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奇毒”
    慕容铮任她握着,低头打量她,却也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

    明明刚刚还清冷如仙子一般的人,此时却脸颊红红的,艳若桃李的模样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想要欺负她的欲望来。

    阿鸢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中出来,到了二人身边。看见周南因,肯定地道:“她这是吃了(春)药了。”

    轩伯也冒了出来,道:“她上山来时还好好的。”

    周南因的确是中了(春)药了。只不过不是吃的,而是那帮强盗们带在身上,逃跑的时候一并向她扔过去了。

    而她利用灵气震爆那些杂物,那一包药粉炸开,被她吸入了不少。

    因为这(春)药并没有毒,她用祛毒之法自然解不了。运功强压的时候还勉强能克制,可刚才同人动手,灵气运转,药效便发作了。

    幸好周南因清心修道。这些年走得近的只有其他宗门的一位师兄和一位师姐,二人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从没动过男女之思。更没有深究过男女(情)事是什么东西。

    所以现在也只是抓着慕容铮的手不放,并没有什么狼狈的举动。

    只是头脑越来越不清晰。

    再抬头,眼神迷离,已经有些分辨不清眼前人是谁。

    一开口,明明是闷哼,却带了些娇柔婉转的味道。

    阿鸢道:“我没胡说,话本子上写的都是这样。这个时候就该有个男人,和她‘被翻红浪,水乳交融,上下捻转……’。”

    慕容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周南因能听见有人说话,但别人说了什么,什么意思,她头脑中却不清楚。

    只是将慕容铮拉近了一些,艰难道:“我中毒了。我……祛不掉这种奇毒。木少爷,我还要行功再试一次,若当真撑不过去,求你……”

    慕容铮道:“你死不了。”

    周南因仍然喃喃道:“求你,把我葬在我母亲身边……”

    慕容铮低头看她一眼,伸手在她背后衣衫上一提,几个纵身,到了荒庙后山。

    他刚在树上,看到这里有条小溪。

    到了之后,也不犹豫,直接就将人丢了进去。

    时值初秋,山中泉水很是寒凉。被冷水一激,周南因猛地吸气,坐了起来。

    却也同时发现,体内的热意似乎被带走了些,头脑也清楚了。

    溪水只有过膝深,她坐在其中,自言自语道:“这毒怕冷水?”

    慕容铮悠哉地道:“姐姐,把你随身带的东西都掏出来吧,免得被水打湿。我帮你看管。”

    周南因感激道:“多谢。不怕水的。”

    她平日捉妖除魔,上天下水,重要东西自然都会做好保护。

    说完便仰面躺进了溪水里。

    慕容:……

    溪水冲刷之下,周南因的周身衣物随水摆动,时而贴在身上,将纤长曼妙的曲线展露无遗。

    忽然这曼妙一动,她又“哗啦”一声坐了起来,向慕容铮道:“我学过一种龟息之法,可以在水下待很久。你不用担心。”

    她说得十分诚恳。

    慕容铮都觉得自己若说不担心有些过意不去,便道:“姐姐真厉害。”

    周南因温柔地展颜一笑。

    仿佛刚才面对玉堂宗三十二名弟子,出手狠辣、绝不退缩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她的蒙眼布已经摘掉,眼睛虽然没有焦距,但神采不失。黄昏的暖色打在她沾满水珠的脸蛋上,越发衬得人清丽无双,难描难画。

    慕容铮道:“你泡吧,我等你。”

    “好。”

    周南因沉进溪水中,果然很久没再出来。

    直到天色慢慢暗下去,她才又坐起来,叫道:“木少爷。”

    不远处传来慕容铮的声音:“你说。”

    周南因道:“我都忘了正事,请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同你说。”

    慕容铮便站在溪水边,居高临下看她。

    周南因身旁的水中隐隐约约的倒映出他的劲腰长腿。

    周南因道:“木少爷,你虽小我四岁,可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刚才你也听到了,我身负大仇,而且,我师妹走失了。不替师尊洗净冤屈,找回师妹,我是不会成亲的。”

    慕容道:“要多久?”

    “可能几年,也可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当初订立婚约的时候,你我都小,彼此并无感情,不如将亲事退掉,你重寻个好姑娘。”

    周南因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懒洋洋的。“不就等你几年么,我乐意。反正我年纪小。”

    周南因当初在找人看完信之后就觉得,木少爷一定是要找她退亲的,从没考虑过别的可能,听他这样说不禁有些意外。

    想了想才道:“可我双目已盲。”

    慕容铮道:“无妨,不嫌弃。除非,姐姐嫌弃我?”

    周南因:……

    仙门之人,追求自然随性。身负道法,来去自由。

    凡尘俗世的规矩有些他们也讲,有些却是理都不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最被唾弃的一种。

    可他们又是最讲道义的,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木家对她的恩情实在太大,可以说如果没有木老爷,她不仅不能触摸天道,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

    对于木家少爷,她总归不会说得太过,做得太绝。

    她柔声道:“怎么会?我只是……”

    慕容铮道:“那就是不嫌弃了?好。”

    周南因一笑:“木少爷,你我之间原谈不上嫌弃不嫌弃,我们只是没有感情。成亲,是要相伴余生的,只有两情相悦才可以。”

    慕容道:“谁说我对姐姐没有感情了?”

    周南因这次倒是接不上话了。

    她听到上方似乎有轻微的翻书声,又听他接着说道:“我初见到姐姐就惊为天人,姐姐为了救我舍命的时候,我就觉得这辈子非你不可了。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大可以和我说,我就会变成那样的男人。姐姐喜欢去哪……”

    慕容铮似乎终于是读不下去了,轻轻将书页合上。

    那是一本从阿鸢那里拿的话本子,封面上写着“深情少弟俏长姐”。

    他道:“总之,不想退亲。”

    周南因愣了一会,忽然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恋爱脑。”

    “嗯?”

    慕容铮将手中的书快速且无声地翻了一遍,琢磨着是不是该请教下这三个字什么意思。

    周南因道:“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对吧?”

    慕容点头:“还请姐姐指点。”

    “是我师父告诉我的。像你这种什么都以对方为核心,什么都听对方的,就叫做‘恋爱脑’。是一种毛病,要慢慢改。”

    慕容铮竟觉得十分有道理,便道:“受教。”

    周南因笑笑,她此时觉得自己体内的燥热几乎已经被化干净了,于是站起身来,湿淋淋地坐在岸边。

    有些伤口还在少量的渗血。

    她袖中嗖嗖地飞出几道金光,在背后伤口处刺了几下,血便止住。

    慕容铮看了一眼,道:“姐姐随身带了衣物吗?要不要换?”

    周南因摇头:“这是我剩下的最后一件了,明日我要赶到鸾川县,到那再说。”

    她灵力运转,身周不断蒸腾起热气,不一会,衣服已经半干了。

    之后她道:“幸亏你想到这个祛毒的好法子,对了。”

    她自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小包递过来。

    “这是婚书和当初木老爷给我娘的信物。”

    慕容铮接过,看那材质果然是不怕水的。

    打开来,里面是一张一样的信笺和一支翡翠杆的小羊毫。

    他随手扔在一边,想到周南因所说要葬在母亲身边的话,已经猜到了那支铜钗的来历。

    他也拿出婚书和信物放在周南因手边。

    “这个给姐姐。”

    周南因拿到铜钗,立刻就辨认出了那是什么。

    她望向虚无处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怀念和眷恋,轻轻摩挲了好一会,才又拿出一个小油布包来,将铜钗和婚书,与一块不起眼的小金牌郑重地放在一处。

    向着慕容铮道:“木少爷,多谢你。你放心,即使婚约解除,木家仍是我的亲人,有什么需要……”

    慕容铮道:“姐姐,我可不是要解除婚约的意思。”

    “那你?”

    慕容铮长腿分屈,蹲在她身前。“姐姐这种方外之人,两张薄纸又怎能束缚住你?纸上有约终究没用,我想要姐姐心中有约。”

    周南因问:“什么是心中有约?”

    慕容道:“我与姐姐做个约定,你我相处五日。五天之后,姐姐若还是觉得我二人没有感情,婚约就此作罢。怎样?”

    周南因答得痛快:“好。”

    换其他人,可能会觉得这木家少爷只约五天,似乎有点太过自信。

    但周南因对此没有概念。她只是觉得,如果没有感情,那这五天就算给木老爷一个交代。

    若是真有了感情,她也不介意就跟木家少爷在一起。

    不过现在她有很多事要做,没有余暇同他共处。

    听到他又道:“姐姐既然答应了,不如与我同行,你眼睛不好,刚好我可以照顾你。”

    周南因摇头道:“我即刻就要动身去鸾川。我往东北,你却将往东南赴试,不必陪我。”

    “放心,我会记得回来找你履约。”

    “这么急?姐姐往鸾川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