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8
    第51章

    和羂索合作了这么多年, 他总是能从某些地方搞来一些傻乎乎的好骗咒灵。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会瞒着禅城真,还会把跟他合作的诅咒师介绍给她,通常流程是大家一起喝个茶、打个牌,顺理成章地和新成员联络一下感情——

    新成员每回都有, 但数来数去, 一直以来没有变化的老面孔就只有禅城真和他。

    有些时候是羂索在咒灵身上动了些手脚, 又有些时候是禅城真看上了它们漂亮的眼睛, 和沙龙主人打了一声招呼以后就直接取走。

    没错, 就是沙龙(Salon)。

    因为她几乎没有在羂索这里干过什么正事, 这几年里禅城真从京都高专和时钟塔毕业, 和五条悟一样选择在自己的母校留下做了一名老师。

    自然,她绝没有耐心细致入微地考察学生们的心理状况和前途, 也没有办法做到手把手教导学生们如何使用力量以及战斗。

    所以她就职的单位是时钟塔而非京都高专。

    和咒术高专的教师相比,时钟塔对讲师在面向学生的要求就宽松得多。

    禅城真只需要保持活跃, 每年制造出大量符合自己位阶的学术垃圾,就能在职称方面节节高升一帆风顺。

    至于学生们究竟能不能适应课程的进度, 会不会觉得知识太过深奥复杂……时钟塔内‘跟得上就尽管来’的教学风格让她压根不至于去操心这点。

    质疑肯尼斯·理解肯尼斯·成为肯尼斯。

    好歹她会给学生们传授货真价实的东西, 新世代们根本就接触不到的干货。

    而时钟塔内像是达尼克那样的投机分子则是一抓一大把,在政治方面混得风生水起, 而选课的学生们对他的评价普遍很低。

    对既想要导师的亲切关怀, 又想要精进学术水平的家伙, 禅城真也不吝啬于为他们指向一条明路——

    那就是经营着现代魔术科的君主·埃尔梅罗Ⅱ世。

    近些年以来, 已经处于没落边缘的埃尔梅罗教室,因为人才辈出的关系很是受到关注。

    在禅城真的眼里,韦伯·维尔维特会在教学方面取得成就实属必然, 他的天资令他不适合做一名一流的魔术师, 但在培育学生的方面正可谓杰出——

    打个比方, 也就是是那种‘究其一生也无法得到金牌,却培育出了许多世界冠军的教练’。

    但倘若把这种话挑明了讲给韦伯听,恐怕能收到那家伙恼羞成怒的恶言恶语。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经历了熟练的历练和义妹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的磋磨,现如今已经成长为了稳重自持的成年男人。

    要禅城真说,她还挺享受韦伯每每得知学生获得成就时悲喜交加的破防时刻,所以即便早就看出了这一点,禅城真也不曾地确切地向自己的老同学挑明。

    可她对他的欣赏却不曾作伪。

    在时钟塔任教的这么多年来,禅城真曾经无数次地向想要谋求光明前途,又总是差了那么几分运气的学生推荐埃尔梅罗教室,但无一例外都被视作‘将他们和新世代混为一谈’的羞辱。

    可惜的是这群人在试图向禅城真疏通关系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眼前的讲师在精准定义上,也是一名没有底蕴的新世代……

    总而言之,能在禅城真的教室留下来的,既是不必要操心的聪明人,也是在魔道方面有向学之心的家伙。

    即便她的老师马里斯比利总因为太爱看星星了,老是猫在山里不肯出来,天体科一有什么事就交给他年幼的女儿和两个弟子打理。

    得益于禅城真也依旧可以分出精力去做些别的事——

    譬如说在魔术协会里汲汲营营,往咒术界的各部门安插自己的人手,作为少族长接手处理一些御门院家的事务。

    根据和咒术高层的交易情况,每个月她都有场次不定的移植手术要做,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回访患者,观察他们在术后的恢复情况。

    这一切流程当然不可能一帆风顺,禅城真一度被人评价为‘手伸得太长’。

    可恶的魔术界一贯喜欢给人起一些生动形象的绰号:

    譬如说明明有着大本钟☆伦敦明星、天惠教授之类美誉的埃尔梅罗Ⅱ世有个别称叫做掠夺公。

    名门淑女艾德费尔特——也就是小樱和凛在芬兰的远亲,被起名为世上最优美的鬣犬。

    千界树的族长达尼克,被屡屡戏称为Ambulance Chaser,即怂恿受害者提出诉讼的律师。

    可以说,在私底下给有名人物起各种刻薄称号的情况是时钟塔的特色,就连为人真诚的禅城真都跟着遭殃。

    他们表面上称呼她为‘璀璨之人’、‘天体科的淑女’、‘了不起的今日明星’,背地里却叫人‘特洛伊的兀鹫’、‘洁白的乌鸦’……

    意指禅城真居心叵测、野心勃勃,什么事都会有她的身影,并且总是把事态引得更适合战争。

    借此到处掠夺财富和权力的行为,简直和艾德费尔特的鬣犬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禅城真姑且对这种评价听之任之。

    毕竟乌鸦虽然在希腊文化中意味着厄运和欺骗,但在日本可是象征着天照的吉祥之鸟。

    在咒术界她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禅城真十年如一日地对加茂家的内务指指点点。

    现如今加茂能继承家主之位的有两个热门人选,分别是作为嫡子的優吾,和百年前羂索同名的宪纪。

    嫡子的天资不成问题,在出身方面更是无可指摘,加茂家主有好几次想要定下,却因为禅城真爱看好戏的行为作罢。

    现如今他既为当初交好御门院真的决策感到幸福,又为当事人的各种行为感到痛苦。

    禅城真的威望逐步增大,他明明是加茂一族的家主,却连继承人一事还要看着外人的脸色……

    但又正好因为禅城真在咒术界的威望日增,加茂一族得以洗刷百年前出了诅咒师的耻名,重新回到巅峰。

    哪怕合作伙伴在外务上给他留了绝对的自由,但在管教儿女的方面,加茂族长时刻觉得自己仿若死了一般。

    禅城真依旧让宪纪自由和他作为外室的母亲接触,庶出的身份压根不利于这孩子日后的竞争,但要说她更重意自己一手操刀的優吾,却又一直都让继承人的位置悬空。

    儿子的事他且插手不了。

    在某一天,闲来无事的加茂家主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闺中待嫁的女儿,便打算让夫人替她相看一门亲事。

    当时他如此向芽吹嘱咐说:“你已经从咒术高专毕业了,许多年纪比你要小的女性,这时候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丈夫。我知道你一直心高气傲,但这时候做不了咒术师,还是放缓自己的气性,安心相夫教子为宜。”

    “所幸我们加茂家是御三家之一,无论什么样的青年才俊,都绝不会对你这样身份高贵的妻子生出怠慢之心的。”

    加茂家主事后想来,只觉得自己少有如此敦敦教诲的温情时刻。

    但怎料第二日远在海外的禅城真就修书一封,告知他已为家中的女儿芽吹找到一份高专教师的工作。

    【咒术高专是无数咒术师活动的基点,为整个业界培育无数优秀人才的摇篮。我认为这个职业颇有一些正面意义,芽吹在这里任职,能在新生代的咒术师心里留下有关于加茂的充分影响……】

    ——愿意去咒术高专上学的都是些什么人?

    御三家不缺咒术师的新生儿,禅城真的技术又为咒术界增添了许多新血。

    可是两所咒术高专的学生根本不见增多之势,足以见得,任何一个有底蕴的家族,都不屑于将自己重视的后代放进这种培养打工人的地方进修。

    加茂家主不觉得咒术高专有什么讨好的必要,况且加茂家又不是没有能力随时往咒术高专里安插人手。

    那么问题来了,精明老到的政治选手禅城真不会不明白这点事,她之所以这么说,之所以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只是在向加茂家主委婉地表示:

    你女儿你就不要管了,我另有安排,把她给我。

    这个无礼的要求简直把加茂家主给气得够呛,他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几乎生了让女儿在禅城真回国之前赶紧嫁人,恶心她一把的违逆冲动。

    但第二天起来,又想到加茂家能在自己的带领下重新挤进核心圈着实不易,便吩咐仆人去通知小姐快点打包东西滚去高专任职。

    他想了半天,长吁短叹之下,聊感欣慰的是,加茂家不是禅城真充沛野心的唯一受害者。

    禅城真现如今可是咒术界大名鼎鼎的魔女,野心勃勃地想将整个御三家化为己用。

    首当其冲受到危害的就是五条家,听说他们引以为傲的六眼神子简直被这女人玩弄于鼓掌,无数次当众扬言要求禅城真给予他一个名分。

    哪怕他们还没有结婚,就已经能想象五条家主该如何对自己的恋人言听计从……等到禅城真正式入主五条家那一天,五条家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加茂家主想都不敢想!

    而一直以来作为禅城真远亲的禅院家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如今看起来倒泾渭分明,但如今的老家主禅院直毘人和其子直哉,所继承的并非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而是近百年来新兴的‘投射咒法’。

    如果禅院家一直以来没有十种影法术也就罢了,但他听说禅城真身边有一个叫做伏黑惠的少年。

    他的父亲是被禅院家排斥的天与咒缚,谁知走了大运生出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于是被野心勃勃的魔女找上门招揽。

    情报上说,他和禅城真的感情很好,有的时候还能看见五条悟和魔女带着他去执行一些祓除咒灵的任务。

    禅城真的真正打算昭然若揭,但有六眼和她保驾护航,伏黑惠成长为特级咒术师只是时间问题。

    这完全是个无法应对的阳谋。

    加茂家主可以预见,假以时日,等到他真正长大成人,就是禅院家根基彻底动摇的一天。

    这么想来,加茂一族反而是御三家中受禅城真侵害最少的一位。

    禅城真虽然会偶尔在加茂優吾和加茂宪纪的事情上插嘴,但从来不详细地过问。

    她这个人忙得很,要是换做一个普通人,单单是御门院家的事务就够令人不可脱身。

    所以加茂家主也时常为禅城真那充沛到不可置信的精力感到暗自吃惊。

    仔细回忆,这个人对加茂的插手确实远没有像对咒术界其他高层那么深,这应该是她精力所能做到的极限。

    ……至于芽吹么。

    一个女孩,即便心不在加茂家,也到底没什么可惋惜的,就当给盟友的礼物了。

    第52章

    禅城真抵达盘星教的时候, 作为教主的夏油杰正在招待其他客人。

    与其说是客人,倒不如说是为他提供资金并且换取一定驱魔服务的猴子。

    盘星教的教主在信徒面前演讲时候和蔼可亲,等利用完他们以后私底下就换了另外一幅面貌。

    可以说表里不一得很,这点做派有些像表面上把所有粉丝视作家人、又在握手会结束后私底下吐槽‘死宅真恶心’的少女爱抖露——

    不愧是能和JK浓度超标的五条悟玩到一起的人。

    禅城真与盘星教的牵连甚深, 又是教主多年以前的旧相识。

    剩下的人不敢怠慢她, 教里的财务菅田真奈美在茶室里作陪, 又派人去将这件事告知教主。

    夏油杰当即便撇开猴子赶了过来, 而这时候禅城真才刚刚和菅田真奈美拢共说了三五句话。

    她兴致颇好, 没有要为难人的念头, 只是这姑娘态度拘谨, 每一句回答都非常保守,令禅城真很难不想象到夏油杰在背地里说了什么‘要防备她’的坏话。

    “你这样的做派就太令人难过了。”

    盘星教主推开障子门, 便听到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朝着他这样责怪。

    禅城真说:“我既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又不是什么要吃人的毒蛇, 正相反,还是你合作了有大半辈子的可靠盟友……不让我见菜菜子和美美子也就罢了, 难得的漂亮姑娘, 还让她以如临大敌的姿态对待我。”

    虽然夏油帮的内部彼此都以‘家人’来称呼对待,但面对这种无端的诘难, 菅田真奈美还是有一种‘没有办好夏油大人交代的事’的手足无措。

    “话不是这样说的。”

    穿着五条袈裟的盘星教主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 朝着菅田真奈美的方向微微颔首, 安抚了下属心里的自责。

    他说:“谁让你久久不上门来, 但每次来都必有所得,我就只好叮嘱她们小心你一点了。”

    禅城真听罢以后也不在意他话里的暗示。

    纵然听起来有些过分,但夏油杰这话不过是单纯的叙述。

    打当初从咒灵操使那里得到需要的东西, 她就再也没有之前那样主动往盘星教跑了, 两个人纵然有些情报往来, 也只依靠式神和咒灵接洽的方式。

    “不过,我这次不是来找你谈什么生意的。”

    房间里的菅田真奈美在他们交谈时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夏油杰坐在了禅城真面前。

    她说:“只是我最近占卜,从神秘学的意象看,咒术界最近可能发生什么大动静。你有什么头绪吗?”

    夏油杰了解禅城真的风格,她说的‘可能’绝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放眼整个咒术界,没有谁比禅城真的消息来源更加灵通,也没有谁比禅城真所掌握的隐秘更加繁多。

    这就是他现在的势力明明可以不需要别人的注资而单飞,却还是维持着这个若有若无的合作关系。

    “仅仅是占卜?”

    “当然不。”

    禅城真重新给自己斟了杯茶,又从茶盘中取出一个新杯子,体贴地给对面的人斟了杯。

    末了,才慢悠悠问道:“五条悟的那个学生……也就是那个乙骨忧太,有个特级过咒怨灵,你已经在私下里见过了吧?我不相信你不关注他。”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夏油杰接过茶,饮了一口,眉目微微舒展:“我没有说服他,非常遗憾,但我对诅咒女王势在必得。如果你要的话,我恐怕会横刀夺爱。”

    禅城真曾经从他这里取得过大量的、重复的咒灵作为素材。

    从她向他虚心请教过的案例,夏油杰多少能猜到禅城真究竟在做什么事。

    “我没什么兴趣。”

    她坦诚地说道:“我已经很强了,当然不是指你不够强——但毕竟我已经过了追求输出口径和射程距离的年纪,现在更喜欢的是一些新的、能给予我灵感的造物。”

    哪怕不亲自去目睹‘里香’的运作原理,给予禅城真一些时间,她甚至能在人类身上复刻出差不多、甚至效果一模一样的术式。

    简而言之就是,传统炮研究腻了,哪怕核弹也不感兴趣,想要弄点等离子体武器和量子激光炮之类的新课题。

    禅城真是研究者,夏油杰是使用者。

    也就是魔术术语中魔术师和魔术使的区别:魔术师的目的是通向根源,魔术的威力是研究路上的副产物;而魔术使是单纯使用魔术的人,只在乎魔术好不好用、有没有威力。

    夏油杰追求威力更大的武器,因为他的最终目标是杀死所有的非术师。

    而禅城真追求更新更好的技术,只是因为她作为备战狂魔,想要在各方面都有备无患、出其不意。

    根源那种事情她无福消受,她只想在目前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为此做个六边形战士而已。

    “不过,听你的语气势在必得,”禅城真说,“有计划了?”

    “你说不是谈生意,原来是想打探免费的情报。”

    “只是朋友之间的叙旧,远远说不上情报。”

    禅城真闻言轻轻笑了两声:“当你说没能说服他时我就知道了,但容我提醒你一句——不会那么容易,他的老师是五条悟,失败后你可能会死。”

    在听到‘五条悟’这个名字以后,夏油杰的睫毛颤动了两下,单手支颐的教主随即换了一个姿势。

    他问:“你会帮助我吗?”

    “实不相瞒,那时候我会在伦敦。”

    那就是禅城真所看到的活生生的夏油杰的最后一面了。

    从伦敦返回日本的时候,她从硝子那里得到了这个人的死讯。

    老实说,虽然没有想到他会死得这么干脆,但禅城真并不为此感到惊讶。

    她当初选择来盘星教,正是预感到了该向这个合作伙伴告别的时刻。

    每个人都会奔向自己选择的命运,劝诫无用,开导无用,他的性格底色早就昭示他会做出的选择。

    一些决定一旦做下,除却死亡便再无结束的机会。

    但禅城真姑且自作主张,对他的命运另有安排。

    第53章

    夏油杰死后, 羂索几乎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脑袋塞进了可怜的咒灵操使的身体里。

    它很满意这男人的术式,很满意这男人皮囊,顺着势接手了他留下的名字和势力。

    连接下来的沙龙聚会里,它都朝着新加入的咒灵们自称诅咒师‘夏油杰’, 让禅城真每每看到这一幕都不免感到恶寒。

    只可惜, 羂索的行为姑且只能糊弄一些并不熟悉的路人和事前并未谋面的合作者。

    夏油帮的人都看出这家伙是个名不副实的冒牌货, 每一个人愿意待在他的身边协助他, 帮他做事。

    而这时候禅城真已经知道羂索的本体是个滑溜溜、湿乎乎的长牙大脑, 她看破不说破。

    只是在大家在海边玩耍的空当, 同‘夏油杰’说两句悄悄话:“怪不好的。”

    “你是指这个吗?”羂索点了点额头处的缝合线, 无奈叹道,“你也知道这个是束缚, 改不了。”

    “疤痕就不说了,我其实更喜欢你做女人的样子……”

    “如果继续做女人, 那就没办法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了,或者, 其实禅城小姐愿意帮我代劳?”

    羂索用起夏油杰的皮囊来, 远比夏油杰本人更精通如何做一个帅哥。

    高专时期的夏油杰充满着绅士风度,但自打叛逃以后, 就好像是冲破了什么世俗的束缚, 完全放飞自我开始修行颜艺。只在营业的时候偶尔捡起帅哥的包袱, 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地掏空教众们的所有家资。

    而羂索就不一样了, 他愿意于人虚与委蛇,愿意同肉体生前认识的人彬彬有礼地微笑,愿意维持取代者生前的名字和称呼。

    但他却从来不刻意模仿任何人, 让夏油杰的养女唾弃他是一个占据别人身躯的臭虫。

    简而言之, 这家伙比较装——

    而同样装的禅城真和羂索正好同类相斥了。

    两个人因为各种阴谋掺和在一起, 两个人都防备着对方,缺乏相互信任。

    羂索没有完全信任禅城真,可他也没有办法阻止禅城真参与这场阴谋。

    数年来他和这女人明里暗里的交锋枚不胜举,难以计数,最终结果都是无可奈何。

    要说她是个偏向秩序的好人,可她又完全不吝啬做出一些混账事,羂索已经将自己大部分的计划和成算摆在她的目光之下,如果是站在人类一方,就应该早早入场在实行之前打破布置才对。

    而禅城真不仅按捺住了,并且还完全不介意顺水推舟。

    她是一个极具耐性的猎手,浑水摸鱼的野心家,除却利益以外,没什么东西能打动她。

    但像是这种人,羂索认为也可以利用。

    而禅城真恰好就是在这点上和羂索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共识。

    整个咒术界是她锅里的菜。

    两面宿傩就是那个扔进来翻炒会令整道菜都无法入口的砂砾和石块。

    她要彻底掐灭他死灰复燃的可能性,就连无法被破坏的遗物都要灰飞烟灭,变成一团毫无营养的黑芝麻糊。

    至于羂索就是她要用来钓出试图浑水摸鱼的蠢货的鱼饵。

    两面宿傩的残党、咒术界的秘密和隐患、还有意图毁灭人类世界的咒灵。

    羂索本人策划两面宿傩复活的目的不得而知。

    不过作为试图往她地盘扔秽物的法外狂徒,一个犯下反人类罪的腐朽人体实验者。

    禅城真在利用完它以后,一定会让它好好享受圣堂教会的代行者当年处理异端的待遇。

    “我倒是愿意——”

    沙滩上的阳光晃眼,禅城真透过墨镜朝着他眨了眨眼。

    无论羂索怎么想,相信他的肉体一定会觉得熟悉,毕竟这是小真从五条悟那里学到的可爱表情。

    “但难免会有某个人觉得不放心。”

    “交给禅城小姐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毕竟这幅躯体也得益于您的帮助,才没有被带回高专火化。”

    禅城真靠在躺椅上,羂索姿态庄重地俯下身来同她说话:“我只是担心禅城小姐,如果当面背叛自己的男友,那时候的心情该会有多复杂?”

    “前男友。”她更正道。

    “悟对你的态度可不像前男友。”

    咒术界大名鼎鼎的魔女旋即用说不出的傲慢神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捂住耳朵,将目光移到另一边去,用责怪的语调埋怨他:

    “哎呀哎呀——用杰的语气说这种话就没必要露出这种怨妇神情了!”

    “不像吗?”

    “不不不,正是因为太像了,所以才叫人起鸡皮疙瘩。”

    禅城真评价道:“说真的,就靠你刚才的那句话,就足以用狱门疆来封印我了。我会检索自己的脑袋,来反省当初究竟制造多少对五条悟余情未了的谣言,以至于让从不当恋爱参谋的智者夏油杰来劝诫我。”

    开玩笑般地,羂索装模作样地沉吟道:“那看来我是错过一个良机……”

    进入陀艮领域的真人瞧见这两人撇开众人在一旁说悄悄话,便如同一个想要博得所有人关注的小孩般凑了过来。

    和时刻端着姿态的诅咒师不同,蓝发咒灵黏腻腻地攀上了禅城真的胳膊,像是小狗一样拖着撒娇的语调问道:“在干什么?可不可以带上我,小真?”

    禅城真讲究‘在适宜的场合做适宜的事’。

    在海边游玩,她当然穿着美丽轻薄的衣裙,此外还搭着一条富有情调的披肩,但光滑细腻的胳膊依旧裸露在外头。

    真人肆意改动人类灵魂的行为,在他们认识的期间屡见不鲜。

    不过禅城真却半点都不急于将自己的胳膊从真人的手中抽出,反而笑意盈盈地瞥了羂索一眼。

    ‘夏油杰’如实相告:“我们在说五条悟的事情。”

    每每提到这个名字,现场的气氛就会变得有些怪。

    在咒灵们的眼中,夏油杰是五条悟的前挚友,禅城真是五条悟的前恋人。

    他们两个是一伙的,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类。

    在禅城真和羂索眼里,咒灵们的复兴大计不过是个空想。

    他们可以是素材,可以是工具,总而言之不会是什么更平等的东西。

    但这种岌岌可危的虚假同盟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被打破。

    自从漏瑚自告奋勇去找五条悟麻烦被拧下脑袋,大家还非常和谐地一起去各种地方度假陪他休养。

    禅城真没有时刻跟着他们,但偶尔还是会过来看上两眼,而真人是咒灵之中对她最亲密的一个。

    “哦,五条悟啊,我记得那是小真特别喜欢的人类吧?”

    真人立刻欢快地说道。

    他把‘喜欢’这个词语拖得很长,语调软绵绵的,带着一些粘连的尾音。

    羂索答:“她前一刻都还在说对他余情未了。”

    “不过其实不奇怪,长得帅,实力也强……还和小真认识这么久,这样想想我都难免嫉妒了。”

    禅城真懒洋洋地靠着躺椅的把手,脸上瞧不出任何的异常。

    她为这发言露出一个充满虚情假意的笑:“好失礼,当着别人的面评价她人的情感经历。”

    羂索立马举起双手,表示对禅城真的抱歉。

    “这是失礼的事吗?可是小真明明和我是好朋友啊。”

    真人的神情说不出地疑惑,他的手顺着禅城真的小臂滑下,在她的手心轻轻划了一个圈,然后跟她十指相握。

    咒灵说:“你瞧,我是真人(まひと),你是小真(まこと),这就是我们俩的缘分。”

    “即使对五条悟余情未了也没什么关系啦,因为小真也根本不是人类,对吧?我们才是一伙的。”

    真人喜欢和禅城真的肢体接触,他能改造别人的灵魂,自然也能探测到别人灵魂的形状。

    禅城真不意外真人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魔术师不是人类’,差不多已经能算得上是里世界的共识。

    魔术刻印作为她身上与常人迥异的‘器官’,会无时不刻地保护她的肉体和灵魂。

    抛开这点不提,单单是如果被大卸八块,被埋进地脉里,第二日就能活蹦乱跳的恢复力,无论如何人类都是办不到的。

    所以不出意外,禅城真有没有被真人视作同类且不谈,反正已经不被视作人类了。

    她看着满怀期待的真人,对上了蓝发咒灵透着天真烂漫的眼睛,仿若洞悉了他的心意。

    魔术师点了点头,以对待着某种喜爱之物的口吻,微笑道:“是啊,我们才是一伙的。”

    “我喜欢小真哦。”

    “我也喜欢真人。”

    这个奇异又精妙的生物可比没有眼睛的裸猿脑袋可爱多了。

    禅城真在心里这样想,要是能把他做成漂亮的奇美拉那该多让人幸福。

    【作者有话说】

    娟唯一错估的就是小真的实力。

    不是破坏阴谋做不起,而是一网打尽更有性价比。

    第54章

    五条悟提前下班了一会儿等禅城真回家。

    今年已经是他们同居的第九年, 两个人的小窝已经被装扮得十分温馨,处处都带着生活的气息。

    因为冬天的缘故,他打开了房间里的暖气和装饰用的电子壁炉,淡淡的雪松香调沉浸平稳。屋里的灯光已经被调到一个合适约会氛围的程度, 花瓶里的蔷薇和百合常换常新, 但是五条悟下班时还是买了新的一束。

    禅城真常读的书被摆在沙发上, 靠背处还搭着一条毛绒绒的毯子, 是他们在地中海旅行时买回来的漂亮织物。

    五条悟总是很喜欢和恋人窝在沙发里裹着同一条毛毯说悄悄话的时光。

    他们两人的感情非常甜蜜平稳, 俨然没有其他人插足的缝隙,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禅城真和他都实在忙碌, 没办法像是高专时期那样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禅城真对此的态度十分豁达乐观:“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嘛。”

    五条悟这几年来对某个人的甜言蜜语产生了非常大的免疫力, 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个胡乱哄两句就会红脸的傻瓜笨蛋。

    他当即就皱起秀气的眉毛:“小别胜[新婚],前提是总要有个[新婚]吧?”

    然后禅城真恍然大悟地用手捶了捶她的掌心:“说得不错啊!悟, 毕竟我们俩一直以来都是处于热恋期嘛。”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被当事人虚情假意糊弄过去了,五条悟简直觉得可恶至极。

    虽然每次都下定主意不能让某个家伙蒙混过关了, 但是只要禅城真伸出手来捧着他的脸蛋, 在亲吻得七荤八素的间隙里用含糊且拖长的撒娇尾音连连称是:“是的嘛,没错, 嗯嗯, 我最喜欢悟大人了……”

    “小真不是早就被抵押给了悟大人吗?说好的一辈子。”

    听见这话, 五条悟的所有不满就会瞬间消弭殆尽, 简直恋爱脑至极。

    可是谁叫当初可怜又可爱的饲主小真,在这时候已经进化成了满口甜言蜜语的坏女人,每次见面都要把漂亮的大白猫抱在怀里, 温暖且柔软的脸颊蹭来蹭去。

    哪怕猫咪被其他人评价为轻浮的夹子音也照单全收, 还告诉五条悟她喜欢会撒娇的小猫——

    因为‘会撒娇的小猫最好命’!

    这不是完全没办法拿软磨硬泡以外的方法催婚了嘛……

    毕竟小真是个完全没有弱点的家伙——虽然五条悟是亲眼看着她成长到这一步的, 并且还对恋人如今的成绩充满了自得,但这又意味着根本无法另辟蹊径干涉她本人的意愿。

    在禅城真打开门之前,五条悟便自动中断自己的思绪迎了过去,用颇有一种妻子迎接丈夫的姿态说道:“欢迎回来,小真!”

    “悟大人——”

    禅城真进门后向他张开了臂膀,像只软绵绵的考拉那样向五条悟索要一个拥抱。

    她看起来精神有些疲倦,但神情非常快乐,好似上了一整天班的打工人回家后瞧见了来门口接她的小猫,懒洋洋地靠在恋人的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请问,先吃饭还是先吃我’啊?”

    “所以小真打算怎么选?顺带一提,洗澡水也放好了……所以,是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吃我呢?”

    狡猾。

    狡猾的小猫。

    漂亮的眼睛弯起来,笑意盈盈地朝她索取回答。

    要是不选择他期待的选项的话,猫一定会不高兴,但要是选择他期待的选项,今天晚上就不一定吃得到饭了。

    “不如先吃点心?我带了礼物,仙台市的特产。”

    “啊,狡猾,我记得你明明刚从伦敦到日本的飞机下来吧?”

    禅城真本来是一等一的神出鬼没,这件事自然不用多说。

    她带着微笑,看着恋人从她的手中接过礼品袋,才不紧不慢地说:“因为悟大人太忙了,万一我先到家一步呢?我担心悟大人回来以后没有东西吃。”

    如果是反过来就不会出现这一点,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是最强的五条悟能把禅城真照顾得好好的。

    照理来说,咒术师们的生活自理能力应该都不错,可禅城真却总是学不会下厨。

    虽然是日本人,但从来没有上过正儿八经的普通学校,必修的家政课也就无从说起。

    而她又离家离得太早,时钟塔内部怎么看也不是会上演‘今天的饭’这种日常番的轻快场合。

    等好不容易熬到了青春期,就一头扎进了会用美味佳肴对她进行各种溺爱的鹰之魔女以及术式杀手的陷阱里,在他们的照顾下,小樱和惠君毫无疑问长成了无可挑剔的女人和男人。

    只要禅城真的目光一停留在冰箱上,就连堇都会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就连和五条悟的独处时光,猫也会反过来照顾自己的小跟班,一边展示自己的男友力一边摸着小真的头说:“没有关系的哟,没有关系的哟,这样的小真也很可爱。”

    于是禅城真在毫不意外在本该成为靠谱大人的年纪,变成了家政能力还要倒退一大截的可怜家伙……

    不,倒不如说,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学会做饭反倒是件怪事。

    “为了我,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猫漂亮的蓝眼睛里带着狐疑,写满了明晃晃的不信:“当真?”

    禅城真蜻蜓点水似的在他的脸颊上快速吻了一下:“当真。”

    轻飘飘的回答本身没有什么说服力,可是加上一个吻以后,就变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贿赂。

    于是他们两人又顺理成章地滚到一起了,猫确实是一只好猫,漂亮、美丽,有着光彩照人的肩胛和精致的锁骨,肌肉流畅,腰肢劲瘦,禅城真顺着他的动作将手轻轻搭上去,就能一手卡住这俊美的年轻身体盛着风流的腰窝。

    对方总是尽心竭力十分温柔,但是再怎么温柔也是一只食肉的野兽。肌肤被滚烫的气息温暖着,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冽的香味,仿佛回到了某个竹林里的夏日……

    禅城真瞧见恋人的眼睛亮晶晶的,两个人的眼睛都映衬着对方的倒影。

    她用食指去抚弄他的手,果不其然得到了猫一样的反应——被五条悟抓住以后强迫性地十指相扣。

    “明天要和我一起吗?”他汗涔涔地问道,“一年级的学生……除了惠以外都没有看过你。”

    在做正事,或者说生死存亡危机的时候,禅城真的态度是积极的、毫不懈怠的,但她其实在其他时候,颇有一种懈怠的、玩弄他人的才能。

    “哦,明天呀,我记得明天好像是姐妹校交流会吧?”

    “你不想过来吗?我们俩可以在一起待一天。”

    五条悟俯下身来轻轻蹭着她的脸:“到时候京都校的都来,我还给他们准备了惊喜,搞不好会成为众矢之的呢……你忍心我一个人?”

    猫好,猫非常可爱,于是禅城真点点头答应。

    她想,在夏油杰死掉后悟似乎变得有些怕寂寞,好像是担心小真也会在看不到的地方骤然消失一般,忽而变得有些过于黏人。

    对于小猫的撒娇,禅城真向来照单全收。对于禅城真的飘忽不定,悟大人每次见到她以后,就像是被寄养到其他地方的猫咪一样,有些不满,但是又非常快速地跑过来索要抚摸。

    猫有些分离焦虑症,长久看不到看不到人就会变得非常吵闹。

    但是禅城真又不得不计划把猫塞进航空箱里……

    “我会去的,悟,不过我要提前知道那个惊喜。”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人看着对方时都在想:何德何能有这么漂亮的一个老婆!

    第55章

    第二日禅城真果然空出时间参与姐妹校交流会。

    来参与的教师她每一个都认识, 处在中间简直比她的男伴还要如鱼得水。

    歌姬和冥冥是小真在学生时代关系顶好的同期,芽吹还是她专门塞进京都校的线人,夜蛾正道是经历过五条悟和禅城真学生时期的受害者,对禅城真的大驾光临更不会多说什么话。

    唯有京都校的校长乐岩寺嘉伸看了她, 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迫于在众人面前, 最终忍住了。

    虽然禅城真严格来说是京都校出身, 但她转到这里时已经接受了御门院和加茂的两轮投资, 早就在各方面初露峥嵘。

    对于换了一茬的同期和老师, 她的态度依然体面又周全, 可毕竟不再是以前那个连歌姬会升起保护欲,在演习中撸起袖子说‘我来保护你’的可怜家伙。

    所以除芽吹是个例外, 京都校没谁能和这位貌似通情达理的姑娘建立起深刻的羁绊。

    基于这一点,和在场其他人各有各的交情不同, 乐岩寺嘉伸更习惯于从政治的立场判断禅城真此番行为下的用意。

    他是咒术界保守派的领头羊,而咒术界本身就是陈旧又崇古的风气——家族历史越长越好, 术式越古老越有派头, 就连咒具和咒灵也要是从古到今流传下来的才会厉害。

    今人必定不如古人,所以大家不需要去追寻变通, 只需要遵守先人留下来的惯例。

    这种想法在咒术师之中相当有市场, 实际上, 在五条悟出生之前, 咒术界的发展也确实如此。

    保守派的势力向来很大,不过但凡什么团体一大,就会因为权力变得不再单纯。高层们为了挣得话语权来尤爱提出各种新主张, 所以除了保守派外, 咒术界还有专门与之打擂台的革新派。

    随着大家为了利益各种你来我往、另起炉灶、各树一帜, 其实保守派也不见得保守,革新派也不见得革新。

    这种现象直到禅城真作为政界新星强势来袭,此后无论是什么‘保守派’、‘革新派’,统统在她的钢铁手腕下变成了需要听话的小猫咪。

    禅城真想要推行的政策没有不完成的,禅城真想要做到的事没有不称心如意的。

    这么多年来,咒术界其实不缺背景和实力兼具的年轻人,但他们想要大展身手的野心最终会在老油条们如同痼疾般的腐朽下,一日又一日地被消磨殆尽。

    咒术界的势力盘根错节,高层们如同积久而成的癞疮,和整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他们怕死,怕失控,怕失去权势,所以任何超出常理的变数都要扼杀……

    可禅城真不一样,她并不正直,却相当喜欢变数。

    这位众所周知的魔女、所图甚大的野心家,最热衷于生变之时借机盈利,扩张权势。

    迄今为止咒术界最大的变数便是她带来的技术变革,禅城真因此在咒术界站稳了脚跟。

    这就像是一个散发着剧烈芳香的鱼饵,保守派们明知道它不怀好意,可总有人或者势力会禁不住诱惑选择拥抱这份馈赠。

    据说禅城真至今仍在接受移植术式的委托,每年的成功案例相当之多。明面上大家都将这种行为视作一种忌讳,直到不得不提的时候,才会装作中肯地评价说:“后天绝不如先天得心应手。”

    但高层们只是腐朽,又不是真心什么都不懂得的糊涂蛋——

    一对血统优秀的夫妻生下有天赋的孩子的概率是多少?他们的小孩继承祖传术式的概率有多大?等这孩子平安长大,成为一级咒术师以后,又能为整个家族服役多久的时间?

    ……要知道,御三家的家主也有生不出继承人的烦恼,族内的嫡系也不乏生出平庸的后代为人耻笑。

    而在禅城真这里统统都可以做到量产,只要术式能留下来,作为载体的血亲还可能会有缺乏的情况吗?纵然对后天的咒术师抱有成见,可他们作为私军却是股令人眼热的力量。

    这十年,禅城真的手术预约就没有断过,但两所咒术高专的招生人数并没有增长……可见咒术界的聪明人不少,大家都在私底下展开了一场紧锣密鼓的军备竞赛。

    这时候哪怕有头脑清醒的家伙,除了一口咬上去以外,已经别无其他办法。

    这么多年的时间,纵然当初移植的只是七岁的小童,也长成了可当一用的年轻人。

    禅城真的触须如同树干的根茎一样借着高层之手密密地扎根在咒术界的土壤里,没有谁敢跟她叫板,也没有谁能估算出这女人手中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虽然是保守派的领头羊,但乐岩寺嘉伸在面朝着她的时候,通常是以一种下属自居的态度。虽然因为大势不得不服膺,可大家也不希望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禅城真一人坐大。

    毕竟二十多岁的禅城真已经让人无法忍受,这几年御门院家的势力也逐渐被让渡到她的手里,俨然只等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便将家主之位传到她的手中。

    咒术界和阴阳道经营不下千年的基业简直是在为这女人做嫁衣,两股力量里应外合,她现在的一时兴起完全就能引起全日本的震动,现在的威势就如此,再继续放任下去不知道会怎么样。

    禅城真时不时会来咒术高专探班,但来参与姐妹校交流会还是第一次,联系到前段时间一直都在海外,保不准是和五条悟在私底下商量了什么……

    乐岩寺嘉伸思绪万千,总觉得心绪有心不平。

    直到他所想的另外一个人推着一个巨大的箱子,带着熟悉的浮夸风格闪亮登场。

    “除了给京都校的各位礼物以外,我还给东京校的大家带了礼物哦——蹬蹬蹬蹡蹡!”

    粉头发的男子高中生从里面生龙活虎地钻了出来。

    “是死而复生的虎杖君!”

    乐岩寺嘉伸顿时应声瞪大了眼睛。

    莫说在场的其他人,就连虎杖悠仁的同期们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反应冷淡。

    唯有他之前一直注意的禅城真,仿佛看见一场精彩的闹剧般悠然地叹了口气,然后在五条悟的笑容下‘呱唧呱唧’地鼓起掌来。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包庇宿傩容器活下去难不成是她的授意?

    整个咒术界中除她和五条悟以外,估计没有一位人物愿意对这件事乐见其成。

    年过七旬的乐岩寺嘉伸虽然德高望重,但在政治上并没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时不时要承受来自高层的施压,另一方面,在和五条悟的交流中又得不到多少尊重。

    但没有一件事能比禅城真在此刻的倾情鼓掌更能让他血压飙升。

    宿傩容器已经突破了高层们的底线,绝大部分人都不会继续与禅城真的势力媾和,咒术界竭力保持的平静会被打破。

    他已经能想到这位鼎鼎有名的魔女,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党同伐异。她会像鹫鸟一样站在高台上俯视如今的局势,包括五条家的六眼……每个人都逃不脱沦为她手里的棋子。

    乐岩寺嘉伸不期咒术界会变得永无宁日,为了防止情况滑向预料中的那个深渊。

    哪怕冒着开罪禅城真的风险,他再三思索下,在团体赛开始之前,向学生们发表了自己的决断:“……在比赛的时候,你们要尽力杀掉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

    ——

    和乐岩寺嘉伸的满脸严峻相比,禅城真的状况悠闲得简直像是小学生郊游。

    学生们入场以后,他们在事先准备好的观影室内,观赏冥冥乌鸦提供视野的实况转播。

    禅城真是客人,理所应当占据了视野最好的第一排,悟大人早在出门前就给她的包里塞满了各种零食。

    她此刻毫无顾忌地拿了出来,试图向在场的所有人分享自己目前较为沉迷的北海道雪饼——

    冥冥拒绝了。

    京都校长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声‘不用’。

    歌姬正忙于和禅城真身边的五条悟吵嘴,并且在五条悟当着她的面拿了一块雪饼后,气鼓鼓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骂骂咧咧说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尊重’。

    加茂芽吹向来不会拒绝禅城真,不过她的神态有些郑重:“……前辈。”

    在赛前动员之前,乐岩寺嘉伸单独和京都校的学生见了一面,那时候的加茂芽吹并不在场。

    她是加茂一族的嫡女,可身上有关于禅城真的标签却更重。

    在‘失去’赤血操术的术式以后,她在明面上靠着体术和咒力保留二级咒术师的评级,所有人都明白她没有前途,只是出于面子给她几分尊重。

    加茂芽吹明白禅城真的用意,这几年里她静下心多学多看,在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角度里观察到了许多事,从老校长看见虎杖悠仁时的神态中,就猜到了他会做什么事情。

    不过禅城真本人却没有把芽吹的提醒放在心上,反而把一整袋雪饼都放在她了手里:“放宽心。”

    禅城真对周围的年轻人向来都持着放养的态度,无论是天体科教室的那些学生,还是家里可爱的小樱和小惠……

    她坚信要让雏鹰学会飞翔,长辈们总是要率先放手,监护人唯一需要做到的事就是确保他们不会迅速夭折。

    就这一点而言,禅城真还是十分相信五条悟,她只需要在旁边悠闲地抄着手看着。

    小真施施然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后和小悟交换已经拆开的零食。

    两个人一会儿“吃吃你的”、一会儿“尝尝这个”,在封闭的观影室内上演了一场毫无营养的肥皂剧。

    就在禅城真因为无聊快要开始打哈欠的时候,房间内代表着咒灵数量的所有符纸都尽数燃烧起来。

    “有敌人。”她说。

    乐岩寺嘉伸注意到她说这句话的语气非常笃定,他知道自己难免是在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但他总觉得禅城真的到场和今天的意外不是巧合。

    然而五条悟就像是每一个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丝毫没有察觉到半点的不对劲,还在邀请犯罪嫌疑人前往现场欣赏她的成就。

    “看来到该活动身体的时候了,”他说,“小真要一起过去吗?”

    “我是客人啊——”

    禅城真露出一种‘不想动弹想睡午觉’的神色,又改口说道:“不过,如果悟大人要出手的话,我愿意去瞻仰你帅气的英姿。”

    五条悟看着禅城真,替她带好了遮阳帽,语气里透着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作者有话说】

    小悟:我老婆在干什么我肯定知道!

    第56章

    禅城真说她只是一个观光者, 果然全程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

    小猫大发神威的样子很帅,啦啦队小真给十分。

    小猫在天上遥遥向她比了一个wink,这种热情的态度小真打一百分!

    入侵高专场地的咒灵被驱逐以后,学生们的目光在朝着别人撒娇的五条老师和作为撒娇对象的年轻女士身上打转。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表面上严肃, 实际上在身后不停地用手戳满脸无动于衷的同期后背。

    他们放低声音窃窃私语:“真的有耶……”

    “竟然真的有?”

    伏黑惠本身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 但两个人在旁边嘀嘀咕咕的存在感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真的有什么?”

    “另一半啊, 就是所谓的彼女!”

    钉崎野蔷薇说:“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就在前不久, 老师他还在因为你被女孩子搭讪说你是只偷腥猫呢, 结果转头他就掏出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她只是向我问路而已, ”伏黑惠纠正道, “其次,老师他本来就有女朋友, 再者,我记得当时这样做的也有虎杖和你。”

    “重点难道不是在于他竟然能长期持有对象这件事上吗?”

    野蔷薇握拳:“谁能忍受和这种家伙24小时共处一室啊……好一个心态平和的忍人。”

    伏黑惠没有说话了, 他双手插兜,看了看开始大猫依人的五条悟, 又看了看脚下的地面, 有点为自己自投罗网去做忍人这一事实感到局促。

    作为禅城真家的孩子,他在这两人重归于好以后, 沦为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伏黑惠的老爹伏黑甚尔本身就是个极为不着调的家伙, 喜欢□□、赌马, 常年在外不着家。

    要不是遇见了现在的雇主禅城真, 让他多少收了点心做家庭煮夫,伏黑惠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可能会长到十五六岁,连父亲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据说他是因为担心老板的钱多到花不出去才选择待在她的身边, 平时的生活里, 也从来不掩饰自己正在傍大款的行为……

    照理来说, 没有哪个正直的人会忍受被人当成冤大头的待遇,但禅城真却从来笑眯眯地不怎么生气。

    就连有时候他说教老爹两句,这位年轻的姐姐都要反过来为伏黑甚尔说上两句好话:“哎呀,没关系的,甚尔君他不会太过火的。毕竟我们是所谓的命运共同体。”

    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交情,伏黑惠不清楚,但禅城真确实将他当成了货真价实的自己家的小孩。

    在童年的经历里,伏黑惠不止一次因为父亲的缘故寄人篱下,有些人将他视作客人,有些人将他视作家人,他不至于连那么明显的区别都分不清楚。

    和姐姐禅城樱注定要走上魔道不同,家里人对伏黑惠的规划非常松散。

    父亲伏黑甚尔照旧是不靠谱的,他说:“原本我觉得你在禅院家会有前途,但禅城、禅院,就差一个字,其实也差不多……如果落在大小姐的手里,我觉得亏个十亿也不难接受。”

    而禅城真总是很忙,但她是个出色的监护人,就算忙到有时候毫无音讯,也会出现在家长会和毕业典礼上。伏黑惠曾以为她只在乎小樱,可禅城真每次同样都不会忘记拜访他的班主任。

    “我从老师那里了解到你的情况,不错,非常不错,除了殴打同校的同学以外,简直无可指摘……一直以来你的偏差值都非常好,照这样下去进任何一所名校都易如反掌。不过听老师说,你想要去咒术高专就读?”

    在中学毕业之前,他和真小姐有这样一段谈话。

    禅城真沉吟时,茶绿色的眼睛透着深思:“虽然有时候带你和玉犬们出去玩,但那是我觉得人应该正确掌握自己的天赋,否则会引来灾祸。咒术师不像魔术师那样非做不可,所以我觉得你应当再考虑一下。”

    “我正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是不是甚尔君朝你说了什么?”她反问了一句,在伏黑惠答跟‘父亲没有关系后’点了点头,“可以问问为什么吗?即便我不问,你们的校长也会问的。”

    “因为私心。”

    “什么?”

    “我感激你将我当成家人对待,因为父亲的原因,但我也期望你继续将我视作家人对待,不过是出于我的原因……也就是所谓的命运共同体。”

    “共同体?”禅城真听闻以后笑了,“命运可不是那么好共同的。我不是善人,甚尔君也不是善人,等你成为咒术师以后就会发现,我几乎是大多数人联合起来抵抗的大反派……”

    “可你在完成一个更好的世界,我看到了,而我也不是正义的伙伴或者英雄。”

    禅城真最终没有反对伏黑惠成为咒术师,家里的小孩只凭生活中的一面就判断她是在做好事,瞧上去有些意气用事,不过意气用事正好是年轻人的特征。

    和业界里认为她抚养伏黑惠是为了【十种影法术】,从而图谋禅院家不同。

    如果说十年前的禅城真可能需要这种助力,但现在的她已经够大了,强迫天真而不知情的年轻人为自己卖命,这会为她真正想达成的局面埋下隐患,她反而会去阻止这件事。

    所以禅城真只是说:“要相信你的判断,而非他人的判断。此外,不要死得太快,这是我唯一能教给你的。”

    作为名正言顺的监护人、长辈,照理来说,该由禅城真来带领他来领略丰富多彩的咒术师生活。

    但禅城真太忙了,以至于偶尔会外包原本属于自己的事务。

    就譬如说姐姐禅城樱的功课,有的时候是由她的英灵喀耳刻来辅导,而伏黑惠就顺理成章地被外包给了她的男友五条悟。

    在正式决心要做咒术师以前,伏黑惠只有在真小姐在场的时候,才和这个年轻且不庄重的男人有相处的机会。

    他们会一起出门遛狗,然后教导年幼的伏黑惠如何应付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咒灵。

    五条家的家主从未放弃过和女友尽快结婚的打算,所以在禅城家的孩子面前,总是表现得尽善尽美,试图通过这种方法告诉禅城真他究竟有多么宜室宜家。

    可另一方面,伏黑惠和伏黑甚尔的脸实在相像,加上他总认为某位术式杀手没少借职务之便在女友身边吹耳旁风。

    使五条悟始终做不到像对待禅院樱那样始终和煦的态度,只要在禅城真看不到的地方,这家伙的臭脸、恶劣的品行就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暴露出来——

    从决心成为咒术师起,伏黑惠和五条悟熟悉程度直线飙升。

    这使得他原本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动摇的心绪生出难以言喻的后悔。

    “不过,我好像听过老师提到他的女朋友。”虎杖悠仁突然灵光一现,“有一次他不是急冲冲地下班,说自己的女友回来了吗?”

    钉崎野蔷薇在同期确切的描述下,似乎对那天的场景找回了些许的印象,并且对此大为诧异:“……什么?我一直以为那是他想要早退而随便找的借口!”

    虽然这话有些过分,但确实像极了某个家伙的作风。

    应该为他该靠谱的时候确实靠谱,但是在不靠谱的地方也从来没让人失望过——他态度轻浮,胡说八道,喜欢百无禁忌地大开玩笑,所以,为了早点下班而特地编造出一个热恋的恋人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但那位本该是捏造的漂亮女朋友却实打实地走到了现实里,还在三言两语安抚好邀功的猫咪以后,主动走过来朝他们几个人搭话了。

    “野蔷薇同学和悠仁同学……我可以这样称呼你们吗?悟他平时请你们多多包容了。”

    虎杖悠仁听罢以后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是老师他非常照顾我。”

    钉崎野蔷薇则是被她一派友善的态度勾起了几分亲近之意和好奇心,凑上去询问禅城真的名字。

    “哎呀,我们老师平时可真是小气,有这么一个漂亮女朋友,却不愿意和我们说起有关你的事情……”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令人大吃一惊,那位娴静温和的大美人这样回答说:

    “是我叮嘱他不要这样做的。”

    “为什么,你们俩明明那么相配不是吗?”

    “可是爱意何必公之于众?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根本就不需要世人的祝福。”

    钉崎野蔷薇已经说不出今天是第几次吃惊了。

    她第一反应是觉得这话竟有几分歪理,第二反应是想起老师奔向真小姐时的甜蜜,第三反应是那家伙该不会落入了渣女的陷阱。

    要提醒他吗?可是五条老师平时看起来那么聪明……

    野蔷薇看着禅城真,眼睛瞪得圆圆的,竟然有几分可爱,而旁边的虎杖悠仁正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在原本一脸理所当然的禅城真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语气让人安定:“开玩笑的,只是为了避嫌。”

    “避嫌?”

    “不仅是你们,悟以前的学生也是。你们的前辈真希是我的表亲,但在入学以后我同样没怎么和她联系。”

    “真小姐也是一位咒术师,可既然是咒术师……”

    “正因为真姐她是咒术师。”

    从刚才起就沉默的伏黑惠说:“真小姐的身份比较敏感,如果我们离她太近,会自然而然被划进他的党派。”

    “党派是什么意思?”钉崎野蔷薇捕捉到一个陌生的词语,“伏黑你怎么一副知情者的样子?”

    “还有,别以为你刚才改口得快我们就没有听见——‘真姐’又是什么叫法?”

    虎杖悠仁跟着对他投来怀疑的目光。

    “怪不得刚才起就是一副镇定的模样——你这小子!至今依旧神神秘秘的……”

    就在两个人开始摆出严刑审讯的架势,禅城真刚好开口替自家小孩弥补:

    “这不怪惠君啦,因为咒术界不止打打杀杀,还有很多人情世故。他不说,和我让悟避嫌是一个道理。只是不想将你们牵扯进大人们阴谋。”

    三个人之间的打闹,究其不过是一场玩笑。

    有了正当的解释,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就将夹在中间的伏黑惠松开。

    宿傩的容器眼睛里带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清澈和懵懂:“可是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们了呢?不需要避嫌了吗?”

    “因为快结束了。”

    禅城真答,她的视线从虎杖悠仁的面纹上扫过,耳边响起了一声莫名的冷哼。

    “马上一切都要结束了,无论是大人们的斗争……还是大人们的阴谋。”

    【作者有话说】

    惠是有幸福家庭的惠,哪怕家庭组成有点奇怪,所以没那么抵抗做咒术师。

    当然,再交代一些事,本书也快要完结了)。

    第57章 正文完

    在姐妹校交流会的一片混乱中, 咒术高专的忌库与此同时也传来了被盗的消息。

    禅城真的袖手旁观多少打消了羂索对她倒向咒术界的疑虑。

    保下宿傩容器的人有她,放任真人盗走宿傩手指和特级咒物·九相图的人有她。

    期间禅城真对他的计划完全知情。

    而就在这个最关键的节点,就在一众咒灵离她和五条悟这么近的地方……坐视这场袭击的发生。

    “真人好像杀了不少人呢。”她在事后如此说道。

    “小真在埋怨我?”

    “没有,没有, 只恰巧是我的政敌罢了。”

    禅城真用手托着下巴, 轻轻地靠向咒灵的方向, 真人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褒奖, 很高兴地任由她靠着。

    羂索不难猜出这女人的真实想法, 她狂妄、激进、大胆, 并且过于不知满足。打见面起, 就从来不掩饰想要将一整个咒术界收入囊中的野心。

    禅城真不喜欢妥协,所以绝不甘于做一位处处受限的领袖, 然而咒术界的老古董们又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权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撒手——

    她想借外力对这个多年不生动荡的势力进行一番大清洗, 等那些人被修理完枝干,拔掉了牙齿和指甲, 任他们脑袋里的思想再怎么顽固再怎么腐朽, 也不过是一条只会殷殷作吠的老狗而已。

    羂索对她的做法并不感到意外,老实说, 禅城真按捺到此刻才掀起腥风血雨, 才是最出乎意料的事情。

    如果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顺利实现, 相信禅城真很快就能渔翁得利。

    在咒术界的一片仓皇中被冠以救世主的称号, 然后再名利双收。

    只可惜她遇上了羂索。

    羂索根本就不打算实现一个咒灵取代人类的世界,也根本不像实现一个所谓的‘咒术全盛的平安盛世’,他只是想要促成一个自己许多年前诞生的想法。

    咒力的最优化。

    也就是所谓的将人类和天元同化……然后再看一看究竟会诞生出一个什么样的可笑结果。

    届时的禅城真, 无论是一位怎么样踌躇满志的阴谋家, 在得知死灭回游也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吧。

    没了人类, 政治和权势也就成了空想。

    想必这位态度一直棱模两可的特级咒术师,肯定会临时倒戈站出来阻止他的计划。

    但那时候宿傩业已复活,五条悟已经被封印。

    禅城真的特级在于智慧而不在于战斗,她出手的次数并不多,想来也不会比九十九由基更加棘手。

    羂索有些期待她得知野马脱缰的神情。

    ——

    计划封印五条悟的那一天,禅城真正抱着宠物吃着薯片,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薯片是伏黑甚尔买的,因为禅城真事先说想要吃薯片厚蛋烧,但现在看来,在甚尔大厨动手之前她就能把食材吃完。

    而宠物是女神大人的爱猪,小小的,粉粉的,没有任何一点世人对猪这种生物的刻板印象,软得像是一个抱枕。

    禅城真每吃一口薯片,也会反手喂它吃上一块。

    比起魔术界大名鼎鼎的冠位魔术师(虽然很有贿赂因素),炙手可热的特级咒术师,呼风唤雨的御门院少当主,她此刻懒洋洋的模样恐怕更符合共济失调的二十一世纪当代大学生。

    由于周围人在生活中的无条件溺爱,禅城真已经完成从‘偶尔良心会挣扎两下的废物大人’到‘毫无波澜的废材大人’的顺滑转变,每天在家中的日常发言top3差不多是‘这个好吃’、‘那个还有吗?’、‘饮料的味道不错’。

    家里人都出门了,直到她懈怠地打了个哈欠,开始为这个难得的假期专门去折磨谁比较好作考虑。

    电视里突然插播了一条临时的新闻,报答在涩谷的地铁站里发生的突然事件,而与此同时,禅城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也跟着响起来。

    “喂?”

    “这么重要的时刻,禅城小姐不过来吗?”

    熟悉的声音,怀里抱着的粉红小猪开始用嘴顶她的手。

    禅城真轻轻地‘唔’了一声,才把封印五条悟的计划重新读取进了自己的脑袋中。

    “我觉得交给你们做挺好,俗话说,要避嫌不是吗?我和悟那家伙那么亲密……”

    “小真——”

    另一边传来了真人大大咧咧的招呼声,不出意外是他从羂索手里‘抢夺’了电话:“小真你还是快来吧!花御、漏壶大家都来了哦,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团建怎么可以缺席?快来嘛,快来嘛,小真!”

    蓝发咒灵的声音非常欢快,他的语速又快,语调又像是撒娇,足以听得出他在被困在涩谷站的人类中玩得非常开心。

    但禅城真心知这是他们这些咒灵们的最后一次团聚。

    ——

    在涩谷的地铁站里。

    一场激战以后,活着的狱门疆被抛在五条悟的面前,流淌着鲜血的眼睛在他面前展开。

    五条悟本欲躲开,她和羂索拾级而下,披着咒灵操使皮囊的诅咒师站在身后朝他打了一声招呼。

    “哟,悟。”

    就如同发现自己身后出现黄瓜的猫咪一般,最强咒术师猛然回头。

    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明晃晃地告诉禅城真——

    他应激了。

    与此同时,原本和羂索一样笑眯眯的禅城真突然暴起。

    “羂老师以后这种活动就不要叫我们家悟了,今天我的猫一看到我就委屈巴巴地要哭了,虽然我们家悟性格不怎么样,但是一直是我的心头肉,所以一哭我就受不了,以后这种活动我们小悟就不参加了——天杀的诅咒师我要把你的额叶切除改造,大脑重新编程塞进魔术礼装做湿件计算机!”

    ——

    禅城真和五条悟。

    唯利是图的政治生物和我行我素的五条家主。

    这两个组合凑在一起,要么有人会觉得是一方对一方的蒙骗,要么有人会觉得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利用。

    毕竟其中的一方总是兴高采烈地向周围的人宣扬他们两个是纯爱,而后者总是用淡然的语气说‘我认为我们还是暂时不要谈婚论嫁为好呢’。

    爱是最容易变质的东西,哪怕相当一部分人围观过他们俩的恋情,而高专时期的禅城真总是瞧上去对五条悟痴心不改……但漫长的时间总能改变许多事。

    就像和蔼可亲的小真学姐成为咒术界赫赫有名的黑幕——

    五条家的六眼虽然是个天才,但也很有可能是一个被过去热恋的泡影钓着的傻小子、冤大头。

    最讨厌烂橘子的人会喜欢上一个烂橘子,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可笑的事。

    但对于禅城真和五条悟来说,两个人对外的宣称其实都没有说谎。

    他们只是普通地谈了一个太过漫长导致别人觉得疑影重重的恋爱,普通地因为一些可爱的‘小问题’而暂时搁置踏入礼堂的脚步,普通地十年如一日地依旧保持着纯爱的浓度。

    漫长的光阴总是会改变点什么,就像高专的五条悟总是锲而不舍地想把禅城真圈在怀里,而现在的五条悟总是在向别人宣示主权的时候,试图把自己塞进禅城真的怀抱里,然后被禅城真告知他‘已经是一只不小的猫咪’。

    一切都好像在变,但只要最重要的没变,所有的变化就只是让他们的感情变得更美妙而已。

    而现在,随着咒灵祓除,诅咒师伏法,咒术界也因为这个事件产生巨大的动荡,那些可爱的小问题也紧随之不再是个问题。

    “悟大人呆呆的。”

    禅城真吐槽说:“我明明事先已经向你透露过计划了……然而还是差点被狱门疆抓了进去。”

    听了某个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评价以后,猫开始不服气地为自己叫屈:

    “演反派当然比做正派轻松啦!但是看着小真和杰的身体一起出现,怎么可能不呆嘛?”

    “所以要真被抓紧去了该怎么办?我无论如何都还好,要是你死了,就太得不偿失了……”

    话虽这么说,但禅城真清楚接下来的流程,以五条悟的臭屁性格,肯定下一句话就是——‘没关系的,我可是最强’之类的发言。

    可五条悟闻言只是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罩在之前的战斗中不知道哪里去了,脸上还沾着因为无暇顾及被溅到的鲜血,瞧上去既无辜又懵懂。

    他说:“啊,这种事我都已经想好了,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的眼睛拿去。”

    禅城真看了他一眼,没有预料到他竟会说这种话,又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般,重新上下打量他。

    “你是笨蛋吗?”

    “不是,如果我死了,作为恋人的你多少该拿到我一部分遗产……我知道你在收集眼睛。”

    “还是去找硝子吧,反转术式终于治不好你计算量过载的大脑了。”

    五条悟停下脚步,握住禅城真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术式倒是其次,你可以通过眼睛得到别人的记忆吧?所以,这样正好能见证我对你的爱情。”

    第58章 后日谈(上)

    “这是什么?”

    “疫苗, 卡介疫苗……开玩笑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我关于咒术界未来的设想而已。”

    在特级咒术师的聚会中,禅城真向众人展示了几支被保存在冷冻环境中的针剂。

    “你每回一谈设想,整个咒术界都要为之遭殃。”

    夏油杰在旁边说道。

    距涉谷事件已经过去两天, 他额头上的线被拆掉了, 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没有留下什么疤痕。此刻落座, 换下了盘星教时期的五条袈裟, 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常服, 因此从神态和语调上看终究和以前有那么几分不同。

    九十九由基从一入场, 就为竟然有人能死而复生而感到惊讶。

    她对夏油杰的状况充满了好奇, 哪怕是在禅城真讲话的时候也时不时转动目光盯着他看。

    “我说,报告上不是说夏油杰的尸体被诅咒师占据, 所以发动了涩谷事件……?”

    “报告上没说,我还能把夏油杰本人给塞回来?那就是我忘记写了, 实在抱歉。”

    禅城真替当事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的神情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从这句话里听出所谓的抱歉。

    在两天前, 五条悟发表完遗产感想以后, 便情绪低落地表示要把杰的身体带回去重新火化安葬。

    禅城真听闻以后点了点头,然后再度点了点头:“是该把杰接回来了……等一下, 你要把杰的身体拿去火化?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其实还没死?”

    五条悟倏而睁大眼睛, 连湛蓝的瞳孔都变得无比圆润,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禅城真看, 就好像自己朝夕相对的恋人忽然变成了长着小尖牙和尖角的恶魔。

    “你说什么?”

    “我说杰还没死,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吗?”

    “开什么玩笑!当然没有!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即便是猫,也觉得禅城真的这个玩笑有些过分了。

    他围着小真转了一圈, 嘟嘟囔囔的好像积累了满腹的抱怨, 最终又舍不得实施什么实质性的报复, 只好动手把禅城真抱住,试图把她闷死在自己的胸膛里。

    “抱歉啦,悟,这是最后一次了……因为事情实在太多了!”

    禅城真当然不会将这种事视作真正可以忽略细枝末节,但是要是提前告诉五条悟的话,这个家伙多半不会同意。

    毕竟这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都没有异议的结局,他们是挚友,再亲近的人也不能违背本人的决定。

    所以她选择在当时尊重夏油杰的命运。

    只是咒灵操使在清算自己和挚友之间的纠葛时,好像完全忘记了他和禅城真尚且有一层盟友关系。

    众所周知,禅城真的敌人通常都会很惨。

    但实际上,不被视作自己人的盟友的待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往轻点讲,有人生不停地被她加大难度的韦伯同学,往重点讲,有被羂索牵连得全族灭亡的加茂家主。

    然而唯一让她略感不快的是在圣杯中的合作者间桐雁夜,自己撒手人寰的时候死得倒痛快,还把和小樱旅行的约定甩给她……断气断得太痛快了,导致瓜分间桐家遗产时不能证明这家伙还活着,要不是间桐鹤野识趣,否则还有的折腾。

    关于还有利用价值的盟友未经她的允许死掉,导致后续生出许多麻烦,禅城真对此有很多话要讲。

    经历了此等前车之鉴,禅城真在见面的时候进行一些预防措施,在事情发生后对当事人的身体动些手脚——

    也是合情合理,不难理解的一件事吧?

    靠收集眼睛发家的魔女,可不会对不尊重死者的行为有什么心理负担。

    当禅城真抱着一只粉红色的小猪走出他们的家,五条悟根本抑制不住自己表情中的怪异:“你说这是杰?”

    “没错,杰。”

    禅城真说:“总得要有个临时的身体吧,正好女神大人那里有很多很多小猪。不过你放心,杰他绝对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你可以摸摸它,喂它吃一点水果,不过不要喂太多。因为惠很喜欢它,来这里一年胖了九斤。”

    她把哼哼唧唧的粉色毛绒猪崽翻了过来,向五条悟露出柔软的地皮。

    然而五条悟的第一反应却是从兜里摸出手机,找到联系人里的硝子,拨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

    “你们的事我不想参与,”说到这里,九十九由基打断了禅城真的讲述,“但即便是夏油杰本人,而不是那个冒名者,他不也该是个通缉犯么?为什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尽管咒术师都有攻击诅咒师的义务,但介于她做了许多年特级咒术师,却从来没有主动履行过一次特级该有的义务。

    因此,夏油杰究竟是诅咒师还是通缉犯都无所谓,她只是好奇他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要解释这个问题,就不得不回归这次集会的主题了。”

    禅城真不紧不慢地说:“众所周知,咒灵是人类负面能量聚集在一起产生的生物。咒术师能够控制体内咒力的循环而不会外泄,而普通人则会因为无法控制而溢出……这就导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咒灵。”

    “这种常识就不必再讲了吧。”

    “习惯性卖弄知识了,因为每次向高层演讲的时候总要关照一下他们的学术水准,抱歉。”

    清亮的茶色眼睛望过来,沁人心脾,令人很难对她的话产生什么拒绝。

    九十九由基叹了口气,摊开手表示自己的妥协:“我和夏油君在好多年前就有过相关的讨论了。”

    她说:“想要创造出一个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要么消除所有人类的咒力,要么使所有人类都能控制咒力……我听说禅院甚尔在你的身边,莫非你找到了去咒力化的办法?”

    九十九由基坐在椅子上原本摊着没有正行,讲到这一点,眼睛也跟着亮起来,坐直了身体朝禅城真凑过去。

    “伏黑甚尔。”

    禅城真说:“天与咒缚的形成原理有些复杂,我需要打量的样本,况且,把自己的属下拿去做研究实在太不通人性了。”

    “我倒有些期望你把他拿去做研究了,”五条悟插了一句,“至少比每天在你身边为我上眼药要强些。”

    男人的胜负欲就是禅城真第二天在谁那里多吃了一口饭,马上会被解读为其他地方没把她照顾好。

    好在禅城真拥有面临腥风血雨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否则她也没办法在许多地方安那么多的家。

    “但我们都知道他的话不实——回到正题,目前来说,我也是第二派的。”

    禅城真将重点带回了事先拿出来的样品:“所有人都变成术师,和术师变成所有人,听起来像是消灭咒灵的最优解,但从执行层面来看,无论哪个办法都很麻烦。”

    “即便杀死所有的非术师,也不能确保生下来的孩子都是术师,从市场经济和政治发展看,我更不提倡那么做。而将所有人都变成术师,从技术方面就是一个大工程……”

    “且不说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从普通人到咒术师的身份转变,到时候社会治安又会产生怎么样的乱象。光是所消耗的财力、物力、人力就足够令人焦头烂额的了——所以我折中了一下。”

    九十九由基明明被勾起了兴趣,但嘴上还是要抱怨:“真是好会卖关子啊。”

    “我们为什么不能添加一道控制体内咒力循环的自动化程序呢?”

    “哦……确实可行,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但我相信你能办到。”

    “具体的形态以术式的方法实现,产生出来的咒力在身体里做一个简单的循环,然后用以强化自己的肉体——很简单的术式,工程量也不是很大,对于我们这些咒术师来讲,更算得上是使用咒力的本能。”

    禅城真对原理的解释不算晦涩困难,但从实际上的操作和技术来看,便足以窥觊这个人的智慧和才干。

    但在场的人都是特级咒术师,不是脑子里连高等数学都拿不到及格的咒术高层,只喜欢古旧教条的他们本能地排斥身边一切又新又好的东西,不知道创新是为何物。

    对于这样的人,要糊弄他们其实非常简单。

    只需要把自己的结果打扮得如同电视购物栏目一样花团锦簇,再扯下几个时下流行又尚未研究清楚的名词,这群人绝对会头疼地放弃亲自去弄懂这些问题。

    就像每个被保健项目骗走无数钱财的千万富翁,顶多派上自己的下属来督促这些项目的推进——

    而他们的下属正好也是什么都不懂的混账,只好编一些好话来骗自己的上司。

    这就是禅城真在咒术界一直无法被取代的现状。

    “我听说至今为止,都没人能搞懂你那移植术式的原理。”

    尽管在场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副业已被说服的样子,乙骨忧太的立场又天生偏向自己的老师,但这不妨碍九十九由基向禅城真提出自己的质疑。

    “前者愿者上钩,姑且就不说什么了。而这个想要起到成效,就必须要推广,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确定它足够安全和无害呢?”

    “我不会负责这个项目,以我的技术,哪怕通过再多的试验也不会没人相信这里面有后门。”

    禅城真说:“实际上我打算让夏油杰负责这个项目。涉谷事件参与的咒灵中有一个名叫真人的,我相信辅助监督在此前已经上交过不少有关的报告了。它能改变人的肉体和大脑,从而使其转变为咒术师。”

    “让杰用咒灵操术控制它,将人类一个一个地觉醒术式,效率太低。所以我根据自己的所长,稍微研究了一下,遵照原理制成可供操作员使用的流水线,这些针剂的本质是可以进行皮下植入术式的魔术礼装。”

    “每个环节我都不参与,但会清晰明白地公示操作流程和制作原理,拿到说明后,无论是器械还是针剂都可以脱离我而独立生产。因为本身就很简单,相比移植什么生得术式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也不担心被侵害专利。”

    九十九由基发问:“这就是夏油君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是,他认为自己死掉比较好。我倒觉得死不过是逃避问题的最简单的方式,和一旦出问题就去镜头前鞠躬道歉没什么两样。若真要死,还不如先让我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反而对现实有一些益处……所以我延缓了他的死刑,杰他现在,算是我的囚徒吧。”

    说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看出夏油杰的脸上闪过一抹苦笑。

    只有五条悟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好似在安慰他落入了魔女的手里。

    然后当事人接着拍了回去,以更重的力度。

    “那确实是你的风格。”

    金色头发的漂亮姑娘点了点头,语调中带着严肃:“但是这还是不足以说服我。你所谓的不参与,只是把责任转嫁罢了,转嫁给夏油杰,转嫁给参与者,转嫁给——”

    “我说啊,你好歹要相信人性。”

    从刚才起就意气风发的魔女柔柔地叹了口气。

    九十九由基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就连乙骨忧太都快要觉得她下一秒要开始打感情牌了。

    谁想禅城真紧跟着反问道:“如果我要跟你讲正直和良心,恐怕你会觉得很虚无缥缈吧?”

    “可你怎么会觉得和我们弄虚作假的所有人,都会团结一心呢?怀疑是人的共通性,有利可图就背叛也是人的共通性,任何人都不可能一手遮天……”

    “这个项目绝对做不到铁板一块,毕竟一旦启动,就会有很多眼睛自动替你盯着看。关于人类坏的那一面,你可以永远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