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雨轻对金谷园的想象不过是从史料记载中攫取只言片语,脑海中只有大概的轮廓,金谷园又叫梓泽,在洛阳依邙山,临谷水建了这个规模宏大的花园,也就是西晋大官僚地主石崇的别墅,要说它是如今最大的娱乐场所也不为过。
雨轻很早就从左思那里听说了许多金谷园的趣事,只是无缘身临其境,那里往来皆是权贵与士族子弟,名门贵女自然也不会想去那种场所。不过唯有雨轻,总是不太在乎别人的目光。
“好吧,”祖涣点头笑道“谁让我收了你的茶呢?”
雨轻双手托着下巴望着他,笑道“是你送我獐雉等猎物在先,我那是回礼,世道哥哥的那一份都交给知世了。”
祖涣也笑了笑,说道“到时我派人去左府接你同去金谷园,至于凌冬,还是让他跟在你身边为好。”
傅畅起身,听着那边的丝竹之声渐渐消失,似乎宾客也散开了,他便笑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祖涣点头,也随之起身,与傅畅并肩走在前面,雨轻一会走至祖涣这边,一会走至傅畅那边,步子来来去去,兜兜转转,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口中还讲着绝代双骄的武侠故事.......
“没有飞檐走壁,水上漂那样绝顶的轻功吗?”
“高手不用兵器仍能冲出重围,千军万马都抵不过他一人之力,难道也没有吗?”
“........”
雨轻就像一只欢快的鸟儿一般游走在祖涣和傅畅之间,问些完全不着边际的问题,从武功到气象,从饮食到住房,一通下来,祖涣和傅畅根本招架不住。
“雨轻,你如今已经把知世比下去了。”傅畅无奈笑道“你说的那些武功根本不存在,只是你的想象而已。”
祖涣浅浅笑道“也无妨,难得你对武功这么感兴趣,若真能练就这般高超的武艺,直接做神仙就好了。”
“咯咯咯......”雨轻开怀笑起来,摇着头,脚踩节拍,吟诵道“作神仙,神仙好,自由自在乐逍遥,哎呀哎子唷,纵酒放歌睡大觉,是不是神仙自己才知道,才知道,啊呀哎子唷........”
这样的类似唱词又不像唱词的话语,从未听到过,但觉有些意思,祖涣笑了一下,望见从前面跑过来的祖家小厮,便与傅畅躬身告别,又看了一眼雨轻,便疾步走开。
“世道哥哥,”雨轻凑过来,眨着眼睛笑道“明天莫要再忘记了,我发现只有那处庄子里才生长着一些银鱼,在洛阳城是找不到的。”
“不会忘记的,待会回府后我就命人去庄子上捕些银鱼。”
傅畅笑着摇头,“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从今日起,你与裴家就算连在一起了,我看裴大人甚是疼爱你,接你进裴府也是迟早的事情,往后你的行为举止必会引起更多人的关注,还是要收敛一些,毕竟左太妃没有回来——”
然后雨轻又把尚未抄录的《南华经》最后两篇抄完,甜甜双手托着下巴好奇的瞧着那页竹青色书签,上面是用细笔勾勒出的一高一矮两竿墨竹,分外有趣。
“雨轻小娘子。”
怜画这时已经将做书衣所用的月白绢帛递过来,雨轻接过,把绢帛覆在自己抄录所用的左伯纸上面,比对过后,小心裁剪,当剪成一样大小的两片后,就开始用锁线订装成书册,雪白丝线将这一页页串联在一起,很是简洁。
过了一会,雨轻在书衣右侧题上‘南华经’三字,然后翻过来,在书衣背面一角处又写上几个小字,‘赠与士瑶哥哥。’
惜书微微一笑,怜画却心直口快,说道“雨轻小娘子,为何不署上自己的名字?”
“雨轻小娘子的名讳岂能随意让别人知晓,”惜书笑嗔道,拿起那本制作精美的书仔细看着,“恐怕在整个洛阳城都找不出第二本这样的书册了。”
雨轻淡淡一笑,想起上次祖涣生辰宴上所发生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幸亏陆玩的右臂伤的不重,于是带着这份感激之情抄录《南华经》已经数日,今夜总算完成了。
她轻轻抚过这平滑的绢帛,心里还有一些些情愫,但很快便被走来的小白一扫而尽,看着它嘴里叼着一根牛骨,在屋内走上一圈,像是巡视一般,然后又出去了。
夜已深,雨轻这时也有些困意,示意惜书和怜画她们早些回房休息,她将那本书册放置在事先做好的函套里,然后熄灯睡下。
翌日巳时左右,脚店的生意也开始了,只是店家已经换成了薛家的邓掌柜,邓嘉末,当望见薛昀朝这里走来时,邓嘉末堆笑迎上前去,笑道“少爷,那个供货方果然识趣,只加了一成的利润,他便答应了。”
薛昀冷冷笑道“那自然是看在中牟县令的面子上,他才答应下来的,等过一阵子薛家的布行周转开来后,便换了他。”https:/
“那郭家的布店跟我们卖的布匹一模一样,还故意比我们的价格低一些,分明是在跟我们抢生意,若再持续下去——”
“我知道,郭家仗势欺人也非一日两日了,”薛昀打断他的话,眉头紧皱,沉声道“我会想办法的,邓掌柜只要好好经营这家脚店便是。”
邓嘉末年纪四十多岁,也算是看着薛昀长大的,薛昀也十分信任他,只是许多事他都插不上手,因为薛昀不甘心守着这些旧业,他一直想要开拓新市场,扩大经营范围。
不过晋朝对于商贾打压很重,根本无法与世族大家公平竞争,这种局面让他耿耿于怀。
一辆牛车驶来,有人掀帘笑道“真是巧了,薛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