起?一缕心如?死灰的明悟：
叶决会回来。
而她?会输，然后会死。
……
……不。
绝不。
柳兰心猛地扣紧左手掌心！
她?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不可能?放弃！反正，死人，就不会再来和她?相争、对质。
什么圆不上的谎言、被揭穿的品行，只要?叶圆圆一死，万事可解！
在周围目光的嗤笑鄙夷中，柳兰心低头?，感受、铭记着这一刻的耻辱！
【叶圆圆，我今日借你吉言！你这一次必然要?被我碎尸万段、不得超生！】
她?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捏碎胸口衣襟。
而平日里和她?情感最深厚的小师弟，到底不忍见她?如?此狼狈，略带愤然地看向?言语相逼的叶圆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今日之事，就算柳师姐行事稍有差错，叶元君你也大可不必如?此刻薄！”
叶圆圆顿时长舒一气，连连点头?：“对对对！要?的就是你们这种不以为耻、倒打一耙的奋斗精神?！”
人群实在忍不住哄笑起?来。
而小师弟难堪到再憋不出来一个字！
柳兰心在这耻辱的哄笑中，终于重新?稳住心神?：
季元成不是还要?了结几段宿日因果?，才能?心无挂碍地渡劫吗？那就让他了结不成！
她?闭闭眼，略有定计之余，回到当下。调整好?情绪，小声?啜泣着，拉拉小师弟衣摆。挪步，用自己微微颤抖的身影，挡在小师弟身前，承受住所有的嘲笑讥讽。
然后一边低头?，瓮声?瓮气地低低发誓，只说自己确实去找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得到太阴元胎。心底却冷冷地想?：叶圆圆，等你死后，我今天的受挫，都会是你巧施诡计。
“……若是我早些知道，也早就将元胎交给纪师姐了。”
柳兰心还在试图将话?头?，往叶圆圆私藏太阴元胎、不肯交出来上面带。
而叶圆圆看着她?终于开始恢复战斗力的样子，老怀堪慰：
看！
她?这情绪饱满、斗志昂扬的，一看就正在憋个大的呢！
她?终于信心十足地，说出对天道元灵的忽悠话?术：
所以，我们要?相信柳兰心！
她?一定可以把走偏的剧情再正回来的！
天道元灵强烈表示将信将疑！并真诚建议叶圆圆：虽然她?加速剧情的想?法很好?，但下次还是不要?再想?了。
免得又偷鸡不成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
等到柳兰心彻底调整好?心态，准备和叶圆圆来一场当面对峙、抵死不认，同时试着再逼出她?话?语漏洞……
叶圆圆早就和天道元灵斗着嘴离开了。
柳兰心恨得心都在滴血。
而叶圆圆前方，通往功德台的长阶上，那些曾经鄙夷、俯视叶圆圆的人们，现在都主动退让到一边，让她?先通过。
经历过这一场，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一件事：
叶圆圆，确实是玉秋仙府的主人。
实符不符，有待商榷。但这名，就是她?的。
普通昆仑子弟，心里认为她?在仗势欺人也好?、本心不坏也罢，但明面上，他们都并没有轻视她?的资格。
连季元成都对她?恭敬长揖，其他人也得自己掂量。
人群陆续，宛若水流般，在叶圆圆两侧分开；
当值的仆役们，在叶圆圆身前低头?。
第一次，这位玉秋仙府之主，在周围人的敬重中，得到了她?应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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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叶圆圆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些。
也并不在乎。
她?只是还在满心地试图忽悠住天道元灵，打死不承认自己刚刚就是搬石砸脚，弄巧成拙了。
纷争落幕，聚拢的人也都陆续散去。
纪若清有些犹豫。
她?今日本是来兑换一些特?殊灵材，想?尝试为小师叔炼制一门延长天劫降临的外道秘宝，如?今倒是用不上了。
但她?之前懒得与他人分辨，此时再空手返回，却又坐实了众人对她?来功德台，是在和楚方寒赌气的猜测，也是有些不妥。
最终她?还是去功德台，随意兑换了一些常见灵材，就准备返回宗门。
但刚遁出功德台不远，她?又心中一动。
想?到那拖延秘宝，于外道修士颇有妙用。她?倒也不妨尝试先炼制出来，待日后外出游历时，或可挂在周天大阵边缘的灵境集市上。与常去周天外域探索的散修，交换些上古昆仑遗迹相关的消息。
思及此，纪若清重新?折返，打算将原定的特?殊灵材兑换出来。
只是，当她?重新?踏上功德台，廊柱之后，一个当值的内门子弟，正恭送着什么人出来，语气谄媚奉承：
“……就一个烂空架子，还当宝贝一样端着。她?自以为是什么嫡脉嫡传，妄想?依附宗门的昔日荣光来自抬身价！也不想?想?，抛开灵武道君那点老黄历，他们那宗算个什么东西？”
此话?言及了纪若清的师门，她?为小师叔终于突破心结而一直挂在脸上的喜悦神?色，顿时沉下。
昔日，灵武一脉，天才辈出，大能?云集，本已有些上古昆仑的繁荣气象。但一场浩劫，宗门长辈为护持周天大阵，纷纷慷慨赴难，壮烈而死。为有牺牲多壮志！但时光从不同情历史的尘埃。
如?今一宗嫡传，只剩她?和小师叔。
纪若清平时行事，也更加倍地谨慎小心。她?不会去惹事，但不代表她?怕事。遇到有人当面嘲讽到脸上来时，更不可能?躲开。
于是她?直接上前，转过廊台石柱之间。却见讨好?的对象，竟然是叶圆圆。
叶圆圆满不在乎地，往嘴里塞着吃的，一边走，一边还对那个当值弟子随便应和地点点头?。
纪若清神?色微敛。
而恭送叶圆圆出来的内门弟子，见得到叶圆圆的认同，便更加卖力！他今日值守，不知道前面的具体情况。只听说，叶圆圆今天拿了一块太阴元胎，随意送给柳兰心！
这当值弟子顿时把她?当成了傻子冤大头?。此时，他更是倍加努力的贬低着，听闻曾经和叶圆圆有过过节的纪若清，试图以此讨好?叶圆圆。
而当他说到“她?居然还敢狗眼看人低”时，叶圆圆终于转头?，停下来看看他，接了一句话?：
“原来你也知道啊。”
当值子弟顿时振奋，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而纪若清神?色微冷，沉静而克制地转过廊柱，当面相迎。
“要?是都抛开出身宗门不提，你就是那种躲在泥缝里的小臭虫。平时只会发出‘咔咔咔’的吵吵，”结合前世?经历，叶圆圆非常形象地用两只手，比划出小臭虫用两个角钳，相互撞击的动作，“唯一能?稍微引起?人注意的时候，大概只是你被这个世?界碾碎时，发出的吧唧一声?。”
叶圆圆握拳一捏，看向?他的目光充满同情和理解。
纪若清脚步已经迈出去了，但面对这突然的转变，又停住。
而和叶圆圆搭话?的那当值弟子，一开始还一脸诚恳佩服、你说啥是啥的频频点头?。但点着点着，猛地意识到不对，给卡在一半。
但因着他之前为了讨好?叶圆圆，利用职权，给叶圆圆和玉秋仙府多分拨了些凝光甘露的缘故。所以叶圆圆也决定要?回馈他，一路都格外有耐心地，挂了只耳朵在听他说话?。
此时更是对着剧情里，面对魔域入侵、诸天沦丧，纪若清只身入魔域，献祭自己，引动天地浩然之气，封印魔塬这一节，耐心地指点他：
“而她?抛开出身，也依然是和她?的师门长辈们一样，是会在大厦将倾时挺身而出的人、在上下交困时迎难奋起?的人。
“就像疾风中更加悍劲的壮草，狂狼后依然屹立的柱石。”
她?终将在叶决重开宇宙后，一缕幽魂，再入轮回。最终，在那重铸的一方宇宙中，与楚方寒携手，重开三千界域，成就一世?道尊！
他们之间，何止云泥之别？
“而你作为一只虫子，看不到她?的高明，这也是不能?怪你的嘛。”
当值弟子此刻非常迟钝地反应过来：
叶圆圆回他的第一句话?，完整地讲，应该是“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狗眼看人低啊”。
而她?后面的长篇大论?，都是在向?他详细解释，为什么比起?纪若清来，他就是那种只会看低别人的狗。
啊，不。
在叶圆圆的解释里，他连狗都算不上，只能?算一只臭虫啊……
但明白了又怎么样呢？面对一个随手能?掏出太阴元胎的叶圆圆，他能?得罪得起?吗？
当值弟子只能?假装听不懂地，继续挂着艰难地假笑，整张脸抻得都发抽了。
叶圆圆瞧着他精神?头?不太好?，有点灰心的样子。寻思着自己说话?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收了收，又继续宽慰他：
“但你完全不用这么自卑的。
“本来，躲起?来的虫子，看不懂劲草和宿命的搏击、嘲笑挺直腰击向?霜雪的青松，都是正常的啊。没有人会笑话?你的，就像也不会有人和夏虫与冰的嘛！”
叶圆圆的激励，当然没能?让这个当值弟子振作起?来。
他愈发面如?土色。
但倒也不是被叶圆圆过于直白的“点醒”而感到自卑。而是从他这个角度，他已然看到了立在那里、静听良久的纪若清。
而叶圆圆最后，还在纠正他说法里的一个小错误：
“当然，你说别人端着架子、依附门派的荣光什么的，还是不对的啦。”
她?一边说，一边才提步转身：
“她?才没有‘依附’宗门荣光呢。”
当她?终于转过身，也终于看到了纪若清。
但叶圆圆也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再自然不过地对着纪若清，扬起?一个打招呼地微笑，继续说完：
“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个宗门的荣光啊。”
叶圆圆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看着剧情。所以她?语气笃定得，仿佛在陈述什么万世?公认的事实。
而纪若清试图维护宗门荣威的话?，都无法说出来。
因为在叶圆圆眼中、在她?的话?语中，被盛赞的，并不是她?的宗门。
而是她?。
而上一次，有人看到她?，而不是她?背后的宗门，又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从来没有过。
纪若清隐约想?起?，在她?踏入昆仑山门那一刻，灵武一脉，正煊赫诸天万界时。她?就是宗门上下公认的天才，背负师长期许，前人荣光在身。
到昆仑一场浩劫，师门倾覆，传承断绝。她?就是在所有人等待中，或会去继灵武绝学、振昔日光耀，或陨落半路，修为化土，与灵武一脉辉煌往昔，一起?化灰。
从一开始到现在，在师长和旁人眼中，她?就是宗门，宗门也就是她?。
世?事如?此，人若飙尘。
唯有脚下这条，她?与宗门同休共戚的道路，她?一直在砥砺前行。不曾偏离，不曾停步。
直到此刻，在叶圆圆甘泉般清亮的眼中。
她?仿佛是第一次，停驻下来，认真看着自己。
有一些舒缓的东西，流过身躯。
扫去了一些她?不曾察觉的惶然，又唤醒了一些已经远去的忧愁。
但纪若清不想?流露什么，于是她?撑着略沙的声?音，弯起?一个微笑，对叶圆圆轻声?说：
“这些年……从我入宗门到现在，从没有人，对我这样说过。”
“那你应该时常对自己说才对。”叶圆圆并不以为意。
根据她?看到的剧情，叶圆圆私心里认为，纪若清就是所有天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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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最称职的一个了。所以——
“你应该充分的理解到自己的优秀，时刻不忘为自己骄傲。
“在没有人为你叫好?的时候，也要?为自己叫好?；
“要?是没有人鼓励你，也不要?忘了鼓励自己才对嘛！”
说着，叶圆圆昂起?头?，将刚从一颗功德台换来的凝光甘露，抛进嘴里，含糊地说：
“就像我这样。”
“像你这样，理直气壮地把玉秋仙府的家底都给‘自我鼓励’掉吗？”
重阳在功德台，处理完一些相关的仙府内务，才从后面追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顿时滔滔不绝的抱怨起?来：
什么天天换凝光甘露都不够她?吃的，送晚一点点还要?被她?用眼睛瞪、什么她?随意就把重要?的仙宫禁谱，不负责任地交给他这种小角色……反正重阳代管玉秋仙府遇到的一切委屈，都在他抱怨范围之内。
天道元灵也立刻跟进地，对叶圆圆过于充分的自我肯定，提出了强烈异议。
但叶圆圆对他们表示：不听不听。
继而：
“喏！”
叶圆圆拿出小袋子里最后一颗凝光甘露。将自己准备给自己的零食奖励，也分给纪若清一颗，作为一种自我肯定的方式的良好?示范。
见纪若清不动，她?还用诱哄的声?音补充道：
“吃嘛！甜的。”
纪若清缓缓伸手去接。
不知道为什么，恍惚中，她?想?起?了当日初入宗门，师尊来收徒。
而她?虽然自幼修行，顺利通过了昆仑法会，但其实也只是一个心性?不成熟的半大小孩。
她?紧张、忐忑、恐惧地站在七星高台之上。师尊却径直向?她?走过来，考校两句后，一边赞许点头?，一边摸摸她?的额头?，说：
“道心澄明，堪为可造之材。”
穿过时空，师尊的手，仿佛和眼前这只手，重合在一起?。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越过时光浩渺，如?今她?独身孤立，支撑门派。艰难险阻，步步行来，无人鼓励，无人肯定。有的只是一步更比一步难。
这漫漫仙途，无穷困厄。
每次她?历经磨难、越过难关后，师尊应该要?给她?的、表扬她?的饴糖，历经重重时光，终于吃到了她?嘴里。
果?然……
是甜的。
而叶圆圆抖抖空口袋，确认里面一颗甘露也没有了。
一小袋，在她?走出来的这点功夫里，就吃完了。
她?把空袋子扔给重阳，示意填上是他的责任。
重阳抱怨着要?不了两天，玉秋仙府分到的凝光甘露，都要?被她?吃光了。
“此事简单。”
纪若清看了一会儿，终于莞尔。
这东西，她?的宗门也不缺。
纪若清直接拿出功德玉简，将本宗一整年的凝光甘露配给，都分给了重阳。
重阳自然连连道谢。
“叶元君以太阴元胎相赠，这就当是我在稍稍补偿吧。”
说着，纪若清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离谱，又摇头?：
“要?是被人知道，我用凝光甘露，来还太阴元胎的人情，怕是所有人都要?说我是骗子你是傻子吧。”
她?略带打趣地对叶圆圆说。
而重阳因为叶圆圆的行事，也基本把纪若清和叶圆圆之间的不和传言，全当成了柳兰心在搞鬼。进而把纪若清也当成了自己人了。
他立刻在后背偷偷指着叶圆圆，用嘴型向?纪若清告状加抱怨：
抛、洒、家、底！
而叶圆圆却只是满不在乎，对纪若清摇头?晃脑道：
“干嘛理他们呢。
“反正嘛，我看他们多傻子，”叶圆圆也悄悄背着人，示意地指指身后的重阳，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摇头?直哼哼道，“料傻子看我亦如?是吧。”
……原来她?知道，只是并不在乎。纪若清想?。
看着斗着嘴的两人渐渐远去，纪若清也转身，走向?公德台。
而之前讨好?叶圆圆的那个当值的弟子，慌忙的避到廊柱侧面，不敢稍动。
真就像翻开石头?、陡然见到光的虫豸一般，快速爬到阴影里。
而纪若清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他还不配。
纪若清慢慢拾阶而行，心中细细体会着，那被唤醒的一些模糊悸动。
当初，她?的师门是那样的同心同德、其乐融融：
玄诚道君和蔼随和，讲道时总要?打趣他们这些晚辈；
师尊陶情适性?，总爱在各种场合，炫耀他收了她?这个好?徒弟，日后必定坐享其成；
同门相交，谦和坦荡。谈玄论?道，妙趣横生……
宗门是她?需要?背负的重担，更是她?深入骨髓的羁绊。是她?一开始出发的起?点，也是她?终将完成的使命。
一而二?，二?而一。
纪若清的道心，脱去了层层重茧，只是她?并没有察觉。
她?只是怅然地想?着，这些长辈、师尊、同门俱在的美好?往昔，她?其实一直都记得。却又没有真的，一直都记得。
而再一想?……
在那场昆仑浩劫中，楚方寒和她?一样，宗门巨创，跌落谷底。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摆脱沉沦，修为一直停滞。
而楚方寒却早已走出阴霾，得证大道。
人各有法缘。
纪若清从来不羡慕楚方寒能?很快就扫清本心阴霾，重新?坚定道路。
如?今却忽然有些羡慕他了。
因为在那段他们共同经历的、最黑暗的时光里，他拥有了叶圆圆。
第39章
季小师叔前往了曾经游历过的一个小千世界， 了结最后一段凡世恩怨。纪若清处理完门派内务，准备开始闭关。
却有内门弟子前来?告知，楚方寒已经返回自己道场。
纪若清犹豫片刻， 还?是决定有些事情， 需要和楚方寒当面厘清。
她到的时候，楚方寒站在云崖边，迎着细风轻抚，怀中握着某种散发着淡紫幽光的灵宝， 看向玉秋仙府的方向， 等着她。
而纪若清不等他转身， 省去寒暄，直入主题。说清了当日功德台前一番首尾：
“……如此，反推柳兰心之前种种作为，她对叶元君必定还?有图谋。对此人，不可不防。”
楚方寒将手中握着的东西， 微微往心间敛了敛，低声回答：“我知道。”
纪若清还?想就之前自己和叶圆圆几次过节， 细说两句。她觉得?这其?中似乎也有柳兰心的影子。
却在开口之前， 偶然?透过楚方寒指间缝隙，看清楚了他掌中之物，继而略惊：
“这是……”
“寓心。”楚方寒几不可闻地叹息。
锦鳞寓心木， 一种依附人心滋养而生的特?殊灵木。
它以赤忱情意为养料，锦心为花苞。等收集了足够的缠绵情思， 就会绽放出纯白的花。而情思所寄之人，触碰到花瓣， 就能读到其?中的绵绵情意。
道侣之间，常借助此物， 心神相照，心意相通。
当然?也有不少修士拿此花来?传情。
虽然?锦鳞寓心木的花，是纯净如月光般的白色。但总是有一种谣传，说是：
只要用一颗不染尘的真心，用最真挚的深情，去全心全意地浇筑。锦鳞寓心木开出来?的花，就会是紫色。
而其?一绽放，便是永恒。摘下后，亦可历亿万时光而不朽。
纪若清也知道这个传闻，但从未亲眼见过紫寓心，一直也只将其?当成?闲散之辈的无聊嚼舌。
但现在，她见到了一朵。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朵传说中的紫寓心周围，还?笼罩着一种破碎的虚幻感，给?人感觉像是……时光大道的气息？！
“这……！”
“这一朵，已经碎了很?久了。
“是我涉时光长?河，重新凝聚回来?的。”楚方寒语调平缓。
一开始，他只是试着从他和阿圆的每一次渐行渐远里，寻找那些他从没注意到的蛛丝马迹。
努力拼凑过往的遗迹碎片，拼凑出那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他没有陪伴着的日子里，他的阿圆，到底经历了什么。
所有线索，最终把?他引向了一捧灰烬。
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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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会洒落在他的道场门口。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捧灰烬，会和他道心上的三生命契微微呼应。
直到他涉过时光长?河，将那灰烬还?元返真。
然?后，他得?到了一朵紫寓心。
“其?实，我早应该去找你的。”楚方寒抚过指尖花，语气平静沉缓，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纪若清却能听出来?，这话语下的无边悲伤。
“怎么？”纪若清轻声问。
楚方寒微微停顿，似乎是在积蓄再开口的力量。
那时，他和阿圆两情相悦。他带阿圆去附近小千世界的庙会。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凡世的情人之间，可以在七夕庙会，互赠礼物，折枝传情，表明心意。
他记得?那一刻，他的小姑娘，眼睛亮亮地映着凡尘灯火，看着他，期待又得?意。
将他的世界，也一并?融化在那星火璀璨的眼中。
归来?后，他取了自己一滴真灵血，制作了一道命契符咒，想要赠给?她。只要她佩戴上，一切她受到的伤害，都会通过命契符咒，转移到他身上。
就像他答应过的，他总会一直保护她。
只是，东西做好，他正打算骗她戴上。却在无意间，听到柳兰心和门仆、道童抱怨。
柳兰心说，她以为他们两个好事将近，就帮他去试探了阿圆。结果?阿圆却不像他这样?沉迷其?中。
她还?是清醒的。觉得?楚师兄虽然?不错，但为了掌控玉秋仙府，她需要更大的助力。而楚师兄作为兄长?照拂她，还?算称职。但作为道侣就太弱了。
柳兰心忧心，阿圆不会接受他的表白，他们之间后续会变得?难堪。而她在中间，都不知道怎么处。
柳兰心说得?真切，他一时动摇迟疑。再后来?……又发生了许多。
而那枚命契符咒，他迟迟没有送出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制作命契的时候。他的阿圆，也知道了他正在准备礼物，也在悄悄准备着给?他一份表明心意的回礼。
她想，送他一朵花。
她有一颗寓心木，是她亲手从废弃道场的僻野荒原上，救回来?，种在了她的秘密小园里。
在她的悉心照顾下，寓心木华盖如云，花苞如锦。
她总是喜欢带着他，倚在寓心木下，数着风吹动新生的花苞，幻想花开后的美丽。
虽然?她不知道寓心木到底是什么、该怎么开花，但她认定它的花会很?美。
所以她去问柳兰心，有没有让树开花的方法。她想找一朵最美最美的，摘下给?他，当成?礼物。
但柳兰心却告诉她，她试探过了，但楚师兄对这些滥贱花草，并?不以为意。而且他那准备已久的庙会礼物，也应该是赠予纪师姐的，并?不是要送给?她。
阿圆等了很?久，真的没有收到他的赠礼。
她非常难过。
而柳兰心在不停鼓励她，可以用灵宝铸造的非常珍贵、有足够配得?上楚师兄身份的礼物，去挽回他的心。
阿圆信了，开始努力去做。
就是那段时间，她横冲直撞，得?罪了许多人。
很?多事情，被柳兰心操纵。
阿圆和纪若清数次因为门派事务而发生争端，也是在那个时候。
“……那段时间，她并?不是刻意要和你作对。”
楚方寒对纪若清，说着那几件事的原委，和其?中误解。
他那时，也曾屡教?阿圆不要去和旁支子弟，争夺那些蝇头小利。
而阿圆意外地执拗己见。
他无法事事盯着她，也日渐心灰失望。
不知道为什么转眼间，他的小姑娘就变了模样?。
而当叶圆圆终于抱着自己收攒的所有，打造了一枚玉佩，忐忑又鼓舞地，准备抱着来?找他。却被柳兰心透露给?叶决发现。
叶决一剑斩灭了叶圆圆用珍宝堆砌的玉佩！
而阿圆，第一次反抗了叶决。
她血脉力量爆发，挣脱了玉秋仙府的宫禁，失去了踪影。
叶决和所有人，不得?不到处找她。
她却只是躲回了自己的寓心木下，哭得?伤心。
她只是想要给?心上人，一个像样?的礼物，挽回他的心。
人生自是有情痴，一寸相思一寸灰。
而世间有辜负，也有怜惜。
所以，东风吹落星如雨。
她抬头，看见了亭亭树木，繁花似锦。
一树花蕾，到底盛开。
她没有了琳琅的珍宝，但有了一开始，就很?想要送给?他的花。
她想，就算折下的花，他不喜欢。但有一朵花，也总比那被劈成?灰烬的玉佩要好。
总比她哭着去求他不要把?礼物送给?别?人要好。
总比她又只能一个人藏起?来?哭了一整夜，却连一个人都没有来?找她。也没有一个能让她抹干泪站起?来?的理由，要好。
他是她想要贪求的人，想要珍惜的人，想要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都给?他的人，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的人。
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就算只能得?到嫌弃，她还?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于是，她擦干泪，折下树梢那朵最美的、紫色的寓心，抱着她破碎的心，忍着哭来?找他。
来?得?那么义无反顾，那么不悔不渝。
但他那时只是知道，她是敖然?耍性子直接出走了，正在和叶决一起?找她。
替她传讯的门仆，是和柳兰心“谈过心”的那个道童。他没有传信，反而撞落了她的花，踩上两脚，更加上了几句奚落。
她试着捡起?来?。但花已经碎了。
她又想起?了柳兰心那一句：楚师兄是看不上这些滥贱花草的。
于是，最后的勇气也消散。
她独自哭着离开。
而那一朵，记录了他一路心酸的紫寓心，最终无人知晓地，在她身后，委落一地，碎裂化灰。
那一天，没有人能找到她。
最后，是他想起?，在叶圆圆和他闹别?扭后，他再没有去过的，她的秘密花园。
他去到那里。
看到了寓心木，和一树银色繁花。
它们在树梢，对他招摇。
诉说她的相思，诉说她的悲伤。
他怔怔良久，最终在这银白世界的落英缤纷下，俯首称臣。
——却不知道她最想要给?他的那一朵，早已经碎在了他的道场前。
他迈入微光笼罩的树荫。
阿圆抬头看过来?，红着眼，对他说：
“如果?我有很?多珍贵的宝贝，我会把?它们都给?你；
“如果?我有很?多漂亮的小花，我也把?它们都给?你。
“我知道我不够好。我给?你的，也不够好。但我会努力变好的。
“你不要看不上，不要不喜欢，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因为我只有这么多，我也只有你。”
他那时只是低头叹息，将她揽入怀中。将一直带在身上的命契符咒，化为一道结契法印，印在大道感应中，印在自己的道心里，印在寓心木上。
待叶圆圆结丹之日，她自会从大道感应中，感应到这一道缔结命契的法印。若是她到时仍愿意回应，就可以勾连这法印，和他结成?命定道侣。
只要真灵不散，即使转世重修，也可以凭借命契，再续前缘。
三生契阔，与子成?说。
他以为是他在低头和解。
但实际上，他是踏过了一地破碎的寓心花，站在她茫茫的痛上，对她表白。
而阿圆，是踩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希冀和茫茫的痛，对他破涕为笑。
原来?他对她最好的时候，都不过如此。
原来?她一直那么伤心，那么痛。
原来?在慢慢时光里，她一直坚持了当初的誓言。只给?他最好的自己，将所有快乐都给?他，藏起?了悲伤。
让自己的心伤，和那朵紫寓心一样?，破碎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被践踏，腐败，化灰。
成?了永远不会被他知道的事。
直到那朵应该要永恒不朽的花，已经成?了永恒不朽的灰烬。
直到她终于耗尽了所有，无法再微笑。
直到他尝试去拼凑她的世界，重复她的路。尝试去了解，自己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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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做过的恶。一件，又一件。一遍，又一遍。
直到他终于从时光长?河里，从灰烬中，拼凑出这一朵，记载了她所有心事的紫寓心。
它穿过时光，那么欢欣地，来?到了它终于应该在的人手里，对他说：
我想给?你我有的全部呀！
这是他品尝到的昔日苦果?中，最痛苦的一件。
楚方寒在躲避纪若清。
因为他不敢看她。
因为看到她，他就想起?曾经因为阿圆和她的过节，而斥责阿圆的光景。
阿圆。
我的阿圆。
在我最爱你的时候，我都对你做了什么呢？
“你……”纪若清心中微惊。
一层层若有若无地时光涟漪，在楚方寒周身沉沉晃荡。他脚边的徐徐微风，也被时光大道之力浸染。微风所过，花草树叶，皆陷入时光大道的生灭循环。不停的生发、繁荣、枯萎、化灰，又从灰烬中重生。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这证明，楚方寒已经初步掌控时光之力，开始突破下一个大境界的瓶颈！
而他自己似乎全然?不觉。
纪若清眼中浮起?不可思议。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迈入真君境界。这是只在上古记载的传奇大能中，才有的事。楚方寒若能得?证真君，他将无可置疑地成?为重铸昆仑后的第一人！
“我并?无碍。”
楚方寒握着那紫寓心，终于从回忆中稍稍抽离，微微侧头过来?：“紫霞朝露一事，悬济宗之前有人来?问，我已回绝。此事已了。倒是多劳你费心。”
“你我之间倒不必说这些。”纪若清缓缓道。
她看楚方寒此时状态，应该是在某种漫长?的顿悟之中。她当即决定不再打扰，也不再提其?他事，等待楚方寒自悟。
而楚方寒轻一点头。
他自问行事无愧于人，这一生对不起?的，只有一个。
然?而，然?而。
三生契阔，与子成?说。
阿圆。
我确实罪无可恕，但也有过真心不假。
他感应着刻在大道中，那道三生命契。
凭借此，他才能找到，最后一点可以面对她的勇气。
找到唯一还?能再站在她面前的基石。
“至于柳兰心，你不用担心。”
他落得?如此下场，不让她和她背后的人，落得?和他一样?惨败哀毁、惶惶如丧家之犬，岂不是辜负了她做这一场？
“总不会事事都让她如意的。”
纪若清看着时光涟漪中，几乎就要踏破那一步的楚方寒，缓缓点头。
*
叶圆圆磕着满兜的凝光甘露，顺着地脉，在昆仑境内四处闲逛，到处点评别?人道场的风水，跟留下“到此一游”的印章一样?。
直到把?自己的凝光甘露全部吃干净了，她才回到了在墟冢的小窝。准备小憩一下，等着自家小弟来?补货。
而此时的墟冢之地，早已经改头换面。
干涸的湖心岛四周，如今充斥着各种上古遗迹的投影。一眼望去，环绕着湖心岛，尽是遗府废墟，密密层层，连绵无疆。
宛若到了某种地下幽冥之界。
而湖心岛中央，那些从三千大道中析出的、封禁厉七的锁链，如今也皆散开，延伸到四周的无垠虚空里。
厉七已经自行领悟了利用魔道法门，延展封禁范围的方法。
锁链笼罩之下，都是他的活动范围。
如今他人也不在湖心岛上。
而叶圆圆也一点没有找他的意思。她都逛累了，现在只想睡一觉，补补。
就在她伸着懒腰，往自己最中意的角落而去时，天道元灵默默上线，催她：不要偷懒了。
剧情里，叶圆圆的宿命之一，是要堕入魔道，并?初步探索出一套利用魔息力量的魔道功法。并?引导厉七，继承她未完成?的道路，将这套功法最终完善成?直指魔道本源的无上功法，并?以此成?为剧情里的终极大反派。
她被镇压在玉秋仙府下的日子里，本来?应该要完成?对魔功的后续推演、创造的。
但现在，叶圆圆只是向厉七演示过一遍魔道法门的构筑，扔给?厉七一朵记载了魔道法门的魔花。就不管他了。
还?从剧情里柳兰心的谋划里，借来?了灵感。直接从地脉中，召来?了上古遗迹在时光中的投影，让厉七深入那些上古魔君的遗府，自己找相关的功法记载，自己琢磨。
还?美其?名曰：她是在帮助厉七，锻炼他自创功法的能力，助力他尽早成?长?成?一代魔尊！
但可惜，经历了刚刚“我们要相信柳兰心”的忽悠后，天道元灵现在完全不吃叶圆圆这一套了。它也不理叶圆圆的说辞，只是默默地不停戳她，戳她，戳她……
摆明不会让她好好睡！
叶圆圆觑了天道元灵好一会儿，最终对峙失败，还?是爬起?来?。顺着地脉涌流，向感应到的厉七的方向，走过去。
厉七站在虚空之上。不同世代的遗迹的投影，在他身下，堆积成?一栋庞然?屹立的宏大基座。
曾经被道尊魔祖踏过的斑驳石阶，曾经被顶礼膜拜的残缺神柱……那些已经堙灭在光阴中的宏伟遗迹，如今匍匐在他脚边。
而那些铭刻着天魔之道的玉板、魔道本源里孕育出的石牌、种种上古时代魔尊魔祖的无上传承功法……被他一一抽取出来?，围绕在四周，悬空编列，渐次排开。
仿佛所有上古神魔，穿过亿万斯年，在向他齐声低语。
而他不徐不疾，凝寂沉静地翻阅着，这些关于本源的无上奥义。察觉到叶圆圆的到来?，他从魔道本源的真言至理中回头，看过来?。
而叶圆圆跟天道元灵啧啧感叹：看，别?人为了毁灭世界，多努力啊！告诉你不用担心的吧！
天道元灵表示，叶圆圆也可以更努力一点的。
但叶圆圆觉得?，她更希望让厉七把?她那份一起?努力掉。
于是，她带着满心的欣慰，和一定要哄住厉七更加上进的小心思，愉快地走过去，问他：
“你感觉怎么样?啦？”
第40章
厉七微微张嘴， 又低下头，看看自己空荡的掌心。
叶圆圆最近总是在?沉睡。通过魔息法门的特殊感应，他?发觉她嗜睡， 是因为?身体不行了。
她好像是有意在?掩盖。而似乎除了他?， 也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神魂已经虚弱到极点，身体也已经亏损到了某种临界。
这已经是一种根基层次的全面衰败。
千疮百孔，药石无灵。
厉七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 伤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他?翻遍了所有历史幻影、世代纪元， 最终， 在?一隅被地脉涌流拍击而来的光阴废墟中?，他?找到一件魔族圣器：奚心枷笼。
其可?以?吞噬魔道?万类，并将之转化为?冥渊之雾。
而此方宇宙虚空原始的混沌天魔，都是从冥渊之雾中?孕育诞生的。对?所有魔物而言，冥渊之雾都是一种接近魔道?本质层次的滋补。
此物， 或可?稍解她的病痛。
他?已入魔。他?可?以?自己的魔道?修为?，或者自己， 用来喂养枷笼。
但?， 他?这样想，却没有办法这样做。
因为?他?无法唤醒这件圣物。
即使不眠不休，翻遍所有能找到的魔道?典籍， 尝试了所有方法。奚心枷笼依然沉寂如故。
百试无果。
厉七低下头，站在?亿万魔类的残骸之上， 在?亘古魔道?的环绕之中?，看着自己空空双手：
“你?说……”送给?别人的， 应该是自己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嗯？”叶圆圆凑过去一些。
“……我什?么都没有。”
他?抬头，看过来。
他?可?以?用上自己的全部。
但?他?是如此的贫瘠。
身前身后， 一无所有。
两手空空，连祭炼一件魔器都做不到。
“啊？”叶圆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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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沮丧，有些诧异地问天道?元灵：怎么他?还没有拿到那?只“奚心枷笼”吗？
天道?元灵确认一下，对?方是拿到了的。但?随即又顿一下，慢慢吞吞地戳戳叶圆圆：这个，不太对?吧？这东西不该在?他?手里的啊。
叶圆圆连连晃脑袋，表示剧情里，奚心枷笼就是厉七入魔成圣的契机所在?，哪里有什?么不对?的？
天道?元灵立刻吐了一个又圆又大的剧情泡泡，表示，虽然这个奚心枷笼是他?的成圣契机没错。但?这东西得是你?先弄好再给?他?啊！
原来，剧情里，这只奚心枷笼，是在?本方宇宙太古纪元的混沌中?，与大道?演化的原始神灵同时出世的先天至宝。它在?上古量劫中?，随魔族灭绝而遗失。又在?叶圆圆深入地脉、偷练魔功时，从地脉涡涌中?意外找到，并加以?祭炼。
之后，叶圆圆和玉秋仙府一起陨落，她的身躯灰烬，都被悉心枷笼收拢。
厉七也随着仙府陨落，逃出生天。并在?魔息的气机牵引下，拿到了这一只奚心枷笼。通过它，厉七才得到了叶圆圆的自创的魔道?功法的完整传承。
而且，叶圆圆在?毁灭玉秋仙府的同时，已经成就了天魔之躯。所以?奚心枷笼在?将其灰烬完全炼化后，直接凝聚出了一缕冥渊弱水。
厉七便是顺着弱水深流的指引，才能进入混沌魔塬，并在?那?里封魔成圣的。
而叶圆圆看完这一节，依然不觉得这里面有任何问题。
在?她看来，这个奚心枷笼的全部作用，就是充当她的骨灰坛子?嘛。
等她死掉的时候，主动往那?破烂枷笼里一靠。然后厉七就可?以?拿着这东西，去踏上他?的成魔灭世之路。
而她就可?以?奔赴自己美好的下一世了。
这安排简直完美好不好！
但?天道?元灵一着急，直接对?着厉七的方向叭叭叭地喷吐起小泡泡，表示，现在?的情况是，她直接把一个没祭炼过的奚心枷笼，硬塞人家手里了。但?别人根本用不了嘛！
叶圆圆连忙躲开扑脸而来的剧情泡泡，一边安抚道?：好啦好啦，小问题小问题。你?就在?此地不要慌嘛，我去解决一下。
一边向着厉七走?去。
厉七微敛着头，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眼中?虚无，好像在?看着自己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叶圆圆想起曾经她在?混沌边上的时候，收留过的一只小魔狼。
小魔狼可?狼狈了，躲在?她圆嘟嘟的小叶子?下面舔伤口。她好心给?他?两颗露珠，还被小魔狼龇牙吓唬来着。
后来那只小魔狼，成了诸天魔主。
就像眼前这个人，未来也会很强。
但叶圆圆一直记得那只小魔狼，藏起伤口不敢给?人看，只趴在?地上等伤愈合的样子?。
不就也和眼前这个人一样吗？
“你?这样是不对?的。”叶圆圆俯身过去。
厉七微微抬头，眼神依旧空泛，只是被叶圆圆的靠近引起了注意，在?被动地回应她。
叶圆圆看看剧情，想唤醒奚心枷笼，是要用持有者的心魔作为?饲养。她再看看厉七，又摇摇头：
道?是节制与平衡，魔是放纵和欲望。
而这个人眼里空乏无物，就连一点欲望也没有，这样怎么行呢？
叶圆圆想了想，问他?：“你?先想想，在?这世上，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厉七想了一会儿?，声音平平地说：
“……活着。”
“不对?。”叶圆圆俯身过去。
这一次，她靠的太近了。厉七立刻仰一点身躲开。
但?叶圆圆毫不在?意，继续抵近他?，注视着他?的眼底：
“你?说的不对?哦。你?这个样子?，只能叫‘不想死’，并不是想‘活着’。”
她伸出食指，戳戳厉七肩膀：
“但?这样是不行的啦。”
厉七下意识地退开半步。
叶圆圆的话?，他?明白，又不明白。
最终他?也只是避开叶圆圆的凝视，再次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丑陋的黑色铭文，扭曲地穿透肌骨，随着他?血脉运行若隐若现。
堕魔后发乌的指尖，氤氲着祟气。
他?只有这难看可?憎的双手，怎么能……
厉七正想到出神，却被骤然抓住手腕！
他?第?一反应是挥开！
但?抓住他?的叶圆圆，根本不躲。
祟气的锋刃，直接在?叶圆圆掌心划开一条血口。
厉七意识到什?么，立刻要往后缩，却又被叶圆圆抓住了另一只手。
他?不敢动了。只能僵在?那?里，呼吸略加快一点，声音中?带着一些紧绷：
“……你?受伤了。”
叶圆圆却在?他?对?面，欢快地大笑起来：
“对?啊！”
她靠过来，几乎抵着他?的额头：
“因为?我是‘活着’的啊。”
叶圆圆觉得，一个人对?自己没有真?正见识过的东西，即使憧憬也是很朦胧的。
既然厉七说他?最大的欲望，是想要“活着”。
那?她决定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活着”。
她想了想，抬起两人紧握的手：
“你?看嘛。”
她伤口的血，从两人相握的地方，缓缓滑落。叶圆圆轻轻晃荡，示意他?：
“这个是痛。”
在?厉七的震惊和无措中?，低落的血珠，在?叶圆圆的催化下，化为?细小的冰棱。从两人握住的手周围，渐渐扩散出去。
其中?一片冰棱，落在?厉七手背上，又融化为?一点针尖大的血珠。
一瞬间，厉七似乎感到了惊恐，眼神微颤。
“哈哈哈。”叶圆圆毫不掩饰地笑话?他?的胆小，怎么连血珠都害怕，“这个是冷。”
厉七嘴唇抖动。
而叶圆圆对?着他?的手背，吹散了那?一缕血珠：
“这是风吹。”
厉七手背剧烈的颤抖一下。
叶圆圆又笑起来：“哎呀，你?别怕嘛！”
散落的血雾，在?叶圆圆的操纵下，已经悉数勾连到周围的虚幻时光中?。而在?时光大道?的加持下，血雾都化成了流萤般的金色光点。它们环绕着厉七，推着他?往叶圆圆的方向靠近。
叶圆圆声音又放低一点，神神秘秘，带着哄骗地对?他?，说：
“来嘛，我带你?。”
……厉七终于放弃了抵抗。
任由那?些金色细光，流过他?的身躯和肌肤。
继而，每一点掠过的金色细光，都在?周围扩散成一片光晕。它们勾连着散落在?时光长河中?的种种投影，将其重新显化出来——
本方宇宙第?一只凤凰、青鸾、朱雀……
扶桑和若木的初开之花、建木和月桂的第?一片新叶……
叶圆圆用自己的血脉，召唤着所有亘古生命初生的余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亘古至今的种种春风秋月、良辰美景，都化为?金色光影，重新显现出来，在?他?们周围列转。
仿佛一切生的，活的，美好的，都在?他?们身边迸发！
厉七感到一种陌生的惶惑。
一直以?来，他?唯一的感受，只是一种巨大的空洞。这空洞就生在?他?内心深处，下面潜伏着无尽黑暗，咆哮着恨意和怒火。长久以?来，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片黑暗，任由它们慢慢将自己吞没。
但?现在?，在?这天地新生的冲击中?，他?第?一次感到深渊下翻涌的，都变得平静。
黑暗被驯服，咆哮都谧静。
他?的世界，第?一次停止了在?痛苦中?沸腾。
继而跟随她的呼吸和微笑，起伏游弋。
远处隐约掠过了大鹏羽翼幻影的呼响，和鲸鲲幻影悠远的低鸣。
叶圆圆也终于通过血脉，勾连了彼此的心灵和五感。两人紧握的掌中?，流淌着浓郁的金光。而叶圆圆透过这血脉的勾连，开始毫无保留地向他?分享，让他?感受着她的感受：
当她第?一次冒出的小芽芽上凝聚了露水时，感受到的滋润凉爽——
“这是晨露。”她说。
当她的小嫩叶，借着风力，展开了最后一个尖尖，感受到的酥麻——
“这是清风。”她说。
当混沌平静着，而她舒展开所有叶片，吸取天地精
铱驊
华，感受到的温软——
“这是温暖。”她说。
当她张开枝条，向周围的小草炫耀自己的茁壮和丰茂，感受到的惬意舒展——
“这是舒服。”她说。
厉七眼中?倒映着一切新生的光。
所有过往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的、嘶吼的、毁灭的，都在?她的指尖下沉默。
他?感受着这从指尖到灵魂，无与伦比的知觉冲刷。
而叶圆圆看着他?充满锐利和冰冷的黑色眼眸，渐渐不再锋利。就像一只准备猎食的鹰，终于停伫在?枝头。稍歇着，开始打?量在?猎物之外，周围更深沉广阔的黑夜。
叶圆圆没忍住地想逗逗他?，于是在?他?掌心轻轻一划：
“这个是痒。”
看到他?眼睫猛地抖动，叶圆圆顿时感到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开心！
而厉七看着她。
看着一切在?时光中?诞生过的美好事物，都活过来，化为?光影，在?她周围旋转。
看着她屹立在?大道?奔涌、光阴倾流之上，看尽了万物风光，却还握着他?丑陋的双手，开心大笑。
黑暗之下，有什?么东西想要蠢蠢欲动，想要化为?波涛，吞没一切。
“这是世界。”
叶圆圆得意地说，同时十指紧扣，让厉七通过她，去感受世界在?萌发时，最激烈、最喜悦的生的涌动。
世界仿佛围绕他?们掌间而生。
厉七感受着她的世界，那?里——
万物有灵且美。
万物生机勃勃。
万物向她涌来。
万物在?她掌中?。
“这是活着。”叶圆圆说。
血脉力量在?最盛大的迸发后耗尽。
环绕的金色光芒缓缓熄灭，光影褪去。
而叶圆圆还不忘了谆谆告诫他?：
“现在?知道?了吧？这个，才是你?想要的，‘活着’。”
【不。】
厉七几乎是本能地想。
他?想要的，是比万物，更熠熠发光。
越过他?所有的黑暗，压过那?永无止尽地吞噬他?的恨和怒火。
像浪涛一般倾覆了所有。
无可?阻挡，在?劫难逃。
汹汹如潮，没顶而过。
教他?再无法克制地，想要扣住她的十指，告诉她：
【我并不渴望活着，我渴望……】
但?他?只是微微翕唇。
叶圆圆却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抽手。
她的手就那?样滑开。
在?他?能抓住之前。
他?下意识地前跨一步，却因心绪已乱，魔道?法门运转凝滞。束缚他?的锁链骤然缠上，猛地扯住他?的脚步！
终究没有追上叶圆圆的转身。
厉七怔愣在?那?里。
而叶圆圆整个人都快被天道?元灵的小泡泡糊满了！耳边是天道?元灵急急巴巴甚至带点抽泣的嘤嘤声。
叶圆圆费劲地把糊脸的剧情小泡泡扫开，知道?天道?元灵是和她一样，感应到了剧情进展：女主纪若清的小师叔，那?个季元成，刚刚渡劫失败，陨落了。
叶圆圆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也觉得挺正常的。
大道?门前是坟场嘛，这种事谁都说不准的。
而柳兰心也即将借着季元成的死，展开她的猎杀。这意味着事情还是按照剧情在?发展的啊。她都有点不明白天道?元灵在?哭什?么。
天道?元灵看叶圆圆还在?那?儿?不急不喘的，又啵啵啵地对?着她吐泡泡，让她快点看！并嘤嘤嘤的表示：
这一次，因为?有了太阴元胎，季元成渡劫的情形，和剧情里完全不同。所以?他?的渡劫失败，直接影响了纪若清的道?心！
现在?纪若清道?心都要崩了啊！
要是一会儿?在?柳兰心的布局里，纪若清无法渡劫成功，一朝身死魂灭，那?剧情就直接没了！
没了啊！
它都破碎过一次了，不要再破碎了嘛！嘤嘤嘤。
叶圆圆揪着两个小剧情泡泡看了看，咂咂嘴。又看到这只喜欢戳人的天道?元灵，都快化身成一只幽怨的背后灵了。
为?了避免自己被它吐的泡泡彻底淹没，叶圆圆也只好安抚地表示：好啦好啦，小问题小问题。你?就在?此地不要慌嘛，我去解决一下。
于是，在?天道?元灵啵啵啵一个又一个的剧情小泡泡里，叶圆圆匆匆侧头，对?厉七轻挥一下手，就离开了。
而厉七只是注视叶圆圆离去的方向。
直到叶圆圆的身影消失，他?对?着那?片吞噬了她身影的黑暗，静立许久。才运转法门，将缠住他?的锁链隐去。
继而低头。
他?刚刚还握着整个世界，瞬间又两手空空。
……却也不尽然。
他?屈指，从虚空中?抓出那?只奚心枷笼。
这件先天圣物已经被唤醒。
因为?持有它的人，有了一个强烈到压过他?所有痛和恨，又如此触不可?及的渴望。
但?他?背负着这一身重重的枷锁。
带着这一双狰狞的手。
……叫他?如何穿过黑暗，抵达此生唯一的光？
良久。
厉七渐渐握紧他?唯一剩下的奚心枷笼。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