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
    沈晏清听见两位金丹修士的对话,以为砚青在上宗挨训,心情舒畅了不少。

    一回到暖香楼,暖烟和多宝就赶忙帮沈晏清脸上的墨汁洗掉。他照着镜子左看右看,想起今早出丑的事情,还是悲愤不已。

    沈晏清从书架上找出一个空白的玉简,心道都是砚青自己作的孽。

    提笔写道:六月初三,砚青仗势欺人……沈晏清还没见识过永乐魔尊的可怖,以为天底下的化神尊者都是和他那两位老情人一样,会哄着他。

    写完第一条弹劾的罪状,沈晏清就撑着头开始想入非非,琢磨着砚青会说些什么服软的话,他才不会信的。

    砚青一去上宗,就去了两天没回来,沈晏清又重回了以前松快的惬意生活,甚至每日都会抽出空来,双手合十的祈祷砚青最好还是别回来了。

    听那天管事的意思百花宴兴许不开了,到时候砚青也不会再有要来春江宫的理由。

    可惜最后沈晏清的如意算盘还是落了空。

    第四天早晨,沈晏清闭着眼睛趴在床上死赖着不肯起,他肚子饿了想吃点沾了荤腥的早点,譬如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沈晏清拖长了声音:“暖烟——”

    没有动静,沈晏清睁开眼睛。余光瞥见他的书桌前立着一个人,身姿欣长,该是个格外高大的男子,不像是多宝的。

    沈晏清侧头去看这位不速之客。

    两天不见的砚青转过身,他晃了晃手里拿着的玉简。

    沈晏清定睛一看,玉简贴着横条,上书四个歪七扭八的大字:上诉砚青。

    他“噗通”一声裹着薄被从床上滚下来,同时还不忘气急败坏的倒打一耙:“你怎么随便翻别人的东西。”

    砚青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沈晏清干了坏事被人抓包也不见得有半分羞愧,他知道这话茬不能接,否则会被砚青牵着鼻子走,于是理直气壮的转移话题:“执事大人,我衣服还没换呢,里面什么都没穿,现在要换衣服了。”

    砚青嗤笑了一声:“你怕什么,我不喜欢男人。”

    虽然是这样说的,但他握着玉简背过身:“好了再叫我便是了。”

    沈晏清不动,傲气的说:“出去。”

    砚青有些诧异,在意识到正在颐指气使的人是沈晏清后,他脸上的笑意愈深,原本还是有着君子“非礼勿视”之礼的砚青径直的转过身:“你叫我做什么?”

    沈晏清扬起下巴,他以为砚青没听清,好脾气的再说了一遍:“我说我要穿衣服,你出去,玉简放桌上。”他的小算盘打得响亮,计划里他要磨磨蹭蹭的换衣服,再把桌上的玉简藏起来,等砚青再问起来,他就说是砚青看错了,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砚青神色淡淡:“我不听你的,就这样换吧。”

    这次轮到沈晏清微微一愣,他已经忘记自己提起要换衣服是为了转移话题的这件事了,被砚青坦然的态度激怒:“你怎么这样,好无耻。”

    两人对视了一瞬,先退却的人是沈晏清,他安慰自己要先忍忍,折中选了刚刚砚青做的事:“那你转过去。”

    砚青嗤笑了一声,他侧了侧头,一瞬不瞬地瞧着沈晏清看。

    这算是赤|裸|裸的羞辱了,若是沈晏清是原型,他浑身的小鸟毛都要炸起来。他被气到语结,待坐了半晌。

    等到砚青催他:“不换了?”

    沈晏清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算是想明白了。

    瞧着砚青一直以来对他毫不留情的这副态度,想来他说得半点不错,是既不喜欢男色,也不喜欢他的。也算是砚青够狠,看这幅阵势,像是真的要看他穿衣裳似的。

    沈晏清觉得砚青对他确实没什么兴趣,可他是喜欢男人的,做不出真的当着砚青的面坦荡的换衣服。

    因此掀开被子,背过身去,于是入眼的是一片光洁的白腻。

    是十一月的新雪,万籁俱寂茫茫深夜中的月色。

    沈晏清撩起因为睡觉被别到胸前的长发,如瀑的黑发就遮盖住了他的后背。因为刚刚被砚青吓到滚下床的缘故,他还要直起上半身,探进床里,去翻找要穿的衣服。

    等沈晏清穿戴整齐,恐怕一柱香的时间都用不完。所以等沈晏清回头,砚青已经坐在书桌前,正在逐字逐句的看沈晏清写得那封漏洞百出的上诉信。那封信很短,一目扫过就可以看得七七八八,天知道砚青为什么要看得这样认真。

    砚青不看他是正常的,可他怎么打开玉简看了?

    好个砚青,翻他桌子就算了,还要看他的东西。

    沈晏清走过去,他想抢过砚青手上的玉简,没想到砚青不给。

    玉简在砚青的手上转了个圈,举到了沈晏清够不到的地方。

    沈晏清怒气冲冲:“你怎么打开了?”

    砚青看了内容后,他抬起眼,看向沈晏清,眼里有些不确定的难以置信:“……你打算和谁告状,告谁的状?”

    沈晏清被当事人抓包了还嘴硬,半点没有在背后偷偷嘴碎说人坏话的心虚:“没有,不是你。”

    砚青打开玉简,摊在桌上,指着第一句中“砚青仗势欺人”的“砚青”二字,问沈晏清:“这是谁?”

    沈晏清嘀嘀咕咕:“谁叫你欺负我,在我的脸上蘸墨,害我出丑的。这得怪你。”

    砚青:“你不好好临摹我的画,在纸上骂我是猪头,这事怎么说?”

    沈晏清红着脸硬着头皮想要扳回一城:“你今天偷看我换衣服。”

    其实根本不算是偷看,毕竟砚青看上去本来并不是很想看的样子。

    但砚青突然的不说话了,像是在沉思,过了会儿,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收起玉简说:“我今天就不怪你不敬之罪了,以后不准再写了。”

    沈晏清瞅着砚青手里的玉简,脸上的表情看着就很不服。

    魔尊钦定他去昆仑剑宗这事已经成了他的不死金牌,现在所有人里除却几位同是金丹修为的修士,就只有沈晏清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怕砚青。

    砚青轻笑道:“再有下次,被我发现了,我就叫江妈妈来打你的手板子。”

    沈晏清想扯魔尊的大旗,砚青看透他心中所想,似笑非笑的说:“你对执事不敬,以下犯上,还想叫尊者来给你主持公道?我罚你,他不会说什么的。”

    沈晏清难以置信:“你说过不打我的!”

    砚青笑着说:“男人的话不可信,看来你经历的事情不够多,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沈晏清早就知道砚青不是什么好人了,可这还是他头次直面砚青的出尔反尔,想到砚青可能要打他的手,就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随即,他又想到了砚青刚刚那番话里不对劲的地方。

    沈晏清歪着脑袋说:“不对。”

    瞧他的这副神态,就能让人联想到得意洋洋站在春天抽芽的细枝上和毛团似抖毛的小鹦鹉。

    沈晏清也确实得意洋洋的,他露出一个俏皮而自信的笑:“我不信,你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