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不得安宁
    谢怀琛知道他有多年的心结未解。现在要单独见顾恒今,定然与此有关。

    顾瑾修的确有话要问顾恒今。他曾经问过数次,却始终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走进大牢的时候,仔细张望了一番四周的环境,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其中一间牢房对身后的狱卒悠然笑道:

    “这间不错。视野好,茅草多,干燥暖和。下次我进来的时候,就给我安排这间吧。”

    狱卒面色一僵,目光打量他这一身贵气,尴尬恭维:“顾公子你可别说笑。你哪是待这种地方的人啊。”

    顾瑾修继续朝前走,笑得不以为然,声音戏谑:“呵,我爹现在不就待在这里嘛。”

    狱卒:“……”你说什么都对!

    顾瑾修大概是第一次见顾恒今如此狼狈。

    身上穿着白色囚服,浑身上下遍布血迹。头发散乱,面色暗沉。

    靠在墙角看似无精打采,可见到顾瑾修后,一双眸子望过来,目光炯炯,锋芒不减。

    他甚至嘴角勾了勾,仿佛知道顾瑾修的来意。

    狱卒已经按照吩咐退下,此刻这里只剩父子两人。说什么也没人知道。

    “你是想害死整个顾家么?”顾恒今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听起来沧桑有力。

    顾瑾修坐在铁栏杆外,视线与之平视,歪了歪嘴角:“害人的不是我,是你。”

    顾恒今嘲讽一笑,摇了摇头:“那你走吧。”

    顾瑾修没有理会他这番态度,微眯着眸子,神色透着一股疯狂的执着:

    “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娘当年是不是徐姨娘毒杀的。亦或者,是你和徐姨娘一起做的?”

    顾恒今神色惘然,仿佛陷在久远的回忆中。他长叹一口气,知道小儿子始终想搞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他的回答一如从前:“不是早就查清楚,是那个怨恨你娘的丫鬟做的。”

    顾瑾修眉心抽了抽,眼中恨意闪现,整个人处在一种很压抑的状态。

    当年这名丫鬟招认后便撞柱自尽。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是徐姨娘下的毒,甚至他们母子也吃完点心后中毒。

    可顾瑾修执着地认为就是徐氏干的。他自幼敏锐,早就察觉到徐氏的敌意和杀意。

    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这般坚信。

    每次面对谢昭月的时候,他都想审问她当天到底是如何将那盒点心送到自己母亲手上。想问她能不能回忆起任何可疑之处。

    但碍于皇帝的旨意,他从未曾提起。

    “分明就是你和徐姨娘下的毒手!”顾瑾修眼底燃着一团怒火。紧握双拳,咬牙切齿。

    顾恒今嘴角轻勾,神色透着几分看戏的意味,挑眉一问:“证据呢?瑾修啊,你因为此事一直对我们怀恨在心。可你始终没有证据,岂能胡搅蛮缠。况且,她早就不是姨娘,是爹的正妻。”

    “你们当年骗了我娘!”顾瑾修激动道。

    顾恒今叹了口气:“我解释过很多遍了。我当初以为他们母子已死……”

    “够了!我不信你那套说辞。不管死没死,你都会骗婚。”

    “你无凭无据岂能胡说?”

    “无凭无据”四个字,顾瑾修从小听他们说到大。

    如今他听到依旧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微敛的眸子凝着一层霜。说回先前的话题:

    “徐姨娘曾多次想害我娘,而娘早就对她有所防范。若非点心是七公主亲手递过来,她根本不会吃。”

    “那并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准这毒就是七公主带来的呢?”顾恒今往前微微倾身,声音问得铿锵有力,目光如电。面色一点不露怯。

    顾瑾修当即厉声反驳:“怎么可能是七公主所为?徐氏在此之前就曾试图害我娘。你对此置若罔闻,你也是帮凶。”

    “或许公主在宫里拿到这盒点心的时候,就已经被下毒。瑾修,还是那句话,你没有证据。这次科举舞弊的事,你也认为是我所为。可你同样没有证据。爹劝你收手吧,别害了顾家,害了你自己。”

    顾恒今说得仿佛句句发自肺腑。

    可顾瑾修越听越想发狂,他嘴角勾出瘆人的笑,目光偏执:“爹。有时候没有直接的证据又如何,间接的证据就足够了。”

    顾恒今眉角一压,眉心抽了抽,狐疑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当年在你书房里不小心看到过什么吗?”

    顾瑾修声音幽幽,勾起顾大学士长久积压于心的隐忧。他倏然抬眸,目露惊异。

    “爹,你就是怀疑我记住了那篇文章,所以才想要溺死我吧?”顾瑾修依旧在笑,仿佛在说一件平常小事。

    可顾恒今的说辞同当初如出一辙:“瑾修,你被人推下水的事,同样没有证据。你不能因为心有偏见就全都推到我们身上。”

    顾瑾修忍不住嗤笑出声:“证据证据……说得好像你很冤?我偏要看看,这次同样没有直接证据,你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说罢他便站起身,一副主意已决的姿态,不愿再多废话。

    顾恒今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慌乱,趴在地上往前艰难地挪了挪,着急唤道:“瑾修,你不能胡来。不能害了整个顾家,害了你自己啊。”

    听到这话,顾瑾修停住脚步,没有转过头,只冷冷甩下一句:“放心,最多也就害了你和徐姨娘母子。我无所谓。”

    顾瑾修多年的郁结,就是这个“没有证据”。他为此束手束脚,可心里的恨却一分不减,不得安宁。

    他认为只有死到临头的时候,他们才会说出真相。

    他大概是真无所谓。毕竟一出监牢,转身就去逛花楼。

    这次顾瑾修特别高调,点了一群姑娘来伺候,桌上放满美酒佳肴。醉生梦死。

    还跟另一位纨绔公子竞价赢得当晚的花魁,硬是让美貌的花魁陪了他一整晚。

    一整晚聊天。

    最后,向来一掷千金从不欠账的他,这次居然没有付钱便要走。

    还醉醺醺地同花楼的人大打出手。

    惊动衙门。

    顾瑾修一副醉得胡言乱语的模样大喊道:“我家后院树下埋了好多金银财宝,我怎么可能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