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应该在车里,不应该在这里
    姑娘可要奴婢们伺候?”

    温泉前,宫女们捧着衣裳恭敬地问。

    柳长安粉面桃花,连连推辞,“不敢劳烦姐姐们,我一个人就成了。”

    “姑娘需要时,我们就在外头,叫一声就行了。”宫女们没勉强,和善着告退了。

    柳长安坐进温泉里,滚烫的泉水烫贴着她的皮肤,安抚着她受到惊吓的心,她很想多泡一会儿,然想想这里是太子别庄,不好放纵。

    匆匆洗漱完了,遗憾地换上新衣,正准备去觐见太子爷呢。

    老相识刘嬷嬷来了。

    “姑娘,太子爷说你受伤了,让老奴给你上些药。”

    柳长安摸爬滚打,又砸鸡蛋筐又薅庄稼的,身上难免擦伤。

    手心也勒出血了,如今热水一泡,又痒又疼。

    她乖乖坐温泉旁的石凳里,摊开掌心,让刘嬷嬷替她抹药,偶尔疼了也不嚷,仅是秀气的蹙眉。

    声音软软的,“劳烦嬷嬷跑一趟了。”

    “太辛苦嬷嬷了。”

    小小的人儿,掌心红肿见血,膏药一抹,蛰心般的疼,偏偏,自个儿不会叫委屈,不会哭,倒是体贴起别人来。

    刘嬷嬷有些心疼她,忍不住劝,“姑娘,别仗着年纪小,不爱惜自己,身体是你自己的,年轻时不注意,到老了要受罪的。”

    “嬷嬷,我知道了。”柳长安温柔笑着。

    没解释,她很想爱惜自己,可惜,天不从人愿。

    刘嬷嬷看她的模样,深深地叹口气,都是做奴婢的,谁不懂什么叫‘身不由己’呢。

    手下越发放轻,她轻柔地替柳长安包扎过后。

    前院侍卫来传,“太子爷传唤。”

    柳长安不敢怠慢,谢过刘嬷嬷,便跟着侍卫离开了。

    太子没传她进书房,反而去了前院,直至大门口,墨色骏马上,萧绰居高临下,神色孤冷俯视她,“会骑马吗?”

    “不会。”

    柳长安诚实摇头。

    她这身份,上哪儿学骑马去?

    “带着她,随孤走走。”萧绰沉声道。

    一旁,一个英姿飒爽,身着胡服的女骑,牵着匹枣色骏马上前,“我带着姑娘,姑娘别怕。”

    说完,跃身上马,坐定后,在马背上弯腰,笑着朝柳长安示意。

    柳长安看着比她半头的侍卫姐姐的英气模样,呆呆伸出手来,旋即,手腕上传来温柔的力量,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坐到侍卫姐姐前面。

    萧绰挥起马鞭,骏马扬蹄,向前跑去。

    侍卫姐姐踢马,沉默跟随,慢了他半个马身的距离。

    最后,是二十骑的侍卫保驾护航。

    柳长安从来没骑过马,虽被侍卫姐姐温柔带着,也难免头晕脑涨,不辨前路,直到鼻端嗅到浓郁的杏花香气。

    这才骤然发现,一行人居然来到了杏花坡。

    不知什么时候,侍卫们已经落后许多。

    十里杏花坡,春意盎然。

    春风轻拂,杏花轻轻摇曳,宛如朵朵云儿在风中舞动,零落的花瓣儿仿佛淡粉色的烟,轻盈柔美地飘在柳长安的发间。

    阳光透过花影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如梦如幻。

    萧绰一袭玄衣,骑着墨色骏马,广袖微摆,衣袂飘飘,温软的杏花,综合了他身上过于冷峻的气质,让他冷凝的眉眼,显出几分温柔。

    柳长安落后他半个马身的距离,丹唇微微抿出抹轻快的弧度。

    杏眸儿含笑看着他的背影。

    一阵微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范,宛如一场玄妙的花雨。

    萧绰勒马,蓦然回眸。

    柳长安微惊,旋即浅笑。

    四目相对。

    一时,两人都有些无言。

    带着柳长安,操纵马匹紧跟太子,控制马匹步伐的侍卫小姐姐:……

    不看。

    不听。

    专注垂头干活,绝不抬头看脸。

    片刻!

    萧绰收回目光,侧身勒马。

    骏马缓慢向前走动着。

    他淡声道:“上次你和姨母禀告的事,孤已经查过了。”

    柳长安蓦然回神,掩下心头些许慌乱,急声追问道:“是曲秋彤的事吗?怎么样了?柳国公跟她家有什么瓜葛吗?”

    侍卫小姐姐沉默拍马。

    枣红大马跟上了太子。

    她,接着垂头。

    萧绰颔首,“贪污案二十多年就定案了,曲家男丁一百四十六口,流放西北之地,孤派人去查,却发现少了二十人。”

    “二十里,有十七个不堪路途辛苦,病亡途中,剩余三个,辗转被柳国公所救。”

    “曲秋彤是这三个人里面的吗?”柳长安愣神。

    她前世一直是个普通的小丫鬟,眼界不高,还是做道姑时,在清云观听多见过,才多少有了些见识。

    却也多是市井俗事,风传谣传。

    高门大户隐情秘闻,她没听过真的,一时又关心又好奇。

    萧绰看着柳长安探出身子,杏眼盈盈的模样,烟眸弥漫出淡淡的笑意,他道:“曲氏乃是女眷,她是柳修自教司坊换出来的。”

    “流放路出来的,是三个男人。”

    柳长安怔怔听着,灵光一闪,“太子爷提起这三人,就是知道他们的情况,也晓得他们在哪儿了?”

    萧绰,“那三人都是曲氏五服内的堂兄弟,是曲家兴旺时,不甚引人注意之辈,被柳修救后,他们改名换姓。”

    “一个去了承恩公府,做了世子的幕僚。”

    “一个自卖自身,入永定侯府,如今是府里的二管事。”

    “最后一个去了西南总兵的府里,入帐做了个参谋。”

    “承恩公,永定侯,西南总兵……”柳长安喃喃,杏眸里浮出惊惧,愕然道:“那,那不是都是!”

    “宋家人。”

    萧绰冷笑。

    承恩公宋宾武将起家,替夏国立下汗马功劳,有号‘威武大将军’,他和夫人膝下一子三女,俱是嫡出。

    嫡长子宋承继乃是承恩公世子。

    嫡长女是当今国母宋皇后。

    嫡次女许配给了永定侯。

    嫡幼女就是宋氏。

    两人还有个自幼丧父丧母,从小抚养长大的侄女,嫁给了西南总兵,柳修把救回的曲家人,全安排到宋家人跟前。

    甚至连出嫁女都不放过。

    “柳国公,早在二十几年前,已经盯上了宋家……”柳长安喃喃,片刻,恍然大悟,惊惧道:“不,不是宋家。”

    “是您!”

    “是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