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东西收拾完,已经是午后了,两人看着被各种东西填充的满满当当的屋子,心底升腾起奇妙的满足感。
“辛苦了。”叶琮鄞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用白开水充作辛劳了大半天的犒劳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他想了想,说:“留下来吃个晚饭?”
宋淮意喝了口水,听见这话,视线不可避免的往厨房飘,快递来的东西很多,但都和厨房用具没有关系。
仍旧一贫如洗的厨房,可不像是能够招待人留饭的样子。
叶琮鄞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我让人送饭来。”
因为附近没有外卖可供挑选,因此见山小院本身是能够提供送餐服务的,至于好不好吃,叶琮鄞就没有把握了。
“去我家吧。”宋淮意舔了舔唇,因为紧张,声音也跟着干涩起来,他知道对于叶琮鄞而言,他已经很过界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想要更进一步,想要得寸进尺,无非是仗着叶琮鄞的教养不会叫寻常人难堪。
“我家里备了很多食材,嗯,我的手艺也很不错的。”
这话有些自夸的嫌疑,宋淮意红了耳根,音调越来越低:“我比较喜欢……自己做饭吃。”
假的,他并不喜欢厨房的油烟,会让十指滑腻腻,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他抬起头,眼巴巴地盯着叶琮鄞,像某种可怜的小动物,用湿漉漉的眼睛进行无声的祈求。
叶琮鄞:……
有种被拿捏了的感觉。
当初他没抗住猫猫哀求似的小眼神,将它带回了家,现在也没法抗住宋淮意如出一辙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拒绝:“会不会太麻烦了?”
“如果有人能够喜欢我做的饭,我也会很有成就感的。”宋淮意读出了松动的潜台词,眼睛更亮了,像闪烁的星星。
这句话没有撒谎,虽然他口中的“有人”是特指。
话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未免有些伤人面子,叶琮鄞点头:“麻烦你了。”
对于宋淮意有意无意地入侵着他的生活,他并不是毫无感觉。只是宋淮意在他眼里总跟只胆小的兔子似的,瑟瑟发抖的伸出试探的脚,仿佛受到丁点大小的刺激就会缩回去,但真的接触下来,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小兔子看着胆小,但出乎意料的坚持,被“恐吓”后明明在发颤,却愣是忍住了逃跑的冲动,固执地索要准确的答案。
叶琮鄞并不讨厌。
但更深层次的东西,他暂时不愿思考。
*
出发那天的天气很好,叶琮鄞看了天气预报,未来的7天,天气都很不错。
虽然天气预报这种东西的准确性,向来跟天桥上摆摊号称有百年道行的黑瞎子差不多,信不信,都不一定能准。
叶琮鄞租了辆越野车,他有丰富的露营经验,即便宋淮意对此什么都不太懂,他也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
只是宋淮意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想起刚搬来的时候,自己说要充当导游的豪言壮语,结果真的要出发了,自己却完全是拖后腿的那个。
“不必在意。”叶琮鄞把猫猫抱上车,说,“就当是我和猫猫蹭吃蹭喝的报酬好了。”
几天相处下来,宋淮意彻底不在掩盖他的投喂属性,上到猫猫的主人,下到猫猫,都被那手厨艺给征服的五体投地。
有时候叶琮鄞会忍不住想,宋淮意说不定有什么特异功能,否则怎么会那么了解他的口味,每道菜都能踩在他的味蕾上起舞。
初夏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但山中总是要比城市里要凉快些,车内没开空调,车窗敞开,吹来了夹杂着青草气息的凉风。
猫猫乖乖地趴在后排,偶尔会直起脑袋看看紧闭的窗外,但大多时候都是趴在太阳花上面打瞌睡。
没有经过开发的山区保留着最原汁原味的自然景观,也同时增加了上山的困难度,好在无论是叶琮鄞还是宋淮意对这趟旅行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欢欣,所以路途上的磨练便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被抛在了脑后。
“我听到瀑布的声音了。”宋淮意看向窗外,以他的视野来看,只能瞧见绿油油的一片。
不加修饰的树木在罕有人迹的地方扎根生长,层层叠叠,遮住了炽热的太阳,他取下墨镜,兴致勃勃地开口:“去年我来的时候,也听见了瀑布的声音,不过我开车找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
“是吗?”叶琮鄞看了眼导航,山上的导航并不完善,里面并没有记录瀑布的位置。
瀑布激荡的声音很远,但能够被人耳捕捉,说明也未必很远。
叶琮鄞笑笑:“那这次可以再找找。”
“……”
身侧突然安静下来,叶琮鄞分神看了一眼,副驾上的青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也不眨,像是被妖精摄了魂,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淮意?”叶琮鄞有些奇怪,“我脸上有东西吗?”
宋淮意如梦初醒,他像干了坏事被正主抓包的小贼,慌乱之下习惯性的想逃,却忘了自己还处在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内。
“砰!”
脑袋撞上车顶,宋淮意疼的眼冒金星,本能的弯腰想要蜷缩起来,却又被安全带勒着,被迫弹了回去,贴上了椅背。
疼。
哪里都疼。
撞到的头顶很疼,刚刚被压迫过的胸腔很疼,就连呼吸也变得火辣辣的,仿佛喉管都被割伤了。
叶琮鄞也被眼下的意外吓到了,他停下车,解开安全带,问:“你没事吧?”
猫猫也听到了前排的动静,抬起了头,安全带勒住了狗身,让它没法凑得更近,只能“汪汪”的叫两声彰显存在感。
“我……我没事。”宋淮意捂住生疼的脑袋,不愿抬头,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不想被叶琮鄞看见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
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叶琮鄞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尊重宋淮意的选择,没有过多干涉。他拿过车里的纸盒,抽了几张纸递过去:“擦擦吧。”
“谢谢。”宋淮意的声音闷闷的,暴露在外的耳根子红彤彤的。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下近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和远处若有似无的瀑布轰鸣声,在这些声音之下,宋淮意小猫似的抽气声便显得格外的微弱。
但叶琮鄞离得太近了,所以这些声音便无可避免地悉数落在了他的耳中。
毫无来由的,他觉得宋淮意因疼痛而发出的抽泣有些耳熟,他也许、兴许在某个时刻,某个瞬间,有听见过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