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竹脱下身上被吐脏的t恤,扔进了浴室的滚筒洗衣机里。
她这才转身看去——
阮笙身体贴着瓷壁缓缓下滑,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抬起手,不停地试图抹去冲刷到脸上的流水,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沈知竹关掉了水阀,俯视着瘫坐在地砖上的阮笙——
金发和礼裙已经湿透,湿漉漉地贴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至于那些呕吐物,早已经沿着水流一并被冲走。
沈知竹却仍不免开口道:“真脏。”
不知是因为听到她的话,还是感到冷,阮笙的身体颤了下。
无论如何,总不能让她在酒醒前就这样躺在这里。
“你要洗了澡才能去睡觉。”沈知竹身体前倾,“阮笙,能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阮笙睁眼看着她,迟钝地点了下头。
“那你自己能洗?”沈知竹继续问。
虽然是询问,但看她这连坐起来站稳都难的样子,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可能。
顿了顿,沈知竹又问道:“或者……要我帮你洗?”
阮笙没有出声,她难受地闭上眼,点头。
沈知竹怀疑,她根本就意识不到眼下的境况,也分不清自己是谁。
“你确定?”嗓音放得更加低哑,“要我……要沈知竹帮你洗澡?”
果不其然,在听到沈知竹三个字后,阮笙似想到什么不堪的回忆,有些胆怯地摇了摇头。
然而几秒钟过后,似下定某种决心般,她又轻声道:“好。”
闭眼顺从的模样,仿佛无论沈知竹要做什么,她都会乖巧接受。
沈知竹唇线抿紧。
她一言不发地将人抱起来,送进了浴缸之中。
脱衣,放水,打发洗发液和沐浴液的泡沫。
阮笙全程都很配合她的一举一动。
即便沈知竹涂了泡沫的双手,有时会抚过某些令人羞耻的位置。
阮笙也不过是因为敏感而略向后躲开几分,长睫轻颤着,一声不吭地咬住唇。
……
洗完之后,将人抱回床上。
阮笙的身体很轻,按理来说,从浴室到卧室这么一小段路,沈知竹抱着她应该是毫不费力。
不知为何,她的鼻尖和额头却已沁出些细密的汗。
并不明显的汗液,唯有沈知竹自己能够感受到。
就像是在南方的梅雨季来临时,潮湿的空气罩着,每一寸肌肤都变得黏腻,令人的思绪也变得迟缓。
沈知竹没有看床上被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阮笙,取来了吹风机。
插上电源,打开开关为她吹头发。
长发在指间纷纷扬扬,等沈知竹回过神来的时候,阮笙的头发已经被她自上而下地吹干。
正当她要起身放回吹风机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睡着了的阮笙,梦呓般唤她:“妈妈……”
沈知竹的眸光冷下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妈妈。”
阮笙哪里听得到她说了什么,继续自言自语般:“妈妈,我会听话的,离……远一些……”
沈知竹眯起双眼。
有所预感般,她俯下身:“离谁远一些?”
犹如森林里敏锐的小动物,阮笙本能嗅到危险的意味,松开了握住的那只手。
旋即,轮到她的手腕被骨节分明的长指抓住握紧。
阮笙瞬间颤了下。
意识到自己的动静可能惊到她,沈知竹手指松开了些。
半晌,见她仍在睡梦中没有被惊醒,沈知竹方才抬起手,缓缓抚摸着阮笙的头顶:“告诉我……妈妈,你应该离谁远一些?”
循循善诱的口吻,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卑鄙行径而感到可耻。
阮笙当真被迷惑,唇瓣动了动:“我会……离沈知竹远一些。”
空气仿佛变得更加潮湿,不止是肌肤黏腻,连呼吸都成了极为困难的事。
肺部的压迫感犹为强烈,像是即将要炸开。
沈知竹深吸一口气,耳膜一片鼓噪,听到身体里血液正在加速流动。
她看着躺在床上睡得安然的阮笙——
她已经盖好被子,将脸埋在软枕里沉沉睡去,俨然意识不到自己的一句话掀起了怎样的惊涛。
长发遮住脸,唯独漏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沈知竹落在她头顶的手指缓缓下移,搭在她锁骨上方——透过柔软肌肤,能够感受到极轻的血脉颤动,和心跳共振。
沈知竹蓦地生出冲动——咬破她的肌肤和血管,将喷涌而出的鲜红血液全数咽下去。
她的血一定是清甜的。
足以驱散潮湿空气带来的沉闷和窒息,让思维再度变得清醒。
只有这样,自己才再也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然而,指尖在阮笙的颈间停留许久,沈知竹最终只是收回手——
“是吗?真是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她站起身,从卧室离开。
走进浴室,地上还堆着阮笙脱下的礼裙。
沈知竹打开洗衣机,正要将礼裙一并放进去的时候,一块较小的布料从裙子里滑落。
是阮笙换下的内.裤。
浅粉色的蕾丝布料,上头还缝着蝴蝶结,极为少女的款式。
这样贴身的衣物,自然是不能放进洗衣机里清洗的。
别无选择,沈知竹面无表情地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拆开一次性的香皂。
她做事向来一丝不苟,就连这种事也不例外。
洗干净后,再用衣架将它挂到通风处。
洗漱过后,熄灯睡觉。
.
翌日,等阮笙醒来后,沈知竹已不见踪影。
手机上有她发过来的消息——
“我已回梅市,会有律师替我转达对姚明珠的原谅。”
冷冰冰的话语,没有任何多余的半个字。
阮笙甚至能想象得出来,在打下这一行字时,沈知竹是怎样淡漠的表情。
她愣愣看着那行字有一会儿,为姚明珠松了口气。
下床后,阮笙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那张如噩梦般困扰了自己几日的数学卷,已消失不见。
过了会儿,阮笙才发觉少的不止是数学卷,还有她昨天穿的那条内.裤。
她恍惚间忆起了什么——
昨晚自己喝醉了酒,吐了沈知竹一身,也弄脏了身上的礼裙。
是沈知竹将她抱进浴室里洗的澡。
至于那条内裤,也应当是和数学卷一样,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
沈知竹的律师来得很快,当天就和阮笙前往警局,转达了受害者的谅解意愿。
姚明珠受到最轻的处罚——拘留十五日。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等回去时,却只有阮笙一个人。
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折磨人的旅行。
在回梅市飞机上的头等舱里,当阮笙听到前座小学生自言自语地反复计算加减法的时候,近乎pstd发作般戴上耳机,将音量调高。
下飞机后,司机开车来接她。
车上,阮笙给姚明珠的母亲打了个电话——两人从小就认识,当然有对方家里的联系方式。
许是在医院里照顾生病的姚父太久,姚妈妈的声音听上去疲惫不堪。
在阮笙小心翼翼地说了姚明珠的事情后,姚妈妈也不过是平淡道:
“随她吧,没良心的丫头,她爸病成这样了也不见过问,成天见不着人影,就当是没有生养过她……”
结束通话后,阮笙戴上眼罩继续睡觉。
直至轿车在阮家别墅外的路边停下。
阮笙一下车,隔着花园的栅栏,突然听到一阵狗叫声:“汪汪——”
她没有表情的脸上,瞬间流露出欣喜:“山竹?”
“汪汪汪!”作为回应般,从屋子里跑出来的一条伯恩山犬,疯狂地摇着尾巴围绕阮笙打着转。
阮笙蹲下去,捧着山竹的脸rua它软乎乎的耳朵。
“小姐回来了?”跟着山竹走出来的,是平日里喂养它的李妈。
阮笙嗯了声:“李妈,今天怎么突然将狗带过来了?”
“是大小姐让我将它带过来的,说让它多陪陪你。”
阮笙:“是吗……”
突然间,她察觉到一道视线似是从高处落到自己身上。
阮笙抬起头,看到站在了露台边上的蒋庄仪。
是她在注视着阮笙。
背景的天空很蓝,微风拂动着蒋庄仪的发丝。
阮笙看着站在高处的她,眼瞳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下,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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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阮笙还是上楼,敲响了书房的门。
在蒋庄仪应声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姐姐……”阮笙低声唤她。
“嗯。”蒋庄仪正坐在书桌边上处理文件,没有抬头看她。
阮笙就这样站在门边:“姐姐,谢谢你……的关心。”
“既然你都叫我姐姐,应该用不着这样客气。”蒋庄仪淡淡道,“在澳门玩得开心吗?”
阮笙点了点头。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张妈的敲门声,叫两人下楼吃饭。
蒋庄仪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朝门口走过来。
在离阮笙只有半步时,她的脚步停下来,垂眼打量着阮笙:“应该是玩得开心的,看上去比往日精神了许多。”
“是吗……”闻言,阮笙有些意外。
呆愣愣的模样,惹得蒋庄仪轻声发笑。
没忍住抬起手,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走吧,该下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