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血溅菊下楼(一)
    谢裒摇头道“我倒是没有见过他,不过他和东汉末于吉是同宗同族,和孙秀也是亲戚。”

    孙秀家族信奉五斗米道,琅琊先后出了于吉和宫崇,后来黄巾起义的首领张角就是利用于吉所写的《太平经》而发动了农民起义,琅琊地区也是深受五斗米道的影响,这个于恩来到梁国,发展信徒,集聚力量,恐怕和赵王也有关系。

    梁王向来是站在赵王这一边的,绝不会在自己的封国内杀了于恩,任先凡事都考虑明哲保身,也不是那么的体恤民情,他站队不明确,抓于恩的人是闵府丞,甩锅意义明显,至于闵府丞和池狱曹的死,还有可查之处。

    雨轻笑道“谢兄,我们打算去菊下楼吃饭,你也和我们同去吧,这顿我请客。”

    睢阳城东有一家包子铺,离菊下楼很近,店铺虽小,但生意很好,老板是扬州吴兴人,顾客来买包子还会送一小份扬州酱菜,不过每日都要排很长的队才能买到,花姑就排在队伍中间,时不时踮起脚朝前面望去。

    雷岩站在路边一株老槐树下,暗暗自语道“小杏怎么会不告而别,难道她真的跟着席汝桢逃跑了吗?”

    刚好一辆犊车停在对面路边,年轻男子下了车,朝雷岩这边看过来,花姑发现是他,忙转身对雷岩喊道“阿岩,你快看谁来了?”

    雷岩正在出神,忽听得花姑唤她,就抬目顺着花姑手指的方向望去,竟然是王祷。

    他们两人都站在原地,沉默地对望了片刻,王祷就径自走进菊下楼。

    二楼雅间内,谢裒正看着菜单,似乎完全不理解,忍不住问道“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母子相会,心太软,青龙过江,黑白双煞,这些菜名真奇怪,都是什么意思?”

    陆玩随口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两个红烧猪蹄外加几棵用作摆盘的青菜,黄豆炒豆芽,红枣夹糯米,一碗汤里加入一根葱,皮蛋豆腐,菜名有点坑。”

    谢裒笑了笑,便放下菜单。

    雨轻托腮凝望窗外,陆玩歪头看了她一会,就从锦袋里取出两个核桃,握在手中,再次张开手掌,两个核桃已经被剥开了。

    当雨轻看到两个完整的核桃仁,先是一阵欣喜,紧跟着又噘了噘嘴,不满道“士瑶哥哥可以徒手剥核桃,我送给你的核桃夹又没有用了。”

    “雨轻,怎么不送给我一个核桃夹呢?”

    只见王祷大步走进来,谢裒略怔住,不知他也会来梁国。

    雨轻笑道“没想到阿龙哥哥这么快就来了,正好赶上饭点。”

    王戎深知豫州形势复杂多变,裴頠又刚刚失势,恐有人趁机秋后算账,便让王祷赶过来,遇事可找豫州刺史刘乔商量。

    王祷就在谢裒身边坐下来,说道“我看外面那家包子铺的生意比菊下楼的还要好,想要知道是不是真正的扬州味道,还得由士瑶兄来品鉴了。”

    雨轻把菜单递给王祷,笑道“沈姨就是扬州吴兴人,经常亲自下厨,上回我在王爷爷那里就吃过沈姨做的野鸭菜包,阿龙哥哥也是吃了的。”

    谢裒放下茶杯,问了一句“难道她和吴兴沈氏是同族吗?”

    王祷点点头“嗯,她确实出身吴兴沈氏,可惜他父亲那一支没落了。”

    谢裒瞟了陆玩一眼,见他表情微变,心想去年从扬州获得的的那个消息多半是真的。

    王祷点了三道特色甜品,有樱桃鎚、杏酪和糖蒸酥酪,合上菜单后,又对他们笑道“我这次过来带了一些羊酪,待会叫人送到你们牛车上。”

    陆玩一边剥着西瓜子,一边说道“不用了,茂弘兄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谢裒轻啜慢饮,细品茶香,淡淡笑意挂在嘴边“我也不要了。”

    王祷一脸不解“这是新鲜奶酪,微微带点甜味,比较清淡,你们怎么都不要呢?”

    此时正值饭点,一楼几乎座无虚席,霍读就站在走廊上,望着苗烈兄弟四人坐在一楼大堂吃的很畅快,又不由想起了自己的三个哥哥,有些黯然神伤。

    “霍读,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下楼去和苗烈他们一起吃饭?”

    雨轻从雅间走出来,正好看见霍读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像是在沉思,回忆往事。

    “我不饿。”

    “看来这里越发连馄饨摊和包子铺都不如了,我得让菊下楼的掌柜另外挑好的厨子了,菜品价格也太贵了,我不会定价,应该咨询一下你才对,作为普通学子,你肯定能给我一个合理的价格。”

    “雨轻,谢谢你。”

    这一声感谢是发自内心的,其实在霍读返回洛阳得知天鹰帮被灭后,他曾想要独闯遮月帮,当时拦住他的人正是雨轻,由于时间匆忙,没来得及换衣服,身穿一袭天青色荷花刺绣襦裙的少女就站在霍读面前,他这才知道雨轻是女儿身。

    没有什么比失去亲人更让人失去理智的了,高门权贵在朝廷里拿着刀争,天鹰帮就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霍读甚至怀疑雨轻的用心,拿剑指着她,厉声问道“你为何要拦我?”

    “你发疯一般的冲过去,非但不能替你的兄长报仇,反而还会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要说你孑然一身勇凭借一颗孤胆屠了遮月帮满门,就算你逞英雄血洗云雀街,意义也不大,因为真正的凶手并不是他们,我不想你手上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

    雨轻一边说一边向他走近,离剑尖越来越近,霍读满眼血丝,低吼道“云雀街发生的所有事,你敢对天发誓与你们裴家毫无关系吗?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快点让开,不要逼我杀了你!”

    “霍读,乱砍乱杀一通那是帮派的作风,而你不是,你的三位兄长,还有红鲤,他们拿命给你换来的风平浪静衣食无忧,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其实我跟你是一样的,我也想给死去的亲人报仇,可是我不想为了复仇而活着,不想失去身边的伙伴,我认同你这个朋友,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你和我怎么会一样?”

    “我的事说来话长,以后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你不要小看我,如果你敢欺负我,我可是会还手的。”

    霍读终于放下了剑,他会说狠话,却下不了狠手杀雨轻,因为雨轻的突然出现让他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