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抢了她的东西
    齐家在京城里算是一个特殊例子。

    一方面,齐家虽然在朝中并无势力,但由于出过几个大儒,重诗书礼仪,又有齐佩这些才名在外的小辈,在本朝文人心中地位非凡。另一方面,齐家现任老太君曾做过太后最信任的贴身侍女,照料着皇帝长大,又在皇帝登基时劝说丈夫参与文史编撰,以正国史,立下大功,被封为正一品命妇。

    如今老太君寿诞,京城里多少人都盯着宫里的动静,想测测齐家恩宠几何。

    皇帝本来就打算指派一个皇子过去,只是没想到殷瑄主动提了。

    他不免有些好奇:“平日里这些宴会,你都是能推就推,怎么今日改了性子?”

    殷瑄浅浅笑着:“齐老太君是半个长辈,皇祖母离京前就嘱咐我要去祝寿,齐府的寿诞自然和其他宴会不同。”

    皇帝摆摆手道:“那就你去,送什么寿礼你心里有数,你办事周到,就不用再问朕了。”

    殷瑄行礼应声。

    皇帝侧过头看向一旁的靖王,随口问道:“七弟与齐家关系不错,是不是也要去?”

    靖王说:“是,给齐老太君的寿礼,臣弟已经备好了。”

    皇帝点了点头,正要再说,殷瑄冷不丁开口:“皇叔要亲自去?我觉得不必。”

    这话来得突然,殿内众人顿时都看了过去。

    靖王挑了挑眉:“五殿下是何意?”

    “齐家今年和明年都有要应试科举的举子,圣眷过浓,恐怕会让人怀疑齐家子弟入仕是否公正。”殷瑄缓声道,“我去,皇叔也去,这一场寿诞太过张扬,不合适。”

    皇帝一听就知道他心里有主意了,顺着他话头问:“那小五觉得该如何?”

    “方才在门外听说皇婶被升了尊品品阶,不如就让她去,”殷瑄笑着打趣,“初得赏赐,总要有个场面展示一番。”

    皇帝笑出了声,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七弟,就按小五说的办,如何?”

    靖王扫了殷瑄一眼,只捕捉到他唇边滴水不漏的笑意。

    他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应了下来。

    殷瑄在旁边温声赞道:“皇叔和皇婶感情真好。”

    井仁也极有眼色地跟着夸了几句。

    靖王垂着眼,面上表情平常,眼底一片幽深。

    又待了一会,靖王辞别出宫,殷瑄陪着自己父皇拉了几句家常,也起身告退。

    皇帝盯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默不作声看了半晌,忽然侧过头,对着身边的井仁说:“你去查查齐家未出阁的女眷。”

    井仁心里一动,试探着问:“皇上是觉得……”

    皇帝大喇喇向后靠在椅背上,哼笑一声:“猜的,朕还不知道他?不管是什么,一旦盯上,费尽心思也得抢回来,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德行。”

    井仁跟着笑了笑,眼前不经意闪过五皇子小时候的那张脸,那张稍显稚嫩但难掩凌厉的脸。

    皇室子女,面上再怎么周全,骨子里也带着强势。

    更何况是金枝玉叶、面慈心狠的五皇子?

    ……

    一入盛夏,天气一日比一日闷热。

    到了齐府寿诞那天,烈日高悬,烤得人浑身上下都热烘烘的。

    燕微坐着马车刚到齐府,正要下去,伸出手臂掀帘的时候,就觉得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晒得发烫。

    英珠撑着伞连忙来扶她。

    燕微下了车,看着眼前“齐府”两个大字的牌匾,心里更烦躁了。

    按照常理,她大病初愈,本不该来,但陆礼容跟大夫人提了一嘴,让大夫人来参宴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她,美其名曰在齐家面前多露露脸。

    大夫人欣然应允。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燕微正要陪着大夫人进去,忽然不远不近传来一声娇俏的“母亲”。

    不是陆礼容还能是谁?

    她这表姐最近也太阴魂不散了……

    燕微无奈转过身,和大夫人一同熟练行礼:“见过靖王妃。”

    陆礼容是专门过来的,她下巴微抬,眯着眼睛扫过自己表妹的全身。

    齐府门外的不少人都盯着这位新得了赏赐的靖王妃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顿时就被行礼之人吸引住了目光。

    少女身着紫烟罗纱裙,外罩浅粉色的双蝶薄衫,头上简单用一只玉簪别住发丝,弯腰行礼时乌发散落,垂下的侧脸像一幅画似的,偏偏敛目低眉,表情极淡,让人迫不及待想看看那张脸灵动起来的样子。

    陆礼容却对这张脸越看越烦,几乎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于是她先晾着燕微,把大夫人扶了起来。

    “母亲免礼,家中可一切安好?”

    大夫人笑了起来,意有所指:“一切安好,家里人只盼着王妃与王爷恩爱和睦呢。”

    听出她的打趣,陆礼容顿时满脸羞涩。

    她最近这段时间格外风光,京城中谁人不知靖王为靖王妃求了个尊品命妇之位?

    想到这,陆礼容瞥了一眼旁边的燕微,忽然笑了:“表妹快起吧,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

    燕微直起身,抬眼看向陆礼容时,忽然发觉她今日的打扮格外高调。

    头上戴着鎏金点翠簪花头面,十足的名贵,一身绯红鎏金牡丹曳地长裙,落地的裙摆足有三尺长,一旁的侍女亦步亦趋地扶着她的手腕。

    黛眉朱唇,眉眼之间尽是春风得意。

    这是遇着什么大喜事了?穿得这么高兴?

    大夫人看见她眼中的疑惑,在一旁笑着对陆礼容说:“你表妹病了一场,还不知道你得了赏的事呢。”

    “微儿,你还不知道吧,你表姐夫跟皇上求了赏,他年前剿匪有功,什么都没要,特意给你表姐求了个尊品命妇回来呢!”

    “哎呀……母亲怎么把这件事到处说。”

    陆礼容故作害羞,暗暗扫了燕微一眼,眼神里满是说不出的得意与讥嘲。

    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在她的梦里,得到尊品命妇之位的是燕微。

    燕微嫁进靖王府两年后有孕,靖王进宫向皇上求了赏赐。

    当时皇后在场,觉得继妻不应得到这么高的品阶,还劝了他一番,只是靖王执意要这么做,皇帝不忍拂了弟弟心意,只好答应。

    陆礼容记得,在梦里,靖王求赏一事在京城传开来,许多人都说他对继妻用情至深,不少高门夫人夸燕微命好,嫁了个好夫君。

    可如今,这尊品命妇的位置变成了她的!

    陆礼容盯着眼前低眉敛目的表妹,心里更是畅快!

    她笑了起来,向前走一步,忽然抓住燕微的手腕。

    “母亲,今日就让表妹跟着我参宴吧,我也好带她见见齐家的人。”

    大夫人看清了女儿眼底的恶意。

    她掩唇一笑,轻拍了拍燕微的肩:“看你表姐多喜欢你,去吧,别惹她生气。”

    虽然语气温柔,但眼底没有任何关心的意味。

    燕微温顺地应声,微垂下头,忽然想起京城中对她这位大舅母的风评。

    “贤良淑德,才高行洁,邢国公夫人当是女德典范。”

    她嗤了一声。

    装模作样的典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