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华服女子注视着叶圆圆三人?飞身跃下, 身影随即被入口下的黑暗吞没。
她又将视线移回?白衣男人?身上:
“你还真?是喜欢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你难道?真?以为这几个人?还能——”
话到一半,华服女子猛地转头,目光锋利地看向虚空。片刻后, 她低声道?近乎自语地道?:
“果然?……你去?死都没用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白衣男人?也往虚空中看了一眼, 又闭眼,感受着整个献祭大?阵的情况,紧紧皱眉。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想办法, 拆掉这个祭坛, 将这片界域碎片从邪道?手中夺回?。
但其实参与发动、制定这个计划的核心几人?, 心里或多或少都明白这个献祭大?阵的玄奥、深妙和霸道?。想要?将其彻底拆解,仅凭他们的手段和力量是做不?到的。
真?正有几分可行的计划,从来都不?是夺取,而是埋葬。
所?有人?尽量将外围的大?阵节点拆解,尽可能多地剥离出外围还值得?挽救的时空碎片。将献祭大?阵的节点规模, 削减到某个临界点上。
剩下的就交给白衣男人?了。他将自己变成祭品,让自己被炼化成枢台的一部分, 不?仅仅是为了在发动的关键时刻, 为所?有人?封锁住献祭大?阵的核心权柄,防止所?有人?被妖修、魔修一举反杀。
更是为了在最后时刻,以自己的死亡, 带着献祭大?阵的核心,一起毁灭。
华服女子也是为此而来。
她需要?在白衣男人?自毁后接手, 将献祭大?阵核心枢台的毁灭之势,拓展到所?有未被拆解的节点上。
通过整个献祭大?阵的崩塌, 来将这个祭坛的核心彻底埋葬。
但此时,华服女子和白衣男人?都通过献祭大?阵的触动, 察觉到了祭坛主事魔修的提前归来。
这个原本还有几分可行的计划,也都行不?通了。
因为献祭大?阵的外围节点,只被夺取、拆解了接近一半。
白衣男人?此时自毁,并不?足以带动整个献祭大?阵的毁灭。
虽然?,华服女子和白衣男人?都在第一时间,将罗屠归来的消息,告知了正在和妖修争夺大?阵节点的人?。
但华服女子非常清楚,无法覆灭祭坛的核心,接下来的一切抵抗、血战、死亡……就都没有什么太?大?意义了。
他们这一番孤注一掷的挣扎,最终也不?过是给魔修罗屠添一点堵,碍一点事。
这么多的忍耐和牺牲,只如一只张牙舞爪的蝼蚁一样可笑。
华服女子眼底浮动着强烈地不?甘,语气嘲讽地道?:
“若是那三块令牌没有被带回?来,说不?定,我们已经拆下了足够的节点,你也不?算白死了。
“你现在后不?后悔?”
白衣男人?却?只是低笑一声:
“就算你拆走了那三块令牌,但没有这具蛟龙尸骸,我们其实连一半的节点都拆不?了的。
“所?谓‘大?势所?趋’,此间大?势,从来不?在我们这边。今日事败,又哪里仅仅是因为那三块令牌而败?”
华服女子眼中嘲讽愈胜。
而白衣男人?只做未觉:
“至于,后不?后悔……”
白衣男人?看向形势分明的外围战场。
在外围的献祭大?阵节点上,实力稍弱的妖修都被击杀了。但还有不?少累积深厚、实力强大?的大?妖修,还把守着节点,在负隅顽抗。
这些大?妖修都激发了通行令牌,将大?阵节点封锁了,从节点外部根本难以破解。只有那条游弋穿行的蛟龙,时不?时从天外落来的蓄力一击,可以让这些节点稍稍松动。
双方便以蛟龙的攻击为号角,展开激烈对抗。
但蛟龙毕竟只有一只。
此时,在一个外围大?阵节点上,所?有围攻的人?,忽然?全部退走。
而坚守此处大?妖修只以为是那只蛟龙累积了足够的怨力,要?对自己这一处发起毁灭的一击了!他当即就要?弃守节点,向附近还在坚守的大?阵节点逃窜。
却?立刻发现,不?仅是他这里,而是对外围大?阵节点的攻势,都如潮水般退去?。
于此同?时,大?妖修身后的阵法节点,忽然?化为一片孽焰。
在这个大?妖修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他,就连同?他所?在的这个大?阵节点一起,化为了一片燃烧的孽海。
——所?有尚未被夺取的外围大?阵节点,也都在接连沦陷,化为孽海。如同?一朵朵吞噬生命的黑色丽花,在纷纷盛开。
而在临近的一个节点上,几乎所?有围攻这个节点的人?都退走了。黑面头领却?逆势上前。
这个外围节点的中央,已经燃起了黑暗的孽焰。
黑面头领目睹了坚守此地的大?妖修,被孽焰瞬间吞噬。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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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更坚定地一跃而上,同?时将自己额角上,一直在微微震颤的骨片扯下。
数十名蒙脸人紧紧跟在头领身后,为他挡住失控的、涌上的妖物?。
而黑面头领撑开手臂护罩,冲入刚刚吞噬了妖修的孽焰中,冲入到阵法节点的中央。继而单手握住骨片,顶着阵法的反震,任孽焰舔舐他毫无防御的手臂。缓慢而坚定地,将骨片推到了中央。
骨片正位的一瞬间,整个节点所?在的时空,发出一声翁鸣!
一枚化为燃烧孽焰火种的通行令牌,从阵法中被挤了出来。
而骨片代替令牌,成了新的节点的核心。
继而遍布整个节点空间的孽焰,缓缓熄灭了。
黑面头领夺取下了最后一个大?阵节点。
只是,他推入骨片的那只手臂,也和被压制下的孽焰一起,化为黑色齑粉散去?了。
“头领!”周围同?样伤痕累累的蒙脸人?,宰杀掉残余的几只妖物?,艰难地向着黑面头领围过来。
孽焰的舔噬,不?仅仅是对身躯的摧毁,更有对神识的腐蚀带来的极度痛苦。但黑面头领转过头,却?神情坚毅硬朗得?像一块傲立风暴的岩石,眼中只有对周围局面的审视:
他们夺取了一半的外围节点。
但,不?够。
黑面头领眼中划过一缕微不?可查的悲伤。
他看看身边精疲力竭、身负重伤的同?伴,随即转身,用另一只完整的手臂,点在骨片上。开口,沉稳的声音,通过已经夺取的大?阵节点,对所?有参与战斗的人?道?:
“可以了。我们已经夺取了足够的节点,可以撑起壁垒。
“但时间很有限。
“现在,所?有人?抓紧最后的机会,将可以释放的人?祭都释放。”
随着他的话语,所?有被夺取的大?阵节点,发出耀眼的眼光。宛如在祭坛外围,亮起一片星海。
将那些陷落的节点、将那些焚烧着即将连成一片的孽焰,都压过去?。
而黑面头领看着这景象,眼中雷打不?动、百折不?摧的刚毅神色,终于散去?少许。
他通过大?阵节点,在各处响起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难以察觉的沙哑:
“诸位,我很荣幸,和你们一起战斗到了此刻。
“但我们的战斗,就到这里了。
“现在,要?走的人?,都和人?祭一起,前往约定的撤离节点吧。
“各位……”
黑面头领话语微顿,然?后郑重地说了两个字:
“珍重。”
然?后,他终止了对所?有节点的传话。有些乏力地倚着节点阵法,盘坐在地,一边对着周围一直追随他的同?伴们道?:
“这里有我守着就足够了,你们也都走吧。”
所?有蒙脸人?却?都没有动。
而其中一个蒙脸人?含着泪,露出了一个真?挚而开心的笑容,道?:
“头领,我不?走了。”
他扔掉了武器,也盘坐在地上,同?时一手抓起一抔地上的泥土:
“头领,这个节点被炼化前,是一片草原。”
虽然?这个节点上的孽焰已经熄灭,但被焚烧后的土地,也只剩一片浸染着怨力的焦黑。
但这并不?妨碍蒙脸人?,将这焦黑的故土紧紧握住,贴在胸前。他手腕上还悬挂着一片小小的骨片。
“我不?走了,头领。”
蒙脸人?抬头,周围灿灿的星河,印在他眼中。而他声音沙哑地道?:
“我要?回?家了,头领。”
这一刻,其余的蒙脸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也都盘腿坐下来,面向周围的星海。
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沉默地,注视着他们曾经的故乡,逐渐眼含热泪。
*
“他们怎么回?事?!”
在星海中央,同?样注视着这一幕的华服女子却?只是感到震惊和震怒。
黑面头领用来占领大?阵节点的骨片,和一切扭转大?阵节点的法门,都是出自华服女子之手的。
按照约定,所?有人?应该在夺取下外围节点后,即刻斩断这些节点和这个祭坛的联系。而原本的献祭大?阵,也会转化为一层壁垒。
这种转化的壁垒,撑不?了多久。
所?有人?应该做的事情,是在壁垒保护下,将这些节点所?在的时空碎片推向混沌。并在壁垒消失前,在混沌中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藏起来,躲过后续的追捕。然?后各奔前程,各求多福。
而像眼前这样,将已经夺取的节点连接起来,铸成一道?壁垒,只是为一种特殊情况出现而准备的——
那就是罗屠归来时,他们夺取的节点,距离那个临界点,只差了少许。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就要?放弃一线逃生的希望,全力固守,多抵抗罗屠一时半刻,再拼死夺下几个节点,让白衣男人?能以自毁摧毁整个献祭大?阵。
只有这样的固守,才是有意义的。
但眼下,他们不?可能在罗屠已至的情况下,再夺取到足够的节点了。
“他们还在坚持什么?为什么不?跑?!我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么来送死的吗?”
华服女子在暴怒之中,身躯虚化为绯红的道?光,就要?前去?和黑面头领问个究竟。
白衣男人?却?微微勾着嘴角,开口,语气舒缓地道?:
“其实,你想要?的和我们想要?的,并不?是一样的东西?。”
华服女子猛地回?头。
却?看到白衣男人?眉眼舒展地看着这耀眼的星海,眼底甚至带上了一缕微不?可查的轻快。
就像一个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全身只剩疲惫的旅人?,终于看到了旅途的终点。
第262章
这一刻, 白衣男人眼中?熠熠星辉之?下的底色,是一种深刻的宁静。
“你知道。”
华服女子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然后看向流转的星海, 一边喃喃自语地肯定地道:
“你知道他们会这么做……”
华服女子能感应到, 祭坛的主?事魔修罗屠,已经?就站在祭坛外围,正在收拢献祭大阵的节点,争夺献祭大阵的权柄。
而眼前这轮转的银白星盘, 正快速的消耗着它?的银辉, 消耗掉掌控这些?节点的人逃生的机会, 拖延住罗屠的速度,将?罗屠暂时地挡在了门外。
“……为?什么?”
华服女子是设计这一切的人,所以?她清楚地知道,眼前每一个逐渐熄灭的节点,在被改造成?献祭大阵的一个节点之?前, 都是什么模样的。
“这些?时空碎片,都是他们曾经?的故乡吧?”
“你们不是一直想要夺回故土吗?现在怎么舍得这样白白地毁掉它??”
她无法?理?解。
以?这些?节点流散的速度来看, 就算这些?人耗尽今日夺下的一切, 又还?能再挡罗屠多久?
而多挡下这片刻,又能做什么?
华服女子眉头微微蹙起:
“仅仅是为?了救下这些?人祭吗?我该说你们是愚善还?是蠢?”
她眼中?浮上一缕讥讽,但也只是转瞬而已。此情此景, 却是让华服女子连继续讥讽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是语气转冷地继续道:
“我并不认为?,这些?人祭, 会比你们自己更值得活下去。”
“对别人无底线的善,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恶……难道你们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话至此, 华服女子心中?的空落、迷茫、讥讽、悲伤,终于又再次凝聚成?心中?腾涌的怒火:
“既如此, 那?之?前你们又何必装成?一副不甘不服不屈不愿的样子,来与我——!”
“因为?这是他们的家。”
白衣男子在她的火气发出来之?前,沉缓平静地开口:
“而家,是用来回到的地方。”
“所以?,让能走的人,自去逃亡。”
无数人祭,还?有许许多多参与了今日与妖修们争夺大阵节点归属的人,纷纷向着撤离的节点汇流。如同雨丝划过银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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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赴未来更广阔的星辰瀚海。
“……让想回家的游子,都回家吧。”白衣男人低低道。
许许多多蒙着脸、没有样貌的人们,在逃亡的人身后,撑起了一条条向外通道。
而在抵达某个极限后,那?些?压制节点阵法?的白色骨片,无声自溃。
黑暗的孽焰随即沿着因孽,将?持有骨片的人瞬间吞没。继而在各个节点上,重新开始延烧。
银辉熄灭,黑暗覆盖。
白衣男人眉心微凝地低头,回顾下方通往祭坛核心的入口。
华服女子也跟着他一起轻暼了一眼,又看看沿着白衣男子手臂上逐渐晕染开的欲孽黑雾:
“那?你呢?”
如果外面那?些?想要回家的人,是为?了送走今日最后一役中?救出来的人祭,在做最后的坚守。
那?白衣男人无疑就是在为?了刚刚进?入到祭坛核心中?的叶圆圆三人,在做最后的坚守。
但献祭大阵正在一点点落入罗屠的掌控,而白衣男人再不撒手,他也就没机会撒手了。
这里里外外,马上就都要守不住了。
“这里不是你的家吧?”华服女子问道。同时目光沉凝地,在心念中?急速推算这献祭阵法?的各种法?门。
她这话里是有暗示的。
因为?白衣男人也只是被抓来的人祭而已。
而他若是想走,她也可以?试试看,借助这个特殊的形势,能不能帮他脱身。
白衣男子开口,只是带着些?许舒松的惬意:
“这里不是我的家。”
华服女子几乎就要说出法?门,让他试着配合了。
却又听到了他的下一句:
“这里是我的坟墓啊。”
第263章
其实, 说这里是“他的坟墓”并不准确。
白衣男人注视着叶圆圆三人消失的地方,心中一片柔软地想。
他早已?经?在小鱼妖捧着自己的内丹,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 就?已?经?和?她一起死去。
这么?长的时间, 他不过是撑着一副躯体行囊的守墓人。只是在等待着和?她一起,沉入她朝思暮想的昔日故乡。
而?这一天终于到来。
白衣男人收回了注视下方入口的视线。
他打开了通往炼魂台的通道,并一路给予了指引。照理说,进去的人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的艰险。而?不论结果如何, 他们也都应该要出来了才对。
不过, 毕竟是深入祭坛核心。那些时时刻刻到处充斥的“并不意外”的艰险, 也足以绊住他们的脚步了吧。
没有时间了。
白衣男人抬头看?着逐渐熄灭的银白星海,知道已?经?没有办法再拖延。
外面挡不住了。罗屠即将?收束到足够的大阵节点。而?一旦他回到祭坛核心,夺取到献祭大阵的掌控权,这整个界域碎片的存灭,不过就?是罗屠一个转念而?已?。
“他们出不来了。”华服女子也断定?了叶圆圆三人的生死, 然?后?就?将?他们彻底抛之脑后?。
今天死的人太多?了,倒也不差这三个。
“你们也一个都活不了。”
华服女子对着逐渐熄灭的漫天星辰摇摇头:
“罗屠除掉你们所有人, 甚至都不会?伤及献祭大阵的主阵, 祭坛核心更是毫发无损……真就?像弹掉衣袖上的灰尘一样轻松。
“而?以如今邪道的猖獗,不出百年,他就?能重建祭坛, 叫此处繁盛如初。”
华服女子说到这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到头来, 还得是我自己去和?他慢慢周旋。
“人祭被你们自放了,故乡被你们自沉了, 现在人都也要自去了……只骗得我跟着你们白忙这一场。”
华服女子声音中有些许暗哑。
星海的银辉,已?经?黯淡到了某个临界点。
阻挡罗屠归来的最后?力量, 到了一触即溃的地步。
白衣男人却低笑起来:“你就?当是能者多?劳罢。”
华服女子不再说话,只是凝视着虚空中魔修罗屠所在的方位,眼中冷到极点。
她已?经?准备好了亲眼目睹一场屠杀。
准备好了将?这屠杀的每一瞬都看?清,牢记。
但下一瞬,她骤然?回头——!
在她预想中,白衣男人应该要全力抵抗欲孽浸染,压制枢台权柄,用自己的生命坚守大阵核心到最后?一刻的。
但此刻,他却将?那块召祭令牌彻底推入阵法中央,进而?放弃了一切抵抗,任由欲孽的黑焰将?他吞没。
于此同?时,周围暗淡星辉也齐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燃烧的汹汹黑焰!
而?照理说,罗屠应该可以瞬间就?借助欲孽浸染,将?这些熄灭的节点全数收拢的。
但事实反而?是,被这些汹汹孽焰舔舐延烧过的地方,正在脱离罗屠的掌控。
继而?这些被孽焰吞噬的时空碎片,和?根植其上、连结十方的那一片献祭大阵脉络一起,在燃烧中逐渐堙灭。
这个祭坛正在被焚毁。
“你们——!”
华服女子毕竟是个有境界、有眼力的,很快看?懂了其中缘由:
魔修固然?可以用魔道功法煽动欲孽,对这些人肆虐屠戮。
但这些人也在这么?长时间的里,在和?魔修的交锋中,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利用欲孽的方法。
此时,他们正是以曾经?至亲至爱之人的骨片为引,点燃了欲孽的黑焰。让这孽火沿着那片片白骨之上凝聚的情孽,向下燃烧。
此刻,他们脚下那些化为累累白骨的同?族至亲、他们已?经?被毁形灭性的故土家园。
乃至于此地埋葬过的所有人祭、和?那些还困在祭坛中的无数冤魂。
都成了这孽海的燃料。
而?他们自己就?是火种。
这不是被罗屠点燃的、受罗屠控制的孽焰。
这是由这些人发起的,向着罗屠燃去的孽焰。
只要点燃这孽焰的人,神志还能忍受住孽火的焚烧而?没有崩溃。
只要他们心中的恨意还没有熄灭。
只要这累累白骨上,累积的仇与恨,还没有被燃尽。
罗屠就?无法越过这一粒粒燃烧的火种,控制住这漫天孽焰。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祭坛在他眼前?被燃烧焚尽,化为齑粉。
“我们虽然?不及你,但多?少还是想处了一点办法的。”白衣男人轻笑着道。
此时,他整个人已?经?置身于黑暗烈焰的炙烤中。
而?且,他还在全力催动烈焰,燃烧自己,以此压过罗屠对祭坛中枢权柄的控制。
华服女子度过了最初的震惊,竟然?又觉得,这一切是那么?顺理成章——
邪道入侵,夺走了这里的所有。只给这些反抗的人,留下了一地的白骨,无尽的黑暗,和?满腔的怒恨。
于是,他们就?拾起了脚下的白骨,握住仅剩的憎恨,将?满腔的怒火和?一身所负的因孽,化为他们劈开黑暗的刀刃。
而他们最终做成了。
献祭大阵的外围,将?会?在他们的怒火中,化为堙粉。
献祭大阵的枢台和?主阵,也将?沦为他们的陪葬。
再加上白衣男人此时有召祭令在手,他可以彻底焚毁此界根基。
罗屠已?经?没有再在这里原地重建祭坛的可能了。
但这甚至不是最重要的。
华服女子定?定?地注视着,这整个祭坛所在的界域碎片,逐渐被这燎原的孽焰吞没。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彻底点燃了这处界域碎片,让魔修在外围布置的隐蔽手段……开始失效了。
而?这是一种强力的威慑!
他们在借此逼走罗屠。
此时罗屠要是敢继续留下来,和?他们继续对峙争夺。要是他敢继续在外面,一直等到这些以身为祭的火种燃尽熄灭,再驱散孽焰,取走祭坛核心,去混沌中另寻他处,重建祭坛……那他就?是在赌命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昆仑的人已?经?顺着线索,追查到了附近。
谁也说不准,现在祭坛的位置,到底在混沌中暴露到了怎样的程度。
谁也不知道,昆仑的人,什么?时候就?会?找过来!
第264章
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胜利。
这些被剥夺到一无所有的人, 被这座祭坛吞噬的所有魂灵,发出了他们最后的愤怒咆哮。
最终博出了一个?,可以将那强大到不可撼动?、一个?念头就能?将他们碾灭的魔修, 逼退的机会。
虽然?双方力量悬殊, 逼退罗屠仅仅只是一种可能?。事情?能?不能?成的关键,还是在于他们能?不能?引来正道的关注。最终结局也并不一定?能?让他们如愿。
但?,这已经足够了。
这一场伴随着太多苦痛和失去的残酷抗争,终于即将落幕。
而站在终点上?的反抗者们, 也终于可以带着这场或许微小但?不可置疑的胜利, 昂首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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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 迈入归途。
“这里吞噬了你的至亲,你想要埋葬这个?祭坛核心,彻底了结这一场邪道祭典。但?仅凭我们的力量,终究还是差得太远。”
白衣男人看向华服女子?的眼神中,带着平缓的歉意。他语气温和地道:
“但?我们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今日, 九大界域的正道大能?,到底能?不能?注意到此处;罗屠究竟能?不能?被逼走;这个?祭坛核心最终会落入谁手……都只在天意而已。”
华服女子?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她凝视着虚空, 想要看清围绕在这个?界域碎片外?围。想看看那重重霄壤气息构成的迷雾, 到底被这漫漫孽焰冲成了什?么形状。
却也只是徒劳。
她没有这种能?从这个?祭坛的核心内,透过献祭大阵和滔天孽焰的遮蔽,看清整个?界域碎片的天机扰动?情?况的能?耐。
所以, 一切真?的就只是这些人,拼上?所有和罗屠来了一场对赌。
若是有昆仑大能?, 正巧就到了附近;
正巧就知道这附近有个?邪道祭坛,所以特?别注意分辨混沌中的天机扰动?;
正巧就在混沌扰动?之间, 看向了这个?隐蔽的方位;
正巧留意到这边的异动?,还正巧有时间愿意花费心力, 穿越混沌乱流,过来一窥究竟——
那罗屠应该就可以被成功逼走。
而这个?祭坛的核心也可以被正道妥善处置。
但?,这世间哪有这么多正巧呢?
而为?了博到这一点“正巧”发生的可能?,那一张张她熟悉的面孔,已经在星海轮转中,一一消失。他们赴汤蹈火把自己当成火炬,猛烈的燃烧。在无声又竭尽全力的嘶吼中,一一陨落。
而白衣男人还在一边温声规劝:
“接下来的事情?并不由任何人控制,你也不要强求一个?结果了。
“走吧。”
白衣男人说罢,艰难地抬手,试图继续去触发第二块祭令。
他劝着别人走,但?自己还在继续尽人事。
因为?,如果在最坏的情?况下,他们的一场奋争并没有引来任何关注。罗屠最终从容收拾了局面,重新掌控了祭坛核心。
那么这被阴差阳错地送到他手中的召祭令,反而可以为?他们守住最后的底线:
只要他能?通过祭令,利用他们点燃的孽火,将这片界域碎片根基焚毁。那罗屠也就无法再在此地,快速重建祭坛了。他也只能?收起祭坛核心,去混沌中重新寻觅合适位置,重头开始。
而为?了确保守住这底线,白衣男人一边放开一切抵抗,让孽焰将他吞没得更彻底。
一边催动?孽焰延烧过他的身躯,沿着激发的祭令,向着这方界域碎片的根基,更深更广地燃去。
而此刻这些被燃烧的孽海吞没的人,所不知道的是。
那些前前后后逃入附近的混沌中的人祭们,在相继回望时,看到却的:
这片隐匿于迷雾中,沉默而黑暗的界域碎片,先是亮起徐徐耀光。
成为?了一团笼罩在迷雾中,朦胧的银辉星云。
虽然?星辰的光辉,没能?穿透迷雾,就逐渐熄灭。
但?在银辉骤然?熄灭后,却有无穷怨气化出。冲开了笼罩整片界域的迷雾,将整个?界域碎片的轮廓显露出来!
这是一朵静静矗立在混沌中,燃烧的黑暗莲花。
而这燃烧孽海组成的破碎莲花,或许并没有星海的银辉灿烂。
但?那燃动?的莲瓣上?,孽焰喧嚣着,狰狞地撕开了遮挡,向着周围混沌倔强地宣示着它的存在。
宣示着这里还有一群不屈的灵魂,在混沌的无情?遮蔽和邪道残酷的碾压下,还没有服输,还不肯低头。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
纪若清顺着本方宇宙第一位妖修之主诞生时,带来的天机涌动?,一路追寻。
但?那妖修之主终究只是一闪而逝,而各种重重混沌遮蔽,她很难锁定?一个?确切的方向。只能?一边推演,一边寻找。
就在纪若清的寻觅如泥牛入海,逐渐难以为?继时,忽然?又接到洛北仲的传讯,说是他发现了邪道踪迹和一个?感觉有些殊异的炼化大阵。
传讯中,洛北仲说得郑重,要她一定?得亲去看看。
纪若清略作沉吟,便打算留下一个时空印记,告知昆仑,让其他人过来接手。而她自己就准备先前往洛北仲那边,去查看一下究竟。
但她刚刚运转起遁法,忽然?心头一动?。
纪若清立刻停步转身,向着引动她心绪的方位看去。
那方天机有一些轻微的异动?,却正与?之前那个?妖修之主的陨落带来的异相承袭相通!
纪若清立即顺着天机异相,在心念中疾速推演。
具体的方位,依然?很难锁定?。
但?这一点穿透重重混沌遮蔽,传来的轻微异相,依然?为?纪若清指明了大致方向。
而在她再次明确了方位的一瞬,纪若清心神中也再次传来强烈一阵的心血来潮!
【那里一定?在发生着什?么与?她相关的、至关重要的事情?。】
而她必须立刻前往。
纪若清眼中微凝。
随即身形化为?一道遁光,向着大致的方位飞身遁去。
第265章
祭坛外, 魔修罗屠披着?一身黑色宽衣,立在虚空中,俯视着?这片燃烧的孽焰。
在怨气的吹拂下, 他微微敞开?的衣襟, 在胸前轻轻拍动。
而罗屠眼中也尽是轻挑而淡漠,一眼望去,就像一个混迹红尘的风流公子一般。
只?是,当那袍角和袖口在怨气中翻动时, 偶尔泛过的暗光, 却是一道道的魔道篆文。
若真有哪个凡尘中的风流公子, 真往这篆字上看上一眼,当即就会?被心中欲孽吞噬。不出半息那些肉体凡胎,就会?在孽焰中化作齑粉了?。
而罗屠看着?,里面那些夺取了?一些献祭大阵权柄,徒劳地试图和他对抗的人。比起无知凡人, 这些人又能强到哪里去?
所以一开?始,罗屠都不打算真的花力气去做些什么。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人的可笑?举动。不徐不疾, 甚至是带着?一点逗弄地, 一点点收敛祭坛的权柄。
同时在心里慢慢盘算着?,等到这些人自己?撑不下去时,他要怎样地将这些人拼命救出的人祭, 挨个地抓回来。
要怎样将这些人祭,先当众细致而彻底地料理了?。
然?后再将这些抵抗的人, 挨个挨个地,当着?他们同伴的面, 仔细屠了?。
以便多收集一些强烈的怨念,多少补回一点祭坛的损失。
罗屠甚至还有心思, 给这些当面对抗他的人,安排了?领死的顺序和死法。
但当漫漫银辉,化为熊熊孽焰的一瞬,罗屠嘴角的冷笑?消失了?。
——这片界域碎片被暴露了?。
即使在这隐秘的混沌中,这个位置不可能被暴露得太远。但罗屠不敢赌。
因为罗屠距离达成他,乃至于此世所有通晓大势的大魔修们,都梦寐以求的那个目标,已经非常、非常近了?!
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但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也不能就这样放弃这个祭坛的核心。
姑射那妖女在魔国做的好大事!直接导致魔国失去了?对所有祭坛核心的掌控。
这种唾手可得的机会?不可能有第二次的。
终结已至。
而能确保他跻身下一元的道门,就在他面前。
他好不容易杀退了?其余觊觎此处的魔修,夺下了?这个祭坛。
只?差一点,他就能叩开?道门,登坛入列。
而一旦错过眼前的时机,等魔国压下姑射之乱。那他也不仅会?和下一元失之交臂,更是要面临魔国的清洗和反扑。
罗屠退不起。
他即刻全力施展!
翻涌的欲孽气息,从他脚下翻滚涌出。他手中接连掐出一道道玄奥的魔道法门,和里面的人全力争夺着?祭坛的控制权。
但事情并不顺利。
依誮
因为里面的人背靠着?整个献祭大阵。
这曾经用来镇压他们的大阵,此时已经成了?他们的凭恃。而这大阵下累积的怨仇,也成了?他们手中的尖刀。
里面的人,实力、境界远远不及他。但若是将这祭坛创立以来,被献祭的所有祭品的怨憎算在一起,也确实足够挡他一阵了?。
而且,他们至少还拿到了?三界召祭令中的一块。
当罗屠察觉到这块界域碎片开?始从根基上焚毁,一切都很了?然?了?:
是那个从青丘界域投奔过来的大妖叛变了?。是她在帮他们。是她交给他们操纵献祭大阵的法门。是她在教他们,如何利用大阵累积的欲孽,反过来对付他!
“……非我族类,果不可信。”罗屠看着?眼前孽焰,带着?切齿痛恨的,一字一顿。
不论是从他眼中狰狞的神色,还是压抑不住怨憎的扭曲语调,都说?明他内心的挣扎剧烈到了?极点!
最终,罗屠决定放弃。
他刚刚从赵地返回。
在亲眼看到昆仑的人接手后,罗屠果断放弃了?对赵地动手。
哪怕当时他远远看见,守在那里的只?有一个昆仑弟子,且实力不高。他完全可以将此人随意捏死。然?后将剩下的赵村人屠尽带回,他大概率就能凑满祭品。
然?后一步登天?。
罗屠却还是退了?。
因为越接近不死不灭的人就越怕死,罗屠根本不想冒任何生死风险。
而退过一步,自然?就可以退第二步。
错失了?这次机会?,固然?让罗屠举步维艰。但既然?他已经知晓了?魔道最核心的机密,知道了?最如何去寻觅跻身下一元的契机。
这偌大的混沌,大乱的世道。
他还是有机会,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的。
一击不成,罗屠也不敢再冒着会被昆仑找上的风险,再在此处逗留了?。
他最后深深看了?这祭坛一眼——
【尔等最好早死。否则他日我得成大道,必然?归来报此阻道大仇。】
一眼之后,罗屠便转身欲走。
但,在身形化为欲孽气息的一瞬,罗屠忽然?心念一动,继而满脸不可思议地转回身:
“这是……”
罗屠无法理解,但他反复确认过了?。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好像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祭品,被直接投入了?祭坛核心,瞬间就填满了?全部缺额。
不用他再去赵村抓特殊的祭品来填塞……不,是不用他再做任何多余的举动。
此刻,这个祭坛已经自行吸纳到足够的祭品了?。
第266章
就?像一个已经接受自己输得光腚的赌徒, 在马上?要拔腿开跑、亡命天涯的一瞬间,赫然发现自己脚下的泥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堆满的金子。
罗屠原本是个连赌桌都不敢上?的人, 但……
这?就?赢了??
【发生了?什么事?】
罗屠满心?疑虑。
难道里面还有什么人, 在玩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难道是里面也有人知道这?祭坛的真正妙用,也在暗中谋夺?
此时是,有人先协助人祭之间相互勾结来?逼走他。然后反手坑了?那些反抗的人祭、补齐了?核心?祭品,要来?个坐收渔利的一锅端?
……
……短短一瞬, 罗屠脑中泛起无数浮想联翩。但孽焰阻隔之下, 他哪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他浮想联翩, 又哪里能想出个所以然?
然而,在念头百转之中,罗屠又陡然一个激灵!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心?神已乱——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摆在眼前。这?是想为什么的时候吗?!
这?时候,唯一该做的事情只是快刀乱麻, 落袋为安!
通天的机会就?在身前,哪怕这?就?是个陷阱, 他也要先吞其饵再说。
此时祭品已足, 只要启动?献祭,将祭坛核心?的入寂莲子炼成,他便?是死也无俱的!
这?一局——
【值得赌!】
罗屠决心?落定, 再无任何逃走的念头。
立刻地?,随他心?念一动?, 他衣襟上?那宛如寻常装饰的魔道篆文,便?如一只只无形无质的虻虫一般, 蠕动?起来?,纷纷滑入他脚下的欲孽气息中。
一道若存若亡的阵法, 沿着他脚下快速铺展。
罗屠抬手,阵法中升起一道无形气息,盘旋汇聚,在他掌心?凝成一道敕令:
【天无所行,地?无所纳,人无所守,道无所存,无相自空。】
敕令既成,罗屠抬手打出。
这?敕令却正是发动?此处祭坛作祭的不二法门!
而无形敕令一入献祭大?阵,宛如雨滴落湖水,本该无声无息地?融入其中。
却又在与大?阵相融的一瞬,献祭大?阵各个节点齐齐翻起涛涛孽焰。
宛如滴水落油锅般,轰起一片扑地?掀天!
瞬间,在献祭阵法核心?中,受孽焰煎灼的白衣男人的半个身躯,也随这?动?荡散成一片湮尘。
而不少外围节点也在这?轰然腾起的孽焰中,徐徐堙灭。
那道无形敕令也在这?孽焰的剧烈动?荡中,终被?削散。
如同水滴入水,在覆盖整个界域的献祭大?阵上?,溅开一圈圈涟漪。待涟漪散去后,献祭阵法终究是没有被?启动?。
而白衣男人周围漂浮的黑色湮尘,也随着献祭大?阵的平复,缓缓聚拢,重又组成了?他的半个身躯。
只是这?半个身躯比起之前,已经又虚幻了?不少。
祭坛之外,罗屠眉头紧皱,知道这?是里面的人,在利用召祭令牌控制阵法关?窍,在抵抗他的献祭。
“蝼蚁之辈也敢……倒看尔等还能守住几时!”罗屠没忍住,低声叱骂了?一句。
他当然知道那三界召祭令的妙用,不然之前也不会心?生退意。
明?明?是自己精心?打磨的强力秘宝,却被?人夺去用来?反将了?自己一军!
罗屠心?中也是一阵窝火。
他强沉住气,见还不停有人祭在通过祭坛各处的罅隙窟窿,零星出逃。
他有心?将此方界域碎片时空封锁。但他既无法触及献祭大?阵核心?,也没有召祭令牌在手,也是一时难为。
人祭在持续出逃流失。
同时这?熊熊的孽焰,在摧毁献祭大?阵的节点的同时,也在捣毁着各个节点中累积祭品。
若是祭品继续流失、销毁,到了?不再满足发动?献祭所需的地?步……那可就?是满盘皆输了?!
【时间紧迫。】
罗屠意识到,他必须在祭品被?消耗到低于足以发动?献祭的临界点前,发动?起来?。
他再次抬手,无形之气从?他脚下盘旋升起,吹拂得他长发拂卷,衣袍怒张。
而罗屠的手心?,也被?这?无形之气,销解得寸寸皲裂。
但到底罗屠还是强捏住法门,再次打出一次发动?献祭的敕令!
只是敕令第二次发出,却只是再次激起大?阵各处孽焰汹涌。
继而敕令又一次在孽焰中被?化解。
事情果然棘手。
【这?样下去不行。】
罗屠看看自己完全没有形状的右手。
欲孽气息涌上?,涌入他扭曲寸裂的手臂伤口。将他已经魔化的手臂,在骨肉磨擦发出的刺耳的咯咯声,一点点拧转回原位,补回了?一个大概的形状。然后重新化为一只人形手臂模样。
只是,补全了?手臂后,罗屠也意识到这?样下去,就?是他一个人,在和这祭坛过去累积的一切对抗。
【欲速则不达。】
罗屠强压下心中焦急。
虽然形势紧急,他不能再这样强行施为了。
而经过刚刚的两次试探,罗屠能确定对方只激发一块召祭令。
他定定神,转换了?方略。
不再尝试一步到位,直接发动?献祭。而是一转手,对着那三块作为大?阵关?窍的召祭令牌出手了?!
第267章
罗屠心中?算定, 果断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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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欲孽气息,催动献祭大阵法门。
霎时,被他掌控的外围的大阵节点内, 欲孽气息鼎沸蒸腾。
处处蔓延的欲孽的黑雾, 遮蔽了刚刚历经厮杀、仍是血肉横流的战场。
进?而无数宛如血肉撕裂、皮骨捏合的黏腻声音,和冤魂厉鬼的哭喊狞笑,从黑雾之下传出。
某一瞬,第一只用残骸捏合、由?欲孽驱动的狰狞魔物?, 用它血肉碎骨融出的丑恶爪掌, 撕开了黑雾。继而嘶嚎着张开肉翅, 冲向附近仍在坚守的大阵节点。
如同一声号角。
无数血肉魔怪,被欲孽黑雾捏合催生,开始向着大阵的外围节点反攻!它们的魔化身躯,无法在抵抗者点燃的孽焰中?坚持超过一息,就会化作齑粉。
但这?些魔物?没有灵智也不知?畏惧。它们不停地以焚身自毁, 来?不停地冲击、消耗着抵抗的力量。
而从它们滔滔不绝的势头来?看,罗屠似乎是认为, 哪怕死?掉一万只这?种魔物?, 能换得击杀一个坚持抵抗之人,也是值得的。
罗屠似乎是要打算就这?样,和他们一个节点一个节点的展开争夺了。
而这?也正中?了抵抗者们的下怀:
因为罗屠消耗自己的力量催生这?种魔物?, 本质上还是他在以一己之力,来?对抗所?有抵抗的人, 和他们背靠献祭大阵、借力打力的作战计划。
这?也是眼?下,对所?有抵抗者能博出的最优的局面了。
剩下的就是他们能坚持多久, 以及正道大能会不会、什么时候会来?的问题了。
黑面头领断定了形势后,豁然起身。
他坚定而沉稳的询问声, 通过献祭大阵的勾连,在所?有仍在坚守的节点上响起:
“诸位,坐以待毙与困兽之斗,大家想选哪一个?”
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继而留守的伤员们,也彼此搀扶地起身。
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最后的坚守者,拿起了残破的武器,奔赴最后的一战。
黑面头领开始通过外围节点之间的彼此勾连,从容指挥坚守,协调作战。先划分战区,让各方协作策应。再指示承受压力小、仍有余力的区域,抽调人手,灵活游走,展开支援。
蛟龙的尸骸,再一次在周遭节点之间,咆哮游走。
祭坛外围仿佛一时陷入了激烈的对峙中?。
但实际上,在混乱的战场中?,有一只不起眼?的低阶魔物?,藏身在漫天席卷的魔物?之间。
这?只魔物?只是一团没有什么形状的烂肉碎骨。但在这?团碎肉上,却一只没有皮的眼?睛。其瞳仁中?好似燃动着一缕黑暗的孽火。
而罗屠从自己的三魂中?,割下了一缕真魂,正附在此处。
——罗屠既然决定要赌,便也是舍得下本的。
寻常修士若是伤了真魂,哪怕能用境界实力撑着不至于当场暴毙。也是绝对要立刻用上保命手段,用上补全神魂的珍贵秘法,加上至少几百年的温养,才?能缓过来?的。
罗屠也是用了自己保命的丹药,才?强行割出一缕真魂,送入祭坛中?。
以罗屠目前对献祭大阵的掌控,他能绕开阵法本身的防御手段送进?去的,最多也就是这?样一个化身了。
且为了不被掌控祭坛中?枢之人察觉异常,直接把他的真魂化身掐灭。他更是还要一直维持住这?些低阶魔物?的攻势,把水搅浑。
但既然,他进?来?后终究没有被察觉,那事情就已经成了一半了。
剩下的,就是找到那尚未被激发的召祭令,然后他一缕真魂附上,将其激发。
只要有一枚召祭令的权柄在手,他就能将这?些人的抵抗,直接压住。
哪怕无法将他们彻底扫除,哪怕只能强压局面一瞬,也足够他直接敕令,启动献祭了。
到时候,大局一定,哪怕是昆仑林九歌亲自过来?,也挡不住他一步登天了。
当然,若真是昆仑林九歌届时杀将过来?,他倒是无所?谓生死?的。
但是被林九歌从他这?里?,发现了入寂莲子之事,那在他之后,还有没有人能利用祭炼莲子,从容跻身下一元,那就说不好了。
但那也再不关?他这?个,已经功遂身退,从末世解脱而去之人的事了!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罗屠平静地想。
此刻,他一缕真魂寄身在那不起眼?的化身上,正跟随着其余低阶魔物?成群的冲击狂潮,在整个祭坛内展开搜寻。
而祭坛之外,因为真魂受损,罗屠也渐渐无法维持住人形了。他的瞳孔如墨迹一般氲开,将双目染得全黑。继而浓郁的黑色墨迹,如血如泪地,从他眼?中?流出。顺着双颊,滑入脖颈,流过胸膛。
而凡是墨迹所?过之处,那里的皮肉就仿佛融化一般。
罗屠却没有理会自身的形状,只强忍住额角剧烈的跳痛,用这?漆黑无瞳的魔眼?,透过真魂的感应,一点点扫视、搜索。
而化身一番游走后,罗屠也很快锁定了一块召祭令的位置。
如他所?想,这?乱局中?,祭坛的中?央枢台正是安置镇守召祭令的最佳场所?。此时枢台上,也确实正有一枚,尚未被激发的召祭令。
而一旦确认方位,霎时,已经催生出来?的、漫天游窜的魔物?,从四面八方向着大阵核心,齐齐涌来?。
蛟龙的尸骸即刻呼号着掉头,喷吐怨气阴风,将这?些魔物?摧散。
但,蛟龙只有一只,其余人一时却难以及时跟上。
而遮天蔽日的魔物?,已如溟蒙倾泻的浊波般,向着祭坛核心倾泻扑来?!
第268章
祭坛核心的防御触发了?。
孽焰暴起?, 孽海翻涛。
魔物啸叫着涌入,继而焚尽化灰。
罗屠也催动特殊的魔道法门,燃烧魔血, 将自己?的实力催发到巅峰。
所有魔物的血肉之间, 瞬间爆涌出一层欲孽黑雾。无数嘶嚎尖啸声,在黑雾中传来。随即黑雾塌缩收拢,凝聚在这些魔物身?躯表面,为他们加上了?一层魔化的鳞甲。
继而在罗屠不?管不?顾地全力催动下, 漫天的魔物, 几乎是彼此交叠成了?一道血肉洪流般, 向着祭坛核心冲去。
而那一缕真魂所附的魔物,也混迹其?中。
这一股魔物的洪流,固然无法冲垮祭坛核心的防御。但,罗屠也不?需要冲垮它。
只要他稍稍冲出一缕罅隙,让那一缕真魂, 能触到那枚召祭令,他就赢了?。
——胜败在此一举。
罗屠的真魂化身?, 至冲向那既定的位置。
欲孽的火焰, 很?快焚了?上来。这个祭坛埋葬过的所有亡魂,在周围不?甘的咆哮。他们的怨愤所化的孽焰,开始在周围炙烤!
罗屠就要无处藏身?。
但他也已经很?近了?。
他那一缕真魂, 在孽焰的炙烤中快速衰散着。
罗屠的神识和这一缕真魂之间的连接,飞快地变得模糊。
但同时, 他也已经能通过那一点?最后?的真魂感应,感受到那枚召祭令散发的气息了?。
罗屠凝神聚气, 用尽全力,催动真魂, 往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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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
【痛。】
罗屠心神贯注的那一点?上,传来了?唯一的强烈感受。
一股爆燃的孽焰,忽然扑起?,将他一缕真灵焚毁。
然后?就是真魂销蚀的剧痛,和之前强行切割真魂、强行提升状态带来的反噬,一起?涌上。
罗屠瞬间五感尽失。
待他勉强重?新稳住心神,再次查探祭坛内的形势——
那些低阶魔物,失去他的催发和调度,已被屠灭了?近半。
更麻烦地是,他刚刚找到的、那第二块召祭令牌,也被激活了?。
同时,里面也通过这道令牌,将孽焰导入了?大阵的第二处关窍中。
局面竟然是对方一时全面占优!
而罗屠一时压不?住暴怒,低骂一声:
“一群不?知所谓的蠢货!”
罗屠清楚,对方首要也是最想达成的目的,是要将九大界域的正?道大能引过来,将他逼走。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里面的人就应该尽量用最小的代价,和他保持对峙。就这样一直拖时间。
而他也算好了?,刚刚那一阵攻势,明明只是一次带到皮毛的冲击,并不?会给枢台造成真正?的影响。
里面的人根本用不?上这样不?顾死活地,激发第二道令牌和他拼命的。
但枢台那边,却就这样发疯般地点?燃了?第二道令牌,这又是要做什么?!
里面的人,是在破罐破摔了?吗?!
他们是想早点?将他们自己?的一切布置、累积和牺牲,都快快地加速耗尽了?,把这一场做完。
也让他能尽早地拿到祭坛核心,躲入混沌,重?新开始吗?
里面和他对峙的,竟然就是这样一群不?明深浅、无知妄为的玩意儿?!
“既如?此,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命来填这窟窿?!”
罗屠恼怒地叱骂一句,就要再次发动。但刚一起?手,看到自己?开始魔化的手掌,他又意识到:
真魂的缺失,已经对他造成了?非常切实的影响。
他的心绪起?伏、修炼的魔道法门,都有些失控的征兆了?。
不?得已,罗屠只能压下怒火,运转调息法门,稍作休整。
而这也给了?里面的人,一丝喘息之机。
白衣男人的小半个身?体,再次失去了?形状。黑色的湮尘缓缓落下,重?新构筑他的身?躯。但这一次,他为了?送叶圆圆三人进入祭坛核心,而主动去触动召祭令牌的那只手臂,却彻底无法重?构了?。
肩臂残躯,只余一片孽焰在空缺处焚烧。
而他刚刚正?是一直努力试图用这只手,去抓住第二块召祭令牌。
此时却是再不?能够了?。
当然,第二块召祭令牌,也不?需要他再去发动了?。
那一袭红衣的华服女?子,在白衣男人疲于?应对冲击之际,飞身?走进,直接抓住了?令牌,激发了?它!
白衣男人从冲击中缓过来,心中略有些震惊。
而华服女?子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将一块溅落下来,即将沾到令牌上的碎肉,随手掸开——
没人知道,这块碎肉里,沾着罗屠的一缕真魂。
没人知道,是华服女子的及时出手,拯救了?局势。
而白衣男人此时的震惊也只是因为,华服女?子在激发令牌后?,即刻仿照他们这些人的方法。
将自己?作为火种,引燃了?孽焰。
将自己?献祭铸成了?阻挡罗屠的孽焰的一部分。
而她本不?必如?此的。
甚至,比起?那三个为了?一点?微末的希望,就要毅然决然,杀穿祭坛,深入核心的人,更没有必要。
第269章
白衣男人只留下了两块召祭令牌, 是因为这是他的极限。
他既要镇压枢台,勉强还能?再有心力?,再压住一块召祭令。若是想同时?压制两块令牌, 他就根本撑不了多久。
而若是三块令牌同时?激发, 其威能?还要再翻一层。根本不是他能?以一己?之力?弹压得住的了。
所以他才让那小娘子带走了一块令牌。
一来是第三块令牌他根本无法利用。将三块令牌都放在?他这一处,只是徒增风险。
二来,白衣男人也略略计算过,等到那小娘子离开祭坛的时?候, 他自己?也差不多得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了。
倒不如他先强撑着压住两处, 让那小娘子带走一块令牌, 借乱局为遮掩,拖延一时?。让罗屠即使?想要强夺令牌,也无法即刻锁定位置,发动围剿堵截。
而等到小娘子离开之际,第三块令牌自动激发之时?, 他就直接以身殉阵。用自己?最后一口气,强行一试。
再之后, 他一死能?将三块令牌压制多久, 也就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而华服女子的舍身,也从来不在?白衣男人的计算中。
因为与他们不同,华服女子和混沌魔国其实有些牵扯。罗屠即使?屠了他们所有人, 也不敢动她的。
而华服女子就算是把?自己?胞妹的死,全算在?罗屠身上, 宁死也不肯放过罗屠。
那此?番罗屠试图将祭坛核心据为己?有,也已经实际上背离了混沌魔国。
华服女子完全可?以趁此?时?局势还可?以维持, 直接丢下他们不管,转身去混沌魔国拜访魔君。以清理叛逆的名义, 借到魔国的力?量,再来追杀罗屠。
而且,若真是如此?,华服女子极大可?能?会在?宰了罗屠后,直接接替罗屠在?魔国中的一切势力?和地位。
反正她已经忍耐多时?,退路又多。如今形势,不论她接下去怎么做,都比他们这仓促发起、四处漏风、勉强而为的抵抗计划,要强一些的。
不论怎么想,华服女子都不至于要用他们这样激烈绝望的方式,来向罗屠发起最后一击。
但她却偏偏这样做了。
“你……”白衣男人开口又止。
因为华服女子已经将自己?作为孽焰火种,融入令牌关窍中。
这时?候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痛。】
华服女子被?欲孽之火引燃的一瞬,所有思绪和五感,都被?灵魂炙烤的剧痛占据。
无数心魔,开始在?她意?念中尖啸冲击:
过去在?青丘界域时?,因为她天生的残缺,遭到的耻笑和羞辱;
年幼小妹被?她带累。为了保护她,小妹一次次地挡在?她身前,负屈忍辱。最后为了补全她的妖骨,几乎丧命;
她在?功成之日?,和族中的毅然的决裂!
为了拯救小妹性命,她误信传言,最终误入歧途;
小妹的惨死,和她死前那令人痛彻心扉的那一句:
“阿姊,救我!”
下一瞬,华服女子意?念中孽念汇聚,化作小妹临死形状,对着她伸出手臂,声泪俱下:
【阿姊,救我!】
……
……原来怨孽焚身,还真不是那么好忍受的。
华服女子眼中,欲孽凝结的黑色泪水积聚。
但随即她运转压制心魔的法门,将这可?笑的心魔驱散!
那化作小妹模样,在?意?念中对华服女子哭喊的孽念,也在?她一个心念转动间?,被?碾碎成齑粉——
她自毁了这腐恶铢累的献祭,为小妹复仇;
烧了这恶稔贯盈的祭坛,为小妹陪葬。
何?须孽念化形,前来呱噪!
华服女子忍耐多时?,一朝迈出最后一步,这怨孽焚身痛归痛,她心中却一时?舒爽了不少。
有种“因为我快死了所以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的微妙心绪。
且她看着白衣男人,挨过罗屠的轰击、被?孽火炙烤得都快没形状了,却还要维持自身意?念清明。
想来他此?刻也是很不好过的。
但这人愣是除了在?一开始,露出了一点痛苦神情后,整个人又是那副冰清水冷、不为所动的模样。
这让华服女子心中又升起一点更微妙的胜负欲来。
她强忍着心念中的剧烈蚀痛,稍稍适应后,她确信自己?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感觉是比白衣男人强了一点,自信自己?撑住了场子了。
然后她一边以意?念引导,将无数孽念化为纷纷飞雨,融入她一身孽焰中,成为了填喂这欲孽火海的养料。
一边开口:
“我什么……?”
她一开口便?发觉,自己?声音有点哑,又稍顿。略作调息后,她再开口,已是声音清朗的,对白衣男人冷嗤一声:
“我今日?身死,还不是被?你们,还有把?这三张令牌带回来的那几个蠢东西,给白拖累死的?”
白衣男人刚张嘴想解释,却立刻发觉,华服女子作了一件,和她嘴里指责的正正相反的事情——
乱局之中,他已经没有力?气,一直支撑住祭坛核心的入口了。
但他却还是尽力?分出一点力?量,为他们留了一条罅隙。
这一点罅隙,无论
依誮
如何?是不足以让被?放进去的三个人从里面脱身的。
但白衣男人想着,若是有人在?里面,能通过罅隙传递出一点异动,让他知道?里面还有人还活着。那他无论如何也是会拼尽全力?,再撑起通道?,将人放出来的。
但都这个时?候了,进去的那三个人,怎么看也都是死了。
他这种坚持根本毫无意?义。
而在?接过召祭令后,华服女子也察觉了这点罅隙。
白衣男人还以为她会骂两句,然后将罅隙闭锁,不许他再在?这种地方白费力?气了。
但实际上,华服女子却是在?察觉的第一时?间?,主动接手扩大了罅隙,撑起了一条可?以至少容一人从核心中,脱身而出的脆弱通道?。
明明刚刚还在?骂人的。
“你这个人啊……”
白衣男子低笑一声。
第270章
华服女子自然知道, 就算刚刚进去那?三?个人真的还活着,还真就从她撑起的脆弱通道里逃出来一个,也是走不?脱的。
因为那?三?个人是冲着救出赵地那?些人祭去的。
其余人祭, 走就走了, 散就散了,零星的出逃并无碍大?局。
但赵地的人祭太重?要了。
那?一批抓回来的赵地人投进去,直接将之前亏空了大?半的祭坛核心,填得七七八八了。
进去的那?三?个人摆明了是要么找到?人营救出来, 要么死在里面。反正不?救出赵地人, 即使活着, 那?三?人也不?会主动出来的。
但,罗屠既然选择不?放弃这个祭坛,就也绝不?可能任赵地那?批重?要祭品流失。
这三?个人即使带着救下的祭品逃出去,也要被罗屠堵住的。
在罗屠归来,并选择留下来和他们赌命的那?一刻, 那?三?个人就已经失去了逃走的机会了。
但为什么白衣男人要始终留着一个罅隙,而她稍有余力, 也要为他们撑起通道呢?
为什么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抵抗是死路一条, 还是要抵抗呢?
为什么她明明可以离开,却要加入这一场绝望之人的垂死一击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不?齿于那?些为了苟全?性命,投靠妖修, 对同伴挥刀的叛徒呢?
为什么大?家都始终对曾经或宁静之中岁月静好,或困苦之中相依为命的旧人旧事, 念念不?忘呢?
举世无道,善恶颠倒。
但, 因为恶浊当道,就忍将心中深情, 当成一身拖累都舍弃吗?
因为邪道横行,就该将人间大?义,当成诓诈之辞都摈斥吗?
她不?忍,她不?能。
所?以她入不?了魔。
也迈不?进这条倒行逆施的末世之道。
但好在,这些年?忍耐周旋,曾经欺诈过?她的魔修,已经被她明里暗里杀了个精光。
该报的大?仇小仇,都报了个七七八八。
那?就到?这里吧。
就和这些也不?忍、不?能的人一起,烧了这污秽恶浊。
为逼走罗屠,再添这最后一把火。
倒也干净。
而继续撑起一条通道,也只是出于相同的、心底最后这一点,再不?肯退让的执着。所?以不?忍放手,不?能背弃而已。
倒也不?是真的以为还有用。
而待真的迈出这一步了,华服女子倒也明白了这些所?有化为孽焰火种的人,那?消沉又激昂,缱绻又洒脱的心境。
纵然她和他们不?是同路人,但到?底还是在同心共情中,要一并同归了。
华服女子在心中低低一叹。但面上却只冷着脸对着,白衣男人没好气道:
“平时候话不?多?,要死了话还不?少?。我这个人怎么样轮得到?你?来说?
“你?且省口气,把话憋着,尽力多?撑些时候吧。
“指不?定这一场到?最后,真就差只你?那?最后一口气没撑住,才被罗屠抄了底去。
“那?我的死,就不?能怪在那?三?个出不?来的蠢货身上,得算你?头?上了。”
白衣男人给堵得无言。
他原本是想和她分辨一番。若是按照她的安排,将三?块召祭令牌直接移送出去。那?没有他依靠令牌将大?阵关窍封堵,他们或许并不?能抵抗住罗屠发起的夺阵冲击,局势会比现在更?崩溃。
也或许,他们凭借人心意志的爆发,其实可以硬抗下罗屠的冲击。而激发令牌、封堵关窍,就只是多?此一举的加速消耗而已。只会导致局势提前倾颓。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行至此时,只管因势利导,何必怨天?尤人?
但见华服女子行事,她这是既要因势利导,也要怨天?尤人。
一边因势利导,一边怨天?尤人的。
所?以白衣男子也不?说什么劝慰的话了,只心中觉得好笑,故而面上说了半句出来而已。
……这哪里就算得上话多?了?
要说话多?,分明是她在说个不?停。
且一脸冷硬厌烦的样子,话又不?好听。好歹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说话了。
这人真是……
“……口是心非。”白衣男人到?底是被她拿话头?呛住了,这句终究没有发出声音。省了这最后一口气,只用口型念了出来。
华服女子也假作未觉,提步踏空而行,迈向另一片燃烧的孽海。
那?里曾经是盛放她手中令牌的主祭台。
华服女子的脚步掠过?孽海波涛。每一次脚尖点地,都留下一点银辉行迹。
点点银辉,化出亿万光绦。流转编织,在华服女子脚下铸成一道形制完整的虚幻祭坛。
当华服女子行至主祭台上,中央阵法随之显形,发出无数光丝随着阵光招摇舞动。
这正是盛放这快令牌的台座。
华服女子将令牌从容推入。令牌被光丝捕获,融入大?阵,化为一处关窍。
华服女子也一手按在其上,将一身孽焰,顺着此处关窍,燃向大?阵的根基。
白衣男人见此,也提步向着祭台浮岛的中央沉缓行去。
环绕在他周围漂浮的黑色湮尘,也随着他的脚步,重?新落回他身上,补全?了他的身躯。而他伸出那?只还有形状的手,按在完全?激发的令牌关窍上。
有了华服女子的襄助,他也可以全?力压制这处关窍。
两块令牌归位,足以将这四处漏洞的祭台,压制一时了。
而同时,两人也都各尽一份力,继续维持住了祭坛核心向外的一条脆弱通道。
无需多?言,他们一定会将这条通道,保留到?最后一刻。
祭坛核心中,两片孽海之上,泛起暗淡的银辉。
光涛从银辉的边缘,洒落成盈盈光点,向着献祭大?阵的外围飘去。
在一个外围节点上。
一个还在和魔物缠斗的蒙脸人,最后一次挥刀,斩下了魔物的一半身躯,然后跌扑在地。
残破的大?刀散落在他手边,但他已经没有力量再抓起它了。
第271章
扑倒的蒙脸人感受到地面的微微震动。
魔物那血肉摩擦的黏腻声?音, 伴随着?刺骨的阴寒气息,压了过来。
但他实在动弹不得了,于是?只能轻念着?一个已经逝去的名字, 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 蒙
弋?
脸人觉得脸侧一阵微凉。
他一开始以为那是?自?己血,溅到了自?己脸上。然后在意识恍恍惚惚中,他有些恍然地想:
哦,原来我的血是?凉的啊。
但恍惚了片刻,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不对吧!”
他明明大好男儿一腔热血, 真喷出来怎么会是?凉的!
这蒙脸人才终于缓过气, 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抬头一看?,只见之前和他纠缠的那只魔物,已经化为一团银辉。
点点银色的光华,如?雪花一般从那团银辉中流出,扑向?四周。
这蒙脸人疑惑地伸手, 接过一片。
光点落入他手心?,带来一点微凉。然后直接穿过了他的手掌, 继续扑向?四周。
而对周围那些魔物而言, 这光点带来的可就不是?一点微凉了。而是?会在沾到它们的一瞬,化为吞噬他们的火焰。
那些魔物仿佛无法忍受这白色银辉的舔舐,一但被沾上, 霎时便如?失控野兽般,只知道原地打?滚哀嚎。
但也哀嚎不了多久。周围那些莹莹光点便都如?同被吸引住般, 会即刻向?着?这些魔物飞驰而去。
仿佛一场涛涛流雪,瞬间就将这些打?滚哀嚎的血肉覆盖埋没。
不出片刻, 被吞噬的魔物就只化作一团银辉了。
继而又有无数光点,从这团银辉中飘出, 盈盈而起?,洋洋洒洒,飘向?四周。
“这是?……”蒙脸人看?向?周围,祭坛内,到处都是?这样如?雪的光华。
也到处都是?魔物的哀嚎。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祭坛核心?处。
只见祭坛中央,两片燃烧的孽海之上,繁复的阵法构成的虚幻主祭台中,正立着?两道隐约的身影。
“哈哈哈哈!”
蒙脸人只在废墟活动,并不知道祭坛内的情况。但现在看?来,他们在祭坛内的同伴,也是?在干活的啊。
蒙脸人笑完抬手抹掉额上血,捡起?大刀,当成手杖拄着?,一瘸一拐地向?着?另一边倒地不起?的同伴走去。
“嘿!”蒙脸人扶起?同伴。
同伴的血已经将他的面巾染成了红色,此时只是?有出气没进?气了。
而蒙脸人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一边帮他简单地处理伤势,一边叨叨:
“坚持住啊,还没有到死的时候呢。”
同伴只喘得厉害,说不上话。剧烈起?伏的呼吸之中,一片莹莹光点落在他唇间。
他尝到了嘴里的一点微凉,意识也清醒了一些。于是?就带着?喘鸣地断续道:
“……我、刚刚……都见到、我姥姥了……”
过来搭救的蒙脸人大笑问他:
“那你姥姥和你说什么了吗?”
“……她说、我太能吃了,让我快走、别留下来,把她米缸子都舔亮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蒙脸人笑得快不行?了,一时又呛住。
两个病号就在那里一边咳、喘,一边大笑。要?不是?旁边有人过来帮忙,这两人没准能把自?己笑过气去。
漫天流光,遮蔽了战场。
残余的魔物很快就被这轻柔的光点,吞噬殆尽。
罗屠催动的漫漫黑雾,也在白衣男人和华服女子的联手压制下被驱散。
所有人彼此帮扶着?,开始短暂的休整。
黑面头领也迅速做出了救援的安排,然后驱使?仰望其中一片主祭台,眼神略有些复杂。
蛟龙的尸骸在四处游弋,一边清扫战场,一边救起?伤员。
片刻后,蛟龙载着?一个特殊的人,盘旋到黑面头领身前,俯下头。
待它停稳后,珍珍放开抓着?龙角的手,踩着?龙头三两步跳了下来:
“头领!”
第272章
珍珍手里握着一片骨片。
刚刚罗屠发?起攻势时, 摧毁了大量的阵法?节点。珍珍离开的通路被中断,直接跌出了阵法?。在?一片混乱中,一个?蒙脸之人前来救她, 却和魔物拼了个?同归于尽。
对方在?弥留之际, 将这骨片给了她。
附近还有其他蒙脸人也认出了珍珍,过?来就走了她。但周围所有逃离祭坛的通路都毁了。蒙脸人就让她乘上蛟龙,来找黑面?头领。
在?见到头领的一瞬,珍珍有无数话想说?。
她想把骨片交给头领, 告诉头领那个?蒙脸人为了救她付出的一切。
她想告诉头领, 她不走了。她也有一把刀, 可以去砍魔物。
但怀中那块需要带出去的特殊令牌,沉甸甸地压在?她胸口,阻止了她的一切话语。
憋得珍珍只能眼含热泪,咬紧牙关。
黑面?头领却也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向?她,而?是一直有些难以回?神地看向?祭坛核心的方向?, 低念了一句: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啊。”
珍珍一时也只能有些惘然失措地跟着头领,一起看过?去。
让黑面?头领一时失神的, 是那总是穿着一身明艳华服的大妖。
此刻, 她也以自己为引信,点燃了一座主祭台。
但平日里,她却一直都是高踞其上的, 随意点拨就能解决他们的困厄,对他们的各种努力也总是有些不屑。谈笑间就弄死所有和她作对的魔修, 自己却总是能藏在?幕后,独善其身。
黑面?头领从来都认为, 这个?大妖只在?撵除魔修这一点上,和他们目的一致。且她只是将他们当做了对付魔修的一枚棋子。还不是那么好用的那种。
而?在?拆毁祭坛的具体?过?程上, 双方的想法?却从来都不相同。
他们这些人最想做的,还是尽力夺回?故土,保全家乡。只有实在?无计可施时,才会?选择摧毁故土、同归于尽。
但那大妖对这祭坛却只有恨,只有除之而?后快。
而?在?双方合作的过?程中,那大妖提出的推翻祭坛的方法?,都是顺着他们的心意,以保全为要,并没有什么激烈之处。
加上一直以来,她略带些轻蔑的态度,让黑面?头领一直认为她还另有一套摧毁祭坛的激进计划。
但没有想到,此刻竟然是他们自己主动选择了同归于尽。
而?平日里总是对他们冷言讥讽的大妖,明明可以抽身退步、袖手旁观、坐收渔利的。
却在?这个?时候和他们站了在?一起。
献祭了自己,填上了缺口。
只是,他们可以魂归故乡,但她却是只一个?异乡异客而?已。
黑面?头领一时有些伤心难名。
等回?过?神,黑面?头领又看到了含着泪的珍珍小?娘子,却是第一时间,又想到了和她一路的那几个?异乡人。便也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
“他们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出来?”
珍珍张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她只是更加死力地握住手中骨片,对黑面?头领大力摇了摇头。
周围的蒙脸人都认得珍珍,更知道叶圆圆他们一行的事?。此时大家眼中都一时有些低落。
“……可惜了。”一个?蒙脸人低声道。
因为既然珍珍能出来,那叶圆圆他们应该也是有机会?出来的。现在?出不来,明显是他们为了寻求那一点渺茫希望,葬送了自己。
但这些人,这些善良又勇敢的人,还有被这祭坛吞噬的所有或天?真不晓事?、或挣扎而?无果的人。
明明都不应该和他们一起,折在?他们这坟墓里的。
不过?,就要结束了。
这吞噬了无数鲜活的面?孔的坟墓,就要永远地合上断石。
黑面?头领为珍珍重新规划出了一条离开祭坛的通路。
“我送你走。”
一个?蒙脸人看过?路线后主动站了出来,跳到蛟龙的头颅上,转身对珍珍伸出手:
“来。”
珍珍喉中滚动了一下。
她想留下。
但话在?嘴边,却重逾千钧。
她又看向?黑面?头领刚刚凝望过?的地方,想起了离开前,那个?华服女子嘱咐的话。
带走怀中的令
弋?
牌是她的责任。她不能将这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她必须带走令牌,为此——
【即使死在?混沌里面?,也没有关系的。】
珍珍最终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对着黑面?头领深深一点头。然后转身抓住蒙脸人的手,随着蛟龙的游弋,穿入了燃烧的天?地之间。
而?黑面头领看着她的离去,也想起她曾经的话语,然后微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今日这一场,到底也只是一群无能之人,做了一些无谓之事?。
但虽是无能,却也无愧了。
黑面头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所有在?阵法?节点上坚守的人们,都听到了头领那一声舒畅的叹息。
忽然,有人笑了起来。
然后所有人都开怀大笑。
有人忽然开始诉说?起,曾经的圣雪山,和记忆中的那些过?往。
她说?着说?着,就失去了声响。
纵使罗屠还没有再次展开进攻,但维持这样的阻挡之势,对所有人而?言,也是一场巨大的消耗。
陆续有人燃尽了自己,消去了踪迹。
也不停有人扯下自己的骨片,接替那些消失的人,继续镇压节点。
直到再无以为继。
于是,流落的鸿雁们,终于停止了人世的漂泊。
记忆中依旧的故土,还是那么亲切而?热情的,接受了它的游子们。
微风轻轻吹起,那些燃尽了怨尤的湮尘。
丢开现世的沉重,结束了漫长的旅途,洗去了一路的疲惫和倦怠。
他们轻快的灵魂,在?爽朗的大笑中,回?到了故乡。
正如又一年雪化时,他们纷纷从领地启程,去圣雪山庆赴那一年一度的春日圣典时一样。
这些人带着一如往昔的欢声笑语,转身迈入了旧日,消失在?了时光的洪流。
而?在?距此不远的混沌中,纪若清正在?顺着越来越明晰的方位,急速遁弛!
第273章
混沌之中, 危机四伏。
即使纪若清已经?是真?君级数的人物,也必须步步谨慎。否则,都不论邪道?可能在暗中埋伏。光是混沌中, 一些直通大道?本源的凶猛涡流, 纪若清若真?敢毫无防备地一头撞进去,也会轻易丢了性命。
但天人感应降下的心中悸动,越来越清晰地告诉纪若清:
一场即将颠覆周天局势的变故,正在前方剧烈的酝酿!
【要快。】
纪若清不再避让在她可承受范围内的混沌风暴和湍流, 不顾一切的催动。
而?在纪若清前进的方向?上——
罗屠压下了魔道?功法的逆乱, 却没有像之前计划的那样, 在稳住自身状态后立即出手。
因为稍稍恢复理智的他,略作思考就?明白,眼下的形势已经?不允许他再强攻了。
一时间,罗屠只是悔恨不已!
三界召祭令虽然无法被摧毁,但他若是早早防上一手, 在离开祭坛前,将三块令牌移送到附近混沌中, 稍加隔绝。
或者, 将令牌藏得更深一些,让里面的人不能激发令牌后,掉头过来对付他。
此时, 他都已经?凭着强力直接夺回祭坛了。
但现在想这些也迟了。
召祭令牌激活了两块,三个关窍被堵死了两个。
不论他是想要再催动欲孽气息, 直接强夺枢台;还是想再重来一遍刚刚的操作,制造混乱遮掩, 送一缕真?魂进去,寻找第三块令牌。
在两块令牌的联合封堵下都很难达成了。
现在留给他的选择只剩下一个:
等。
里面的人选择了最激烈的抵抗方式。
烈火烹油, 固然一时要熏天赫地。但其兴固勃,其亡也忽。
这些人是通过消耗祭坛里过往埋葬的所有白骨冤魂,来和他相?抗。
而?一旦恨孽销空,怨尤穷竭,就?是里面油尽灯枯之时。
届时,他根本不用再做任何?事,只需踏过一地灰烬,就?能将祭坛核心拾入掌中。
但若是他真?敢等,敢在这里和里面的人就?这样硬耗拖延,那他一开始就?不会动手!
昆仑的人就?在附近,孽焰熏天,他们不可能毫无察觉的。
昆仑的仙君说不定已经?就?在赶来的路上了。他身后随时都有可能杀来一把诛邪剑!
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罗屠内心挣扎万分。
理智在疯狂向?他叫嚣着:
【快跑!快跑!快跑!】
你既然知?道?了方法,便再去其他地方,寻一粒无相?灰烬。再起一个混沌祭坛,炼一颗入寂莲子?便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跑!】
但……终末已至。
终末已至啊!
失去了眼前的机会,他真?的还有时间,赶在纪元终结前,再重来一次吗?
他现在不是已经?逼得里面的人,必须发动两块令牌来阻他吗?
这样的消耗,里面还能维持多?久呢?
是不是他不跑,再多?在这里站一站,等一等。那下一刻,下一息,下一瞬,他是不是就?能从容拾起那入寂莲子?……
【等等,不对!】
罗屠双眸中再次散出点点黑色血泪。
他魔化的手指抵着额角,仔细追忆,那一缕散去的分魂残留的记忆,继而?惊悚地发觉:
根据他刚刚一缕分魂,潜入祭坛核心窥伺到的情况而?言。那祭坛核心此时的状态,根本不是吸纳到了足够的祭品,而?是——
已经?被填充到满溢!
他根本不需要再从外围节点中汲取祭品了。
不,远远不止如此。
因为这个祭坛原本就?是为了向?核心填喂、输送祭品而?存在的。但祭坛核心既然已经?满溢,那这个祭坛本身,也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罗屠又感到无法理解。
而?一开始让他懵在当场的那个问题,又回来了:
天上为什么会掉馅饼?
是谁将祭坛核心填满的?
让祭坛核心无须吸纳外围节点累积的大量祭品,就?直接到达满溢的状态……这闻所未闻的荒诞情形,究竟是怎么达成的?!
这个人到底向?祭坛核心里投入了什么旷古玄宝、稀世秘珍,才能有如此成效?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祭坛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不。”罗屠低喃着,将额角蠕动的失控的黑色脉络,压回肌骨之下。
失去的分魂对罗屠的神识影响非常大。
他只能强压下心神的不稳,告诫自己:
【别管为什么,只管怎么做。】
形势如此,现在,你又待如何??
“又待如何?……”罗屠低念一遍。
祭坛核心已经?满溢。
发动献祭、将核心炼为一枚入寂莲子的唯一法门,掌控在他手中。
这一切简直是一个过于完美的诱饵。
但能面对诱饵掉头就?走的,都只是因为诱惑还不够大罢了。
而?眼前的诱饵对罗屠而?言,已经?足够让他明知?有异,却还是要一往无前了——
“你们一开始不是打算拆了祭坛吗?”
罗屠低语着下定了决心。
他身躯逐渐如同蜡塑一般,逐渐融化成一缕缕黑污,流入脚下。
而?他抬头,融化的黑色双眼,盯着燃烧的祭坛。刺耳尖声的嘶叫,宛如带着数百道?重音一般,在祭坛各处齐齐响起:
“让我来帮你们好了!”
第274章
伴随罗屠的咆哮, 被他夺取的外围的大阵节点,一片茫茫幽幽。
所有人都以为?是罗屠在又一次试图冲击夺取大阵。坚守外围节点之人,一时皆是神色严肃。
至于他说的什么“帮你拆了祭坛”之类的话, 众人只当他是在放屁。
——一个?以操纵人心欲孽为?生的魔修, 说的话能信?
但接下来,所有人在极度的戒备中,却只见证了这?些节点一个?一个?、接二连三地自散。
那?溃溃沸腾的孽欲气息,一点点向内吞噬。一直将这?些节点的阵法?核心摧解, 化为?一团乌黑黏腻的浓浊欲孽。
继而, 黑色稠质的欲孽, 四溢流淌,将这?些节点所在的时空碎片都覆压、吞噬、融化。
一个?个?外围大阵节点,当真就在罗屠的催动下,化成了一团团蠕动的黑浊。
稍稍凝视,就能看到?这?黑浊的每一次搐动迁流, 都是其中被压成一团的无数幽魂,在挣扎翻滚;
稍稍倾听, 就能听到?这?黑浊的每一次黏腻扯拉, 都有无数怨鬼在其中,痛苦嘶嚎。
献祭大阵的外围节点,果然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一融毁!而其所化的浓浊欲孽, 显然就是可以驱使用来吞噬其他节点的利器。
浓浊欲孽开始缓慢的汇流,所有人也?汗毛倒竖地开始全力激发阵法?防御, 准备固守到?底。
但这?些涌流的浓浊欲孽,却没有扑向那?些准备坚守的人。
“都滚吧!”
忆樺
罗屠尖啸的声?音, 宛如这?流淌的欲孽中,累积的一切邪恶, 开始在所有人耳旁齐声?低语: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食尽鸟投林。事已至此,你们还?想如何?
“难道还?要我看在,曾经?大家携手共起了一个?祭坛的份上,再送你们一程?
“都!!滚!!”
伴随罗屠最后一声?震慑心神的怒叱,不?少人立时脑中剧痛,耳鼻流血,扑倒难支。
但,即使如此,罗屠却并没有趁虚而入。
反而是在他话音落下时,整个?献祭大阵的根基,开始剧烈动摇!
罗屠先通过震慑手段,表明了他确实有碾压局面的实力。又通过行动,表明了他此时确实不?在意这?些外围节点的归属,乃至存亡了。
所有人也?终于认清了一点:
罗屠是真的打算拆了这?里。
【再快点。】罗屠心中急迫。
迟则生变。
不?论祭坛核心是怎么填满的,只要能在它保持住满溢的状态时,拆了祭坛、启动核心炼化,他就能一举而尽全功!
而一旦他启动炼化,这?界域碎片乃至周遭的大片混沌时空,都会消亡不?存。
所以,快逃吧。
这?不?就是你们一直孜孜以求的吗?我现在成全你们啊。
都快滚吧。
别挡路了。
【反正?到?时候,你们也?一个?都活不?了。】
罗屠一边盘算局势、蛊惑人心,同时自己心中一时也?是孽念炽盛,对外围节点的融毁催化也?愈发疯狂。
而在所有坚守外围节点的人看来,罗屠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整个?献祭大阵,他们做梦都想推倒的献祭大阵,就在他们眼前,开始摇摇欲坠。
而他们似乎……都可以得生了?!
只要借助大阵的松动,利用各自骨片中的法?门,他们就能将这?些外围节点所在的时空碎片,从大阵剥离出来!
然后,他们就可以带着各自所在的时空碎片,遁入混沌。
罗屠也?基本上表明了,他并不?会再发起追索。
而等到?解除了献祭大阵,不?少人神魂上的祭品烙印也?将不?解自除……
“头领!”
黑面头领身?边,一个?知?道很多内情的蒙脸人渐渐想通了这?个?道理,神色震惊又振奋地道:
“罗屠这?是认输了!”
周围所有的蒙脸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带着强抑的激动神色,看向黑面头领。
他们多少都想明白?过来,罗屠这?番举动下的暗示和博弈了——
罗屠也?看明白?了形势,知?道他即使能熬干他们,重?新掌控住祭坛核心。但想要在原地重?建祭坛,也?决不?可能了。
所以,罗屠选择了弃子求和。
——既然拼到?最后只是双输,那?就双方都就此收手,到?此为?止吧。两边就都别再互捅刀子了。
只要一起通力合作,拆了献祭大阵。
到?时候,罗屠自取祭坛核心而走。
而他们也可以通过拆解外围节点,尽力保全住一部分故土,遁入混沌。
甚至,他们还?可以观察形势。若是在罗屠取走祭坛核心后,此方界域碎片若还?没有沦落到?彻底不?堪的地步。
那?他们甚至还可以设法填补一番,稳住根基。
就在此地,重?建家园。
重?建家园啊!!
这?是他们通过一番拼死相争,威慑住了罗屠。
最后,他们和罗屠各退一步,达成了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妥协结果。
所有人都不?用做到?最后一步了。
这?也?是他们博出来的最好结局了!
而罗屠也?已经?展现出了他的诚意。
“头领!”
“头领!”
……
一时间,周围所有的蒙脸人都按捺不?住,纷纷迈出一步,向着黑面头领围拢过来,只等他下令。
第275章
黑面头领却只是沉着脸一时没有作声。
但不仅是他周围的人在动摇。通过外围节点之间的勾连, 许多人也在向头领问询:
“头领,罗屠是什么意思?”
“头领,我们是不是可?以退步抽身, 不用再拼了??!”
当然?, 有动摇的就有坚守的。
一些人或是认定了?罗屠不怀好意,或是认准了?绝不能和罗屠苟且,就是要拼到一死?方休。
一时间各方言论,嚣杂尘上。
而?在黑面头领做出论断前, 一声沉抑愤懑的女声怒叱, 传遍整个?祭坛:
“挡住他, 不能让他拆了?大阵!”
说话的正是镇守三处关窍之一的华服大妖,她怒目横眉,抬手指着祭坛外的罗屠:
“他根本不是那种会各退一步的人。”
回应她的是罗屠的低笑:
“那我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罗屠的身形也在自我溶解着,化为一片浓浊欲孽。
华服女子冷哼一声, 低头对着召祭令牌,通过大阵节点之间的勾连, 对黑面头领说出自己?的推测:
“我们无法摧毁大阵核心, 这是我们最大的破绽。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大阵核心可?能已经在刚刚罗屠和我们的周旋中,被他设法填满了?。
“此时, 罗屠不需要外围累积的祭品,就可?以直接启动核心炼化。我们此时拆毁大阵, 根本不是在和他达成妥协,而?是给自己?挖坟!
“一旦罗屠在这里启动核心炼化, 这方界域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罗屠的身形已经融散在大阵的外围,并开始尝试着向内渗入。
而?他也通过他掌控的大阵节点, 听到了?那大妖的传话。
她是反应过来了?。
但,那又如何呢?
利诱不成,还?有威逼。
大阵节点融化汇成的浓浊欲孽,向着祭坛核心直直的滚去。
黑面头领没有下令,所以挡在这粘稠浊流之前的大阵节点,也还?没有退让。
直面浊流的人们将?孽焰铸成一道?高垒,毫不畏惧地准备好了?和罗屠的攻势正面相抗。
罗屠却下定决心,要拿他们杀一儆百了?。
从浊流缓慢黏腻地泳动中,骤然?冲出两股卷流,如两根黑色天柱一般,直起百丈,继而?下坠直插!
如两柄利剑,将?整个?节点所在的时空碎片直刺了?个?对穿。
随即卷流自溃,化为铺天挥洒的黏腻黑浊,将?这个?节点从内而?外,缓慢腐化。
节点上坚守的人中有四一之数,因为躲避不及,被这黑水沾上,顷刻就溶解为了?一团乌黑浊液!
剩下的人,虽然?各个?面色苍白,神色惊恐。却依然?在依靠骨片中法门,坚持稳住了?节点,与罗屠相抗。
但此时,从那汇流的黑浊中,又缓慢地升起一股卷流。随着卷流不停拔高上升,其顶端逐渐膨大,最终化为一只全黑的魔眼。
那硕大的魔眼,如高塔明灯一般,四处探照搜寻一遍,最后盯定了?这个?节点。
被魔眼锁定的一瞬间——
节点中坚持抵抗的人七窍齐齐流出黑血!继而?心魔孽念,滋扰上这些人的心神。
这些人被心魔所惑,或哀痛哭泣,或发狂怒喊,或痴痴傻傻……只有少数几个?人勉强挡住了?心魔的吞噬,但也无力回天了?。
控制骨片的人心神只稍稍失守,即刻就被孽焰吞没。而?其余深陷心魔的人,也忘记了?所有动作。
没有人去填补空缺。
所有人就木讷讷地看着那硕大的魔眼越低越近。
魔眼不停吸收这些人心孽念,待它压到众人头顶时,几乎已经膨胀到有这个?大阵节点的一小半大了?。而?当这魔眼一头撞来,在节点上自爆自溃为一片黑浊欲孽,将?整个?节点覆盖、溶解……
顷刻之间,这个?坚守的节点就被融为一股黑浊的涓流,汇入了?那团浓浊的欲孽中。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汇流的浓浊欲孽,如同一个?庞大臃肿的身躯,如同吞噬一切的胃肚。
冲天而?起
殪崋
的黑浊卷流,就是这身躯长出的腕足,是它捕食的肉叉。
其所过之处,时空消融,万象溃腐。
其直直深入,留下了?一条直指祭坛核心的黑浊痕迹。
而?这黑浊痕迹的远端,欲孽黑雾缓慢升起、盘踞,凝成一个?虚幻的,不停融毁、又不停汲取黑雾填补重组的身影——
这正是罗屠真身,化形而?出!
“想、活、就、滚!”
罗屠抬手挥起一道?劲气,直射前方的那一团汇流的浓浊欲孽。一道?粗壮的卷流随之拔起,一只无比硕大的魔眼升起,在上空开始俯视搜寻。
“挡我者死?!”
罗屠抬手一指。
那巨眼随之锁定前方,继而对着一个关键的外围节点,俯冲直坠!
结果无需多言。
原本这些人就不是罗屠的对手。
一个蒙脸人忽然通过激发的骨片,向着主祭台上的大妖大声喊叫:
“你确定罗屠真的不可?能会放过我们吗?!”
屹立在主祭台的华服女子却沉默了?。
她毕竟不是魔修,毕竟不是掌管这个?祭坛的人。若是给她机会,让她稍加探查,她也可?以摸清楚祭坛核心此时的情况,并给出一个?论断。
但罗屠没有给她时间,形势也不允许她再做探查。
于是,有人开始质疑起来:
“她一直只想?毁了?这里,此时所言未必可?信。”
“她把自己?融进了?主祭台,现在她跑不了?了?,要拉着我们和她一起陪葬!”
“她和我们从来不是一条心的!”
……
稍稍的混乱后,外围的一个?大阵节点,利用骨片法门,将?其所在的时空碎片,从献祭大阵上割离。并裹挟整个?时空碎片,向着附近的混沌中遁去。
一个?外围节点从大阵上拆去了?。
如此形势下,一些事情一旦开启,就停不住了?。
在面对共同的死?亡压迫时,人心能团结一致。但在生存的一线诱惑下,却不是所有人都?还?想?顾全大局的。
阵法节点流散,阻挡的力量快速消褪。
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罗屠的真身终于突破了?大阵的隔挡,进入了?祭坛的范围!
他嘴角裂开了?扭曲的笑意,抬头看向主祭台上的那只大妖。
第276章
主祭台上, 华服女子只是轻嗤一声?。
非我?族类。她?自是外人,不受这些人信任也是常理。
且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
参与抵抗的还有从各处抓来的人祭, 这些人来源驳杂。能把这一盘散沙捏成?一团, 其实全靠头领的恩威并?济、统御有方,和祭坛内壁垒森严的层层凌压。
而此时这些人在?罗屠稍加蛊惑下,被一击而散。也只是这群乌合之众,被打回原形罢了。
白衣男人看着直直逼近的欲孽汇流, 又?侧头看向华服女子, 也不说话?。
大势如此, 说也无用?。
而华服女子也有不少利的保命手段。她?此时放手抽身,或许也还有回转余地。
白衣男人准备着,若她?真的弃局而去,那?他就即刻接手压制两个主祭台,并?以一死相殉, 作为最后的抗争。
而华服女子感受到他的视线,只是略一挑眉:
“瞧吧, 我?的死果然要算到你们头上了。”
言毕, 她?对着罗屠抬手摇摇一指,声?震祭坛:
“你以为撵走了几个群氓走卒,便是得计?你且再来撵我?试试?”
言语之间, 华服女子化出原形——
霎时间,一股乾元初始的浩荡气?息, 在?冥冥中激荡开来。
天玄初化时初起的混蒙幽昧,如笼纱一般, 笼盖四野。
进而,鸿灵莽荡炼清阴, 太虚幽眇作乌衾。晦暝化玄银光现,红莲业火入眉心。
却正是一只身披玄阴,目炼业火九尾狸妖,踩在?主祭台的阵法光华之上,目锐如炬,向着罗屠发出如吟如啸的一声?怒叱:
“祭坛核心在?我?脚下,但看今日到底是你死还是我?亡!”
白衣男人见此亦不多言,直接上前一步,站到主祭台阵法的中央,以身殉阵。
他的身形瞬间溃散为湮尘!
但他却没有即刻销亡,而是借助他炼化自身、合入枢台的特殊状态,维持住了一种玄妙的存在?。并?以此全力催发令牌关窍。
不论外围人心如何溃散,这两人都决意联手,要赌上自身,强阻罗屠了!
黑面头领完全不了解对祭坛核心的情况,他对之前一直立场暧昧的大妖,也并?不完全信任。
但他相信白衣男人的判断,所以在?白衣男人以身殉阵的同时,黑面头领也做出了决断:
“挡住罗屠。”
黑面头领下令,同时自己也迈入当前阵法节点中,一把抓住作为阵法中枢的骨片,将其捏碎!
骨粉沿着头领的手臂细细扑上一层,渗入皮肉,和他的骨髓融在?一起。
孽焰从内而外,燃遍黑面头领周身。他将自己和骨片相融,全力催发自身的殉祭,阻挡罗屠的前进。
“头领!”周围的蒙脸人声?音沙哑着。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头领的决断。但黑面头领的以身作则,依然对所有还在?坚持抵抗的人,产生了巨大的号召力。
罗屠再次感受到了献祭大阵对他的重重阻遏。他脚下一顿,前进的势头微挫。
再举目望去,祭坛四域,焚天的孽焰与稠泳的欲孽,相互煎灼。原本已经动摇的局势,竟然再次回到了僵持。
罗屠微微闭眼?。浓浊欲孽之上,升起的巨大魔眼?,四处打量。最终,魔眼?锁定了黑面头领所在?的节点。
【就是这里。】
罗屠睁眼?。
他也发现了宛如中流砥柱一样的黑面头领,准备先干掉这个人。
而所有人也都看出他的意图,继而不顾一切地催发大阵。
双方都准备好了,要来一次正面交锋!
但就在?此时,罗屠心头涌上一种极度浓重、宛若窒息般的危机感。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天人感应之下的心血来潮。
【是昆仑的人追来了?还是……】
不及细想,罗屠的心神?猛地被触动了一下,那?是——
【第三块三界召祭令!】
之前,罗屠在?祭坛枢台上只找到了一块尚未被激发的令牌。且一击不中,反被那?大妖拿住激发了。
还剩下的最后一块令牌并?不再枢台,罗屠一时也难以确定方位。但罗屠一直也没有放弃搜寻。
将自身化入无尽孽海后,罗屠也一直在?人心欲孽中搜索。但乱局之下,什么时候能找到这第三块令牌,并?无定数。
罗屠原也没有把指望放在?这上头。
但此刻,在?祭坛边缘的某处,他却寻觅到了第三块令牌的踪迹。
罗屠心中狂跳不止!他强压住转头看向第三块令牌的冲动,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
【天赐良机,天命在?我?。】
这心血来潮预示的原来不是危,而是机!
【拿到令牌,困局自解!】
他根本不用再管这些阻道之人。
就让他们在入寂莲子炼成的一瞬,一起化为飞灰吧!
罗屠继续维持住表面的对峙之势,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暗中却再次分割出一缕真魂,借助滋生的心魔欲孽,在?人心中快速穿行,直向着第三块令牌冲去!
*
大阵边缘。
珍珍乘着蛟龙,抵达了一个疏散人祭的撤离点。
在?蒙脸人的示意下,珍珍从龙头上一跃而下,又?回过头看看。
而一路护送她?的蒙脸人,站在?蛟龙的龙角之间,对她?挥挥手:
“快去吧!”
珍珍对他深深一点头,掐着怀里的令牌,加入了撤离的队伍。
但就在?她?即将跟随撤离的人群,离开祭坛范围之际。她?身边一个人,忽然深陷心魔滋扰,继而目录疯狂地向着她?扑来。
珍珍只觉侧方一道黑影罩下,她?毫无防备地一转头,却见一柄砍刀直直剁来!
珍珍猛地怔住,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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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那?砍刀骤然停在?半空。
却是一直护送她?的蒙脸人及时追上,将那?发狂之人从身后一把抓住。
但,也几乎是同时,那?发狂之人完全陷入魔化,肋骨骤然反曲暴涨,向着蒙脸人突刺!其脖颈也扭转延长,一口牙变成?了尖锐倒刺,向着珍珍扭转咬来。
珍珍眼?神?一凶,抓起自己卷刃的破刀,对着那?人扭曲的脖颈剁去!
只听“哐”的一声?响。
卷刃的刀还是不太行。
那?脖颈皮都没被剁开。但索性珍珍手劲够大,也将那?头给锤得撇开了一大截。
但与此同时,珍珍周围许多汇聚过来准备撤离的人们,纷纷陷入疯狂,继而开始魔化。
主持这个疏散点的人,也快速组织行动起来,对这些魔化之人展开压制。
而护送珍珍的蒙脸人,在?和魔化的人祭缠斗之中,忽然从所有魔化之人的围攻方向上,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他在?缠斗中,勉力扭头对还想往他这边过来援手的珍珍,大喊了一声?:
“快走!他们是冲你来的!”
珍珍心头一紧,攥紧砍刀,大退一步。
但此时,一只魔化的手爪,猛地从斜侧面勾抓过来。
珍珍再一扭身。
那?尖爪将将勾住珍珍的衣襟,将她?的襟前划开一条大口子。
而那?一枚乌玉令牌,骤然滑落出来。
——一瞬间,时光仿佛都凝滞了。
所有魔物疯狂地奔向那?令牌。
珍珍也伸手,和划开她?衣襟的魔爪,一起去抢。
但在?魔爪即将先珍珍一步,抓到那?令牌的一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令牌骤然化作一团银辉,继而消散自溃。
珍珍与那?魔爪一起抓空。
随即,那?魔爪便像失去支撑一般,重重坠落。
所有疯狂的魔物也瞬间都失去了行动力,纷纷扑倒,快速地干瘪成?一地枯尸。
珍珍完全猝不及防地愣了愣。
她?并?不知道,正是她?被蒙脸人喝退的那?一大步,让她?脚下脱离了献祭大阵的范围,导致第三块令牌被直接激活了!
她?只能看看自己空空的手。抬头,看着撤离点上剩下的一片惨象。
之前维持这个节点的人,已经因为心神?失守,被孽焰吞噬了。
此处通往混沌的疏散通道也随之关闭。
周围的魔物虽然已经倒下,局面却一时陷入完全的混乱。
珍珍再转头。
目光越过激烈对抗中的战场。
越过那?些汹涌的烈火,和高?踞盘旋的魔眼?,一直向里……然后珍珍看到了。
祭坛核心区域,那?燃烧成?一片的欲孽黑海的第三片核心莲瓣上,银辉正在?徐徐铺散,构筑起一片虚虚幻幻的祭场。
珍珍忽然就明?白,消失的令牌是去了哪儿了——
【令牌正在?激活。】
而比她?更早醒悟过来的罗屠,此时却只有一个想法:
【抢。】
罗屠哪里知道,对方尽然真就如此决绝?!
一旦令牌激活,他和这些人就都再无妥协的余地了。
三界召祭令牌全部?发动,将抽干耗尽此界所有的性命,来强阻他一时。
而他刚刚的心血来潮也绝非虚妄!
若不能敢在?三界召祭令全数发动前,将其压制。他怕也是等不到此处抵抗的人心燃尽,就要成?了昆仑某位仙君大能的剑下亡魂了。
所以,必须抢到第三块令牌!
此时令牌只是激发而已。镇守祭坛核心的人,应该也是到了极限了。
所以他们也并?不能立刻将第三块令牌纳入镇压。
他还有机会。
罗屠驱动自己的真身进一步显化,同时掀动欲孽浊流,升起千眼?千柱。摆出一副强攻的姿态,充作诱饵。
而他那?一缕切割下的真魂,再次借助心魔欲孽,快速向着第三个主祭台靠近。
只要他的分魂能主导、驱动第三块令牌,他可以直接以分魂启动祭坛核心炼化。
这样一来,他的真身本体,也会在?启动炼化的一瞬间,被碾成?齑粉。
但只要能启动炼化,死有何惧?!
【只要炼成?了入寂莲子,下一元再启之时,就是我?罗屠再度入世之日!】
罗屠抱着必死之心,赌上了所有。
而此时,在?撤离点上,珍珍跪在?护送她?的蒙脸人身边。将好友的玉佩贴在?蒙脸人胸口上,帮他稍作治疗。
但,蒙脸人在?玉佩灵气?的滋养下,只是刚刚恢复一点行动力。却直接借着这点力气?,一把推开珍珍,自己踉踉跄跄地走向节点核心。
同时将他挂在?胸前的骨片,一把扯下。
第277章
蒙脸人一脚踏入节点核心, 失控的核心阵法?立刻升起丝丝缕缕的灰蒙光绦,从?脚下开始,盘旋着勒绕上他的身躯。
蒙脸人脸上带着明显的痛苦神色, 手上却没有丝毫耽误地将骨片一把捏碎。
细密的骨粉融入肌里?, 孽焰从?他骨髓中点燃,顷刻就?将他吞噬。继而顺着他身上缠绕的光绦,反推到核心阵法?中。
在引导孽焰控制住这个节点的一瞬,蒙脸人再?次强行撑开了通往混沌的通道。
汇集过来等?待撤离的人们此时再?不用提醒, 纷纷向着出口涌去。
之前在这个节点上负责维持、接引的人, 也快速地行动起来, 维持住了基本的秩序。
在一片紧张急促、接应不暇的迁离中,珍珍却捧着玉佩,如同呆立的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人潮中。
“你、快走啊!”护送她过来的蒙脸人站在阵法?中央,忍受着极度的痛苦, 大声?催促她。
大颗的泪水,无意识地从?珍珍眼中涌落。她却只是心中一片茫然?地想?着:
走吗?但她要走去哪里?呢?
她是准备好?了, 要一直往外跑, 一直跑到最深的混沌涡流里?,一直跑到再?不能动弹,然?后死在里?面的。
但她外往跑, 只是为了带着那块令牌向外移送。
如今,令牌消失了, 她再?努力奔跑……又有什么意义呢?
珍珍的手下意识地在怀里?寻摸,但曾经放着令牌的地方却只是一片空落。
她想?起华服女子?对她的告诫:
【记住, 你只要一直往外跑。就?是死在混沌里?面,也没有关?系的。】
珍珍终于?听懂了。
那个凶巴巴的华服女子?, 让她记住的不是“死了也没有关?系”,而是“要一直往外跑”。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呢。”珍珍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和黑面头领相同的话。
她带着一脸泪痕,转头看向主祭台。
在那一片靡靡洒洒的银辉之上,显出原形的大妖,眉心点绛,红瞳怒竖,嘴角眦裂,露出的尖牙咬碎开孽焰,蓬大的九只长尾卷动着凶光。
珍珍再?不明白的,此时也看懂了:华服女子?这是和所有把持节点的人一样,献祭了自身,占住了主祭台,在和罗屠对垒。
此时,她手指间?也忽然?触到了什么。珍珍茫茫然?抓出来一看,却是一片骨片。
是之前搭救她的蒙脸人,临死前给她的那片骨片。
在看到骨片的一瞬,宛如醍醐灌顶一般!珍珍知道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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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去处。
她原本决定好?的,要和那块令牌死在一块儿。
既然?不能死在外面,那就?死在里?面好?了。
珍珍紧抓着骨片,回想?着曾经黑面头领将相似的骨片交给赵四的时候,那一番如何?使用的交代。
转头,指着最后一个无人主持的主祭台,对催促她离开的蒙脸人大声?道:
“我要去那里?!”
那蒙脸人愣了愣,看到珍珍手中骨片,似乎明白了什么。继而对她深深一点头,抬手指了指在附近盘桓的蛟龙的尸骸。
珍珍掉头就?跑。
而那蛟龙尸骸也同时向着珍珍所在的节点落来。当蛟龙低下头,珍珍冲出节点一跃而上,抓住了蛟龙的角。
蛟龙随即盘旋而起,发出一声?龙啸,向着祭坛核心直奔而去。
而在珍珍身后,即将被孽焰舔舐殆尽的蒙脸人,凝视着他此生最后的画面——
罗屠在向着祭坛核心直直突进。外围的节点一些相继破灭,一些岌岌可危,一些坚定护持,一些弃守而逃。
毁灭如大浪淘沙,所有人在大势的裹挟中,各寻各路、各证己道。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
只剩骸骨的蛟龙,拖着尖厉的长啸,穿过孽焰煎灼的末日惨景,奔向毁灭的中央。
宛如亡灵奔赴既定的坟茔,宛如尘埃奔赴希望的微光。
这一刻,不论是选择留下的人,还是选择离去的人,都一时停下了奔走,注视着划过天际的蛟龙。
——因为这是在这一场乱局中,第一个已经离开却又选择折返回的人。
罗屠同样看到了这一幕,心中骤然?一紧。
他疯狂掐动法?决,试图拦下其人!但献祭大阵两处关?窍在对方控制中,阵法?牢牢地遮护住了蛟龙的行迹,将罗屠诛杀夷灭的强力法?术尽数挡下。
汇流的欲孽,也骤然?拔起万丈的黑暗卷流,如钩锁、触腕一般,向着飞驰的蛟龙拦截。
但完全来不及。
那蛟龙尸骸是妖修之主的遗骸炼成,在破空跃迁上甚有奇功。
正面阻挡已不可行。
罗屠的心仿佛坠入无尽冥渊。
他根本不敢再?往那奔驰的蛟龙上看一眼。只能全力压制将乱的思绪和心中极致的恐惧,维持住明面上,他对局势的全面凌压。
同时暗中驱使他分割的那一缕真魂,在人心欲孽之间?闪跃穿行。竭尽全力,和那蛟龙拼抢争先!
而祭坛核心中,白衣男人和显出原形的大妖,还在试图联手控制住第三个主祭台。
但面对罗屠掀天揭地、倒山倾海一般的正面攻势,他们也只能将自己完全融入一处阵法?关?窍,全力施展。
此时想?要再?对第三个祭坛有所施为,也是极难。
白衣男人有了决绝之心,反正他也快到极限了。
但他尚未表露什么,就?听那化出原形的大妖,忽然?龇着牙一声?低叱:
“骂都骂不走!你们这一群人里?,当真是一个能听懂人话的都找不出来。”
白衣男子?也看到了破空而来的珍珍,当即也明白了大妖的意图。于?是只是轻笑一声?。
——第三个主祭台,主祭三界中的人之道。
而白衣男人和大妖都能清楚看到,珍珍小娘子?这义无反顾地折返,已经成功引动了此界人心向背!她手中也握着引燃孽焰的法?门。
所以,只要她能在孽焰焚烧的冲击中维持住心智,那么她就?能引一身所系的人心所归,镇压住第三处大阵关?窍。
不过,问题就?在这个“只要”上面。
珍珍不过是一个被抓来的普通人祭,她能抵挡过孽焰焚烧的痛苦吗?
立于?祭坛核心之上的两个人,此时是看不见珍珍眼中的坚定和决绝的。
但这一刻,他们却都选择了信任。
第278章
把?持祭坛核心的两人默契地停手, 不再试图掌控第三个主?祭台。而改为分担、压制主?祭台的威能,为珍珍小?娘子的入主?铺平道路。
罗屠同样能感应到主?祭台的情况。
虽然第三个主?祭台被人联手压制,但罗屠自?信只要他的真魂能率先投入祭台, 瞬间就能扭转局势。
所以, 还是要抢先。
罗屠的一缕真魂,在欲孽滋生的心魔之间闪跃,论理速度并不弱于蛟龙破空。但随着蛟龙的折返,稳定?住了一部分动摇的人心, 心魔滋长的嚣张气焰也随之一滞!罗屠的一缕真魂也一时微微蹇涩。
而蛟龙速度不减, 眼看已经遁入了祭坛核心区域。
罗屠心中一急!明白再拖下去他毫无胜算。
于是他直接操纵真魂依附之人心魔自?爆, 从其自?爆的残骸中捏出一点魔胎,化成一只蚋蚊。让那?一缕真魂从人心欲孽之间脱出,附在蚋蚊上,直冲第三个主?祭台而去。
罗屠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一缕真魂暴露后,可能会被掌控祭坛核心力量的两个人察觉, 直接以阵法?防御斩杀的风险了。
只是放手一搏而已。
而魔胎蚋蚊亦有遁空之能,几乎是紧追在蛟龙身侧, 投入了第三个主?祭台。
一刹那?间, 主?祭台耀起濯濯银辉!
而罗屠只觉眼前脑中,身前身后,举世?皆是一片莽莽灿灿的银白之色。
他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他一缕真魂, 被掌控大阵关窍的那?两个人提前发现?,发动阵法?防御抹除所致;
还是他一缕真魂在入主?大阵关窍时, 受到的阵法?冲击所致;
又或是,他的一缕真魂成功掌控了主?祭台后, 启动了核心炼化,将自?己的本体碾碎所致。
——有一瞬间, 罗屠甚至希望他已经死了。
而这莽莽的银白,其实新?的一元复始时,前来接引他、唤醒他的纪元初起的华光。
但美好的幻想总是难以长久。
真灵深处传来的,撕裂和灼烧般的剧痛,让罗屠不得不快速地正视现?实——
他没有抢过那?有破空之能的蛟龙。
他的一缕真魂也被阵法?斩落。
刚刚正是真魂消泯的冲击,让他彻底失控了一瞬。
待罗屠再度找回神志,发现?汇流的欲孽也在他失去意识的一瞬,彻底失控。
欲孽的浊流已不再直向着祭坛核心而去,而是向着整个界域,无意识地漫涌。向着一切沦亡的人心,贪婪的吸食。
而罗屠即使恢复了神志,也无法?再将这四溢漫涌的欲孽,完全纳入控制了。
而汇流的欲孽失控,也只是他本人正在滑向失控的一种映照。
漫涌的欲孽腐蚀了时空本身后,还在继续向着时空之下的冥渊吞噬,向着大道本源深处侵蚀……向着他根本无法?驾驭的大道伟力,毫无节制地侵吞。
再这样下去,罗屠很快就会因为自?己的失控而招致反噬。到时候,他会比在昆仑仙君剑下还死得更?干净些。
【要跑吗?】
罗屠扪心自?问?。
他此时想要保命,需要付出的代?价,几乎等同于抹去一切修为,转世?重来了。
罗屠在心底对这个选择摇了摇头。
他也终于意识到,其实从自?己一开始没有选择转身而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无路可退。
【早知如此……】
罗屠在心中微微一叹。
他的实力并不比这些人联手来得差。之所以落到如今局面,他全是输在了决心上。
对面所有人,一上来就都是拿命来和他相博的。
他却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始终未尽全力,最后被人生生逼到了这步田地。
也是他活该。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也再无可想。
【弱者恒弱,强者恒强。】
他现?在开始搏命……应该也不晚!
罗屠不仅直接放弃了对欲孽汇流的控制,反而更?甚一步,将其吞噬之用彻底激发!
黏浊涌流的黑色欲孽霎时鼎沸,从八方六合到此界根基,一切有序有秩、有度有常,皆在欲孽的腐蚀中朽腐自?溃。
此间万象逐渐消融,继而纷纷化作一股股黏着的黑色欲孽,向着更?深处汇流、腐蚀。
如同一张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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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的巨口,向着整个界域碎片徐徐张开。
罗屠这是要以一人之力,吞噬掉整个界域碎片!
以罗屠的修为境界,真要吞天噬地其实也力有未逮。细看之下,那?些黑浊欲孽的汇流中掺杂了许多崩塌到一半的时空碎片、七零八碎的残垣断壁、未被销尽的大阵节点……
还有很多人寄身在这些残破的时空碎片中,在设法?抵抗求生。更?有许许多多被浊流裹挟,跌入欲孽汇流中的人,在痛苦地抵抗着欲孽的腐蚀,挣扎求存。
但罗屠也并不强求将一切都销蚀殆尽。他只需要将眼前的一切阻碍清扫开,将这界域碎片强吞压住,就已足够。
祭坛的外?围时空,快速沦为一片孽海挣扎的景象!
这就是罗屠的境界压制。
如果不是有献祭大阵作支撑,抵抗者们还能在献祭大阵节点相对保存完整的区域,结阵相抗。这个界域会在数息之间,就彻底沦陷。
但即使可以借助献祭大阵之力,抵抗者们依然只能勉强自?保,实则毫无还手之力。
若是此时主?祭人之道的祭台能完全激发,发动此间三界为祭,抵抗者们或许还有机会和罗屠拼个同归于尽!
但此时此界人心不齐,珍珍也无强行?激发令牌的强力。
所以,这就是强者的搏命一击!
当罗屠也用出了决死的激烈手段,对面所有人抵抗的尝试,就都成了纸糊一般的脆弱。
所有人就只能坐以待毙。
唯一一点生的希望,也只能完全寄托在罗屠的自?溃,和正道仙君的援手之上。
但以一人之力,将整个界域逼入绝境的罗屠,心中危机感却已经浓烈到让他心擂如鼓,真魂缺失更?让他深陷慌乱和恐惧。
罗屠已经无法?在冷静地来分析自?己的处境。
他唯一的念头是逼迫自?己: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要管什么失控、反噬了,快快围住此界,确保可以填满祭坛核心的祭品不会流逝。
快快趁着祭坛核心依然满溢时,将其炼化。
【快快快!】
炼成入寂莲子,一切才能落袋为安。
在罗屠疯狂的催动中,毁灭的黑色涌流不停地向内、向外?同时滚流。
罗屠已经接近失控的边缘,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掀起的黑浊欲孽。
不出半刻,罗屠就会被这浊流反噬,罗屠自?己也会被销成一股黑浊欲孽,汇入其中。
但以浊流倾吞界域的速度,在罗屠自?身销解崩溃之前,他就能将这个界域碎片吞没殆尽,将祭坛核心纳入掌控。
只是深受内心恐惧滋扰的罗屠,根本无法?判明形势了。他心内的恐惧并不比那?些被他碾压的人少。
而在惶急之中,罗屠又骤然感应到祭坛核心区域里,有一个直通祭坛核心内部的脆弱通路!
这是一个对面力有未逮、没有察觉到的破绽吗?
这是一个他可以一举成功的机会吗?
【试试就知道了。】
罗屠在疯狂中,再次劈下一缕真魂!向着那?破绽中送去。
但下一瞬,他意识中再度传来灵魂消泯的剧痛和意识的溃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天之内,第三次被人斩去真魂,也多少有点适应了这剧痛的路数的缘故。
这一次,罗屠居然在划出的真魂被撵灭的一瞬,依然保持住了真身的意识。然后,他就清醒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轻巧的身影,从刚刚撵灭了他一缕真魂的通路后面,冒了出来。
——这人正是刚刚从祭坛核心中踅摸出来的叶圆圆。
第279章
珍珍在白衣男子?和九尾大妖的帮助下, 成功抢先一步,入主了?主祭台。
但她?只?是一介凡人?,没有道法上的累积。只?能在九尾大妖一针见血的痛骂指点, 和白衣男子?循循善诱的慎密引导下, 一点一点艰难地试着将自己融入祭台。
也是在这个时候,白衣男人?和九尾大妖同?时发现,竟然真?的有人?,在通往祭坛核心?的脆弱通道中?现身了?!
而珍珍在稍稍能催动一点主祭台的权柄后, 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努力撑住通道。
三方合力, 在最后关头维持住了?这脆弱的生门。
其中?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罗屠的一缕真?魂,也在试图通过这个通道,去夺取祭坛核心?。
连迎面撞上这一缕真?魂的叶圆圆,也只?是感觉到了?一点天机扰动。
但这一点天机扰动,只?是让叶圆圆觉得那里有点不舒服。
于是她?就?顺着天机的扰动弹了?弹, 把后续一切可能发生的所有异动都抬手弹平了?。
她?并不知道她?那一弹,实际上是把罗屠的一缕真?魂, 给一指头弹散了?。
这等于直接在罗屠脑子?里, 给了?他?一个大脑瓜崩子?。
差点没把罗屠给逼疯了?。
不过,就?算叶圆圆知道了?,她?也不会在乎的。
因为在她?看来, 是那扰动的天机老在一边刺挠她?,这就?等于是对方先动手, 她?才抬手挠了?挠的。
而等叶圆圆出?来之?后,看到维持入口通道的人?, 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先是觉得有点奇怪。然后看他?们又都很吃力的样子?, 又对他?们摆摆手道:
“你们快不用撑着啦,他?们都不出?来了?的。”
珍珍小娘子?刚刚觉得自己能帮助救出?叶圆圆他?们,总算是有点用了?!但这会儿一听叶圆圆这么说?,只?以为另外两个赵村人?是折在里面了?,顿时又很难过。
不过,她?还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任性,更不能在这种?时候做任何多余的事。于是只?是听话地停手了?。
然后,在白衣男人?和九尾大妖的配合下,祭坛核心?与外界连接的最后通道关闭了?。
珍珍又抬头,看看在主祭台上方盘旋为她?护持的蛟龙尸骸,想驱使蛟龙残魂,去帮助叶圆圆。
而叶圆圆看到珍珍的情况,又见她?忧心?的神色。想到自己能轻轻松松地蹦跶着出?来,人?家珍珍也是帮了?忙的。于是也就?抬手,和珍珍礼尚往来了?一下。
叶圆圆抬手引动天机。那蛟龙眼?窟窿里的怨念火焰,在叶圆圆抬手时,忽然跳动了?一下。然后,那蛟龙的残魂顺着天命的牵引,落入主祭台中?。
像之?前?所有被哄骗来自愿献祭的人?祭一样,蛟龙的尸骸也在某种?诡异玄妙的状态中?,向主祭台自愿献祭了?自己。
宛如腾龙盘于桓木上,继而化为镇压一方的石雕蹲兽一般。
蛟龙的骸骨也融入大阵,盘踞在珍珍脚下,成了?一块枯白的垫脚石板。
而珍珍所在的主祭台,也在瞬间?稳固下来。
盘龙石板完全抗住了?阵法的反噬。珍珍只?觉周身一松,对主祭台的掌控也瞬间?顺通了?。
白衣男子?和九尾大妖也因为不用在分神帮助珍珍,一时都压力大减。直到盘龙石板在阵法的冲击中?磨损耗尽前?,他?们也都只?需要指点珍珍操纵阵法,而不用再帮她?抗住阵法反噬了?。
但,白衣男子?和九尾大妖眼?中?却都没有珍珍那样的轻松神色,反而都有些凝重。
因为他?们都没有看懂,刚刚叶圆圆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而她?一个外来人?,又为什么会对主祭台的中?枢阵法,有如此深刻的理解呢?
当然,他?们看不懂,天道元灵却能看个半懂:
刚刚那一下,叶圆圆根本就?没有再花心?思去拆解什么主祭台阵法。她?单纯就?是用引动天机感应,直接干涉现世,强行做成的!
而一路旁观过来的天道元灵,此时满腔翻涌的都是超越了?一个天道元灵该有的百、感、交、集。
之?前?,在天道元灵看来,半圣之?下境界的修士,对道术的理解,大概相当于用锤子?敲瓷瓶,能干成,但手艺都糙得很。
到了?半圣和圣人?的境界,对道术的理解,大概相当于庖丁解牛。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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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手艺都很丝滑了?。
到了?圣人?之?上,对道术的理解,大概又回到了?用锤子?敲瓷瓶的状态——不用仔细拆解运用,挥手之?间?,大道自成。其中?自有难以言喻的大巧大妙。非要说?,大概也就?是道法归一,然后一降十会。
而天道元灵之?前?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很行的!
它身为生而知之?天道元灵,对天机运转的理解,也是可以和圣人之上境界对道的理解比肩的。
它只?是还不够圆。
只?要它足够圆了?,它一定可以横扫万界,重回巅峰的!
但现在,它忽然有点不是那么确定了?。
而且,有道是,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①
目睹了?叶神这样大巧大拙,直接引天机压万法、盖万道的操作。
天道元灵只?觉百爪挠心?,整个元灵都不舒服起来!它好想在地上打滚,在天上叽叽!
过去的自己,简直就?像那个大笑的下士。
现在这个看起来圆滚滚的自己,能算“若存若亡”的中?士了?。但距离那个“勤而行之?”的上士,好像都还有点距离的样子?啊……
所以,叶!神!
你为什么会辣么腻害啊啊啊!!!
第280章
好在所有人里, 快被叶圆圆给整不会了的,也不止天道元灵一个就是了。
魔修罗屠站在祭坛外?围的中间。
周围焚天的孽焰和欲孽的卷流相互冲抵,掀起的狂暴烈风, 将罗屠那欲孽气息组成的本体真身, 冲得飘忽不定。
甚至在某一瞬,罗屠都以为?自己?确实已经?疯了。
他可以理解那个通往祭坛核心?的“破绽”,是对方为?了再削他一缕真魂,故意设置的陷阱。
而他即使咬了钩、中了陷阱, 丢失了一缕真魂, 也只是想发笑。
因为?他已经?赌上所有, 再丢一缕真魂,不过是变得再疯一点。反而是这?些人,要是真被他抓住漏洞一举突进去,那就是一了百了。
所以罗屠只在心?中嗤笑对方的无谓和愚蠢,想说对方要是再露出?一次这?样的“大破绽”, 他还真愿意再割出?一缕真魂,陪他们再来?一次。到时候鹿死谁手?, 亦未可知!
然后, 罗屠就看到了叶圆圆。
【什?么……东西?!】
从这?一瞬起,罗屠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理智了。
这?个入口不是一个陷阱吗?那现在冒出?来?的这?个人算什?么?!
不过,当罗屠终于开始怀疑自我的时候, 他反而冷静了很多,整个人顿时又正常了不少。
以至于当他发现在短短瞬息之间, 祭坛核心?已经?不再是满溢状态时,他竟然还能头脑清醒、心?平气和地, 站在那里思考原因和解局的方法。
当然,事情似乎也不用怎么思考, 答案就明摆在眼前:
迎面而来?的人,就是真正主导了祭坛内的局势走向,促成当前局势的幕后黑手?。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眼前这?一幕。
而祭坛核心?的满溢与否,也显然是被这?个人控制的。
“你把祭品……都带出?来?了?”罗屠注视着叶圆圆,面色平静,声音听不出?喜怒。
叶圆圆左右看看,确认对方是在问她,就点点头。
之前,随着她和两个赵村人冲入祭坛核心?,最后一块踏脚的骨头亦化?为?一团白光,飞在前方照映引路。
而她就跟在两个赵村人身后,一路转悠溜达、边逛边瞅,把自己?想看的都看清楚了。
等到了炼魂台,她还没回过头呢,她傻子小?弟一看到赵村人,埋头就是一个冲锋,人“嗖”的一下就直接蹿进去了。
叶圆圆本来?也要跟着他冲的。但被赵四眼疾手?快,死死拖住。然后又好生叮嘱了一番,让她就在外?面等着接应他们。直到叶圆圆答应赵四,保证不会乱来?了。赵四也才要跟着往里冲。
然后,等叶圆圆和赵四两个人再回头,就一起尬住了。
赵二黑一个人在里面,一边大声怪叫,一边给自己?的王八拳配上各种厉害的招式名字。
就赵四叮嘱叶圆圆这?会会儿功夫,他已经?把炼魂台给锤得快散了!
“这?地方……”赵四有点费解地左看看右看看,咂摸半天,“……咋看着有点儿,脆?”
“那可不!”叶圆圆深深点头,随口附和了一句,“尖刺从来?都是冲外?长的,谁会在内瓤里叠甲呢。”
但这?也不是她傻根小?弟可以大闹炼魂台的真正原因。
真正的原因,当然是盘石之心?不可动摇的特殊效用在起作?用。
而叶圆圆一路看下来?,觉得这?两个赵村人能杀到大结局,也是有点说头的。
以他们目前的境界来?驱使盘石之心?,照理说很快就会因为?盘石之心?带来?的实力境界的越升,产生仗恃依赖。进而生出?心?魔,最后把自己?沦为?盘石之心?的附庸。
但叶圆圆仔细观察下来?,他们好像天生就不会受到这?方面的影响,丝毫没有生出?心?魔的倾向。
平日里,他们就以盘石之心?的功效为?辅助和预演,快速、熟稔、毫无障碍地稳步提升着自身境界。而在遇险时,他们又能快速的激发出?盘石之心?的最大功效,以辅助他们作?战。
就好像,他们在本能里,天生就知道该怎么驾驭盘石之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