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换做原身,可能还得跟三姐客气一下,凌一可不,三姐一说上车,她牵着赵小小就坐上了后座。
要不说人人都渴望有钱能买车买房呢,这小汽车坐起来和三轮车就是不一样。皮质柔软的座椅,车里还放了车载香薰,虽然气味稍微有些刺鼻。
然而,即便是减震性能不错的汽车,在这种坑坑洼洼的狭窄路上行驶,也免不了颠簸。不过这点颠簸比来时凌一母女坐的三轮车好多了,几乎毫无减震功能的三轮车但凡你抓不稳车身,能把你连人带座椅一起给颠出去。
赵小小惶恐地坐在后座,脏兮兮的鞋还带着泥踩在车垫子上,一动不敢动,生怕给人把车弄脏了。
三姐坐在副驾驶,扭头问凌一:“你咋初一就走了,比我还急呢?”
凌一看向车窗外的风景,高山流水,茂密的植被,这些风景走路的时候只觉得平淡,坐上了车又有了闲情雅致去欣赏。
“和爸妈吵了一架,待不下去就走了。”实则是凌一故意找架吵。
三姐一愣,在她印象里,除她以外的几个姊妹,对爸妈无不言听计从,要她们向婆家借钱给弟弟娶媳妇盖房她们都心甘情愿,怎么现在还敢跟爸妈吵架了?
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昨晚上凌一和家里人在卧室吵的那些东西,三姐也听到了,不外乎就是一个钱字。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向话还挺密的三姐也不说话了,生怕一说话,凌一找她借钱。
凌一只是寻个由头试探凌家,现在凌家什么人,她都看清了,至于这个只回来几天过年,远在g省的三姐,她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三姐和凌一没什么话说,倒是和赵小小说得上话,同样是打听学习,三姐打听的却和凌家其他长辈不同。
大姐二姐调侃赵小小的成绩,而三姐更多关注的是赵小小在哪儿读书,得知是茶水镇唯一一所小学,又问起了这所小学的基本情况,比如师资力量、班级人数、教材、设施等等。
凌一望着车窗外发呆,实则竖起耳朵听三姐和赵小小聊天。
三姐打听这个做什么?
凌一想不通,她不擅长揣摩人心,尤其是这种性格古怪的人。
有车就是不一样,人走要几个小时,三轮车也得两三小时,小汽车就能俩小时给人送到镇上。
可惜的是,三姐家的车走了这么一段山路,轮胎、车身上全是泥,不然就是路边树枝摩擦留下的刮痕,把三姐夫给心疼得一直搁那儿擦车呢。还好往七里屯里走的车不多,可以说路上就没遇见过,所以不至于遇到对向来车没法让路。
到了镇上,三姐夫问停哪儿,凌一说停在排排楼往外走的街边就行。
凌一简单道谢过后,带着赵小小下车,正要离开,却听见三姐从车窗里探出一只手来:“小小过来过来!”
赵小小看了眼凌一,凌一一点头,她就欢天喜地朝三姐跑去:“三姨,咋了?”
三姐瞪了眼凌一,她叫自己外甥女过来,还看凌一眼色是吧?
车门都没拉开,三姐就拉着赵小小说话,趁凌一扭头的时候,迅速往赵小小衣服兜里塞了个红色的东西。
赵小小赶紧摇头,三姐瞪她一眼,压低声音威胁道:“不许不要,赶紧拿着,今天初一呢,本来是早上就要放你枕头底下的,结果你那屋有五妹在,我就没好意思。”
茶水镇这边的习俗是在除夕晚上小孩睡着或者大年初一早上还没醒之前,往小孩的枕头底下放红包,也叫压岁钱。
可是赵小小母女和凌五妹睡一个屋,凌五妹现在还没和凌家分家,三姐心想自己给了赵小小红包,被凌五妹知道了,万一给凌家爸妈知道了,那就等于凌家人全知道了。大姐家的传军没工作没结婚,也是要给红包的,更别说小几岁的二姐家麻娃儿,以及六弟的儿子凌波。
要给这么多小孩红包,三姐可不乐意。她现在是有钱了,但不代表她就是有钱的冤大头,她孩子没出生,还不知道那几个姊妹家的孩子给她孩子包多少红包呢。
硬塞给赵小小红包后,三姐就催促三姐夫赶紧开车,回去睡觉,一大早地被家里人叫起来吃汤圆,困死她了。
虽然以前爸妈教导赵小小不能干脆利落地收长辈的红包,得推辞,得客套,但收到红包时的内心欢喜是压不住的,赵小小演技还不够,和三姐推辞时都压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凌一见她这么开心,好奇道:“你三姨说啥了,你这么开心?”
赵小小开心的笑容因为凌一的话想到过年收的压岁钱要上交,顿时嘴角就耷拉下去:“三姨塞给我压岁钱。”
凌一惊讶挑眉,她可是没钱给压岁钱的,大姐二姐也知道她现在没钱,所以考虑到这一点,也没有打算给赵小小压岁钱,不然凌一还要破费还回去。
不过看三姐那样,塞了钱就赶忙催三姐夫开车,估摸是不打算收回这个人情了。
凌一点头,淡淡地说:“知道了,回家吧。”
赵小小惊讶抬头,不敢置信地问:“妈妈你不收我的压岁钱吗?”
凌一头也不回地说:“你不说了是你的压岁钱吗,我收来干嘛。”
赵小小的声音激动中带着狂喜,问:“那我可以花自己的压岁钱吗?”
凌一点头:“当然。”
凌一压根没想过收赵小小的压岁钱,她今天赶在了午饭前回到镇上,得回去看看夏风有没有给留点剩饭剩菜,她和赵小小热了吃。
两人到家时,夏风不在屋里,客厅窗户上放了一个书包和一条裤子,缝纫机桌上放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书包和裤子是楼上一户人家送来的,说是明年孩子读书要背的书包和裤子,裤子买的长了点,要求改短,书包则是带子被拽断了,帮忙缝一下。
这应该是夏风写的,凌一昨天一天都不在家,估摸着是有客人上门,夏风就先给凌一接下来,记下简单要求。纸条上的字,一笔一划苍劲有力,如铁画银钩般硬朗,倒是和夏风本人的气质长相有些反差。
凌一就像是不会累一样,一回到家,拿起纸条看了要求,就开始踩缝纫机。赵小小则迅速跑回房间里,总觉得要躲起来看三姐给的红包才算安全。
凌一正在拆线呢,就听见屋里赵小小发出一声尖叫。
小孩子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门会大叫,甚至会意识不到自己声音有多大,不过赵小小一向很听话,凌一很少见她这么大声叫过。
凌一赶紧起身,往屋里跑。
房间里赵小小坐在床上拿着红包,仔仔细细把红包里的钞票又数了一遍。
“妈妈!三姨给了我两百块红包!”赵小小这辈子,虽然才十岁,但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大的红包。赵家的亲戚们也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过年能给孩子封个十块二十块就算很大方了。
两百块在这时候,都够凌一母女一个月吃喝了。要是小钱就罢了,这么多钱,赵小小还是懂事的,她妈妈从爸爸家离开时分到的钱也不过才三百块,房租和吃喝拉撒样样都要钱。赵小小确实没有自己挣钱,但她也知道钱来之不易,尤其是在她的记忆里,家里妈妈总是因为钱和奶奶发生争吵,她也总是被教育说家里穷,同样的东西,不管是零食还是玩具、纸笔,都只够买一份给弟弟。
赵小小不舍地看了眼红包里夹着的两张百元大钞,走向凌一:“妈妈,钱给你,我们就有钱吃饭啦!不用饿的时候回爸爸家认错了。”
幺姨可跟她说过,如果她妈妈挣不到钱,她们母女得乖乖回爸爸家,还要好好认错和道歉。
可是,她不觉得妈妈有错啊。
凌一看着赵小小小小的手拿着红包塞到她手里,要说两百块不心动是假的,够多少顿饭钱了。凌一不懂什么叫臊皮,她只知道别人给到她手里的钱,那就是她的了。
于是凌一欣然收下这两百,至少这个月和下个月,两母女的生活费有了,凌一就只需要担心房租。
不过,凌一想了想,掏出自己兜里仅存的三十几块钱,都给了赵小小。
“交换。”凌一直勾勾地看着赵小小,仿佛对方不收,她就不收回手一样。
赵小小慌慌张张接过钱,这些钱零散,十块五块两块一块都有,零散但干净整齐,哪怕在凌一的兜里待了两天,也依旧平整。
两母女随后打算去厨房把桌上的菜给热了,结果一开盖,发现饭菜基本没怎么动。凌一走时给夏风留的饭菜,看起来只吃了几口。
是嫌弃她的饭菜吗?还是说不饿?凌一心想,耸耸肩,算了。
凌一不受影响,端起饭菜拿去厨房热。
炒菜时散不去的油烟没法从厨房的窗户出去,就只能往客厅跑,然后从客厅的窗户飘出去。
夏风刚上二楼,就看见了她家里飘出来的油烟气,便猜到是凌一母女回来了。
竟然回这么早?她还以为凌一母女要三五天才回来呢,毕竟谁回家过年不好好待几天。
想了想,人家临走前还给不会做饭的她留了饭菜,夏风转身去了楼下。排排楼往上坡走是大路,往下坡走是连接镇上一条农贸街,里面有卖新鲜蔬菜的,也有卖熟食凉菜的。
凌一留下的饭菜口味不错,但太素了,大概是没钱买肉,夏风想了想,就去农贸街的卤菜店切了半斤猪耳朵和猪肚凉拌,另外还打包了一些凉拌的素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