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热搜爆了
商业街混乱不堪,尖叫惊恐的人如洪水般往出挤。
李知著逆行而上,被惊恐疯狂的众人推搡着,前行十分艰难。
这样下去不行!
李知著被一堆人顶着后退两步,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商业街两侧有好多搭起来的舞台架子和巨型屏幕,几乎是一个连着一个。李知著拨开逆行的人群,拉住一个架子,手脚并用,灵巧爬上去。
她踩着巨型屏幕上方急速奔驰,从一个屏幕一跃四五米,稳稳落在另一块屏幕上方,继续奔驰。她就像是灵巧的蓝猫,在一块又一块屏幕上跳跃,飞速接近暴徒所在位置。
“你们快看!”有些人注意到李知著,“那个警察!”
“我靠!她是吊了威压吧!感觉她在飞!”
惊恐奔跑的人群看到踩在巨型荧幕上方逆行的警察,安全感顿增,逐渐冷静下来。甚至有些人躲进附近的店里,举起手机拍视频。
“姐姐好帅啊!”有个女生忍不住大喊,“是个警察姐姐唉!”
在人群的瞩目中,李知著已经接近暴徒。
商业街中间,横七竖八倒着七八个昏迷的人,白色大理石地面血迹遍布。
两个手持砍刀的男人,正在追着尖叫奔跑的女人。他们面色凶神恶煞,挥起来的刀快速落下,刀尖刮破了女人粉色双肩背包。
女人更是惊声尖叫,但是奔跑的速度却因为恐惧而放慢。
这两个男人再次挥刀砍向女人,这一次他们刀绝对可以砍到女人身上。
就在他们刀即将落下时,嗖嗖嗖的警棍破空声响起。
“噹——”警棍劲力十足,打在他们即将落下的刀上,刀身偏移,擦着女人胳膊而过。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警棍飞来方向,一个女警察从三米多高的巨型屏幕上跳下来,落地的瞬间弹起飞向他们。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双手握刀朝着李知著方向跑去。
“天啊!”在附近的人看到这一幕,发出惊呼,“她根本没有武器啊!”
李知著看这两个人握刀的姿势,就知道他们是练家子,不过她跑向这两个人脚步没停。
两个人挥刀横砍向李知著。
“啊!”有些胆小的人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下一秒血腥画面。
结果,李知著只是脚步侧移,身体微倾,便躲开了两人的横砍。
两个人有些吃惊,继续挥刀砍向李知著。李知著在两个人的夹击下,灵巧闪躲。刀刃发出嗖嗖搜的破空声,几乎每一刀都是贴着李知著的身体划过,围观的人不禁为李知著捏了一把冷汗,但李知著本人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谁给她一把武器!”人群里有人大喊,“铁棍也行。”
很快,不知道谁扔了一个拖地的拖布过去,拖布邦啷邦啷地往前滚。
两个男人看到拖布,先一步移到旁边,阻止李知著拿到武器。
李知著直到这时才露出一丝鄙夷的笑。
“玩够了么。”李知著说得轻飘飘,“该去死了。”
离李知著最近的男人眉头微皱,提刀上劈,李知著迎刀而上,上身微偏躲过刀刃,同时贴身肩靠,一手抓着男人肩膀,一手握着男人手腕,以男人劈下来的惯性为力道,扭着男人的胳膊,捅向旁边另一个男人。
就在李知著转身捅下去的一瞬间,她余光扫到拨开人群,往这里跑来的顾思周。
顾思周担忧看向她,手中握着警棍,逆着人群,没有丝毫犹豫跑向她。
恐惧瞬间将李知著席卷,她有那么一刻迷茫,她在干什么?为什么杀欲这么强烈。
脑中产生强烈的念头:不能在顾思周面前杀人,不能让顾思周看到自己手染鲜血的模样。
千钧一刹时,李知著偏移捅向旁边男人腹部的刀,变成撩刀上挑。
男人手腕被割破,吃痛松开手中的刀,李知著抬膝击身前男人的腹部,卸了他手中的刀同时摸出腰上别着的手铐,给他铐上。
两个持刀的暴徒顷刻间被制服。
人群里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太帅了!空手夺白刃啊!”
“姐姐好帅!”
“牛逼!”
顾思周呼哧呼哧大喘着气,脖颈大汗淋漓,她发现李知著的双手在颤抖,眼神也有些茫然,担忧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知著握了下拳,企图阻止颤抖的手。
120急救车和警车陆续赶到。
李知著脸色很难看,没有一丝血色。顾思周想李知著空手夺白刃后,也许有些后怕,她担忧问,“要不然,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吧。”
李知著摇了摇头,默了一会儿,“先回所里。”
顾思周无话,开车回派出所。在回去的路上,李知著给发财发信息:来干活,周知派出所。
两个人到派出所,李知著走向接警中心的王奇,“王奇,我要出去一会儿,你帮我照顾下思周,千万不要发生上次的情况。”
顾思周连忙说,“放心吧,不会了,我是不会上去拉架了。”
“那就好,我要出去一趟。”李知著脸色越来越难看,但还是对顾思周挤出一丝笑。
顾思周很担心李知著,但却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很明显李知著不想让她知道,她嘱咐:“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李知著离开派出所,打车去曲静幽的心理咨询室,她到时,曲静幽已经脱掉白大褂,准备下班。
“李队。”曲静幽有一丝惊异看向门口的人,“是沈厅又逼你来找我的吗?”
“不是。”李知著走进来关上门,“是我自己来找你。”
曲静幽眉毛微挑,露出很意外的表情,随后抬手示意,“请坐,你能主动找我,我很意外。”
李知著坐在曲静幽办公室的奶白色沙发上,曲静幽在她前面一把藤条椅上坐下。
曲静幽坐好后说,“你脸色很不好,我从你的神态中感受到一丝恐惧。”
李知著缓缓垂头,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我的确很害怕,我今天差点没有杀人。”
曲静幽怔了下,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知著居然害怕杀人?
曲静幽初见李知著是六年前,当时她受沈厅的委托,让她和李知著聊聊。沈厅说李知著有一点嗜杀成性,让她帮忙看看她是不是有心理障碍。
当时曲静幽问李知著:“杀人对你而言是什么感觉?”
李知著只有冷冰冰三个字:“没感觉。”
“能具体说说吗?”
李知著像是个机械人,言语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当杀过的人变成一串长长数字的时候,多七八个也只是零头而已。”
通过和李知著继续交流,曲静幽意识到李知著应该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杀人是她的应激反应。她当时想与李知著深入聊聊,想找到她创伤的根源是什么,但是李知著非常不配合,直接拒绝和她沟通。
而今天,她主动来了,还说自己害怕杀人。
“你能具体和我说说吗?你为什么害怕杀人?”
“因为……”李知著想起顾思周,脸上呈现出痛苦的扭曲,“我不想让她看见我杀人,我不想让她看见我双手沾满鲜血的样子。今天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要捅下去了。”
李知著双手紧扣,声音低沉,“多亏我没有……我现在回忆起来还在后怕。”
“她是谁?”
“我的师父。”
“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你害怕在她面前杀人?”
李知著双目放空,陷入思考,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她说……她想成为像我一样的人。”
“如果把她换成我,你会害怕吗?”
“当然不会。”
“所以……除了她,没有人会让你害怕?”
李知著点了下头。
曲静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着她的面杀人,你会怎么样?”
李知著眸光聚拢,冷冰冰看向曲静幽,“不会有这么一天,永远不会。”
曲静幽微笑,她打开音乐,舒缓的水流动白噪音响起。
“听些音乐平静下,等调整好再离开。”
李知著闭上眼睛,放空意识,让自己从恐惧中抽离。
五六分钟后李知著站起来,“耽误你下班了,曲医生。我现在好多了,谢谢。”
李知著走到门口,手已经搭在黑色门把手上,曲静幽在她身后幽幽问,“李队,你做过噩梦吗?”
李知著转身,“什么噩梦?”
“引起你觉得杀人没感觉的噩梦,做过吗?”
李知著眸色暗沉,“没有任何事让我认为杀人没感觉,我天生如此。”
曲静幽:“那希望你以后依旧好梦。”
李知著无话,推门而出。
曲静幽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给沈厅发信息:沈厅,今天李队来找我,她的病情有些变化,等你有时间我们详细聊聊。
不到一分钟,沈厅电话打过来。
沈厅:“静幽,知著病情有什么变化?”
曲静幽:“从目前看,是往好方向转变,她至少对杀人有畏惧了,但不是对这本身有畏惧,而是因为一个人。”
沈厅:“谁?”
曲静幽:“她说是她师父,嗯……她的师父不是您吗?”
沈厅:“是她去派出所新认的,一个小姑娘。”
曲静幽:“那这个小姑娘能量很大,居然能撼动李队。沈厅,我建议让李队多在派出所待一段时间。很多有心理疾病的人,想要治好病都需要药引,我觉得这个小姑娘是药引。李队的心里防线在崩溃,只有她的防线垮掉,她才能认识到自己的病。”
沈厅:“好,我知道了,谢谢你静幽。”
电话挂断后,沈厅拿起自己办公桌上李知著调转文件,把这份文件放到最下面的抽屉里。
沈厅原计划是让李知著参加外省的重案小组,立功回来后再回刑警队,现在看来,这个计划要放缓了。
*
顾思周等李知著的时候,一直在刷微博,只要有空就会看一眼。她特别担心一件事——李知著上热搜。
今天李知著空手夺白刃,在商业街制服两个暴徒肯定会被很多媒体报道,旁边那么多路人围观拍照,要是热度起来,没准会上热搜。
顾思周真的好害怕。
她害怕李知著上热搜后,被大家认出来,把她和打人事件联系到一起,然后再被网暴一次。
上次李知著打人,她被网暴就已经够委屈,这次要是再被网暴一次,那就太委屈了,顾思周想想都觉得心疼。
顾思周给田复燃发信息:田记者,你之前帮我找的资源,再帮我联系下,如果一旦发现对她负面言论,就帮我顶下去,拜托了!双手合十.jpg
田复燃:你还有多少钱?
顾思周:三张信用卡加起来二十万的额度。
田复燃:你疯了吧,你透支去找资源压评,李队知道吗?
顾思周:千万别和她说,她没有微博,我们不说她不知道,我就想让这件事悄无声息过去。
田复燃:你别这么悲观,万一微博都是夸她的呢。
顾思周:我既不想让他们骂她,也不想让他们夸她。
田复燃:啧……翻白眼.jpg,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占有欲还挺强!
顾思周:别开玩笑了,你先帮我联系啦!求求你了!
田复燃: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当警察挣得多么,二十万得还到什么时候?还有利息呢吧?
顾思周:这你就别管了。
顾思周和田复燃发信息的功夫,再刷微博#女警察空手接白刃一分钟制服两个持刀暴徒的词条已经从同城蹿上了热搜。
糟了!
顾思周连忙点击去,看最新的评论。
【这个姐姐好帅啊!那么高跳下来居然直接冲过去!】
【港匪大片既视感……】
【她真的没有吊威亚吗?真的没有吗?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我现在单方面宣布,这个姐姐是我老公了,哈哈哈!】
【要被姐姐掰弯了,姐姐男友力MAX!!!】
顾思周看到“老公”评论抿了下唇,就算她知道网友是玩笑,但她都没有叫过,凭什么这些人乱叫,想到这里,她对唐以墨真是恨得牙根痒痒。
顾思周看了一圈,目前没有不利评论。
她稍有安心。
李知著热搜从底层爬得特别快,后面出现一个紫色的“爆”字,已经把某个明星因为新剧而买的热搜给顶下去了,顺便顶下去好几个明星各种古希腊神的热搜。
顾思周看到热搜已经到了第一,手控制不住地抖,战战巍巍点击进去,第一条评论便是:
【你们不觉得她和之前打人的警察很像吗?好像是一个人】
【互联网果然没有记忆,她肯定是靠着睡厅长上去的那个,还夸她,呵!】
第52章 主动爬上老婆的床
顾思周的小拨浪鼓在那一瞬间被硬生生捏碎了。
她打字时手都在哆嗦:田记者,出现了,快帮我压评。
田复燃:你别着急,先看看舆论情况。
顾思周:不行,现在不压评,等被带了节奏,就扭转不过来了!
田复燃:你别光和我发信息,你再看看。
顾思周再次点开微博,这次看到很多回复上面几条的评论。
【就算她真的是打人的那个警察,我也相信她是凭自己本事坐上去的。她身上有功夫,绝不是从警校里学的那种格斗术,应该从小是个练家子,绝不是花瓶。】
【就是啊,她可是空手夺白刃啊!你们骂得这么脏,你们去夺个白刃试试!就特么知道敲键盘!现实中不定多怂呢!】
【大家小心点,不要被人带节奏。每次出现这种正面的新闻,总是有人在下面阴阳怪气,行走的五十万可多了去了】
风向变了。
顾思周连忙给田复燃发信息:田记者,终于有人睁开眼睛看世界了!呜呜呜~
田复燃:我就说吧,别着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顾思周又刷了评论,大部分是夸李知著的,就算负面评价,很快被围攻顶下去,她终于放心下来。
李知著回来后,顾思周和她下班回家。
顾思周看李知著神色不太对,主动去开车,她坐上车后,系好安全带长长舒了口气,“真是惊险的一天。”
李知著随她:“真是惊险的一天。”
顾思周:“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李知著:“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顾思周噗嗤笑出来,“你怎么回事,回来后成复读机了?”
李知著莞尔,“学你嘛,谁让你是我师父。师父,我们今晚吃什么?”
顾思周:“腊肉焖饭,我上次吃唐法医做得很好吃,从网上买的腊肉已经到了,今晚准备做一下。”
李知著:“多做点,我至少吃三碗。”
顾思周转头盯着李知著,“你胖了。”
“嗯?”李知著摸了摸脸,“很明显吗?”
“逗你玩呢!”顾思周启动车,开出派出所。
晚上吃完饭,两个窝在沙发吃水果。顾思周把切好的哈密瓜放入口中说,“我要好好和你训练,总有一天,我也会空手夺白刃。”
李知著斜倚着沙发看书,温声说,“你会的,下次换你上。”
顾思周停下吃哈密瓜,“额……那我要是没夺下来呢?”
“怕什么,有我给你托底,你就放心往前冲,我保证白刃碰不到你身上。”
顾思周笑嘻嘻把脑袋再次枕在李知著肩上,“有你真的好安心。”
顾思周只是靠下便坐起来,叉了一块哈密瓜到李知著唇边,“这是奖励你的,李队。”
李知著一口吃下,手中的书翻页。
“这本书你觉得怎么样?”顾思周指的是《厌女》。
“挺好,写得挺深刻,还扭转了我的一些认知,看完这本书,我终于能给老于贴个标签了。”
“什么标签?”
李知著合上书,食指在书面轻扣。
顾思周:“厌女?”
李知著补充:“重度厌女,怪不得安然特别讨厌他,总是和他对着干。”
顾思周酸溜溜:“安然和他对着干还不是你给她撑腰,你对安然特别好,还记得她爱吃的红豆布丁。”顾思周说到这里,粉唇撅起来。
李知著困惑,“我对你不好吗?”
“也好啊,但是我想让你只对我一个人好。”
李知著忍不住笑了,“师父,你怎么这么贪心啊?”
顾思周嘿嘿一笑,“好了,我得回去睡觉了,我不能再贪心了。”再贪心,还得大半夜赶稿子,质量都保证不了。
李知著莞尔:“祝你好梦。”
“你也是哦。”顾思周调皮地冲她单眨了下眼睛。
顾思周回去后,开始画画。
画画是个神奇的过程,当她想画完这页就去睡觉时,还想着画完这个剧情点再睡觉,不知不觉又熬到了十二点多。
不画了,准备睡觉。
顾思周扔下笔,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往床边走。
夜深人静,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被放大。
“不……”
“不……”
她听见李知著细微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像是在说梦话。
顾思周一条腿已经跪在床上,听到李知著的梦话停下来,走到墙边贴着耳朵去听。
“不要!我不……我不摁!”李知著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音里全是痛苦和绝望。顾思周第一次听见女神用这种语气说话,突然间特别心疼,她没有犹豫,跑出去,推开李知著的房门,直接奔向她的床。
李知著紧紧闭着眼,不停摇着头,口中重复,“不……不摁……”
顾思周手握着她放在被子外的手,“小徒弟,醒一醒,醒一醒。”
“醒醒啊!你在做噩梦。”顾思周用力摇着她的手。
李知著突然间睁开眼睛,顾思周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李知著拽着衣领拉下来,摔在床上,转身骑在身下。
李知著黑洞洞的眼睛布满杀气,把顾思周骑在身下时举拳向她捶去。
“是我啊!”顾思周双手拉着李知著掐着自己脖颈的手大叫,“是我!”
李知著带着风刃的手在离顾思周脸近在咫尺处停下来,顾思周感到脸上刮过一阵劲风。
“思周……”李知著说得十分艰难,神志抽回,“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做噩梦了,我来看看你。”顾思周说得委屈巴巴。
“噩梦……”李知著恍惚,“对……我做噩梦了,是噩梦。”她手掌揉了揉太阳穴,用力闭了下眼睛,“我在做梦。”
“那个……你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
李知著才发现自己骑在顾思周腰上,她连忙下来,“对不起,思周,对不起。”
“没事,反正你也不沉。”
顾思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大口喘着气,仿佛刚才把气管压住了。
顾思周坐起来,打开床边的灯看向李知著。李知著脖颈间和脸颊全是汗,明明屋里空调开到24度,并不热,还有些凉。
“你刚刚,做什么噩梦了?”
李知著双手捂着脸,缓了缓才说,“曾经经历的一些片段。”
“那一定很恐怖。”顾思周无法想象出,能让李知著这样的人恐怖到做噩梦的片段到底是什么样,完全想不出来。
她很好奇,但她却知道这个不能问。
“你现在还害怕吗?用不用我陪陪你?”顾思周小心翼翼问。
李知著放下手,“好,那你陪我吧,去你房里睡。”
“我的房里?”
“嗯,你的床软,你睡得习惯,去你房里睡。”
“我怕你睡不习惯。”
“习惯,走吧。”李知著已经先一步,手臂夹着枕头下床。
两个人来到顾思周房间的床上躺下,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顾思周思前想后,把左手伸出去,“徒弟,你要是再害怕,可以握着我的手睡觉。”
“谢谢师父。”李知著右手直接摸过去,握住顾思周的手。
“我给你讲个睡前小故事吧,我小时候睡觉前,总是让我爸爸给我讲故事。”
“好,你讲。”
“从前有个村子经常受妖兽侵扰……”
顾思周在讲她的漫画。
李知著连忙开口,“你要把这个故事是讲到大结局吗?”
“对啊,所有故事都有结局。”
“那还是别讲了,讲点别的可以吗?”
“你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顾思周言语满是伤心,就好像自己引以为傲漂亮的女儿,结果大家都说丑。
“不是。”李知著想追漫画,不想被剧透。
李知著:“讲讲你小时候可以吗?有趣的事。”
顾思周:“那我告诉你我的小名吧,我小名不叫思周,也不叫周周,而是……”
顾思周说到这里不说了。
“是什么?”
“你猜猜。”
“嗯……是思思?”
“不是啦,再猜猜。”
“美美?”
“不是啦,是软软。”
“软软,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个小名?”
“因为我刚出生的时候,我奶奶找人给我算过八字,算命先生说我命硬。命硬其实是好事,不容易死,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解析,就是磨难多的意思,于是家里人就叫我软软。”
“软、软。”
“软软。”
李知著品味,“好听,那我以后就叫你软软好不好?”
“大胆徒儿!怎敢直呼为师乳名!”
李知著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思周和她一起笑,她握了握李知著的手,声音柔下来,“现在还害怕吗?”
“不害怕了,软软。”
“那就睡觉吧,晚安好梦哦,你要梦到我。”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梦中情人,所以我也得是你的梦中情人。”
李知著再次被她逗笑,“好,那我梦你。”
“梦里见。”顾思周说。
“梦里见,”李知著轻轻柔柔,“软软。”
李知著闭上眼睛,躺在顾思周柔软的床上。
她听到直升飞机螺旋桨尖锐的吵杂声,她的视线定格在那双穿着黑色长靴的女人腿上。
又回到了那个时刻。
李知著身体不受控制紧绷,包括被顾思周握着的手。
顾思周纤弱无骨的手在她手上轻柔的握了握,缓缓说,“别害怕,想想我,梦到我。”
李知著醒了,她紧绷的身体舒缓下来,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顾思周时的画面,她看到顾思周眼里闪着光,拍手喊,“太好了,我终于有自己徒弟了!”
李知著嘴角上扬起温柔的弧度,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夜安眠。
好梦留香。
第53章 这种姿势谁扛得住
清早,顾思周和李知著在天蒙蒙亮时已经出门,顾思周穿着藕粉色的运动短裤和T恤,李知著则是白T恤和天蓝色的运动短裤。
两个人沿着江边观景绿化道跑步。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江边沿河开放公园,现在寥寥无人。要是顾思周自己一个人跑步,她肯定会害怕,但是现在身边有李知著,她安全感爆棚。
两个人跑了不到一公里,顾思周有点扛不住了,呼吸特别重。李知著放下脚步陪着她,“调整呼吸,深吸深呼。”
顾思周照做,感觉好了一点,维持步速。
李知著:“回去吧,我们循序渐进。”
顾思周去看李知著,发现她根本都没有喘一下,只有自己呼哧呼哧的。
“哎,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啊,我要跑多久你才能教我格斗,我也想舞枪。”
“慢慢来,毕竟我从五六岁就开始训练了,你才刚开始。跑步只是锻炼基础体能,但还有其他需要锻炼,比如核心力量,腿部力量、手臂力量和腰背力量,这些部位有力量,打出来的招式才不是花架子。”
顾思周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还是着急,“那你看我这种情况,我得训练多久?”
“嗯,一个星期吧。”李知著给她一个安慰,“一天比一天上强度。”
“徒弟,该上强度上强度,我命硬的,没问题。”顾思周说得信誓旦旦。
“那再跑三公里?”
顾思周倒吸一口冷气,“但我的小名叫软软啊。”
李知著被她逗笑,“好啦,往回走。”
两个人回家后,李知著在客厅空挡处铺上瑜伽单,对顾思周招手,“我们拉伸一下肌肉,今天早上跑步,主要拉伸大腿。”
顾思周走过去站在垫子上,“怎么拉伸?”
李知著竖着**,很轻松下了个竖叉,然后整个上半身腰贴在前腿上,“就这样拉伸一下。”
顾思周!!你杀了我吧!臣妾做不到啊!
“我……下不去。”顾思周生无可恋。
李知著站起来,“你下到哪里是哪里,主要是拉伸。”
顾思周点了下头,分开双腿,后一条大腿离里面至少有十五厘米,前面大腿至少二十厘米,然后就再也下不去了。她感觉大腿内侧有两根紧绷绷的筋绳,紧紧地拽着她的腿,她的腿酸疼得要命,再也动弹不了。
李知著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你的极限?”
“嗯,做成你那样,估计得把腿卸下来重新拼个残肢。”顾思周说这话时,疼得一直在闭气。
“不要闭气。”李知著走到顾思周身前,一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放到她小腹位置。
顾思周惊愕睁大眼睛,李知著的手像是燃着一团火,在她小腹上烧,热热的,痒痒的。
顾思周心里拨浪鼓叽里咣啷的摇起来,有个小人在脑子里疯狂暴走。
“注意力集中点,想什么呢?”李知著语气有了一丝严厉。
“深呼吸到小腹。”李知著的手在她小腹轻按,“吸气到这里。”
顾思周抓狂,李知著的触碰让她难忍又难耐,要受不了了啊!!!
李知著发现她一直憋着气,声音更是严厉,“调整呼吸。”
“不行了。”顾思周后腿直接跪在地上,坐了下来,“今天早上训练就这样吧,我自己找个方式拉伸下。”
“不可以,站起来,继续。”
顾思周抬头看了眼李知著严肃的神色,双手撑着地站起来,再次分开双腿下压。
“那个……你的手能别放在我肚子上吗?”顾思周有一丝委屈。
“我怕痒。”顾思周可怜巴巴,一副委屈要哭的模样。
李知著恢复温柔,“我不放了,你记得吸气到腹部,肚子上也有痒痒肉吗?”
顾思周用力点头,“痒痒肉都是长在别人手上的。”
这次顾思周深吸气到腹部,李知著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在每次呼气的时候身体随着下压,我给你点外力,但不会太多,别害怕。”
五组呼吸后,顾思周虽然感觉腿上的两根筋还是扯着,酸疼要命,但是下压的高度要比之前低。
李知著:“现在把身体向前倾斜,用腰腹去贴大腿,看看能到哪里。”
顾思周按照她的话,腰只下去一点,便压不下去了,大腿不知道哪根筋一直扯着她。
十组呼吸后,李知著说,“起来吧,反方向。”
顾思周照做。
李知著点评:“软软,别看你长得软甜,名字软软,但是身体是真的硬啊。”
顾思周有样学样,“别看你长得御姐,气质冷硬,但是身体是真软。”
顾思周这话说完,两个人同时笑起来,说说笑笑中两个人吃完饭去上班。
下班回家,顾思周掂量着吃什么,“我今天晚上特别想吃红烧带鱼,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做的都爱吃。不过不能多吃,吃完饭我要带你练核心。”
顾思周的大小腿至今还酸疼,她以为训练只有早上,下班还要训练?
“这强度……嘿嘿,不小。”
“怎么,有点受不了?”
“没有。”顾思周摆手,“可劲来,我禁得起折腾。”
晚上饭后,李知著带着顾思周来到客厅一面空荡的墙前,“今天这个动作很简单,主要是锻炼核心和大腿的力量。”
李知著作出示范,后背贴着墙,双腿分开,大腿小腿成90度,虚空静坐。
“就这个动作?看起来很简单嘛。”顾思周发出感叹,终于不用抻胳膊抻腿了。
李知著站起来,“你试试。”
顾思周照做。
“双腿与胯同宽,大小腿90度。”李知著手指敲了敲她的腿。
顾思周在李知著的指导下,调整到标准姿势。
“挺轻松的。”顾思周笑嘻嘻。
“今晚的目标,坚持20分钟。”
“这就和坐椅子没有区别,30分钟都可以。”顾思周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这可是你说的,30分钟,差一分钟都不可以,而且必须持续。”李知著露出狡黠的笑意。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顾思周意识到自己牛吹过头了。
刚开始做轻松,过了一会儿大腿,后背感到特别的酸。
李知著提醒她,“深呼吸,你要调整自己的身体,把托住身体的力量从腿转移到腹部,这样才能减轻腿部压力。”
顾思周腿部酸到爆,双腿已经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她咬紧牙根,问得艰难:“还……还有多少分钟。”
“26分钟。”
“什么?”顾思周感觉自己似乎度过了四个世纪,怎么才4分钟啊。
李知著狡黠笑意更浓,“后悔调到30分钟吗?”
顾思周咬牙,“不后悔。”
李知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师父,坚持住,还有25分30秒。”
顾思周从来没感觉30分钟是这么漫长的事,她感觉每秒都是在她酸胀的腿上蹦迪。
“你……能把计时器,放我面前吗?”顾思周需要点盼头,要不然没有时间概念的坚持,她真的熬不下来。
李知著把手机举到她面前,“软软,你这已经是很简单的训练了,我当时训练的时候,腿上是放着两个铅块的。”
“那、那……你坚持多久?”
“半个小时起步,看有多少练习时间。”
“我……我、我不信,怎么能……”
顾思周感觉自己腿上多一根羽毛,现在都能直接松懈坐在地上,别说铅块了。
李知著:“等你做完,我给你演示一下。”
顾思周眼睛盯着计时器,在计时器走到7分钟时,她实在坚持不住,卸了力道,直接滑坐在地上。
“不行了不行了!”顾思周摆着手,大喘着气,“我都感受不到我的腿了,酸爆到失去知觉。”
“很不错了软软,没想到你第一次做能到7分钟,我以为3分钟是你的极限。”李知著蹲下来,手握成拳头,帮她敲打大腿外侧肌肉。
“嗯?那你给我定20分钟?”
“我要是给你定7分钟,你估计就坚持1分钟。”李知著坦言。
“啊,没想到你这么套路。”顾思周气得鼓起脸颊,“这回到你了,你来。”
李知著:“可是家里没有铅块。”
李知著扫了一圈客厅,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放在腿上。
这回轮到顾思周笑了,“要不然我坐你腿上吧,99斤可以吗?”
李知著虚坐下来,拍拍腿,“没问题坐上去。”
顾思周扶着墙,缓缓站起来,拖着酸沉的腿走向她,与李知著面对面,骑坐在她腿上。
这是李知著没想到的,她以为顾思周会背靠着自己坐上去,就像坐椅子。
顾思周笑嘻嘻两手搭在她肩上,“这样坐我舒服。”
李知著无所谓:“都可以,反正重量不变。”
时间一秒又一秒地过去。
两个人几乎是上身贴着上身,呼吸交错,彼此都能闻到属于对方特有的香气。
顾思周身上的味道非常好闻,淡淡的薄荷清香应该是她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味道,她体内还散发出淡淡的奶香,那是一种甜而不腻的味道,清淡又好闻。
李知著目光不可避免一直停留在顾思周挺翘的柔软上,大腿上侧能感受到来自顾思周的丰盈。
顾思周身上淡淡的奶香气在李知著鼻尖缭绕,让李知著思绪越来越飘,不知不觉暗自吞口水。
顾思周这个姿势坐时间长了,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双手按着李知著的肩膀,扭动下屁股,胸口无意间擦过李知著的鼻尖。
就在那一刹间,李知著感觉身体里突然爆出一团火,很热,一瞬间烧灼了全身。
“你别乱动。”李知著说得很隐忍。
“啊哈,你坚持不住了吧,这才过了15分钟哦~”顾思周有些得意,低头去看李知著。
“你脸红了!”顾思周以一种尖叫的方式喊出来这句话。
“你脸红了!特别红!”
顾思周像是挖到了绝世宝藏,兴奋又激动,她第一次看李知著脸红。李知著不管跑多远,速度多快,温度有多高,遇到什么危险情况,她一直淡定如初,如她自己所说,脸从来没有红过。
可是现在,她脸红透了,鲜红欲滴,脖子,耳朵也连带着红。
顾思周乐不可支又扭动了下身体,小屁股在李知著腿上蹭着,有种大仇得报的快乐,美滋滋说,“你脸红了,脸红了。”
“啪——”
李知著滑落,坐在地上,脸上红色未褪,反而更深。
顾思周和李知著一起滑坐在地,只不过她有李知著这个肉垫,没有被摔疼。
“说好的半个小时起步呢?你这才15分钟!”顾思周从她身上下来,继续挖苦她。
李知著垂眸坐在原地不语,片刻后才站起来,“重来一次,这次……”李知著想了想,“这次腿上放书。”她说着走向储物室,很快抱着一大摞子厚重的书回来,虚坐好后放在腿上。
半个小时过去了,李知著纹丝未动,脸上的红晕早已消退。她拿走腿上的书,站起来,看向顾思周,“现在轮到你了,目标十分钟。”
“我?”顾思周酸胀的大腿才缓和一点,没想到又要练。
李知著板着脸:“对,继续,至少做三组。”
顾思周哀嚎,但也咬牙坚持做了三组,最后拖着酸麻胀痛的腿去洗澡。
第54章 解锁新人物~
夜里,顾思周睡衣正浓,听见轻柔的敲门声。
“软软,你睡了吧?”
是李知著。
“没有。”顾思周打开床头灯,赤着脚跑过去开门。
李知著手臂夹个枕头站在门口,发丝有些凌乱,脖颈和脸上还有光泽的汗水,神色黯然。
“又做噩梦了吗?”顾思周拉她进来。
李知著点了下头,有点难以启齿,“我今晚……”
“要不然以后我们就睡一起吧?”顾思周大胆提议。
李知著惊诧看向她。
顾思周嘿嘿一笑,“昨天我看你后半夜没做噩梦,睡得很香,感觉我是你的安眠药。当然了,你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我这个提议的,我就是随口说说。”
李知著红唇微抿,眸光闪动,“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不方便?”
“当然不会。”
李知著犹豫片刻,“好,谢谢你,软软。”
李知著在昨天睡的位置铺好枕头躺下,顾思周像昨天一样拉着她的手。虽然顾思周很困,但她不敢先睡,她要等李知著彻底睡着才睡。
等待这段时间,她手指在李知著右手食指关节处细微摩挲,的确感受到李知著手指回弯处略有硬的茧子。
这得打了多少抢才能磨出这么厚的茧子。
顾思周这么想着,脑中突然蹦出来唐以墨的话,臊得她脸颊再次绯红。
啊!不要想这件事了!顾思周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她有颜色的思考时,李知著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听起来睡得就很香。
顾思周微微欠起身子,借着微弱的昏暗光看向她,心中闪过一丝邪恶,要是女神一直被噩梦困扰就好了,这样她就会一直睡在自己身边。
不过,她的噩梦到底是什么呢?
对于顾思周而言,李知著像是一条地下暗河,顾思周看不到全貌,她只能通过钻井的方式,从井口里面看到涌上地面的一方水,仅此而已。
“希望我这个安眠药持续有效。”顾思周再次躺下,喃喃说。
日子过得飞快,顾思周每天都在进步,一周后李知著开始教她基础的格斗技巧。
早上,顾思周和李知著刚进派出所,徐辉走过来,“顾思周,李队,给你们一个好任务。”
顾思周疑惑,“什么样的任务算好任务?”
徐辉激动说,“你们听过应还清吗?她要来旁边的黎城美术学院举办画展,她现在可是世界级别的艺术家,她自成的妄想派画作在国际艺术界可是赫赫有名。正是因为她有名气,参观她画展的人特别多,美术学院联系我们派出所,寻求警力支援,其实就是去那里巡个逻。”
李知著:“听起来不错,师父我们去吧。”
顾思周:“你想去?”
李知著想顾思周喜欢画画,应该对画展感兴趣,“想去看看。”
顾思周微抿粉唇,“好吧,那我们一起去。”
*
黎城美术学院有一座白色贝壳形的展览馆,占地面积2000平方千米,是黎城最大的展览馆,曾经举办过很多大型展览活动。
为期一周的画展,画家应还清会在第一天亲自到现场,在开始展览前,发表一段演讲。美术学院里好多学生都是应还清的粉丝,还有从各地赶过来参观画展的校友和社会人士,以及跟踪报道的众多媒体记者。
早上不到7点,美术学院的那条路就已经堵死。
顾思周和李知著被安排在展览馆前面的广场维持秩序。白色大理石地面的前广场已经搭起了舞台,铺上了红色的地毯,红地毯旁边拉起长长的警戒线,外面站着一层又一层人。
顾思周和李知著站在警戒线里面,缓步巡逻。
“哼,这阵仗,和明星走红毯似的。”顾思周冷冷来了一句。
李知著转头看向她,她感觉顾思周有点怪*。顾思周不是那种善嫉的人,但这次居然阴阳怪气。
8点钟,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在广场上红毯的尽头。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些人举着应还清的长幅条,还有人举着她的Q版画像大声喊,“应老师!应老师!我爱你!”
俨然一副狂热粉丝的模样。
前排的媒体记者纷纷把摄像头对准迈巴赫,从车副驾驶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留着利落短发的年轻女人,她下车后,一步跨到车后,打开后排车门。
在无数闪光灯和人群的呼声中,一位穿着白色礼服裙的女人优雅从车上下来。
她戴着墨镜,留着波浪棕色卷发。她的白色礼服是V领系带设计,几乎整个后背裸露出来,不过白洁的大片后背肌肤都被她的长发遮挡住,美背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
她刚一下车,人群里的尖叫声更甚,有些人疯狂举着她的条幅,往前面冲,被警戒保安拦住。
女人微微抬手,和围着她的人群打招呼,随后摇曳生姿沿着红毯前行。她自己的保镖就带了四个,男人穿着黑色西服,围在她身边,随着她一起往前走。
“把自己整的和明星似的。”顾思周又挖苦一句。
李知著:“你看起来很不喜欢她。”
顾思周直言不讳:“搞艺术就要有搞艺术的样子,她这样太俗了。”
她们说话间,应还清已经走近她们,顾思周见她走近把头低下。
应还清路过顾思周所在位置时,嘴角勾起一丝笑,脚步微顿,侧头看向顾思周,随后继续前行。
这一切李知著都看在眼里,她不禁问顾思周,“你们认识吗?”
顾思周连忙说,“当然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大人物,高攀不起!”
李知著:“可是我感觉她特意看了下你。”
顾思周得意挑眉,“大概是嫉妒我吧。”
“嫉妒你什么?”
“嫉妒我身边有你啊。”
李知著被她逗笑,顾思周这是什么可爱的逻辑,起承转合是来夸自己。
应还清演讲完,画展大厅正式开放,观众排好长队,等待安检进入。顾思周和李知著站在安检机外,看着参观者一个个通过安检进去。
这是一个很无聊的工作。
她们两个人就这么从早上站到下午16点,16点以后展览馆不再进新的观众,她们才从那里离开。
顾思周去卫生间,李知著便陪着她一起去。
两个人走进卫生间时,李知著提议,“一会儿我们出来,也去看看,怎么样?”李知著对画不感兴趣,但是她觉得顾思周应该感兴趣,所以这么提议。
顾思周有些惊异,“我觉得你对她的画应该不感兴趣,她的画张狂又抽象,色彩饱和,刺激性强,没什么观感性。”
卫生间里面响起马桶抽水的声音,伴随着门推开声,还有高跟鞋优雅的落地声。
顾思周和李知著同时转向卫生间里面方向,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时,微微怔住。
应还清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她们。此时的应还清已经换下那套白色礼裙,身穿垂坠感的缎面白色连体衣,看上去优雅又知性。
她像是没听见两个人的话,洗完手出去了。
李知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应该听到了。”
“没事,别管她,难道我没有评价的权利吗?”顾思周直接走向卫生间。
两个人从卫生间出来没走两步,顾思周双手捂住肚子,“讨厌,来大姨妈就是爱坏肚子!徒弟,我再去一趟,你别陪我了,你想逛到处逛逛,我一会儿出来找你。”
顾思周说着,捂着肚子往回跑。
李知著没有再随她进去,而是在卫生间附近的画展逛逛,去“欣赏”画。
顾思周说得对,李知著对艺术没有天赋,看这么抽象刺眼的线条和构图她是一点没看出来好看,要是非要对比,她更爱看顾思周随手画的画,尤其是她连载的漫画。
李知著拐了个弯,继续逛,视线落在一幅不同风格的画上。
画布总共分为三幕:
第一幕:
长满眼睛的世界之树,紧紧盯着抬头向上看的女孩。女孩眼中充满了恐惧,压抑和绝望,手中紧紧抓着黑色笔记本。
第二幕:
世界之树眼睛越压越低,女孩平行逃离,游走奔跑,但前方依然有世界之树的眼睛,根本逃离不出去。
第三幕:
画布一分为二,上面是晴天白云,青草萋萋,下面是分崩离析的世界之树和散落的眼睛,以及几片纸张残页。女孩站在草地上,手中依旧拿着黑色笔记本,她决绝看向天空,眼中再无任何阴霾。
画的前两幕给人感觉是压抑和痛苦,是被黑暗逼蜇的无助和绝望,可是最后一幕,却是不破不立的新生,是一种冲破牢笼桎梏,豁达勇敢的坚定。
“警官同志,你很喜欢这幅画吗?”
沉稳微有沙哑的声音从李知著身后传来。
李知著转身,看向身后的应还清。应还清上前一步,与李知著并肩而立,仰头看向这幅画。
李知著:“这幅画风格和你的其他画风完全不同。”
应还清轻笑,“这幅画不是我画的,是我的朋友画的。我只是每次巡展的时候,把它拿出来一起展览而已。你看下面的作者,写的是无名。”
李知著看着这幅画,她看的时间越长,这幅画带给她的震撼便越强烈,“我从这幅画里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很震撼。”
应还清微有沙哑的声音缓缓说,“很多抑郁患者看完这幅画渐渐康复,有些人甚至追着我巡展,就是为了欣赏这幅画。这幅画有一种魔力,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然和勇气。很多人透过这幅画,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具体什么样的影子,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但他们都从这幅画中感受到生命力。”
“曾经我带着这幅画在北欧巡展时,当地一个富商出一千万欧元要买下。一千万欧元啊,若是真的卖了,她不是身价上亿,而是资产上亿。”
应还清有一丝可惜,“可是她拒绝了,她说,如果这幅画真的有治愈人的魔力,那它应该巡展全世界,去治愈更多的人,而不是成为一个人的收藏品。”
李知著:“你的朋友真伟大。”
“你知道她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大吗?才16岁。我当时听她的回答惊愕住了,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像她那样。我这样的俗人,没有断腕的勇气,没有彻底湮灭的决心,更没有对世人无私的爱。”
应还清无奈轻笑,“我只是一个画家,而她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这幅画其实真的很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绘画技巧,没有抽象隐晦的比喻,我曾看过无数这幅画的临摹,一模一样,一勾一勒完全相同,但却完全没有原画的震撼感。”
应还清顿了顿,“这就是艺术的力量。”
“就像是蒙娜丽莎的微笑,临摹那么多版,原画被复印在各种地方,但没有人能感受到她的神秘,那不是一幅画,只是一张贴纸而已。”
“只有你真正站在卢浮宫,站在原画一米之内,近距离的去欣赏她,你才能感受到她的神秘。”
“因为真正的艺术品在诞生的过程中融入了创作者的心血,创作者的心境,甚至创作者的生命,这种是无法被临摹和复制的,就算是原本的创作者,都不会画出同样的作品。”
一口气说了这些,应还清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我说的有些多了,影响你观赏了。”
“徒弟——”顾思周人未到,声先至。她快步跑过来,很警惕性看向应还清,拉住李知著的手臂,挡在自己身后,“我们走吧,今天画展已经结束,马上要下班了。”
李知著指着面前的画,“思周,你看这幅画,有什么感觉?”
顾思周略略扫了一眼,“还行。”
“你不觉得震撼吗?”
顾思周露出甜美的笑容,说得很随意,“震撼。”
李知著:“应老师说这幅画曾经有人出一千万欧元买这幅画,作者都没有卖。”
顾思周哈哈哈一笑,“估计是年纪太小在犯傻。”
李知著狐疑看向顾思周,“你怎么知道作者很小?”
第55章 爆炸?
顾思周露出嘲讽的笑意,“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谁能干出这种傻缺事?”
“哦……”立在一旁静静听二人对话的应还清尾音上挑说出这个“哦”字,“现在想买这幅画的人也不少,而且我还保留着曾经那个商人的联系方式,他说如果哪一天想卖,让我第一时间联系他。”
应还清说到这里露出桀桀的笑意,看向顾思周,“真想卖,随时都可以。”
顾思周像是没听到应还清的话,“徒弟,快走吧,站了一天我腿快要断了。”
李知著又看了眼画,才和顾思周离开。回家的路上,李知著还在回想刚刚那幅画,她当时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处细节,就是女孩手中的黑色笔记本以及撕掉的那几页笔记。她突然想起顾思周也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那个笔记本里有几页是被撕掉了。
难道……画中的女孩是顾思周?这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顾思周说不认识应还清,但她却对应还清充满莫名敌意。
开车的顾思周侧头略略看李知著一眼问,“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在想应还清的那个朋友是谁。”
“想出来了?”顾思周继续开车漫不经心问。
李知著转头看向她,观察她脸上细微表情,“我觉得你是。”
顾思周听到李知著的话,她依旧目视前方平稳开车,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我也希望是我,如果是我,我就赶紧把那幅画卖了。”她说完,转头笑了,“这样我就可以躺平了,我平时花的不多,吃利息也能好好过一辈子。”
很完美的回答,滴水不漏,不承认,不否认。
两个人回家,吃饭,然后训练,晚上十点半李知著都会敲顾思周的房门,而在那之前,顾思周把画稿早已经收好。
睡觉前她们俩有时候会一起看书,或者看个电视剧之类的,至于看什么,一般都是顾思周提意见,李知著总是说一个字“好”。
顾思周拿着平板上床,“我们今天看个电影吧,叫《生死狙击》,据说很好看。”
李知著已经靠坐在柔软的皮质床头,长发柔顺披散在两肩,笑意恬淡说了声“好”。
两个人身体贴近,都屈着膝盖。顾思周举着平板,把平板放在两个人的膝盖上做支撑。
“我们买个电视吧。”李知著提议,“就放在你的房间,晚上想看的时候可以看,省着举着平板,很累。”
“就是要这样才有感觉,这样有凝聚力,看电视就没有了。”顾思周说话间点击屏幕播放的三角型。她想只有这样看,才能和女神贴贴呀,看电视还怎么找合适的借口贴贴。
电影播放到男主被反派算计,受伤被围追时,顾思周感叹,“估计只有电影才能这么演,哪有人受了枪伤还能绝地反杀的。”
李知著笑了下,“没准有,只是我们不知道。”
电影进行到男主救男配,开了一枪,枪擦着男配脑侧直接爆了身后反派的头。
顾思周:“徒弟,你说真要是有这种情况,被挟持的人质要怎么保证自己安全。”
“不要动。”
“不要动?”
“对,两到五秒这段时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动。如果有狙击手瞄准,他们最害怕的是在开枪那一瞬间人质的移动,微小的移动打的人也许就是人质。”
“你好懂哦~”顾思周转向她,眨着星星眼,“你会开狙击枪吗?”
“怎么,你要学吗?”李知著反问。
“嗯……”顾思周摇着脑袋,“比起这个,我更想学开手枪,那个更实用一点。”
“这周休息就带你去练,我已经提前预约好了。”
“真哒。”顾思周惊喜地转向李知著,两个人离得特别近,只要顾思周脑袋再前移一寸,就能亲到李知著的脸颊,她压制住这种冲动,甜甜笑了,“谢谢你,徒弟,你真好。”
李知著看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睡觉吧,别看了,剩下的明天看。”
顾思周收起平板,关掉灯。
两个人同床而睡时,最开始顾思周还有些拘谨,与李知著保持距离,但时间长了,她便撤掉了两个人的安全距离,总是贴着李知著,今晚也是。顾思周熟稔拉着她的手,手指在她右手食指指节处摩挲,那里的茧子很硬,还很厚。
顾思周想,李知著以前练射击一定很辛苦,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厚的茧。
两个人手握着手,感觉都是相互的,顾思周感觉到李知著骨节的硬度,李知著也能感受到顾思周的纤柔,那是一种纤弱无骨的柔软。
她总觉得顾思周这双手不适合拿起武器,但是她尊重顾思周的一切,她想学射击,她便教她。
李知著:“我明天上午不去展览馆了,要去办些事,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在展览馆不就是在那里杵着吗,完全没问题,再说还有其他人呢。”
李知著明天计划去找张叔。
之前她和顾思周在一起没机会去问,出警的时候不放心顾思周和别人一起出警,所以拖到现在还没有去找张叔。这次展览馆执勤没有危险,机会合适。
第二天早晨,两个人吃完饭后分道扬镳。
李知著到派出所没有看到张叔,给他打电话,张叔说他在负责的辖区老旧小区转悠,看看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马上回所里。李知著没有在派出所等他,而是主动去找他,她走出两条街,便看见张叔骑着自行车而来。
张叔骑到她不远处下车,推着车子走向她,“小李,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你和小顾平时形影不易的,就像是不粘胶贴上一样。”
李知著:“张叔,你是从她来到派出所时才认识她吗?”
张叔微怔,随后露出亲切笑意,“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感觉你很喜欢她,像是对认识很多年小辈的疼爱。”
“谁不喜欢小顾?小顾可是咱们所的活宝,大家都喜欢小顾。”
一圈问话下来,张叔成功绕过了李知著问的重点。
“所以,你在她来派出所之前认识她吗?”李知著目光锐利看向张叔。
张叔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默了默,“小李,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何其泽世车祸之前她在调查什么案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李。”张叔僵硬笑了下。
“何其泽不是死于车祸意外,她的死是他杀,和她死之前调查的案子有关系?”
李知著又抛出一系列尖锐的问题,她不需要张叔回答她,她只需要紧紧盯着张叔,查看他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
当李知著说“他杀”时,张叔紧张的吞咽,眸中闪过惊恐。
“这都十多年前的老案子了,你有什么证据吗?”张叔直视李知著,企图从李知著目光里寻找答案。
张叔这么做恰恰证明了他的外强中干,李知著乘胜追击,“何其泽的死和大华化工厂有关?”
张叔上唇轻微抿了下,他握着自行车把手的手背青筋微凸,推车继续向前走。
李知著追上去,“张叔,关于何其泽的死,你知道多少?”
“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知著一手摁住车把,“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在何其泽死的第二个月从奉阳调到黎城,宁愿从一个刑侦队的中队长降级为片警!张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在害怕什么?”
张叔垂头,静默片刻后才开口,“小李,是小顾让你来问我的吗?”
“不是,我只代表我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张叔舒了口气,“小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意小顾妈妈的死,又为什么联想到大华化工厂,但是我只告诉你一点,为了小顾,不要查下去。你不查,小顾还能和现在这样,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你要是查,一切都不好说了。”
“所以……当年她妈妈的死没有一个人生疑,更没有人彻查,因为牵扯的势力很大对吧?不仅是她妈妈,还有她爸爸。这么多年,她承受着父母含冤而死的痛苦,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还原真相。”
“小李!”张叔用力喊了她一声,“我知道你是为小顾好,但你这么查下去你就是在害她,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李知著缓缓松开摁住的车把,后退一步,眸光一点点冷却,像是潜入了冰山,“张叔,你当年也是抱着这种心态离开奉阳的吧,真相不及活着重要,那你穿这身警服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砰——”
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是天空突然炸出来的雷。
地面随之颤抖,街上好多停着的车响起尖锐的报警声。
这声巨响打破两个人的谈话,张叔环视四周:“这是什么声音?像是炸弹的爆炸声,这附近也没有爆破作业啊。”
很快,好几辆警车鸣着警笛从派出所开出来。
李知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飞速跑回派出所,看到同事匆匆往出跑,拦住一个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人急促说,“李队,美术学院有恐怖袭击,犯罪分子携带大量的炸弹。”
“是黎城美术学院?”李知著不敢相信问。
“对,就是举办画展那个,爆炸就发生在展厅,里面有人质被挟持。”
第56章 “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用你带的刀!”
顾思周早上来到画展,在安检旁站了一会儿后去卫生间。她刚要走进卫生间,便被一个大妈拦住。大妈穿着朴素,脸上神色惶恐,她拉着顾思周胳膊说,“这里不能进。”
“正在维修吗?”
“快走,说不能进就不能进。”大妈两只手像钳子一样,紧紧抓着她,拉着顾思周远离卫生间。
两个人走了几步,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男人穿着褐黄色的宽松工装上衣,破旧的黑色长裤。他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顾思周,对大妈说,“你别多管闲事,松手。”
大妈这才松开顾思周的胳膊。
来参观应还清画的人,几乎都是艺术爱好者,是顾思周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人,而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像,他们看起来像普通的民工。不是顾思周瞧不上他们,而是他们出现在这里,行为举止怪异,这不得不让顾思周生疑,“你们……是来参观画展的?”
男人微怒,“怎么,不行么?普通百姓不配看画展?”
“不是,你们继续吧。”
男人深深看了顾思周一眼,抓着女人往画馆里面走,他们步履匆匆,穿过漫步在展览馆观赏的人。
顾思周犹豫片刻,微微抬起肩上的对讲机:“奇哥,C区发现两个可疑男女,我跟过去看看,他们往D区方向走了。”
她刚追过去几步,爆炸发生了。
爆炸点就在她刚刚要去的卫生间。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冲击波以卫生间为原点向四周冲去,顾思周和那一片的观众都被冲击波震得摔在地上。
坍塌在爆炸发生瞬间同时发生,烟尘灌满了这片区域,原本明亮温馨的画展顿时变得灰蒙蒙。画展内的玻璃随之碎落,地上一片玻璃渣子。
“快跑啊!”
“快跑!”
意识过来的观众虽然被烟尘呛的大声咳嗽,但还是拼了命的往画展出口跑。
顾思周被余波震摔在地上,粉尘灌入她的鼻腔,耳边响起尖锐的哄鸣声,令她短暂失聪。她缓了缓,用手捂住鼻子,咳嗽两声,拿起一直响的对讲机。
“顾思周,顾思周,听到请回答!”
“顾思周,顾思周,听到请回答!”
“我是顾思周,咳咳咳……”
“你怎么样,顾思周,快点——”
“砰——”
又是一声巨响,画展里的墙壁随着巨响震颤,天花板上两个镂空的吊灯摇摇欲坠。
“妈妈——”
“妈妈——”
在吊灯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跪在已经晕倒的女人身边,用力推着她起来。周边观众或踩或躲,从她们身边跑过。
顾思周看向摇摇欲坠的吊灯,两步冲过去,拉起趴在地上女人的胳膊,架着她往一旁挪,对小女孩大喊,“快过来!过来!”
小女孩站起来,跟在顾思周身边往一边挪。
她们刚走两步,吊灯啪嚓一声摔落在地,砸在刚才女人和小女孩的位置。
“警察姐姐,你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小女孩拉着顾思周的衣襟,全是灰土的脸上哭的混花一片。
顾思周手指在女人脖颈上摸了摸,“你先别哭,你妈妈还有呼吸。”
顾思周架着女人,来到展览馆一侧墙壁,把女人放下,“你和你妈妈在这里不要乱走,这个时候乱走可能会更危险,在这里等待救援,知道了吗?”
小女孩用力点了下头。
顾思周拿起对讲机,“奇哥,奇哥,我是顾思周,能听见我说话吗?”
对讲机那头寂静无声。
顾思周才反应过来,那声爆炸声响起时,王奇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顾思周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去想最坏的情况,她对着对讲机喊!“我是顾思周,还有没有其他人?”
“喂!还有没有人?”
没有人回应她。
今天是画展第二天,没有第一天开展的盛况,所里只派出了四个民警过来,李知著不在,只剩下顾思周、王奇和郭健。
现在王奇和郭健失联,只剩顾思周自己了,她是展览馆里唯一的警察。
展览馆里十分混乱,粉尘漂浮在空中,很多灯随着爆炸坠落,发出噼啦啪啦的声响。里面灰蒙蒙,黯然一片,困在展览馆里的观众,找不到出去的路,抱头乱串,尖叫大喊。
“大门口被炸了!”
“出不去了!”
人群绝望地喊着。
“两个警察全被炸死了!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顾思周听到他们的话怔愣瞬息,但时间紧迫根本没有留给她悲伤的空隙。她大声高喊,“大家都冷静下来,不要乱跑!”
没有人听她的话,大家都在寻找一条可以出去的安全通道。
“我是警察!你们都给我停下来,不要乱跑!乱跑会更加危险!”
顾思周大声呼喊时,嗓子里灌进了太多的粉尘,声音都变得沙哑干涩,像是硬生生**。粉堵住,难以发声。
人群的骚动停了下来。
有一对情侣来到她身边,其他人看见,也都围了过来。
顾思周强忍着嗓子的干哑,“大家聚过来的报个数,先清点下人数。”
“1。”
“2。”
人群开始进入有序状态,一个接一个的报数。
“98。”
最后一个报完数,展览馆爆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簌簌的石块从上方掉落,灰尘越来越浓,空气里弥漫着刺激的硝烟味,还有浓烟刺鼻的味道。
短短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已经爆炸了三次,而且不知道哪里起火,黑烟突然窜起,空气种流动着死亡的窒息。
“怎么办啊!”人群里全是绝望的声音。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大家安静。”顾思周猛烈咳嗽一声才开口,“我带着大家从安全通道撤离。”
“怎么撤!”一个高个子男人愤愤不平,“哪里都是炸弹!你们这些警察安保怎么做的!炸弹都检查不出来,要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用的!”
“我们要从大门口跑的时候,大门口就被炸了,没准安全通道还有炸弹呢!大门那里已经死了好多人了,你带我们去别的安全通道不是带着我们去找死吗!”另外一个男人大嚷。
顾思周:“现在不仅爆炸,还起火,而且展览馆随时有坍塌的风险,我们必须尽早出去。你们跟着我,离我远一点,如果真有炸弹……”顾思周咬了咬牙,“也不会炸到你们身上。”
顾思周紧紧握着双拳,灼灼的目光盯着前面的人。
时间紧迫,顾思周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只对他们说了句“跟我来”,便匆匆走向最近的安全通道。她手伸进裤兜摸手机,裤兜里什么都没有,她又摸摸另一个裤兜,也没有。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摔丢了,她和外界唯一联系只剩下哗啦哗啦乱响的对讲机。
“有人在吗?”顾思周抱着一丝希望问。
“思周!思周,是你吗!”邢所惊喜又兴奋的声音传来。
“是我,邢所。”
“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处在展览馆中间位置,目前我遇到的幸存者有98人,其中4个人轻伤,1人昏迷。”顾思周捂着嘴咳嗽两声,“爆炸产生了大量的烟尘,里面的灯几乎灭了,光线昏暗。大门附近发生爆炸,奇哥和郭健在爆炸后失去联系,我正带着幸存者寻找一个安全的通道,带着大家离开。”
“有没有可疑人员?”
“第一次爆炸发生之前发现一对男女很可疑,我刚追上去两步,爆炸就发生了。”
“思周,你们原地不要动,安抚群众情绪等待救援,现在防爆特警正在赶过来,在他们到来之前,别乱动,或许还有炸弹。”
“他们要什么时候到?”顾思周闻到浓烈的烟味,虽然她看不清哪里着火,但黑色浓烟正在展览馆迅速扩散,温度快速上升,里面已经灼热难耐,“这里面着火了,烟越来越大,再待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我先试着找出口。”
顾思周沿着安全通道绿色指示灯找了两个通道,第一个安全门没有推开,被锁住了。
第二个安全通道门依旧被锁上。顾思周有些焦虑,她想是不是所有的安全通道都是这样?她不知道在下一次爆炸,或者浓烟让大家窒息之前,还能不能找到安全通道?
顾思周像,如果李知著在,她会怎么样?她一定会快速找遍所有安全通道,而不是在第二个就焦虑不安。
想到这里,顾思周快步往下一个安全通道走,她刚拐过一个墙角,便看到了那对男女。她收回刚刚冒出的头躲回去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男人:“警察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你出去说,我在这里面等你。”
女人:“你说他们真的会重新调查阿军的案子吗?”
男人:“我们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你出去就说见他们最大的领导,见厅长,他们不答应我们,我们就继续炸,直到他们答应为止。”
顾思周微微探出头,仔细观察他们,发现男人手中紧紧握着一个东西,如钥匙扣大小。
那个应该就是控制爆炸的遥控器,要把这个东西夺过来。
她犹豫一下后,抽出腰带上从没用过的警棍,从拐角出去冲向男人。
男人和女人都没注意到顾思周,在顾思周冲过来时,愣住片刻。
顾思周抓住这个时机,抡起警棍直击男人拿遥控器的手腕。
男人疼得“啊”一声惨叫,手中的遥控器随之脱落。
顾思周趁机弯腰去捡,就在她手马上要碰到遥控器的时候,女人上来一脚把遥控器踢走,遥控器在地板砖上滑行出三米多远。
顾思周见状,直接以起跑的姿势冲向遥控器。她身体还没有跑起来,身后男人反应过来,直接用手臂勒住她的脖子。
顾思周被他勒得被迫站起来,抬肘向后去击男人的腹部。男人被击得手臂微松,用另外一手拧住顾思周肘击的手臂,对女人大叫,“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用你带的刀!”
女人从斜挎的军绿色帆布背包里掏出一柄短刀,白色锋刃闪着寒光。
顾思周用力扭曲挣扎,企图挣脱男人的控制。
“还愣着干什么!捅啊!照她肚子上捅!捅两刀她就死了!”男人大喊。
女人看看挣扎的顾思周,又看看男人,握刀的手颤抖得更严重了。
“你这个废物老娘们!我都把她控制住,你快捅!不行把刀给我,我来杀!”
听男人这么一说,女人双手握着刀,加快脚步向顾思周捅来。
第57章 “直接远程击毙。”
“如果一个人从后面用手臂扼制住你,你身上没有任何武器,要怎么脱困?”
李知著训练时这么问顾思周。
顾思周想了想,“踩他的脚?”
“你没有练过腿功,脚部的力量还不能达到一脚就能踩碎脚骨的力度,所以你这一脚不痛不痒。”
“那要怎么做啊?”
“掰手指。”
“掰手指?”顾思周困惑,“就这么简单?”
“对,冷静下来,找到他的手,然后用你最大的可能,握住一支手指。”李知著用自己手做示范,一只手握着另一个食指,用力向手背方向掰去。
李知著:“掰断他手指的力道你是有的。”
就在女人双手握着刀捅向顾思周的时刻,顾思周摸到男人的手指,握住中指用力向上掰去。
骨头“咔嚓”的断裂声和男人凄厉惨叫声同时发出。
顾思周趁势脚跟用力,带着男人的重量向后撞去。
女人手中的刀子擦着顾思周胸口的警察服,割破了一寸长的口子,从顾思周身上划过。
顾思周和男人一起仰身向后摔去,顾思周在摔在他身上时,感觉到后背的硌疼。
男人的胸前似乎绑了东西,很坚硬。
难道也是炸药?
这个想法在顾思周脑中闪过,她几乎是在摔在地上瞬间爬起来,冲向被踢走的遥控器。
女人跑过去查看男人伤势时,被男人推开大骂,“快去抢遥控器!”
女人被推得跌坐在地,向顾思周爬去。
此时顾思周已经捡起遥控器,她还没等站起来,便被爬过来的女人扑上去。女人指甲抓着她的手,企图把遥控器从她手中抠出来。女人的指甲不尖锐,但却瞬间抠破顾思周的皮肤,鲜血外溢。
顾思周这些日子跟李知著训练,胳膊和手的力量都*有提升,她对抗着女人的力,脖子下弯到胸前,一口吞掉手中的遥控器。
她感觉嗓子被异物卡主,在灰沉弥漫的展览馆内,几乎要窒息了。她用力的不停下咽,几下之后才把遥控器咽下去。女人看她咽下去,愣了下,手劲放松,顾思周趁着她的松懈,挣脱她站起来,后退了两步捡起自己的警棍。
“都怪你这个臭娘们坏事!”男人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你要是不多管闲事,她早就炸死在卫生间了!”
“遥控器……遥控器被她吃了。”女人指着顾思周惊恐喊。
男人拾起女人丢在地上的匕首,扑向顾思周,恶狠狠说,“等我把你杀了,把你肚子刨开,再把遥控器取出来。”
顾思周用警棍挡下男人的匕首,与男人打了起来。这些日子的培训没有白费,顾思周闪躲和攻击进步飞速,男人毫无招法的挥动,根本伤不到顾思周分毫。
顾思周警棍力道强劲打在男人胳膊上,男人惨叫一声,匕首从手上脱落。他连忙转身往女人方向跑,边跑边扯开自己灰扑扑的工装外套。
“都别过来!过来我直接把这个炸弹引爆,大家都得死!”
展览馆里浓烟越来越重,黑蒙蒙的,但男人胸口绑着的一排的炸弹的红色指示灯,却有节奏闪烁,格外刺目。
男人看向顾思周,“把你的武器放下!”
此时展览馆里的浓烟越来越刺鼻,浓重的烟平等地扼住每个人的喉咙。
顾思周放下手中的警棍,仍在地上,举起双手,“你先别激动,现在展览馆里浓烟越来越大,再不出去我们都得被呛死在这里。我刚刚听你们的谈话,你们是有冤情对吧。我做你的人质,你把他们都放了,我们出去谈。”
男人警惕看着顾思周,捡起地上的匕首,两个步窜过去用匕首抵着顾思周的脖颈,对女人说,“去开门,我们先出去。”
男人架着顾思周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女人,后面才是幸存者。
他们从安全通道出去后,幸存者刚想往安全方向跑,被男人厉声喝住,“都别动,再动我拉炸药了!”
刚跑出去两步的几个幸存者的脚步被硬生生拉回来。
“让他们走吧。”顾思周声音柔下来,“他们是无辜的,你留我一个人就够了。”
“什么是无辜的!谁不是无辜的!我儿子难道就不无辜了吗!”男人发疯大喊,“谁都不能走!多走出一步,我就引爆炸弹,看是你们走得快还是爆炸快!”
*
李知著到展览馆的时候,特警部队还没有到,到的只有离展览馆距离最近的派出所民警。
邢所跟着第一批派出所民警已经赶到。
李知著问他,“邢所,里面什么情况?”
邢所:“顾思周在里面,她说里面有98名观众困在里面,她正带着他们寻找安全通道出来。爆炸发生了三次,第一次发生后,还能和王奇用对讲机通话,第二次爆炸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李知著:“特警那边要多久能到?”
邢所眉心紧皱,“今天真是赶巧,上面有大领导来咱们这里视察,几乎所有特警警力都在那边,现在抽调至少半个小时才能协调过来。”
李知著盯着那个曾经美丽的白色贝壳形展览馆,现在展览馆贝壳张开的地方已经全部被爆炸后的瓦砾填满,从外面看就是个废墟。
李知著虽然心急如焚,但却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她不能冒然进入展览馆去找顾思周,里面情况混乱,进去也不一定找到她,还有可能激怒犯罪分子,让他们继续引爆炸弹。
就在这时,李知著看到犯罪分子挟持着顾思周从展览馆的一个安全通道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大批人质。
顾思周全身都是灰土,像是从水泥里打了个滚,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明亮眨着。
看到这一幕,李知著给于强打电话,电话瞬间接通。
李知著:“老于,去帮我调一把CS7.62过来,我在——”
于强那边可以听见呼呼呼的大风声:“我知道,已经申请完了,现在正往你那里赶,三分钟内绝对能到。”
邢所用惊愕的眼神看向李知著,“李队,你要做什么?”
李知著很决绝,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远程击毙。”她说话时环顾四周,寻找最佳狙击点。
听完李知著这话,邢所虚出一身冷汗,“李队,应对方案要不然等领导他们到现场再说吧,犯罪分子手上不知道还有多少炸弹,我们先和他们谈谈。”
“出了事我负责,和你没有关系。”李知著对邢所说,“稳住他,我去准备。”
目标出现的同时,李知著已经选好了狙击点——700米外的塔形建筑物。
她快速往目标建筑跑去,随手脱下警服外套,解开两粒制服衬衫领口的扣子。
她跑向塔形建筑物的路上,给于强打电话,“老于,我正往——”
“我已经到了,塔形建筑物下方等你。”于强语气带着一丝自豪和得意。他和李知著曾经是并肩作战的生死搭档,在作战这方面,于强非常了解李知著,两个人配合一直很默契。
李知著从于强手中接过安放在黑色箱子里的CS7.62,“你去找邢所,尽量稳住犯罪分子。这把枪我需要组装,还需要调试一下,给我三分钟。”
“放心吧,交给我。”于强骑上黑色摩托车,朝着展览馆方向开。
展览馆外,男人依旧手持着匕首,抵在顾思周的脖颈,“怎么就你们这些警察,你们的领导呢!我为什么没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特警呢!你们不重视我儿子的案子,连爆炸都不重视吗!这么多人命呢!”
邢所举着喇叭:“我是这个辖区的派出所所长邢志强,目前我们市局的领导正在往这边赶,但是因为爆炸发生太突然,这附近路都堵死了,赶到这里需要时间,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先和我提。”
“你就是周知派出所的所长!”男人听邢所这么说更激动,握着匕首的手一直颤抖,尖锐的匕首割破顾思周的皮肤,鲜红的血淌冲刷着灰白的尘土,往下流。
“是你!是你这个狗官!是你害死我儿子的!”男人恨得咬牙切齿,“你过来!你过来当我的人质,我就把这些人都放了!”
顾思周用力往后仰着脖子,企图躲开匕首的刀刃,她声音很小,“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邢所到底怎么害死你儿子的?”
“我儿子根本不是自杀!”默默在一旁站着的女人听到“儿子”两个字大喊,她指着邢所,“可是你们派出所的警察就是认定我儿子是自杀,以自杀结案!我们去找你这个狗官反映,你这个狗官却说让我们自己找出不是自杀的证据!”
女人说到这里崩溃大哭,“我们普通老百姓,去哪里找证据!我和他爹这么多年在外面打工,终于把他供进大学,可是他却被害了,还没有人为他伸冤!”
赶到的于强听了个大概,扯着嗓子喊,“你们都别激动,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专门负责刑事案件,你们儿子叫什么名,什么时候死的,说得详细点。你们放心,这个案子交给我,绝对能给你们查个水落石出。”
女人:“我们的儿子叫陈怀军,他今年三月份跳楼自杀。”
于强粗厚的手摸了下头顶,“这个案子我有印象,当时我还看了卷宗,是有疑点。这么的吧,你们先把炸药放下,让这些人先过来,我们回去好好分析分析案情怎么样?”
“骗子!”男人激动大喊,“你以为我们没文化都是这么好骗的吗!不把我儿子的案子查清楚,我就在这里和你们同归于尽!”
于强连忙举起双手,“别激动,别激动,你们千万不要乱动,不要乱动。”
他特意加强“乱动”这两个字,说话时死死盯着顾思周。
顾思周瞬间会意,没有再为躲着匕首锋刃倾身后仰。她忍着被割破的疼意艰难开口,“大叔,一个案件重新调查需要很多时间,不是现在就能查明白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还你真相。”
男人桀桀,压低声音说,“我不要真相,等穿白衬衫的来了,我就让你们去给我儿子陪葬。我家绝后了,谁也别想有苗!都得死……”
他低低的声音,在顾思周耳边徘徊,像是恶魔的低语。
第58章 子弹射出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凝固住。
李知著拎着枪盒来到塔型建筑物露台,找好位置开始组装狙击枪。
她仅用了15秒便组装好狙击枪,架好后瞄准目标。
枪身的机油味在她鼻尖萦绕,她虽然身体静止不动,但脑中却在根据经验本能感受风速,风向,湿度等条件用来进行计算。
这把枪刚组装好,还没有实际开枪调试,但是现在情况李知著根本不能调试,开枪声音会刺激犯罪分子,他现在已经情绪很激动,不能再受一点刺激。
她从瞄准镜里看到身上绑满炸弹的男人,也看到了顾思周。
她把食指扣在扳机上,进行瞄准。
这个动作,她曾经做过无数次。
计算、瞄准、射击
冷静,机械,无情。
她的目标似乎只是一个酒瓶,不是人。
可这一次,当她从瞄准镜看到顾思周时,她麻木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她扣住扳机的食指在不停地颤抖,根本不受控制。
在短短瞬间,她脑子里想了很多事。
如果她射击有偏差,这一枪可能打在顾思周身上,被CS打在上半身,几乎是没有被救活的可能。
她能承受亲手杀死顾思周的后果吗?
在这一刻,她才清晰意识到顾思周对自己有多重要,她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己杀死顾思周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一直以来,找到S,杀死S是她活下去的目标,如果顾思周死了,她这个目标会彻底崩溃瓦解。
就算是她一枪击毙犯罪分子,这也意味着她在顾思周面前杀了人,而被杀那个人就在顾思周身后,也许子弹穿透他脑袋的时候,迸溅出来的温热脑浆会喷溅在顾思周身上。
顾思周会切身体验到死亡瞬间。
她不想在顾思周面前杀人,她不想让顾思周看到这样的自己,她可以双手沾满鲜血,但她不能在顾思周面前沾染,一滴都不行。
巨大的精神压力让李知著接近崩溃,她不止手在颤抖,全身都控制不住地抖,牙齿在轻微地打颤,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她把眼睛从瞄准镜上移下来,深深吸了口气。
就在此时,三辆黑色写着特警的警车开进学校,前面还有一辆警用轿车,从轿车上下来一个穿白色制服衬衫的男人。
特警来了。
李知著松了口气,她想这个击毙工作可以交给特警,她现在根本不适合,决不能开枪。
“别过来!别过来!”
顾思周沙哑又绝望的大喊突然响起。
李知著听到她的喊声瞬间全身肌肉紧绷,她想顾思周肯定知道什么,才会突然间开口,现在刚到的特警还没有做好准备,根本来不及找好位置开枪。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如果现在不开枪,顾思周肯定必死无疑。
李知著屏住呼吸,再次瞄准,目标是男人的头,扣下扳机。
她第一次——
没有任何把握的开枪,她把顾思周的命交给了身体的本能,也交给了死神,交给了命运。
子弹射出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凝固住。
子弹从射出到击中只有一秒钟,可是她如同在幽黑漫长的世纪苦苦煎熬。
她想,如果这一枪真的射中顾思周,那她可以直接从七楼跳下去了。
她能承受住摁下按钮,杀死数十万人的罪孽,但她承受不了亲手杀死顾思周这个结果。
一丝一毫都承受不了。
*
顾思周见到白衬衫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看到全副武装的特警,听到身后男人咬牙切齿的低语,“对,对,来吧,来吧,我要带你们下地狱。”
在那一刻,顾思周顾不得太多,嘶声大喊,“别过来!别过来!”
她知道自己提醒会彻底激怒男人,男人会毫不犹豫杀了她,但也就是在她声落一瞬间,她感到身后的人往后仰了一下,抵在她脖颈的匕首松懈下来。
子弹穿透头骨发出“咔嚓”碎裂声清晰传入她的耳朵,温热湿滑的液体溅到她的脸上,脖子上,血腥味和烧灼的硝烟味刺激她的鼻腔。
等她彻底反应过来时,身后的人已经倒下了。无数特警持枪跑向顾思周,冲在前面的于强直接撂倒了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女人。
顾思周转头去看倒在地上的男人,他整个头直接爆开,像是摔碎的西瓜,红白相间的血浆喷溅满地。
“你没事吧!”于强拍了拍怔住的顾思周,“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胆子不小,行啊,怪不得李知著认你做师父,有两把刷子!”
顾思周吓得不停地抖,磕磕巴巴问,“刚、刚才的枪是、是、是谁开的?”
“李知著。”于强满不在乎说。
听到于强的回答,顾思周声音突然提高,也不磕巴了,“她在哪儿?”
于强抬手指了指塔形的红色建筑物,“就在那儿。”
于强话音刚落,顾思周已经蹿了出去。
“哎!你去哪儿!别乱跑!你受伤了!”于强看她乱跑,抓着她的肩膀。
“我要去找她!”顾思周语气急切。
“你去找她干什么,你受伤了!”于强好心提醒。
“你不懂。”顾思周挣开他,向着塔状建筑物飞速跑去。
顾思周的恐惧,无力,紧张,在听到于强的话时全部消失。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李知著。
她想李知著现在一定比自己更害怕,更恐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她就是知道,知道李知著现在一定很需要她。
她一口气跑到塔状建筑物的天台,推开半掩着的铁门。
李知著背靠在天台的围墙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把头埋在双臂中,那个曾经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女神现在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顾思周推开门那一刻,李知著错愕地抬头,脸色因为压力过大而苍白发黄。
顾思周看到曾经空手夺白刃,英姿飒爽的李知著变成现在的模样,心像是有千针碾过。
她身形微顿后,眼眶红透,几乎是以扑的姿势冲向李知著。
“软软。”李知著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虚弱无力叫了她一声。
“我没事了。”顾思周紧紧抱住李知著,全身灰尘的手抚摸着李知著的后脑,“我没事了,别害怕,别害怕。”
李知著在看到顾思周那一刻,身体里所有力道都卸掉了,她手心向上垂在身侧,脸埋在顾思周满是灰土的制服上。顾思周身上有浓郁的血腥味,但却没有掩盖她淡淡的奶香,李知著闻到这个味道,感受到顾思周怀里的温暖,才彻底相信自己没有打偏,顾思周还活着。
顾思周就这么静静抱着李知著,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于强的声音传来。
“呦,你俩这是干什么呢!我来的是不是不巧啊。”
顾思周慢慢松开李知著,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于强。
于强啧了一声,走向她们,偏头去看被顾思周挡住的李知著,“李知著,你咋的啦?开个枪,把自己给扫了?坐在哪里干啥呢!一堆活儿要干呢,在这儿卖啥单儿?”【注1】
“卖什么?”李知著声音已经回复正常,对待于强,保持原本的冰冷平静的语调。
顾思周替于强解释:“他说的意思是你怎么在这里发呆,你怎么样了,能下去了吗?”
“没事了。”
顾思周扶着李知著一只胳膊,带着李知著站起来。
李知著这才注意到顾思周脖颈处的血痕,“你受伤了!我们快点下去。”
“没事,都是小伤,只是擦破一层皮而已。”顾思周满不在乎。
两个相互扶着往大门处走,于强听她们的话,有些二仗摸不着头脑。
“哎,你们就这么走了,这枪咋整!”
“你拿。”李知著的声音冷冰冰传来。
于强只好拉上保险栓,抱着枪,拎着枪盒跟上她们。
“哎,你们在这上面好几分钟干什么呢?你们俩刚才为什么要抱着,我都没看懂。”于强跟在她们后面,嘴里说个不停。
顾思周和李知著谁都没有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她们下去时,现场已经被控制住,特警、防爆、消防、120急救车围着爆炸后的展览馆,各种警铃交织,红蓝光不断闪烁。
曾经像纯白贝壳的展览馆,现在满目废墟。
顾思周坐进120车里,简单包扎脖子的伤口,透过车窗玻璃看向外面。防爆部队的人已经陆续往出走,技侦警察正陆续往里走。
一辆墨绿色mini copper停在不远处,唐以墨从车上面走下来,手中拎着银色法医勘察箱。她看向展览馆那一片废墟,眉心微蹙。
陆芳仪从另一辆警车上下来,匆匆跑向唐以墨。
“老大,你来了。”陆芳仪伸手去接唐以墨手上的箱子,同时把拿着的蓝色一次性防护服递给唐以墨。
唐以墨迅速穿戴防护服,“芳仪,这回我们可有的忙了,你是不是第一次勘验爆炸现场?”
陆芳仪眼光闪烁,“是啊,老大。我知道激动不对,但……我还是挺激动。”
“我也是。”唐以墨挽起长发,用发夹固定在脑后,戴上口罩,“我刚当法医的时候,恨不得法医学书上每个勘验现场都在现实里来一遍。我第一次勘验爆炸现场的时候特别兴奋,我知道兴奋不对,面对受害者应该悲伤,但我还是兴奋。”
唐以墨已经穿戴完,她从陆芳仪手中拿过勘察箱,“走吧,让你感受下法医职业生涯最讨厌的现场勘探之一——爆炸。”
她们往里走时,负责消防的队长走过来说,“唐法医,现场的爆炸隐患已经排除,伤者我们已经抢救出来,死者尸体没有动。展览馆内爆炸点一共有3处,第一处在大门口位置,第二处在C区的卫生间,第三处在D区的安全通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唐以墨冲消防队长微微点了下头,与陆芳仪穿过警戒线,进入展览馆中。
她们走到大门口处的爆炸位置,第一眼便看到了身穿蓝色警服的人被炸得血肉模糊,一条手臂横飞在尸体三米之外。
“是奇哥。”陆芳仪看到尸体泪水瞬间落下来,“是奇哥!”
“去寻找爆炸点。”唐以墨声音如常,但却让陆芳仪感到十分冰冷。
“老大,奇哥死了!”陆芳仪抬手臂抹了下眼泪,“是奇哥啊。”
“陆芳仪,你此刻站在这里,身份只有一个——法医。身为法医,在现场最重要的一个原则是尽可能不留下自己的痕迹,泪水也是痕迹的一种。把眼泪收回去,寻找爆炸点,然后分析爆炸时尸体所处在爆炸点的位置,以及原始姿势。”
陆芳仪努力抬了抬头,眨了两下眼睛,声线全是哭腔,“爆炸点位置是安检机附近,这里爆炸损坏最严重。当时奇哥原始姿势应该是站在安检机四点钟方向。”
唐以墨颔首,“分析的不错,继续。”
*
距离爆炸已经过了36个小时,527爆炸案的热搜词条一直居于前几条,其中关于被击毙的恐怖分子儿子陈怀军之死讨论最激烈。
有好几个自称黎城美术学院的学生在网上说陈怀军是被人先杀掉,然后从七楼扔下去的,根本不是自杀。杀他的人家里有权有势,所以联合警察给这个案件以自杀结案。
很多网友声讨警方,认为警方是造成527爆炸案的罪魁祸首,无数媒体记者盯着这个案件,企图挖掘新线索。
王局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举着手机打电话,“沈厅,这次527爆炸案影响十分恶劣,入夏以来刑事案件频发,咱们刑侦队里人员紧张,我想……是不是该把李知著调回来了。您看,这么大案子,得找个各方面能力都很强的人带队,我思前想后,除了李知著再没有合适的人。”
沈厅:“爆炸发生当日,应该是她和三名民警执勤,但是当时她却不在现场。”
沈厅点到为止。
王局再次努力:“可是犯罪分子是她一枪击毙的,要是她当时不开枪……3公斤当量的TNT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第59章 李知著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酸酸的、涩涩的,反正极其不痛快,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沈厅:“这是两回事。”
沈厅态度很坚决,不想让李知著回刑警队。王局不敢再试探,只好说,“我明白了,沈厅,那我找其他人负责这个案子。”
挂断电话,王局满脸狐疑,他想不明白,沈厅这次为什么不让她回来。
李知著从边境缉毒队回来到黎城两年,就升为中队长,两年后是大队长,王局当时都有些担忧,是不是再过两年,自己的位置要给李知著了。沈厅应该是比自己更想让李知著早日调回来的人,但这次却坚决让她留在派出所,他想不明白。
王局把各个队长叫到会议室开会。
他脸色凝重,食指敲着桌子,“关于这次527爆炸案,市里决定成立专案小组来调查这个案子。”
王局这话说完,其他人眉毛几乎都微挑了下。
“至于这个专案组的负责人……”王局看向耸搭着脑袋的于强,“于强。”
于强大脑袋猛然抬头:“啥,咋又是我,难道不应该是李知著吗?她都休息多少个月了,还不把她调回来干活,让她在派出所养老啊!”
王局用死亡的眼神看向于强,“这是上级领导的决定,你有问题你去上面反映,散会。”
王局说完,站起来走了。
赵寻站起来,拍了拍于强的肩膀,“老于,加油啊,立功机会来了,没准你很快就能把代理这两个字去了。”
于强生无可恋,“机会给你,你要不要?”
赵寻连忙摆手,“我不行,体格不如你,没你能背锅。”她说完笑哈哈地走了。
大家都走了,会议室只剩于强。于强掏出手机直接打电话给李知著,电话很快接通了。
李知著:“你有事?”
于强:“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认怂了,代理大队长位置不想坐了。”
李知著:“王局把爆炸案交给你了?”
于强:“是啊!上次冯蔓的案子没办好,都已经被扣半个季度奖金了,这回不知道什么样呢!”
李知著:“现在网上对我们警方恶意很大,你先解决这个问题,针对陈怀军的死亡,重新调查,调查出来结果召开新闻发布会。舆论压力小了,王局对你的压力也就小了。”
于强深深叹气,“我现在特别怀念以前给你打下手的日子,不用带太多脑子,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李知著:“我查了下,陈怀军的尸体还没有火化,你申请重新尸检,并且让他妈妈苗文翠旁观,找到陈怀军死亡真相。”
于强:“我知道了,我现在就下去安排,先挂了。”
李知著挂断电话,走向正在给纪沧澜讲课的顾思周。这次顾思周脖颈受伤,再加上她吞掉了遥控器,在医院排了两天才排出来,马上要端午节了,所里直接让顾思周端午节后再来上班。
顾思周在家里待不住,惦念纪沧澜,两个人便买了粽子、咸鸭蛋一系列东西来看望纪沧澜。
顾思周见李知著接完电话回来,比划个让她出去的手势,自己也站起来往出走。
两个人走出房外,顾思周才开口,“你要是有事情要忙,就去忙吧,我一个人完全没问题,别担心我。”
自从爆炸案发生以后,顾思周发现李知著几乎24小时“盯”着自己,与自己形影不离。顾思周知道李知著是怕自己再受伤,虽然她非常享受被李知著“盯”的过程,但她不想成为李知著的拖油瓶。
李知著:“我没事,刚刚接的是一个推销电话。”
“小顾老师。”纪沧澜推车到门口,扒着门缝探头向外看,“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们一起叠葫芦啊。”
“好呀。”顾思周转身往回走,“我们比赛,看谁叠的葫芦又快又漂亮。”
“嗯。”纪沧澜用力点头,“李队也一起吧,我们仨儿比赛。”
李知著:“我就算了,我不会。”
“来吧,来吧,李队,要不然你一直看小顾老师,有点活动可以分散注意力。”纪沧澜童言无忌。
“我一直在看小顾老师?”李知著并没有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只是偶尔看顾思周一眼。
“是啊。”纪沧澜把一张红色的彩纸放在顾思周面前,“看着看着,还会笑呢!”
李知著耳根有些烫,“我应该没有,你或许看错了。”
纪沧澜得意抬起下巴,“你自己估计感觉不出来,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杜彩娟抱着一捆草推门进来,“澜澜,你才学几个成语,就用上了。”
杜彩娟转而对李知著说,“李队,我刚刚去树林里摘了点艾草,折了些柳枝,你们带些回去,用柳枝挂葫芦,艾草挂门口,辟邪。”
“谢谢了,彩娟姐。”顾思周手里叠着葫芦,“你让我回忆起小时候过端午节,我奶奶就这么做,特别有节日氛围。”
李知著:“那我们以后年年这么做。”
纪沧澜连忙接话,“那你们以后要年年来这里采艾叶,折柳枝,不许去别的地方。”
几个人听了纪沧澜的话,哈哈哈笑起来。
夜幕降临,顾思周和李知著带着柳枝、叠的葫芦和艾草,以及杜彩娟腌的一坛咸菜回去。
回家的路上,李知著和顾思周手机同时震了一下。
李知著在开车,没有去看。顾思周拿起手机,“我来看,应该是咱俩共同群里的消息。”
顾思周点开派出所的大群,看到一则置顶公告:
王奇同志的追悼会将于明天9点在黎山公墓5号灵堂举行,前来参加的同事请着警服准时到场。
看完这条消息,顾思周沉默了。
片刻后,李知著开口,“明天是王奇的追悼会吧?”
“嗯,在黎山公墓举行。”顾思周看向前方,攥紧手机。顾思周还记得那天早上到展览馆,王奇和她说黎城美术学院食堂里有家土豆粉很好吃,中午要带他们去吃。
没想到,还没到中午,他就牺牲了。
顾思周直到现在,都不相信王奇真的死了,她觉得只要踏进派出所,就能看到王奇那张亲切的笑脸。
“有时候想想,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顾思周视线转向匆匆而过的郊外田地,“所以,我很理解那些为了性命,有所顾虑的人。”
“但也有些人,把使命和责任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为了追求这些,不惜舍掉自己的性命,甚至家人的性命。”
顾思周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她转向李知著,“徒弟,对你来说,是使命重要,还是生命重要?”
片刻后,李知著才开口,“我不知道。曾经的我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舍弃一切。但是……”李知著望向顾思周,“但是现在我动摇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最重要。”
在经历展览馆爆炸案后,李知著曾经建立唯一目标已经瓦解,在顾思周生死一线时,她才意识到顾思周的生命高于一切,是她绝不能失去的存在。
在这之前,她坚信S没有死,总有一天可以亲手杀了她。而在这之后,她希望S已经死了,只有她死了,她才能和顾思周一如既往的平静生活下去。
可是这次爆炸案,那么多**和精密的遥控**,让李知著不得不把这件事和S联想到一起。
因为这种手段是S的最爱。
车已经开进市区,在路过一个地铁口时,顾思周说,“徒弟,在这里停下车吧,我想下车。”
李知著:“你要去卫生间吗?”
顾思周:“不是,我要去坐地铁,去见一个人。”
李知著直言:“那我直接开车带你过去,我们一起去。”
顾思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我坐地铁很方便的,你先回家吧。”
“我又不累,我送你,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我和你一起去。”李知著已经不想让顾思周离开自己视线一秒,她必须跟在顾思周身边,她无法再承受一次顾思周生命受到威胁。
“这……恐怕不方便。”顾思周咬着粉色下唇艰难开口,“……我想一个人去见她。”
李知著恍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不开窍,原来顾思周顾虑在这儿。顾思周见的人,是一个不能让自己去看的人。
“那……我在下一个地铁口停吧。”李知著说这话时,心中很不是滋味,似乎是有五味坛子打翻了。
沉默三十秒后,李知著忍不住开口,“你是去见暗恋的人吗?”她想不通,到底什么人是顾思周必须单独见的,只有这一种可能。
顾思周没有回答,不肯定,不否认。
果然是去见暗恋的人,李知著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酸酸的、涩涩的,反正极其不痛快,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挺好的。”李知著强颜欢笑,“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李知著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没准顾思周今晚不回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李知著双手紧紧握住木质温润的方向盘,把方向班攥的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顾思周困惑看向李知著,“你怎么了?”
“没事,”李知著继续强颜欢笑,“我就是想问问,你今晚还回来吗?”
“嗯?”顾思周反应过来后,噗嗤笑出来,“你想什么呢,我当然会回来的,*我还得做你的安眠药呢。”
李知著握住方向盘的手松开了些,“那你回来提前联系我,我去接你。”
顾思周应着,下了车,走向最近的地铁口。
顾思周走后,李知著那种烦闷,酸涩的感觉更加强烈,她感觉车里空气憋闷,把冷风开到最大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人生第一次,她激起了倾诉欲,她想找人说说话。
她把为数不多的联系人从上翻到下,看来看去只有唐以墨最合适,直接打电话过去。
二十多秒后,唐以墨才接。
“喂……”唐以墨的声音充满疲惫,嗓音沙哑。
听到这样的声音,李知著居然不好意思说自己的事。
“你最近很忙吗?”
李知著问完这话就后悔了,爆炸案的法医工作是唐以墨主力负责,她最近一定忙疯了。
“老公,你明知故问呢吧?你没事可不会这么好心关心我,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套取有用信息?”
唐以墨这么一说,李知著居然不好意思说私事,她只好问,“那你有什么爆炸性信息吗?”
“闭嘴!以后我再也不想听见‘爆炸’这两个字!”唐以墨厉声尖叫。
“不过的确有一个很震撼的信息,爆炸现场有一具被炸得四散纷飞的尸体,死者爆炸前已经死亡。凶手是想通过这次爆炸,掩盖死亡真相。哼哼哼,但这怎么能逃得过我的法眼金精。”
“的确很震撼,尸体身份确认了吗?”
“没有,老于还在排查中,是个男性,年龄45岁到55岁之间。根据勘察,凶手把炸药放在尸体的头部,头骨都炸成沫了,所以很难通过容貌查找他的身份。而且更诡异的是,那段时间美术学院的监控视频,全部被删了。”
“被删了?是谁干的?”
“黑客,他们学校网被黑了,视频都删了。哎,局里领导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大个案子,正是把你调回来好机会,居然还让你在派出所。李知著,你不会在沈厅那里失宠了吧?”
“我想留在派出所。”
“啊……我知道了,我要是有个小甜妹勾着我,我也不想走,哈哈哈……”
听唐以墨这么说,李知著鼓起勇气开口,“你有没有那种感觉……”
“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干活了!回聊。”唐以墨啪地挂断电话。
那种酸涩的滋味,翻腾的内心,李知著只能自己一个人排解。
她暗恋的人到底是谁呢?长什么样子,做什么工作,性格怎么样?
此时此刻,李知著对顾思周暗恋的人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和羡慕,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我这是怎么了?李知著自我反思,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
顾思周推开一间咖啡店的门,站在门口扫了一眼,走向咖啡厅最里的位置,在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面前坐下。
女人穿着一套丝质白色长裙,头发松松散散挽在后脑,优雅中带着几分慵懒,她看见顾思周,红唇微笑,“你来晚了。”
第60章 酸酸涩涩的醋
顾思周脸色一直阴沉,她在女人面前坐下,目光死死盯着女人。
“顾警官,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真的好害怕哦~”女人红唇微抿,笑了起来,“怎么,你一个人来的,你的大队长没跟着你吗?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顾思周站起来往出走。
“换什么地方,有什么话是在咖啡厅里不能说的。”女人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拎起手包站起来,随顾思周往出走。
顾思周在外面喷泉广场前停下来,现在夜幕降临,喷泉广场水柱涌动,放着轻柔的音乐,很多小孩在里面玩水。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好地被周围声音覆盖。
顾思周回过头来,双手紧紧攥着拳头,“你给我停下来,应还清。”
应还清保持笑意和优雅,“顾警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别和我装糊涂!应还清,”顾思周拉住应还清的一只手臂,狠狠地把她拽向自己,“你以为我看不见吗?”
应还清抿唇轻笑,“看见什么?你看见了什么?如果你真的看见了,把证据交给警察,让警察来抓我呀,你敢吗?”
应还清甩掉顾思周的手,“你不敢了是吗?顾思周,你就承认吧,你也想让他们死,否则你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现在,不是吗?”
“我想让他们罪行公之于众,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而不是悄无声息杀了他们。我想要的是正义的审判,而不是私刑的杀戮。你知不知道,这次爆炸案死了五个人,其他人都是无辜的!”顾思周眼角泛红,用力推了下应还清。
应还清向后跌去,连续退了两步,直到后背贴靠在路旁的景观树,才堪堪站定。
但她情绪没有一丝变化,声音平缓,“顾警官,你也太粗暴了,你的大队长看过这样子的你吗?她知道你看起来单纯天真外表下的阴暗面吗?她知道,其实……你也是这场爆炸案的协助者吗?”
“你给我闭嘴!”顾思周双手扣在应还清的肩膀,把她摁在树上,眸中燃着烈烈熊火。
“我根本没有协助你!从最初,我就反对你这样的方法。应还清,你不仅自己报仇,还操纵其他人,让更多无辜的人卷进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应还清扬起脖子,不挣扎,不抵抗,她笑意更深,“顾思周,你正义,你清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的根本无法实现!你别忘了你妈妈是怎么死的,还有你爸爸,你觉得他们能接受正义的审判吗!太天真了!”
“顾思周,你想要天真,就继续天真下去,我不管你。”应还清双手扯着顾思周的胳膊,慢慢拉开,“但是我的事,你最好别插手,否则别怪我对你动手。”
应还清笑意消失,眼底全是肃杀。
顾思周:“那么多炸药你从哪里弄来的,你背后的势力是恐怖组织是不是?你这是与虎谋皮!”
应还清:“我不与虎谋皮,又怎么去对抗老虎!”
听了应还清的话,顾思周不可置信,“你真的和恐怖组织有联系?”
应还清沉默片刻,拎着包大步走开。
顾思周垂头,拉着她的手腕,力道很轻,“我有一个同事叫王奇,死在了美术学院的爆炸中。他今年38岁,有个9岁的可爱女儿,他去年才通过考试,从辅警转为编制警察。他已经在派出所工作16年了,才转正式,你知道他有多高兴,多激动吗?他原本计划今年把年纪大的父母接过来赡养。应还清,你难道真的想让其他无辜的人因为你的复仇而失去父母,失去儿女吗?收手吧,别继续下去了,你这么做是引火自焚。”
顾思周恳求,“不要再让仇恨去伤害更多无辜的人了。”
应还清微微垂头,抽回自己的手。
“如果……焚烧我自己能把他们烧得粉身碎骨,那么,我愿意引燃我自己。我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付出惨重的代价。至于其他人……生死由命。”
应还清留下这句话,拎着包走了。
顾思周坐在喷泉旁,看着追逐玩耍的孩子们,思绪放空,坐了许久。
*
发财从商场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出来,准备打车回家。上次李知著说他穿得不像好人,所以他这几天都在买衣服,争取下次见面让李知著夸夸他。
他路过喷泉广场时,随意那么一暼,居然发现了老板供着的那尊大佛。
不过大佛不是和老板在一起,而是和别的女人。
发财跟踪偷拍的DNA动了,他拿起手机,蹲在一旁偷偷拍摄。
在他的镜头下,大佛和另外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最后大佛居然主动强吻上了。
发财震惊又震怒。
老板不是和大佛同居了吗!大佛这是在做什么,给老板戴绿帽子!老板哪儿不比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年在老板面前做牛做马,老板不看一眼,而大佛得到却不知道珍惜呢!
发财一边拍照片,一边替李知著鸣不平。
李知著在家烦闷得厉害,第一次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她不时看手机,生怕错过顾思周给她发的信息。
嗡地一声,手机震了下,李知著连忙抓起手机,看到是发财信息时,失落扔下手机。
嗡……
嗡……
嗡……
手机持续响,李知著看弹出来的全部是发财,烦得把手机扣过去。
但是她又害怕错过顾思周的消息,又把手机拿起来,点开发财信息。
发财:老板,看完别伤心,你值得更好的人,比如说我[卖萌眨眼.jpg]
发财:[图片]
发财:[图片]
……
李知著不耐烦皱眉,看着转圈的图片,图片出现,她没点开便认出图片里的人是顾思周,而顾思周身前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难道她暗恋的人是个女人?
李知著大为震惊,但随之想这也合情合理,符合逻辑。正是因为是女人,所以不好表白,一直暗恋。
照片拍得一如既往发财风格,根本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看出两个人拉拉扯扯,动作十分亲昵暧昧。
李知著划到第五张照片时,呼吸瞬间凝滞。
照片里是顾思周的背影,她直接把女人摁在树上,亲了上去。
看到这张照片,李知著的酸涩达到了顶点。
她不想看,但却忍不住盯着两个人亲在一起的照片。
她回过神来,给发财发信息:她现在人呢?
发财:打车走了。老板,我知道被劈腿你心情不好,要不然咱俩出来喝两杯怎么样?我帮你解解闷,乖巧微笑.jpg
李知著:滚。
发财:老板,我准备去泰国做变性手术了,等我回来你看看我行不行。
李知著:你怎么不去死呢!
李知著:滚,别烦我,再给我发一个信息试试!
发财正在输入中,然后默默把打得一大段表白的话删掉。
李知著在客厅走来走去,歌听不下去,书看不下去,她打开漫画APP,烦躁中给顾思周刷了八千多的礼物。
刷完她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被她发现怎么办!会被她发现吗?礼物刷完怎么撤回啊!她赶紧联系客服,要求撤回来。
客服给她回复:对不起哦,礼物一旦给作者大大投下去就不可以撤回了,你可以私下和作者大大沟通看看能不能线下返回,我们的作者大大都很好说话的。
李知著抓狂,联系顾思周撤回来,还不如不联系呢!她害怕被顾思周发现,脑子一热,直接把自己的账号注销了。
注销完后,李知著更后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李知著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引以为傲的脑子被狗吃了,智商完全不在线。
好烦!
越想越烦!
李知著在宽敞的客厅暴躁地走来走去。
“叮铃——”
李知著听见电梯的声音,是顾思周回来了。她一个健步蹿到沙发上,斜躺着,拿起茶几上一本书,翻开看。
“滋啦——”电子锁开门声。
“我回来啦!”顾思周兴冲冲喊。
李知著食指翻了一页书,头也没抬,淡淡“嗯”了一声。
“我买了烤鸡架。”顾思周在门口换完鞋走过来,拎起手中的塑料袋摆了摆,“咱俩一起吃啊。”
李知著微微点了下头,她的目光落在顾思周柔嫩的粉唇上,脑子里控制不住回想起顾思周和那个女人接吻的照片。
“你在看什么?”顾思周用手背擦了擦唇,“我嘴上有东西吗?”
“没有。”李知著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顾思周把烤鸡架放在茶几上,“你先吃,我去换件衣服洗个手。”
李知著哪里吃得下去烤鸡架,她满脑子里还是那张照片,照片就像是嵌在她视网膜上一样,想不看都不行。
“你怎么不吃啊。”顾思周换好衣服,用纸巾擦着手出来,一屁股坐在李知著旁边,从里面拿出一块鸡架递给李知著,“快尝尝,可香了,我特意绕个道去买的。”
“谢谢。”李知著接过鸡架。
顾思周拿起一个,开始嗦啦,吃得特别香。
“那个……”李知著拿着鸡架,犹豫片刻,“你是不是真的去见暗恋的人?”
“嗯?”顾思周眼睛睁大,看向李知著,她唇边沾的全是鸡架拌料。
李知著:“这个不能问吗?”
“你对这件事很好奇嘛。”顾思周笑笑,埋头继续啃鸡架,“但是我得保密,嘿嘿嘿。”
“好,那我不问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
以前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顾思周感觉不出来尴尬,但是现在,她隐约感觉到尴尬,尴尬到她吃鸡架都有些不香了。
“我去洗澡了。”李知著放下一口没吃的鸡架站起来,打破尴尬,往自己房间走。
顾思周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全是问号,她感觉今晚的李知著有些奇怪,但还找不到原因。
顾思周一手拿着鸡架,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打开漫画APP看看有没有小天使读者给自己留言,她刚打开,屏幕开启绚丽的烟花。
下面有一行小字:小天使989700421给你投送了价值8888的玫瑰金花朵,快去感谢一下TA吧~
8888,看到这个数字顾思周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贵的礼物,折合人民币就是8888元呢,虽然平台会扣一半的费用,但也有4444元。
顾思周觉得这个号码眼熟,她连忙点进去,看这个用户的主页,结果显示【此用户已经注销】。
顾思周有点茫然,刚刚给自己刷了礼物的账号怎么这么快注销了,好奇怪。
她翻开自己的留言,发现这个读者就是每一章都给自己打赏送礼物的那个读者。顾思周继续往前翻,看到TA唯一一次留言,让她好好休息,不要熬夜,剩下的就是土豪送礼物,只是这次最土豪。
顾思周反复看TA唯一一次留言:
作者小可爱画的太好看了啦,剧情也好好看的哦,加油嗷~但素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夜赶稿子画画呀,我们都会耐心等你的啦~
顾思周觉得这个读者说话还有些台腔,应该是个很软萌的妹子。
她想不通这个可爱的软萌妹子到底为什么在给自己投了这么多礼物后注销账号。
“叮——”她小脑袋终于想出来了,她想这个小可爱一定是被盗号了,被人盗刷了这么多礼物。
她连忙发了一条公告:如果大家号被盗了,在我这里误刷了礼物,大家一定联系我呀,我会把礼物金额(包括平台抽走那部分)还给大家,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她这些发完,擦了擦手,走向自己房间,准备洗澡睡觉。她刚推开自己房门,李知著从自己房间走出来。
顾思周:“我去洗澡,你洗完去床上躺着吧,等我洗完咱俩接着看电视剧。”
李知著垂眸,跟着她一起进入房间,闷声说,“我今晚回自己房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