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30/症候群
    颜帛夕原以为薄彦抬手是为了松开她,但没想到不是,他只是换了个方向,依旧按着她的手背压在他的皮肤上。

    “薄彦。”她动了动手。

    半秒后,男生像是刚意识到,松开:“抱歉。”

    他每次都说抱歉,但好像又没什么抱歉的意思,口吻懒散,像随口说的。

    颜帛夕半垂眸,看了眼自己掌心下虚虚挂在薄彦手腕的手环。

    这么一看,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从昨晚到现在自己一共给了他两样东西,都是自己的。

    她手收回来,看他,轻声:“我还是给你黑色的那根?回去给你,就在我房间......”

    薄彦身体后靠,和她拉开距离:“就这个。”

    “我喜欢白色。”语气懒洋洋,还是像在随口乱讲。

    “帮忙系一下,”他又提醒,晃了下手腕,“单手系不上。”

    对方这么说了,没有再推拒的道理,颜帛夕伸手,手指绕上勾线,缠过男生的腕子。

    薄彦斜斜靠在沙发里,眸光半垂,就这样睇着眼前人帮他系手环,她指腹每蹭过他的皮肤,他都有感觉。

    想让她就此贴住,不再拿开,又或者往上再摸一点,手臂,或者其它地方。

    无论碰哪里,只要是她碰,都很舒服。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支在太阳穴,在阴影里扯了下唇,也觉得自己很变/态。

    “好了。”颜帛夕勾着搭扣拨了一下,确认完全系好,收手抬头。

    属于她的气息完全收走,薄彦瞧了她片刻,淡声:“谢谢。”

    “没关系,本来就说要送你......”

    “帛夕。”宋之霖过来叫人。

    酒馆光线不明,远处再响起摇滚乐,人影晃动,颜帛夕回头,凝神看了两眼,才辨认出宋之霖来的方向和他本人。

    “学长?”她仰头。

    薄彦比她先一步看到宋之霖,空掉的酒杯倒扣,视线落过去。

    宋之霖走近:“叫我名字就可以。”

    “音乐社来了几个人,”他示意自己刚坐的那桌,“有之前乐队的鼓手,你要过去坐坐吗?”

    颜帛夕对摇滚乐队很感兴趣,学校先前有一支乐队在香港境内小有名气,去年在一个音乐制作人的帮助下,出了一张单曲,私底下还办过几次小型的演唱会。

    队内的架子鼓手是原先音乐社的社长。

    颜帛夕眼睛一亮,连忙起身,搭在腿面的衣服放在沙发上,要跟宋之霖走:“好啊,我也想去听听。”

    李清清社交达人,几分钟前被拽到了邻桌玩骰子,她坐在这里百无聊赖,唯一认识薄彦,和他还没什么好说的。

    “那地方没位置了吧。”

    她从桌前绕开时听到薄彦说了句。

    宋之霖就站在她斜前方,当然也听到了,落眸看过来,两个男生视线相对。

    宋之霖解释:“有人要走了,腾出来两个空位。”

    薄彦点头,倒扣的酒杯反转,杯底打在桌面。

    颜帛夕跟宋之霖走后没多久,吴文宇和宋京回来。

    宋京明明b大的,a大联谊凑热闹也就算了,还跑去加人家微信。

    吴文宇在刚颜帛夕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手机举到薄彦面前,划相片给他看:“就这个,宋京看上的,非让老子去给人家要微信,耳骨钉,唇钉,这姑娘太野了,老子觉得他招架不住......”

    薄彦挥手摆开:“酒味太重,离我远点。”

    “我靠,”吴文宇揪着衣领闻自己身上,“哪重了我靠,我都没怎么喝,还没刚坐这儿那个姑娘喝得多......诶,她去哪儿了,她不刚还在这儿坐吗......”

    吴文宇转头扫视,找了几眼。

    薄彦酒杯放在桌面:“被宋之霖叫走了。”

    吴文宇正巧瞄到颜帛夕坐的地方,盯着那处,一拍大腿:“我就说他俩有点啥吧!不然怎么可能天天在一起。”

    他掰着手指数:“上上次球场,下午练习室,还有现在......而且宋之霖没对谁这么好过吧,一跨学院的学妹,人姑娘长得真乖,宋之霖也正直斯文样,你别说还真挺......”

    吴文宇喜欢拉郎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也不能应下明闻婧的话,帮她搭红线。

    薄彦把服务生刚端上的果盘推远,轻声冷笑:“那你觉得我呢?”

    “你什么?”吴文宇转过来,一脸茫然。

    薄彦右手搭在膝盖,两指轻点膝盖,也看颜帛夕那处,女孩儿眉眼弯弯,整跟桌上几人说话,挨她坐的女孩高马尾夹克衫的酷girl,明显很喜欢她,正搂着她的脖子跟她说话。

    薄彦淡声:“你不是说宋之霖正直斯文?”

    吴文宇上下扫了眼他,带了私人恩怨的“客观”评价:“你是一阴暗疯狗。”

    骨子里带点天生运动员的执着,强势且偏执。

    吴文宇骂得不留情,原以为会被薄彦会刻薄地骂回来,没想到他只是手指点在玻璃茶几,轻轻歪头,半是带着笑意,漫不经心地回他:“好像是呢。”

    明闻婧家里情况和颜帛夕差不多,父母两人都在政府任职,但和颜帛夕不一样的是,颜帛夕家里管得严,她属于老来得子,家里宠得恨。

    大小姐前十九年的人生都是别人围着她转,回来两天,听人说圈子里薄彦人帅又冷淡,大小姐谈就要谈最好的,所以想来碰碰壁。

    酒喝了两圈,社交任务达成,想起来自己还在追人。

    拎了两瓶酒走过来,挨着吴文宇坐下,对薄彦晃酒杯:“哎,薄彦,你真的烦,跟姑奶奶谈谈怎么了,虽然你确实非常帅,但我长得也不丑,你不亏啊......”

    吴文宇抵着她的手臂鬼叫:“我靠,我靠你把酒洒我衣服了上,我这件卫衣两万八你他妈赔我!”

    明闻婧拎起他耳朵往旁边扯:“才两万八你叫个鬼,老娘给你画一个,老娘的画得过奖,画一件能卖十八万。”

    “你当我没看过你画的画?鬼画符一样,考艺术小学都没人要,我靠你拧我???母夜叉,谁跟你在一起谁倒霉,你别跟薄彦谈了,我是不会帮你让我兄弟进火海。”

    吴文宇一句母夜叉把明闻婧骂恼了,揪着他耳朵继续扯:“行行行,那我跟你谈,你不是说谁跟我谈谁倒霉吗,咱俩在一起,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不姓明......”

    吴文宇继续鬼叫:“神经病神经病!谁要跟你谈恋爱,跟你谈恋爱我不如咬舌自尽!!”

    薄彦嫌两人烦,按了按耳朵,从桌上拎了半瓶高度数洋酒站起来,绕开桌子往外走。

    吴文宇抬脚拦住他:“你去哪儿?”

    薄彦下巴示意不远处的阳台:“吹吹风。”

    说完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你俩谈。”

    明闻婧第三次拧上吴文宇的耳朵:“看见没,薄彦都这么说。”

    吴文宇拔高音量:“说个屁,他是怕你缠才把你甩给我!!”

    薄彦走到露台处,推开门,干燥的夜风扑在脸上,他也没觉得比刚刚在里面好到哪里。

    往前两步,再反身,手搭在栏杆,闲闲往后倚靠,左手拎的酒瓶放在身旁铁艺茶几上,右手捏的玻璃杯里有酒有冰块。

    他目光淡淡撩着,透过巨大的玻璃门,注视房间内。

    穿百褶裙的女孩儿还坐在宋之霖旁边,和乐队其它几人交谈甚欢,眉梢眼角都吊了笑意。

    吴文宇刚有句话说得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又偏执又疯,不是什么温柔和善的好人。

    所以——

    他手指轻轻打在搭着的围栏上,侧身轻勾了下唇,好像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

    联谊进行了两个小时,颜帛夕有点顶不住了。

    她第一次来酒吧,耳膜习惯不了这样的冲击,心脏都被震得跳动频率变成了音乐节拍。

    从宋之霖那桌离开,找到李清清,在她身边找了空位坐下。

    难得有这样玩儿的机会,气氛好,颜帛夕喝得有点多。

    头晕晕的,言语动作间都带点醉意,手拢着唇,靠在李清清耳边:“我们等下还玩儿什么!”

    李清清虽然比她清醒,但喝得也不少,也拢着唇,喇叭一样:“捉迷藏!”

    短暂的间歇,摇滚乐又开始放,李清清左手绕圈点了点整个酒馆,喊着向颜帛夕解释:“以舞池为界,就在一层东边,躲哪里都行,被找到的罚一杯,全部人都没被找到,找人的喝三杯。”

    都喝多了,所以才会玩儿这种弱智游戏。

    颜帛夕半低头,三杯的三都要掰着手指数一下。

    第一局李清清找人。

    游戏开始,李清清埋脸趴在沙发靠背读秒。

    颜帛夕被身旁一个学妹从座位拉起来,跟着身边的人踉踉跄跄转了两圈,偏眼瞄到远处露台,定了两秒,跌跌撞撞往那处走去。

    她确实喝多了,看平地都是糊的,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走到露台前的玻璃门,身体抵着推开。

    走进露台,刚被推开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咣当了两下,合上。

    她手掌按着前额,拍了拍头,打了个酒嗝。

    再睁眼,入目昏沉。

    露台没灯,仅靠月光照明,比有射灯灯光的酒吧内还要再暗一点。

    她眨了眨眼,勉强适应光线,往右边拐角更暗的地方走,借着微弱的灯光低头看时间,嘴里念念有词,计算李清清还有多久开始起身找人。

    还没等再抬头,砰一下,撞上了人。

    她下意识抬手拽住身前人的衣服,防止自己侧歪摔倒,但实在是喝多了酒,手软脚也软,等全身上下并用的稳住身形,她几乎是扯住他的上衣跌在了他怀里。

    头发乱糟糟地拱在他胸前,甚至能感受到隔着一层薄薄衣料他传递来的滚烫体温。

    她靠在他身上,似乎要滑下去。

    薄彦终于是抬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笑了。

    “来露台干什么?”头顶响起声音。

    颜帛夕听出是个男生,想站直,但大脑晕眩,手脚不听使唤,攀着他努力了两下,都没能完全脱离男生的怀抱。

    而更搞笑的是对方只是扣住她的肩,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衬得她更像个徒劳挣扎的鹌鹑。

    “捉......捉迷藏。”她回答。

    头顶又是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像在笑玩这个游戏的她幼稚。

    颜帛夕轻轻喘气,挤了挤眼睛,晃头,左手终于摸到旁边的围栏,使力按住,正要往后退开,稳住身形,男生却忽然抬手勾住了她的后腰。

    不同于刚刚她一人的攀附挣扎,这次是被对方完完全全地带进了怀。

    “捉迷藏?”他靠在她耳边问。

    颜帛夕终于听出薄彦的声音,迷蒙抬头,隔着水汽看过去。

    “薄......”

    薄彦扫到卡座里读秒结束,支着沙发起身的李清清。

    视线收回,他头垂的更低了些,近乎耳语,低声问她:“想赢吗?”

    他笑了笑,唇没有离开她的耳廓:“醉成这样也喝不了更多了吧。”

    声落,没再等颜帛夕回答,他左手推开身旁储物间的门,把人带进去。

    颜帛夕后背撞上储物间的墙壁,房门同时落锁,本就不甚清晰的音乐和人声,被彻底隔绝在外。

    只有两平米大的储藏室,靠墙又放了一个木架,剩余的空间仅够两个人面对面站。

    颜帛夕背贴墙,搭在她腰后的手还没有撤开,她几乎被薄彦完全拢在他的气息之下。

    昏暗,沉闷,逼仄。

    酒的后劲儿上来,她头痛到爆炸,咽嗓扬脸,懵声:“薄彦......”

    外间传出露台玻璃门被推开的响动,再接着是李清清和另一个负责找人的师弟的声音。

    储物间的门有一扇小窗,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洒进来一些,落在薄彦侧脸,切出明暗两部分。

    他搂在颜帛夕后腰的手轻抬,食指竖起,在唇前比了噤声,另一手捂在她的嘴巴上,制止她出声。

    “不想少喝点酒?”他笑意不明。

    颜帛夕晕到站不住,懵着摇了摇头,又点头,垂脑袋时为了站得更稳,无意识再次抬手拽上他的t恤。

    薄彦垂眸,看了眼她抓在自己衣服的细白手指。

    克制住想把她不带一丝缝隙按进怀的冲动,右臂抬起,手肘抵在她脑后的墙壁撑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垂眼看着她的发旋。

    他毫不挣扎,就这么看着她,让自己在这个闭塞的房间完全沉溺于她的气息。

    几分钟后,颜帛夕恢复一点意识,轻推他,去转门把:“我......我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