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不断晃过盏盏灯柱,包裹在大衣里温暖的触觉,紧紧箍在腰间肩头的手掌,接着是车子发动的声音。
顾南感觉自己被放到了车后排,陷在大衣领口里翕动地了下眼皮,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的陷入昏睡。
北京早晨温度偏低,早高峰将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两辆同牌不同款的一前一后车子挤在其中,前头是昏睡的顾南,后头是闭眼假寐的顾西洲。
两个多小时侯车子径直驶入大兴机场,小小一隅的角落却停着庞巴迪7500。
容朗核对完机组成员信息,顾西洲才抱着顾南走上舷梯。
等都安置妥当,顾西洲从舱内单独的休息间出来,容朗开始汇报近期工作,主要是关于顾政希和顾明喆的动向。
“顾明喆先生近日频繁在几位元老股东面前游走,动起了卸任的念头。”
顾西洲说:“多少人赞同。”
“目前不清楚,不过他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容朗作为心腹,没那么注意话术,“只是想给您使绊子,让您为难罢了。”
临时股东大会根本无法撼动顾西洲的地位,除非出现重大决策失误的情况。
但这一天还没到来。
容朗继续说:“顾政希女士最近动作很大,将华北、华南、西南这几个大区的酒店负责人全部换掉,提拔了自己的人。”
思忖了下,他说,“倒是没有联络股东,有点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揉着眉心,顾西洲靠进柔软宽大的椅子里,“借刀杀人才是她的惯用伎俩,她在后方坐镇,没脑子的顾明喆就在前方替她鞍前马后。”
“到最后,不争不抢的是她,名利双收的也是她。”
这种评判容朗就不好再参与了,明白顾西洲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也没进去陪着顾南休息肯定是有事要交代。
果不其然,顾西洲简明扼要地说,“往临时股东大会提交两份议案过去。”
“一份是削减商业地产的项目资金,一份是我本人增资扩股的决定。”
“这两份议案需要的资料去找王浩(cfo),具体细节明天再说。”
gk公司章程规定,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至少应当于会议召开十五日前通知各股东,以及确定会议具体内容。
现在还剩20天,时间完全足够。
容朗心头一凛,“好的顾总。”
好家伙,原来是要借力打力,啧啧啧......
顾西洲抻着西装站起,迈进舱内休息室。
舱内寂静无声,良好的隔音完全摒除了飞机发动机的噪音。
光线昏暗的大床上,静静起伏这一道轮廓。
顾南睡得很熟,丝毫不见醒来的动静。
掀开被子一角,顾西洲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了番,给某些红肿的关键部位又上了遍药膏,重新盖好后在床边坐下。
抬手解了领口扣子,想了想又系上,换到靠近舷窗的软皮沙发上。
要是顾南发脾气该怎么办?
飞机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急行,在距离申市只剩半小时的飞行距离里。
顾南醒了。
首先是浑身都无法动弹的酸疼,每块骨头好似拆卸重组。
眼皮也不那么容易睁开,因为肿得太厉害。
特别是身后,那火辣辣无法忽视的痛楚。
缓了很久,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呆滞地环顾四周。
在床侧看见了顾西洲,于是浑身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一个夜晚,已经对顾西洲产生了应激反应。
顾西洲衣冠楚楚地朝他望来,“醒了。”
声线弥漫舱内的一瞬间,顾南想起发生的一切,不愿面对地重新躺回去,蒙在被子下面悄悄流泪。
完了,整个人生都完了,乱.伦.了。
被子下伸来一双手,顾西洲将他捞出来,“躲什么?”
恨意熊熊燃起,顾南拿出最后一丝力气,扇他了一巴掌,“别碰我!”
顾西洲置若罔闻,且低下头二话不说就亲。
顾南无计可施,咬他舌头。
就算这样,顾西洲也没放弃。
但由于昨晚实在太过,虽然现在顾西洲并未实质性要干什么。
只单单卡在这一步就已经完全将顾南吓住,他不再挣扎也不再咬人。
“别再这样......”嗓子沙哑又干涩,“哥哥,停下......”
他对顾西洲整个人应激,顾西洲对他的哭声应激。
“长记性了么?”顾西洲松开他。
雪白床铺间,顾南呜呜地半坐其中,不住点头,“长了,长了。”
“还乱跑么?”顾西洲轻松地将他按回床上。
平躺的姿势让泪水无法悬停于眼角,只能源源不断地流进耳廓。
顾南蹭了下枕头,猛摇头,“再也不了。”
“好好说话。”顾西洲合衣他身旁躺下。
“哥哥我再也不跑了。”顾南抽噎着,“再也不会了。”
“听话么。”
“听话。”犹嫌表达不够确切,顾南着急地补充,“哥哥我听话。”
“以后该怎么做。”顾西洲用指腹给他揩掉眼泪,“想清楚了再说。”
以后怎么做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顾南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试图往床边挪好远离顾西洲,不过顾西洲冷冷看着他的动作,他又将自己移回去。
直到两个人恢复成原本没有间隙的姿势,顾南抹了把脸,还是没有想到以后该怎么做。
从小到大因为跟顾西洲很少交流,所以他连求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然顾南也明白,顾西洲并非是不可理喻之人。
不过已经被昨夜和今晨弄怕了,他把被子完全裹在自己身上,以蜷缩在并不安全的保护层里。
顾西洲静静看着他,给予提示:“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可怜的顾南努力在脑海搜寻,几分钟后,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家里只、有我们两人......要跟、哥哥相依为命。”
误打误撞契合答案,尽管这是一道主观题。
顾西洲很满意,抚着他通红的眼角问,“有没有哪里痛。”
全身都痛,顾南却摇头。
显然没有人比顾西洲更加了解他,让他说实话。
“疼,腿疼,腰疼。”
“还有没有?”顾西洲说。
舱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抑或是舱大床小,在这逼仄狭窄的床单之上,顾南被迫与顾西洲四目相对。
相对就算了,还要说告知疼痛部位。
舱内响起机长播报,飞机已进入申市领域,即将下降。
在这嘈嘈的广播中,顾南咬着嘴唇点头。
从眼角掉下大颗眼泪,竟能砸得枕头小小的啪嗒一声。
见他还是还是说哪里痛,顾西洲作势掀被子查看,顾南赶紧按住他的手,“不是那里......”
昨晚是过火,过火的是时长,而不是动作。
不然顾南也不会那样把持不住,顾西洲也不会那样失控到底。
顾西洲问:“不是那里是哪里?”
憋了半晌,顾南颤巍巍地、羞耻地小声说,“是小.鸡.鸡那里......烧着疼。”
太多次的缘故,到最后什么都没了。
就肿着。
顾西洲明知故看:“松手我看看。”
反正人生已经完了,没脸没皮等于没脸没皮,顾南躺好,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
床铺微微下陷,是顾西洲起身去卫生间拧了冷毛巾出来。
在被子底下捂着冷敷,缓解灼烧般的疼痛。
顾南死心了,再也不敢跑了,不过也由不得他跑。
飞机稳稳落地后,容朗将备用衣物送进来,眼观鼻鼻观心地连忙退出去。
行了,干脆一头栽死在地毯上吧。
发着哆嗦地爬起来,顾南穿好衣服,手指没力气腿也没力气,最后在顾西洲帮助下才将衣服全部穿好。
下舷梯那几步他坚持要自己来,扶着冰冷的扶手走得冷汗涔涔。
飞机旁,停着熟悉的欧陆和慕尚。
抢先几步,顾西洲拉开欧陆后排门,顾南钻进去,长长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而后,在后视镜里,他看见顾西洲坐进慕尚。
明明同回檀山,却不会同乘一辆车。
很庆幸,顾南希望这辈子都不会与顾西洲共乘共坐共进餐共入睡。
回到檀山后,顾南去洗澡,他不确定顾西洲有没有给他认真清洗过。
无比艰难地泡进浴袍里,等到胸膛闷地受不了了才出来,疼痛也缓解了许多。
刚吹干头发出来,他穿着睡袍出来,发现顾西洲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朝他疾步而来,“怎么流鼻血了?”
抬手摸了摸,顾南这才反应过来。
家庭医生来了检查道,“鼻腔的毛细血管破裂导致。”
北京太干,很多南方人去了都会这样。
但是顾西洲很生气,等到卧室只剩两人时冷声道,“还乱不乱跑?”
鼻腔还塞着棉花,顾南说话瓮声瓮气地,“真的不会了。”
给他掖了掖被子,顾西洲起身说,“好好休息,不用去集团了。”
这一切都是顾西洲给予的,当然他也有权利收回。
接下来,顾南整整在家躺了三天,吃得少睡得多,肌肤淤痕和疼痛一并褪去。
为了不让顾西洲来副楼睡觉,他往床下藏了个枕头。
晚上穿着睡袍过来的顾西洲瞧见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哂笑一声便走了,之后再没来过。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顾南终于睡个好觉。
三天后,他恢复成正常状态,只是这次连电脑都被没收了。
在着三天里,他想了很多,逃跑过程中何时何地被顾西洲发现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不敢再跑了。
可他更想知道,那晚顾西洲说的那句“你没有小时候听话了”是什么意思。
明明小时候跟顾西洲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顾西洲会这样讲?
顾南想,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顾西洲,
不过只要见到,他一定要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