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和你,一起。
    凌晨四点,天幕四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缭绕的雾气柔化了灯光,颇有那么点如梦似幻的迷蒙感。

    “醒了?”叶琮鄞收拾好背包,一回头就看见了整装待发的宋淮意,他将面包和牛奶丢过去,“将就一下。”

    今天要登山,叶琮鄞难得对猫猫大方了一次,一连开了两个罐头,这会儿它匍匐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吃的不亦乐乎,身后蓬松的尾巴都快甩出残影来了。

    叶琮鄞从猫猫身上收回目光,转眼瞧见宋淮意耷拉着脑袋,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面包,就这么会功夫,两个巴掌大的面包就只剩下半个巴掌大了。

    最重要的是他没咽下去,就那么含在嘴里,把腮帮子顶的鼓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身侧的目光吗,宋淮意慢慢悠悠地扭头看过来,头顶翘起来的呆毛晃晃悠悠,衬出几分傻气的可爱。

    叶琮鄞纠结了两秒,放弃提醒的心思。

    看着阳光开朗的青年出乎意外的敏感,要是叫他知道一早又“出糗”,不知道心里又会有多别扭

    漂亮明亮的眼睛头回蒙上了一层阴翳,叶琮鄞瞧着,总觉得宋淮意下秒就能吐出魂儿来。

    “你要不要回去睡会儿?”

    宋淮意:“……”

    他直勾勾地盯着叶琮鄞,像半大的孩子看见心仪可口的美食,目不转睛。

    叶琮鄞:“嗯?”

    宋淮意缓慢且沉重的摇头:“不睡,爬山,日出,看。”

    嘴里含着面包不方便,他重新闭上了嘴,咬牙切齿地嚼了两口,匆匆往下咽。

    “你慢点!别噎到!”

    话音刚落,叶琮鄞眼睁睁地看着宋淮意抓起牛奶闷头喝了一大口,这下两边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跟囤食的仓鼠似的。

    也不知道睡迷糊的人会不会和喝多的人一样断片,否则他真的很难想象等宋淮意清醒过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和你,一起。”

    叶琮鄞看得饶有兴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得有些迷糊:“什么?”

    询问没有得到答案,仓鼠低下了头,勤勤恳恳地咬着仅剩的面包,按照不符合他外表形象的方式,没几口,面包就被吃的干干净净。

    他把包装袋揉成团攥在手心里,站起身,走到叶琮鄞的跟前,低头盯着他:“走。”

    “别着急。”

    这样的姿势让叶琮鄞不得不抬起头仰视宋淮意,从他的角度,能够清楚地瞧见宋淮意头顶的呆毛又晃了晃。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叶琮鄞按捺住有些蠢蠢欲动的手指:“时间还早,休息一下再出发。”

    “哦。”宋淮意点点头,没坐回去,就这么直愣愣地蹲下来,眼也不眨地看他。

    叶琮鄞:“蹲这儿做什么呢?”

    “看你。”

    “?”

    这样近的距离,他清楚地瞧见宋淮意粘在唇边的面包屑——按照那样狼吞虎咽的吃法,不沾上点面包碎屑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这里有……”叶琮鄞抬手准备点在自己的唇角示意,举到半空忽然僵住。

    脑海里飞快地划过模糊的画面——

    半大的少年努着嘴提醒身侧的偏小的孩子,对方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歪着脑袋露出茫然的表情。

    虽然稚嫩青涩,但叶琮鄞的确能分辨出那是自己的声音:“这儿。”

    身侧的小孩了然的点点头,撑着小桌子探过身子亲在了他的唇角。

    不含任何旖念、如蜻蜓点水般的吻带着灼热的呼吸,一同落在了肌肤上,像是灼热的火石,烫的他往后猛地往后仰。

    后背装上藤椅,还好他的劲儿不算大,只是让椅子晃了晃,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个四脚朝天。

    稚嫩又欢快的声音随之传来:“琮鄞哥哥,还要亲哪里吗?”

    这谁敢回答?!

    叶琮鄞从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中回神,轻轻打了个哆嗦,一抬眸,正好对上宋淮意黑漆漆的眼眸,他又打了个哆嗦。

    手不尴不尬地僵立着,许久,他撇过头咳了一声,飞快地抹了下宋淮意地唇角,将那点白色的面包屑擦去。

    “别蹲在这儿。”叶琮鄞提醒,“腿要是蹲麻了,等会怎么上山?”

    *

    这座山不算高,坡度缓和,走起来并不算困难。

    只是宋淮意的状态似乎并不太好,即便有意克制,但沉重的呼吸还是暴露了此刻的不适。

    叶琮鄞皱了皱眉,勒停了猫猫,喊:“淮意。”

    身侧的人充耳不闻,埋头继续往前走。他在身后看着宋淮意蹒跚的脚步,眉头皱的更深,提高音量:“宋淮意,站住!”

    带着薄薄怒意的声音穿过嗡鸣不断的耳朵,宋淮意后知后觉地转身,下意识扬起笑容。

    叶琮鄞紧皱的眉头没能松开,反而在看见那抹笑的时候皱得更紧了。

    脸色苍白的更纸一样,还硬撑着往前走,张嘴说一句需要休息真有那么难么?

    无名的怒意充斥心中,却在出口时软了口吻:“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宋淮意沉默片刻,他努力平复呼吸,喉咙火辣辣的疼,出口的声音又干又哑:“对不起。”

    他歉疚自己拖了后退,垂着脑袋,像是等训的小孩。

    满肚子的教训噎在了喉中,纵使叶琮鄞再怎么铁石心肠,也没法对着个病怏怏的人吆喝。他无声叹息:“昨晚没休息好?”

    在见山小院住着的这几天,他偶尔出门遛狗的时候总能遇见坚持晨跑、夜跑的宋淮意,平时注意锻炼的人绝不可能因为这点运动量而虚脱。

    宋淮意下意识想否认,明知一大早要爬上,却还是彻夜不眠,这样的行径放在谁身上,都会令人不悦。

    但对上叶琮鄞灼灼的目光,他说不出半句谎话,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我昨晚有点失眠。”

    他心里揣着事,翻来覆去地想那些剧情,可想来想去又有什么用呢?

    过去,他被不可抗力从叶琮鄞身边带走,现在,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环,更为沉重的焦虑涌了上来。

    他害怕。

    害怕眼下的生活会突然在某次睁眼破碎,害怕哪天他敲开叶琮鄞的房门时,得到陌生茫然的眼神。

    惶恐不安地情绪令他难以安眠,直到三点多才模模糊糊地睡着,没多久又被闹钟叫醒。

    宋淮意脸上的情绪太过复杂,即便什么都没说,叶琮鄞也知道那该他昨晚忧虑的应当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他没有追问,取下背包,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地方把垫子铺上:“过来坐。”

    宋淮意挪着发软的双腿过来,满怀歉意地坐下:“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刚开始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当导游,结果他不仅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一路上还添了不少麻烦。

    “不是你说的吗?”叶琮鄞拧开苏打水递过去,听到这话,忍无可忍,曲起食指敲在宋淮意额头上,“我们现在好歹也算是朋友了,互相麻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还是说你昨天才说的话,现在就忘记了?”

    宋淮意疼的微微眯起眼睛,捧着水瓶小声分辨:“没忘记。”

    叶琮鄞点点头:“那还好,我以为你老年痴呆呢。”

    宋淮意慢吞吞地喝水,没反驳。

    这会儿天已经慢慢亮起来,天边透出的微光将泼墨般的夜幕照亮,显现出厚涂过后的墨蓝色。

    茂密的山林完全亮起来总是要比外面要更慢些,此刻林子里都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可想而知外面必然是天光大亮的模样了。

    再不走,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宋淮意动了动腿,想要站起身,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叶琮鄞就挡在他身前,倘若他突然站起来,怕是会让彼此陷入过分暧昧的距离中。

    “别想着乱动。”叶琮鄞看破了宋淮意的小心思,低声警告。

    “再不走是不是要来不及了?”

    “是。”

    以宋淮意现在的状态,错过日出是必然的。

    叶琮鄞从背包侧边摸出汽水瓶盖大小的信号发送器揣进兜里,随后把背包放在了宋淮意的身侧:“在这儿等我,我下去开车。”

    开车上去的话,能节约不少时间,而且还能让宋淮意在车上休息会儿。

    *

    “这天看起来怎么昏昏沉沉的?”

    王导抬头望天,眉毛都快要皱到一起去了。

    即将要拍的那场戏对光线要求很高,昨天上来的时候光是足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状态的宿桦年却出了岔子,ng了十几遍,愣是把合适的时间磨蹭了过去,只能等到今天来拍。

    “天气预报说的的确是晴天啊,搞什么东西。”

    王导嘟囔了几句,准备再相信天气预报一回,扭头冲懒懒散散地众人喊:“快点快点,动起来!等会把第一缕晨光拍进去!”

    房车内,宿桦年闭着眼任由发型师替他整理头发,余光中瞧见了经纪人充满怨念的眼神。

    “我好像梦见他了。”

    宿桦年一开口,经纪人当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宿桦年这个想念法,现在才梦到,他都觉得稀奇好么!

    宿桦年不过是想找个人倾诉此刻的情绪,半点不在乎经纪人心里怎么想,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有预感,我马上就能遇到他了。”

    经纪人“呵呵”一笑,耸耸肩:“祝你梦醒成真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