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把钱退给你吧。”南颜说，“免得你要挨打了。”
“不是小学生！”江渡一把将手机又从小侄子手机抢回来，他挨个瞪了瞪幸灾乐祸的家人，然后清了清嗓子，强行压低声音，“不是学生，刚是我侄子……不用退钱。”
“哦……”直播间里，南颜听到了一个不太自然的低沉的嗓音，但听着确实是成年男性。
他终于放下心来：“那好吧，那谢谢哥哥的礼物，祝你阖家欢乐，身体健康发大财。我再给你跳个舞，就不用再刷礼物了哈。”
江渡“嗯”了一声，然后快速结束了连麦。
家人纷纷看着他，各个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干嘛？”
江渡冷冷地看着他们。
几个人喊着“睡了睡了”然后各自笑着离开了，留他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
直播间里，南颜拿着一把古风扇子，在寝室狭窄的空间跳了一支古典舞。全然不是往日性感热辣的风格，又是一种别样的美。
跳完之后，他回到座位前：“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再见。爱你们，晚安。”
江渡趁对方下播前又给刷了一个礼物，然后退出了直播间。
次日傍晚，他和摩西回去。
约莫九点多到公寓。
两只猫两天没见他，格外亲热，扑上来疯狂蹭来蹭去，蹭了他一身毛。
江渡陪着猫玩了好一会儿。想着明天周一，早上要晨跑，他今晚很想回寝室睡……
但又怕给南颜带去不便。
于是他提前在微信上问了下：“你在寝室吗？”
南颜回复说：“不在，咋啦？你回来了？”
江渡：“回来了。”
既然南颜不在寝室，他就提上从家里带来的吃的去学校，径自回到寝室，洗漱完开始赶作业。
这一写就是一个多小时。
写完江渡看了看，都快十一点了，南颜还没回来。
在酒吧上班吗？
他又等了半小时，还是不见人影。
江渡给对方发消息：“你去哪里了？晚上回来吗？”
南颜没回。
又是五分钟过去，还是没回。
江渡直接打了个电话，也没人接。
他马上换衣服出门。
十多分钟后，江渡到了曼音酒吧，进去看了一圈，没看到那人。
经理注意到了他，马上过来打招呼。
“南……小可今晚来过吗？”江渡问。
“没有，”经理摇摇头，“他最近比较忙，好久没来了。您要是想见他，我们这边联系一下看看？”
江渡环顾四周：“他有可能去附近其他酒吧吗？”
经理一愣：“应该没有吧？怎么了？您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江渡犹豫了一下，而后告诉他：“我们是室友，这么晚了他一直没回寝室，也联系不上。”
经理一听也有些担心，确认他俩的关系后马上说：“那我陪您一起去其他店看看。”
两个人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人。
这时候都快过十二点了。
江渡站在路边再次打电话，打了第三遍时，终于接通了。
“怎么了怎么了？”那边南颜急道，“我刚看到，抱歉！”
听到他的声音，江渡松了口气：“你在哪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在上班，”南颜说，“你打开逗逗app，搜衣心衣意直播间。”
江渡搜到相应直播间，点进去，一双又直又长穿着黑色打底袜的美腿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
“看到没有？我在直播间带货呢。”
直播室里，南颜轻轻跺了跺脚，继续展示腿上的秋冬款光腿神器。
之前他的包放在外面，直播间的又放着欢乐的bgm，电话响了很久运营助理才发现，赶紧拿进来给他。
是卖袜子的店，展示腿部就行了，摄像头对着他的腿。他上半身在画面外，拿着手机对江渡说：“不用担心啦，我等会儿就回去。”
旁边的运营笑着问：“对象查岗呢？”
“不是，”南颜澄清，“是室友。”
手机里传来江渡的声音：“什么时候播完？位置发我一下，我去接你。”
“不用，”南颜说，“我等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今晚卖爆了，这个点儿直播间还有三千多人。
这家公司的直播设备又很好，大家清楚地听到了江渡的声音，竟然就这么嗑了起来。
“没想到买个袜子还被秀一脸！”
“主播有男朋友啊，好甜好甜！”
“妈呀让他来接，我买还不行吗？！我买我买！”
南颜在后台看到了弹幕，挺不好意思的，想赶紧结束。
“快了，”他压低声音，“很快就回去了……”
江渡却还在坚持：“深夜一个人打车不安全。”
“对！”运营见直播间的观众嗑得起劲，也跟着撮合，“太晚了，你一个人打车怎么行呢，就让你对象来接吧。我们这边也好放心。”
“来，手机给我，”她朝南颜伸手，“你们接着播，我来给他发地址。”
事已至此，南颜只得把手机给她，而后继续直播。
他是负责用那双长腿穿着打底袜站在那里展示产品，另一个副主播负责讲解。
收到地址的江渡在二十多分钟后来到了这家公司。
前台早就下班了，剩下运营部的人还在工作。众人一见到他顿时吓了一跳，各自心里都感慨了一句“好高好帅！”
助理接待了他，把他带到直播间门口。
江渡往里面看了一眼。
南颜站在那里，配合另一位主播的讲解扯了扯腿上的袜子，展示袜子的弹性。
为了方便展示打底袜，他一身秋冬jk打扮，背影像女大。
“袜子不起球、不掉档、不勾丝……能穿一整个冬天，而且非常有弹性！”
“加绒款能穿到零下五度……连脚踩脚自由挑选，都是现货……”
“上身显瘦，效果大家直接看主播的腿。不知道买什么尺寸可以把身高体重报给我……”
副主播介绍这款袜子有多弹，有多暖，穿上去多么修饰腿型，南颜就在旁边伸腿、抬腿、迈步。一双长腿动来动去，活力满满，全方位展示袜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南颜转过头来，看到他之后冲他挥了挥手打招呼。
江渡点了点头，而后退回到外面的休息室等，这个位置依然可以看到直播间里南颜的背影。
副主播激情四射的声音响彻公司，其他员工来来去去，忙忙碌碌。
江渡用手机看直播，直播间里不少人问“主播男朋友来了吗来了吗？”
“来了来了！”里面的副主播说，“我们小南的对象已经来了，不好让人家久等，宝子们要拍的快拍，小南要下班了！最后五分钟，再给大家送一波福利……”
说最后五分钟，江渡就看着时间。
然后五分钟过去，直播间人还是很多，副主播又延迟了五分钟。
终于在延迟了好几次之后，江渡才反应过来，哦，不是真的要下班，是促销手段。
好吧。
直到凌晨两点，直播才终于结束。
一下播南颜马上转身快步朝江渡走来：“久等了，走吧回去吧。”
“辛苦了辛苦了，”运营过来向南颜道谢，“抱歉耽误你这么久，实在对不住，你受累了，赶紧回去吧。我会向领导帮你申请提成的！”
“谢谢姐，那我先回去了。”南颜拿起自己的包，跟着江渡离开。
出了这产业园，江渡叫的出租车停在外面等着。
两人上了车，南颜看看江渡：“辛苦你啦，还特地来接我。”
“没事，”江渡问，“怎么这么晚？”
南颜叹了口气：“本来说好十点半结束的，没想到忽然流量暴涨，就让我再播一会儿……”
他忽然发现，自己忘记把袜子脱下来还给人家公司了。
车子都开出十里地了，也只能穿回去。他在微信上跟运营说了一声，对方表示没关系。
下车之后，南颜一下子腿软，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江渡赶紧绕过来将他扶起。
南颜却是站都站不住，腿跟瘫痪了似的。
他从下午四点开始上班，在直播间站了快十个小时，中间几乎没怎么坐过，刚刚上了车才终于坐了会儿，现在腿又酸又疼。
江渡转过身，将他背起。
南颜趴在他宽阔的背上，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江渡一路将他背回寝室，小心翼翼把他放在椅子上，然后去锁门。
南颜坐在那儿，只觉得腿涨得厉害，还在发烫。他艰难地抬起屁股，想将这超紧身的打底袜脱下来，但腿动不了一点。
他怀疑自己半身不遂了。
“我帮你。”江渡来到他身边，帮着他脱裤子。
南颜有点不好意思，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这裤子非常紧，不太好脱，江渡便一只手抓着南颜大腿借力，另一只手往下拽。
骨节分明的大手掐着自己的大腿，南颜一下子僵住了。
但看对方神色如常，他也不敢表现出丝毫异样。
江渡拽着拽着，忽然意识到不对。
自己在干嘛？？？
怎么可以脱别人裤子？！
再低头一看，自己一只手还抓着对方大腿。
oh，no……
他赶紧缩回那只手，却见南颜白皙的腿肉被他捏出了巨大的红色手印。
江渡：“……”
他的耳朵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但都脱到一半了，又不能就这样把人晾着。
他强行镇定下来，改为站在对方正面，双手一起抓着那裤腰，然后使劲浑身力气这么用力一拉——
南颜猝不及防，被他拽得双腿翘起，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咚的一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南颜：“……”
江渡：“！！！”
寝室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屁股下面一片冰冷。
剧痛从尾巴骨传来。
南颜抬起头，眼里泪花打转：“你！干！嘛？！”
*
“对不起对不起！”江渡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把人抱起放回椅子上。
南颜的屁股一挨着椅子顿时痛呼出声：“啊……嘶……”
江渡一脸慌乱。
南颜侧着身子，抬着屁股，眉头紧皱，心道这家伙是不是克自己啊？
帮忙脱个裤子也能把自己摔得屁股裂成两半，痛死了！
使不完的牛劲怎么用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样？”江渡紧张地问，“要不要去医院？”
南颜摇摇头：“不用……”
打底裤还卡在膝盖上，他的姿势简直狼狈不堪，一言难尽。
“快帮我把裤子拽掉吧。”他艰难地说。
江渡马上蹲下去，手忙脚乱地帮他脱裤子，好不容易脱下来之后已是脑门发热，汗流浃背。
然后他杵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南颜。
“没事了。”南颜放下屁股，身体坐正，“好了……你去休息吧。”
江渡一脸担忧：“要不还是去看看吧？尾椎那里不能马虎，搞不好会瘫痪的。”
“真不用，”南颜说，“我自己有谱。你别管了。”
江渡还是没动。
“怎么？”南颜抬眼看他，“你还想帮我揉揉不成？？”
江渡忙不迭后退：“我去帮你弄点热水泡脚。”
说着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浴室，很快端了盆热水出来，放到南颜面前。
南颜的腿又酸又疼，于是把脚放盆里泡着，祈祷能活络经脉缓解疼痛。
“要不我帮你捏捏腿？”江渡极力弥补，“不然你明天可能下不了床了。”
“不用，”南颜哪好意思再让他伺候自己？连忙说，“我自己来就好，我没摔伤，你不用自责，已经不痛了。”
他弯下腰，双手伸进热水里面浸湿，然后一下下揉捏两边小腿。
江渡也不好强行帮忙，只得在一旁坐下。
“你怎么找到这个工作的？”他随口问。
“噢，那一片都是做电商的，”南颜边捏腿边说，“我大一的时候四处找事做，给他们隔壁公司直播卖男装。某天我穿短裤，这家公司的运营看到我，觉得我腿长，就让我过去帮忙卖袜子。后面每年秋冬我都会去帮他们播几场。”
不少大学生都在兼职做主播，他们班上有几个同学也在做，大家平常还会一起交流经验。南颜比较有经验，合作过不少商家，卖过很多品类，经常有很多工作找上门，他有时候也会给同学介绍一些，大家互相帮一把也不算什么。
他看看江渡：“你点开直播看我在卖袜子是不是吓一跳？觉得很奇怪？”
“没有，”江渡说，“只觉得你什么都会，一个人能做这么多工作，很厉害。”
露脸的时候能去拍平面，卖男装。不露脸的时候可以当男模。靠身材就能成为几百万粉丝的网红。只露腿又能直播卖袜子卖到库存不足。
人怎么可以能干到这样？
他由衷地说：“你好厉害，你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南颜忍不住笑：“借你吉言，我现在也算是积累经验吧，明年大四也要开始实习了。有工作经验到时候会比较好发展。”
江渡点点头，他认为南颜已经遥遥领先同龄人了，若是他现在就找工作，必定也很多公司争着要。
他自愧不如，再看南颜，满脑子都是“他怎么什么都会？怎么这么优秀？”
他和他以往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他太特别了。
“这种是不是按照时薪算的？”江渡又问，“你卖的这么好有提成吗？”
“没提成谁给他站这么多小时？”南颜抬头，“一般的兼职主播的确是没有提成，但是我有工作经验，跟老板谈了提成。没提成的我不干，还不如……”
他本来想说还不如自己多拍几个视频接广告，但赶紧憋住了，转而说：“还不如在寝室睡觉。不过虽然谈了提成，也不是很高啦，毕竟不是人家公司的签约全职主播。”
江渡赞叹：“已经很厉害了。”
然后开始回忆朋友家有没有需要主播的。
洗漱完南颜艰难地爬上床。
寝室熄了灯。
江渡问：“明天还去吗？”
“去，”南颜疲惫地说，“这一周都很忙……”
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说：“结束后……请你吃好吃的。”
江渡在黑暗中“嗯”了一声。
第二天醒来，南颜的腿跟灌了铅似的，好在没有失去行动能力，勉强能走进教室。
因为睡眠不足，他一整天困得死去活来，上课时不住地打瞌睡。
估计江渡也跟他一样。
南颜坐在教室里，眯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书，想到别人那么晚还去接他，真是过意不去。
说是拿到工资了请他吃好吃的，但这哪里够偿还对方的恩情？可除了请江少爷吃那些他没吃过的不干不净的宝藏美食，南颜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
唉，怎么就遇上了这么好的学弟？
惆怅啊。
惆怅的南颜下课后还是打起精神再次去直播，从下午五点开始上班。
播到七点多的时候直播间门口一阵骚动。
南颜看过去，就见江渡又来了。
扛着高脚凳来了！
后面还跟着个男生扛着另一个高脚凳，是他朋友，姓易的那个。
“能让他们坐这上面播吗？”江渡低声跟运营商量，“他昨天站太久，回去后腿疼得走不了路……坐这上面也能展示袜子的……”
不知道谁喊了句：“帅哥也太体贴了吧，活该你有对象！”
南颜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江渡。
这个人也太……
他一时间没忍住，眼眶有点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