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回到办公大厅,顾南找了个非常严肃的借口说自己要回一趟家,忘记拿东西了。

    “同学们”很热情也很有分寸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顾南咂摸出于心有愧的味道,拿起外套赶紧溜。

    这栋楼里的人都是满足硬性条件和自身拥有过人本领招聘而进,他不想同学们知道自己是个关系户。

    更不想让同学们发现自己跟容朗一起,那代表着跟125层总裁办的关系。

    哪怕初衷并不是工作,却犹感抱歉。

    电梯里,容朗递来一块削薄的黑色卡片,“这是这部电梯的门禁牌,假如以后我有事没法来接你,记得自己上来哦。”

    顾南不想接也没有接。

    容朗补充道,“顾总让我交给你的。”

    “好吧。”顾南默默揣进兜里。

    飞速跃升的电梯让耳膜有点疼,他揉了下耳朵,听见容朗问他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纪主管很和善,同事也很开朗。”他如实说,“他们都很好,只是我们不需要做事么?”

    “会的,工作暂时还未安排下来。”容朗说,“小南,在集团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叮——电梯门开了。

    “好的。”顾南同他一起出去,发现这层楼跟自己所处的31层完全不一样。

    幽深走廊两侧分别是秘书团、助理团,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双开大门,大门右侧铭牌上标着“总裁办公室。”

    “进去吧,顾总还在开会,我得下去等着了。”

    “可是我......”顾南踌躇道。

    总裁办如此严肃的地方,而顾西洲将自己带到了这里来,万一毫无预兆地动手动脚怎么办?

    那晚的血腥激吻尚且历历在目,顾西洲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从前在檀山碰到连眼神都吝啬,为什么顾屹为死后总要将自己强行捆.绑?

    功德圆满的送佛送到西,容朗不解释,微微一笑很快离开。

    再在走廊停留生恐两侧办公室有人出来,顾南赶紧推门进去。

    总裁办公室第一个感觉是大,第二个感觉是空。

    大是因为面积所至,平铺而去的办公设备几乎无法阻挡视线。

    整个办公室是黑白灰地的色调。

    背墙而置的巨大办公桌,房间中间摆着三具拉扣黑皮沙发,旁边圆形置物小桌摆着一盆吉莉草?

    顾南慢慢靠近,确认这是三年前自己种在后花园无缘无故丢掉的那盆,因为花盆底部的磕痕都一模一样。

    不是,顾西洲偷花啊?还是家里园丁搞错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发现左侧是整面墙的恒温酒柜,里面放满了各式酒水、成套酒具。

    办公桌后面大敞的门后更是别有洞天,餐厅、休息间、茶室、甚至还有一个壁球室。

    顾南没有进去,退到主办公室站着,从125层的落地窗外看出很远很远,仿佛申市尽数高楼皆匍匐于脚下。

    俨然这些年顾西洲很少回檀山,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十二点整,顾西洲回来了,听见动静的顾南局促回身,“哥哥。”

    “等多久了?”顾西洲解了领带扔沙发上,舒了口气说,“到我这里来。”

    心头一惊,顾南愈发迟疑,是巧合还是什么?

    “到我这里来”——是吉莉草的花语。

    他举棋不定地迈脚过去。

    近距离下,顾西洲深深端详着他,盯着他的嘴唇,“还适应么。”

    因目光实在刻意,顾南联想到了顾屹为死去的那晚,他羞耻地别开脸。

    “办公室没有加湿器?”顾西洲皱着眉,“嘴唇起皮了。”

    上午光顾着聊天了......顾南不回答。

    “去洗手吃饭。”顾西洲又说。

    洗完手顾南差点迷路,四拐八绕地才找回餐厅,顾西洲已经坐在桌边等他。

    桌面上摆着看起来像是家里阿姨做的菜,坐下尝一口,确实是。

    说了整上午的话很饿,所以顾南吃得比平时多,最后喝汤的时候他发现顾西洲在看他。

    “很累么?”

    这段时间没有睡好,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但顾南不知道。

    “没有。”

    “吃完饭就在这里休息,上班再下去。”顾西洲放下筷子。

    吃饭就算了还要在这里睡觉,顾南差点打翻了碗,扶稳后撒谎说,“我不睡午觉。”

    “你睡不睡我不知道?”顾西洲淡声道,“以后每天这个时间点上来吃饭,午休。”

    顾南立马站起,“那我去睡,以后我......就不上来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顾西洲也起身,顾南马上抬腿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没有睡衣,可以不睡吗?”

    “睡衣去衣柜拿,你习惯的洗漱用品在卫生间,自己去找。”

    多少有些窒息,顾南却不敢说什么,顾西洲的强硬霸道他已经吃过一次亏。

    再拂意,会起事端。

    在卫生间漱口换好睡衣,他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在床边蜷缩成小小一团。

    心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

    什么都还没想明白顾西洲进来了,照样漱口换了睡衣。

    想了想,顾南半撑着坐起来,看见顾西洲正在用遥控器关窗帘。

    “睡你的,看什么。”顾西洲瞥了他一眼,随后躺上床。

    默了会儿,顾南小声说,“我想回31层。”

    “不许。”

    小时候因为害怕跟顾屹为一起睡过觉,顾南再没跟任何人睡过。

    他躺下,擎等到身后呼吸均匀绵长,接着悄悄摸索下床。

    但很快身后响起顾西洲冷淡的嗓音,“躺下,别让我说第二遍。”

    重新躺下,顾南将自己蜷缩的更小,是一种稍微动动就能滚下床边的姿势。

    “你确定这样睡。”顾西洲说,“再像小时候一样滚——”话音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小时候滚下过床么?

    顾南以为顾西洲就是随口一说,尝试慢慢放松身体平躺。

    结果蜷缩太久,在缓慢的细微动作里,每根骨头都爆出了轻微脆响......

    等到终于躺平,他在床上“站”了个军姿。

    耳畔“啧”了声儿,顾西洲不满道,“转过来。”

    又僵硬地侧了个身,顾南看见顾西洲近在咫尺英俊的脸。

    睫毛一抖,唰地阖拢。

    房间昏暗静谧,加上午后饭闷,两道眠息渐渐同频。

    睡着了的顾南不太安分。

    因为幼时胆子小且独自睡那么大房间,为了确保没有鬼怪骚扰,他喜欢陷在两个枕头那块小小缝隙中睡觉,头部两侧有包裹依靠,很安心的意味。

    这个习惯一直维持到成年,现在的他下意识翻身往枕头缝隙靠。

    深谙缘由,顾西洲故意让开距离,让顾南的脸颊陷进去,也让睡颜半露于眼前。

    眼皮薄薄的,上面分布着淡青色的毛细血管,长密睫毛偶颤,是还未熟睡的警告。

    等到睫毛不再颤动,他缓缓伸出手,用手指指背轻轻抚弄了下。

    毫无反应,没有惊醒。

    他再将这个动作重复了遍,收回手静静盯着这张脸看。

    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没眨眼便过了。

    方才苏醒的顾南像个小虾米一样弓起来,又展开。

    半梦半醒间腿踢到什么,脚趾划到了一坨软中带硬硬中带软。

    倏地,他睁眼惊叫出声。

    将顾西洲吵醒了,然而顾西洲瞳底一片清明,问,“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哥哥......”顾南赶紧下床,抱起搭在沙发上的衣服就往洗手间去,换好衣服连招呼都没打就冲出了总裁办。

    恰逢下午上班时间,电梯出来大群人,是整个秘书团。

    不知道多少目相对,总之两方都停下了脚步。

    “小南。”看看表,容朗解围地说,“快到上班时间了。”

    顾南磕磕绊绊地点头,“哦是,再见容助理。”刚迈脚,大家不约而同朝一方向看去,然后正经站好问了句顾总好。

    哪怕后脑勺没长眼睛,顾南也觉得浑身汗毛立起来了。

    “外套没拿。”顾西洲在背后提醒。

    顾南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

    众人作鸟兽散,掏电话的掏电话,开门的开门,不知道谁说了句我车忘记拿下去拿个车。

    转瞬间走廊消失了个干净。

    顾南感觉自己要死了,肩头忽地一重。

    是顾西洲将外套披在他身上,他立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西洲却不依不饶:“人也不叫,小时候怎么教你的?”

    紧紧攥紧衣袖,顾南回头挤出笑容,“哥哥再见。”

    “去吧。”顾西洲漫不经心地关了总裁办的门。

    走楼梯下到122层,顾南选择乘坐公用电梯下到31层。

    落座在工位上,姜来问他脸怎么这么红。

    顾南说怕迟到跑过来的,姜来夸他好有时间观念。

    下午,纪舒开始给他们分配任务了。

    园林设计部第一个项目是给某市政单位设计公园的绿植布局,工作要求是在一个月内画出设计图。

    6人择优选3份提供给甲方,交稿时限要求半个月。

    最终当选的有奖金。

    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因为交稿期限比学校老师要求都低,大家围在一起讨论立项文件。

    其实同事们也不是那么清澈,讨论完毕很快进入状态,各自在gk自主研发的电脑系统上建模。

    园艺专业不涉及软件建模,所以顾南不会用这些软件。

    孟想从茶水间回来发现他在发呆,问他是否还未想好思路。

    顾南如实告知,“其实我一个软件都不会用。”

    “那就手绘。”姜来转下了椅子,“我们部门只有你会哦。”

    笑了笑,顾南点点头。

    没了上午的嬉笑聊闲,认真工作一下午很快过去。

    到了下班时间大家结伴同行搭地铁,邀请顾南一起去,顾南没有办法说实话。

    下午司机发来消息:五点半早上您下车的地点等您。

    磨磨蹭蹭等到同事都走掉,一出大厅顾南看见了尾随在身后、以及停车场出口的保镖。

    唉......走了一条街,他抱着刚起了头的图卷上车。

    返程中路过一家很有名气的蛋糕店,顾南提出下车买蛋糕。

    司机再次对着耳麦那头请示,很快反馈说蛋糕会与您同时到家。

    其实顾南不想吃蛋糕,他只是想确认行动受限的范围。

    默默记下司机从请示到收到反馈的时间,差不多是两分钟。

    所以在上下班途中没有机会逃跑,得另辟蹊径。

    车子刚在檀山后门停稳,一辆黑车随后而至。

    下来个提着蛋糕的保镖,一言不发地陪同他一起返回副楼。

    顾南知道,所以除了自己乘坐的欧陆,其实后方还有监视他的人。

    蛋糕没有胃口吃,他送给阿姨了。

    吃过晚饭他去到大书房,将画卷完全展开,暂时逃不掉的话就先做好手上工作。

    上课时老师说过,近年来申市很喜欢引进国外品种的鲜花和绿植,因而埋没了申市市树梧桐和市花白玉兰。

    但无论种哪类绿植鲜花,皆需要抽取当地土壤进行分析,还有测量周围空气湿度、光照度。

    用小本本记了很多问题,顾南打算明天去请教纪舒。

    时间不早了,他起身回房间休息。

    这时书房门开了,穿着白衬衣的顾西洲进来,“在忙?”

    “没有。”顾南不敢看他,总会想起那一脚的触感。

    “饿不饿?”顾西洲问。

    没明白什么意思,顾南抬起头,“哥哥,你还没吃饭么。”

    “嗯,下来陪我吃点东西。”

    已经十点了,顾南沉默着不说话,他不想去。

    “不愿意?”顾西洲淡声问。

    确实,但谁敢答?

    沉默半秒,顾西洲站在门口说,“现在陪我吃饭明天不用来办公室。”

    顾南毫不犹疑地迈出脚步,顾西洲讥笑了下。

    在这即将入睡的时间点,两人坐在温暖明亮的小厅里。

    顾西洲让阿姨煮了一碗很清淡的素面,闻着很香,淡淡的麻油味道。

    顾南偷偷了咽了口口水,听见桌对面的顾西洲说,“明天我要出差,后天回来,好好待在集团不要乱跑。”

    天花板吊着波球形状的水晶吊灯,故意抬头让璨璨灯光迷蒙视线。

    顾南趁机翻个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