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章 擅入半步者,死!
    再说崔平。

    应付完陈永年,炒了几只小菜,一条熟羊腿,烫了壶老酒,哼着小曲儿往回走。

    总觉得后面有人跟踪,回头找,鬼影子没有一个。

    难道是我看走眼?

    不可能,自打成年之后,这种被迫害妄想症的现象早就消失了。

    会不会是那个鬼鬼祟祟的大胡子?

    兜了几圈,还是不见人,算了,将近二更,别把白姨饿坏了。

    绕过巡夜护院,顺原路翻墙而入,未及落地,一张渔网从天而降。

    “三少爷,逮着了。”黑暗中闪出七八条身影。

    崔坤仰天狂笑:“连环计真管用,哈哈哈,有仇不过夜,给我吊起来,往死里打。”

    七八个家丁蜂拥而上,刚刚碰到渔网,瘦家丁突然杀猪般的惨嚎起来。

    一截断指崩到崔坤脸上,吓得他瞬间石化。

    冰冷的刀尖抵住他的咽喉,崔平的声音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

    “崔老三,别逼我。”

    “你,想干嘛?”看清是崔平,崔坤的胆子稍微大了些。

    懒得跟他废话,崔平把刀叼在嘴里,揪住那家伙的耳朵,拽死狗似的拖到东院门口。

    两名守门家丁正在打盹,一骨碌爬起来,望着杀气腾腾的少爷不知所措。

    “打开。”崔平喝道。

    “是是,开……开门。”家丁两腿发软,好不容易打开东院的黑漆大门。

    崔平一巴掌扇在崔坤脸上,这是替白姨还给他的。

    手中短刀在身前虚空一划:“禁足是吧?那就以此为界,从今往后,东院是老子的地盘,擅入半步者,死。”

    说罢,手起刀落,将边上的小树斩为两截。

    看到这样的结果,崔平自己都惊呆了,没想到晋大哥给他的短刀锋利到如此程度。

    先前破网而出,斩落瘦家丁的手指,现在只想立个威,竟然把儿臂粗的柿子树拦腰砍断。

    “狗崽子,给我等着,让爹来收拾你。”缓过神的崔坤撒腿就跑。

    这家伙已经认怂,不敢随便说出贱种两个字了。

    望着崔坤狼狈逃窜的背影,崔平往地上啐了一口。

    “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回去告诉崔长宁,有胆子尽管放马过来。”

    两个巡夜护院匆匆赶到,被躲在暗处的护院头领拖回林子里。

    “三少爷晚间交待过,这几天夜里办大事,别给他添乱。”

    护院拼命点头,转过身去假装没看见。

    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白薇气喘吁吁跑过来,崔平赶忙收起短刀。

    “六少爷,刚才谁在叫?”

    “跟守门大哥闹着玩,讲故事呢。”崔平搂着家丁的肩膀,顺势把小酒坛塞到白姨怀里。

    家丁闻言失色:“六少爷,可不能这么喊,被老爷知道了,扒了我们的皮。”

    “没这么严重吧?”崔平笑吟吟地望着二人。

    家丁们磕头如捣蒜,虽说六少爷不受人待见,毕竟是老爷的亲骨肉,主子们争斗不打紧,下人谁有这个胆?

    “六少爷,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执行老爷的命令啊。”

    砰砰砰的磕头声,听得人耳毛发痒,这是个等级制度极其严苛的古代,要想转变人的习惯不容易。

    然而并非一无是处,此刻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崔平拉着白姨,绕过废弃的马厩伙房,往他们住的院子里走。

    “这么多东西,要被他们发现的呀。”

    以为是从厨房里偷出来的,白薇提心吊胆,现在正是禁足期间,被老爷知晓如何了得?

    崔平没有急于解释,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

    崔府实在大,仅仅东院,占地面积便达到惊人的三十二亩。

    琢磨着没有符契也好,把这里收拾收拾,陪白姨采菊东篱下,抓抓金龟子,日脚不要太好过。

    借此机会调养身体,体力恢复了,怕你个鬼。

    到时候酒馆赚足钱,去外面造座私家园林,凭老子的本事,还能比不过你崔长宁?

    许是父子天性,崔平想到崔长宁的同时,崔长宁打了个喷嚏。

    “老爷,夜深了,歇息吧。”老家人崔福奉上热巾。

    崔长宁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拍案而起:“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么顺畅。”

    “怎么了?老爷。”

    作为跟了崔长宁几十年的老仆,崔福并未惊慌,眼皮子没动,热巾上的蒸汽也没有改变原有的形状。

    “走,去佛堂。”

    崔长宁抓过热巾,一边擦脸一边往外走。

    木鱼声由远及近,穿透月色,撼动人的心灵,池子里的荷花早已枯萎,佛堂里亮着灯,蒋氏正妻还没有睡。

    “夫人,大祸临头了,快点出来,为夫需要你出谋划策。”

    命崔福守在外面,崔长宁隔着佛门说。

    青灯古佛,安静如斯,足足过去半柱香时间,中年美妇轻轻地走出来,朝着崔长宁行了个礼。

    “老爷,夫人歇息了。”

    歇息?这不是睁着眼睛编瞎话吗?

    唉,夫人还是不肯见我,气得崔长宁在廊檐下来回踱步。

    “凤鸣,劝劝你姐,十一年了,还生为夫的气。崔家就要祸事临头,这事没她不行。”

    中年美妇往里面瞄了一眼,冲着崔长宁使眼色,崔长宁秒懂,捂着脸哽噎起来。

    然而没有什么用,绝望来临的时候,木鱼声缓缓止住。

    凤鸣退入佛门,重新出来时冲着崔长宁做了个成功的手势。

    “老爷回吧,夫人累了,若与崔家命脉无关,自行处理即可。”

    那妇人一边说,一边给崔长宁使眼色。

    自家媵妾,他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吗?崔长宁喟然长叹。

    “若非情况紧急,岂敢劳烦夫人?”

    “今日荫馆诗会,郡守萧大人有意将其妻妹许给乾儿为妾。”

    “为夫总觉得此事暗藏他意,思索再三,才知萧郡守打的是崔家商道的主意。”

    说到这里,崔长宁止住话头。

    他听到院外小桥上,传来崔坤冲着崔福发火的声音。

    这个小畜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木鱼声再度响起,美妇人示意崔长宁稍安勿躁,双手合十退入佛堂。

    没多会,凤鸣重新出来,往院外扫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老三这孩子,怕是又遭委屈了。老爷,府上这烦心事呀,还需着落在孩子们身上。”

    崔长宁起先没明白,随即一愣,片刻间恍然大悟,老夫怎么没想到?家有逆子就是福。

    他哈哈大笑,迎着美妇深深一躬:“多谢多谢,辛苦凤鸣指点迷津。”

    “是夫人辛苦。”凤鸣白了他一眼。

    崔长宁整理衣衫,冲着佛堂一躬到地:“夫人妙计安天下,为夫谢过。”

    说罢,板着脸走出去。

    九曲桥头,崔坤对着崔福正在发火,老家人满脸陪笑望着他,就是不放他过去。

    气得崔坤想要硬闯,甚至对崔福动手动脚。

    紧要关头,崔长宁及时出现,一巴掌扇在崔坤脸上。

    可把崔坤打愣了:“爹,你也打我?”

    “还有谁打你?”崔长宁急了。

    “那个贱种,他违禁出府,我去维护父亲的尊严,他拿刀戳我脖子。还说……”

    “还说什么?”崔长宁大怒。

    崔坤捂着脸:“还说让您放马过去,他要亲手把您碎尸万段,丢出去喂狗。”

    “畜生!”

    崔长宁狂怒,吩咐崔福,请家法,今天非亲手毙了这个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