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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后?来顾南连铃铛也?摇不动了, 靠着厚厚的积雪瘫坐在地上。

    如果真的要死在这里的话

    他缓缓抬起?手,在身?旁平整的雪面歪歪扭扭地画出一个笑脸。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忽地漫出缕缕绿色极光, 急促脚步由远及近。

    雪映亮的道路尽头?,顾南恍惚看见, 顾西洲正?在朝他跑来。

    好像梦境啊……

    再眨眼, 身?体已被热烈地拥住。

    顾西洲跪在他面前, 急切地扫落他脸上、身?上的雪花,“顾南?顾南?!”

    顾南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齿缝中飘出气音:“哥哥?”

    顾西洲立刻将手套摘下给他戴上, 绕过双肩把他从雪地抱出来。

    急促的呼吸在耳边炸开?, 在顾西洲做这些事的过程中,顾南看到顾西洲颤抖的指尖, 也?看到一滴水花没进雪地。

    僵硬的身?体被背起?来,胸口贴着背脊有些气重。

    “有没有哪里痛?有没有不舒服?”顾西洲背着他,“别怕, 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顾南睽违已久地感觉到了温暖, 顾西洲的脖颈有汗, 他挪开?一点?。

    顾西洲带着恳求:“别睡, 顾南,跟我说话!”

    一旦温暖就想睡觉,顾南昏昏沉沉地:“哥哥……”

    还会自主意识,那就证明没有大碍。

    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 顾西洲深浅不一地踩进雪地:“靠在背上休息,不要睡觉顾南。”

    顾南不知道, 他嘴唇都乌了。

    “车子侧翻我爬出来下山。”他断断续续地磕巴,“听到你叫我了可我走不动了”

    “没关系, 没事,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去医院。”顾西洲说得也?很吃力。

    积雪厚达膝盖,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人前行非常困难。

    “我想跟你说话。”顾南抱紧他的脖子,“我回来就是想跟你说话。”

    顾西洲埋了下头?,停顿片刻,“那你说,乖乖的别睡觉。”

    又控制不住地哽咽问,“有没有哪里痛?”

    “没有,我没有受伤”意识稍微回笼,顾南眷恋地在他后?颈蹭了下,“哥哥你再背我一小会儿,我自己下来走。”

    “不行。”顾西洲喘出大团白汽,“听话。”

    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两人,顶着暴风雪相依为?命。

    身?体回暖,顾南也?精神?了许多,像疲倦的小狗一样?趴在顾西洲的肩膀,“你是不是听到了铃铛。”

    顾西洲:“嗯。”

    “我摇了很多次,以为?你找不到我了。”眼角滚出一滴带着温度的眼泪,顾南这才后?怕,“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西洲停下脚步,侧脸往回望,“别哭,现在我没办法给你擦眼泪。”

    顾南不哭了,重新把脸埋回顾西洲的颈窝,“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顾西洲继续吃力地前行,“不要道歉也?不要怕,任何地方我都会来接你。”

    “可哥哥……你怎么会来……”

    怎么会来莫里斯山?不是在酒店休息吗?

    “你说过婚礼结束就回来,所以我来接你,到了山脚发现下大雪。”顾西洲累得鬓角流汗,在胸膛不住起?伏中说,“所以我就上来了。”

    听得懂藏在这些简单描述的深意。

    比如我来接你,是我来等你。

    比如我就上来,是我找上来。

    “你不怕我根本没回来吗。”顾南更后?怕,“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很可能会被困在这里。”

    是的,这种概率还非常大,雪是顾南从酒店离开?后?才下的,一般人见这么大的雪通常都会选择滞留在酒店。

    望着布满积雪的前路,顾西洲短促地笑了下:“你不是贪玩的人,从小到大你都按时回家。”

    “还记得曾经我教给你的吗?”

    “记得。”顾南流着无声?的泪,一句一句地阐述,“去哪里都要告诉哥哥,不能乱跑、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要按时回家,遇到危险要马上告诉哥哥或者保镖。”

    说完这么长一串,顾南哽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眼眶通红紧紧靠着顾西洲,打?湿的眼泪簌簌唰过。

    “所以不要道歉。”顾西洲回应道,“是我来晚了。”

    心头滚烫地像是溺进了热水里,顾南哆嗦着嘴唇,悄悄在他颈脖贴了一下。

    “偷亲我?”顾西洲喘息着笑出声?。

    刚刚还想说话的顾南现在一个字也?不说,变成一只恢复了体力、乖乖趴在背上的鸵鸟。

    防寒服兜帽那一圈毛将他脸颊全部掩住,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顾西洲回头?看了眼,又步履不停地前行。

    半个多小时过去,顾南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双腿,要自己下来走。

    顾西洲虽然力竭,但是没有放,呼吸越来越沉重地扣紧他的大腿。

    山脚近在咫尺,几百米远的路边停着一辆顶部盖着厚雪的巴博斯G900。

    休息得足够,顾南声?音都大了许多:“哥哥,你换车了。”

    因为?要装花和绿植,顾西洲做好万全准备,换了这辆空间?更大的巴博斯。

    他没有回答顾南的话,因为?他感觉到他的双手变得非常脆。

    顾南发现顾西洲喘得非常厉害,他小幅度挣扎着不要背了。

    这次顾西洲允许了,拧着眉毛语不成句地问:“自己能下来吗?”

    顾南没明白,当脚踩上雪地时,痛得脸都扭曲了。

    脚底就像千万根针扎同时扎那般。

    等这波密密麻麻的疼痛稍微缓解后?,他发现了顾西洲的不正?常。

    因为?顾西洲的双手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垂在腿边,两只手背都变成了黑紫色!

    这是三级冻伤的表现!

    黑紫色代?表组织坏死,若不及时救治会导致伤残,严重甚至会截肢!

    顾南猛地明白,手套!

    顾西洲把自己手套给了他,背下山这一个多小时的路途,顾西洲的手全程都裸.露在暴风雪中。

    顾西洲不藏起?来,是因为?他的双手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只呆楞了这么一瞬间?,顾不得浑身?酸痛,顾南唰地把手套摘下来重新套到顾西洲又停下了……

    他不敢,可能会把顾西洲的手指碰掉……

    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顾南倏地拉起?顾西洲手肘,“哥哥我知道最近的医院,我来开?车,快点?我们快走!”

    坐上车,他先是打?开?空调系统将温度设置成最高,把前排所有出风口对准顾西洲的手,座椅加热靠垫加热通通打?开?。

    顾西洲似乎感觉不到疼痛那般,告诉他:“不用着急,没事。”

    顾南没有着急,甚至称得上面无表情,哪怕他的腿绵软无力,浑身?刺痛得不行。

    飞快附身?从顾西洲外套里找出手机,拨急救电话的同时猛踩油门,巴博斯宛如一头?匍匐在雪地里的猛兽,轮胎瞬间?锵起?两扇雪雾猛地窜出。

    平常遇到糟心?小事,顾南会伤心?会哭闹,但在大事面前他无比利索冷静。

    这得益于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还有两位哥哥的言传身?教。

    平时蹩脚的挪威语也?在这时说得流畅丝滑,虽然有些急。

    “你好,我的哥哥双手被急性冻伤了,现在我们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麻烦请医生提前做好急救措施。”

    回温带来了剧痛,顾西洲靠在副驾驶上,呼吸沉重地吸了口气。

    顾南还有时间?抽空看他,不停安慰道:“哥哥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哥哥你等我一下。”

    急性冻伤若不及时医治,最好的情况是部分组织坏死,最坏的情况是截肢。

    这些年挪威冻死人、冻伤人的新闻时常发生,顾南不敢想,顾西洲要是没了双手……

    他将油门踩到底,速度更快。

    旁边,顾西洲往前倾了点?,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出疼痛神?色,但他整个人宛若刚从水中捞出。

    英俊的眉眼湿浸浸的,嘴唇跟脸色一样?白。

    在极端恶劣的天?气找了那么久,又消耗所有体力负重那么久。

    “没事,顾南。”就这样?他还在宽慰,“没关系,看路慢慢开?。”

    巴博斯性能优越,半个小时的车程缩短到十分钟,

    顾西洲立马被送去急诊,顾南则去缴费、办理手续、询问医生。

    这一切他都做得有条不紊,弄好这些他冲回急诊走廊,这才喘着大气在椅子上哭出来,哭得发抖哭得难以呼吸。

    路过的护士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摆摆手,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幸好送来得及时,医生说再冻几分钟大部分组织坏死只有截肢。

    顾西洲转入病房,双手已经被特殊的医用绷带包了起?来,只露出部分乌紫的指尖。

    顾南坚强得很,给顾西洲脱衣服、换病服,急急忙忙联系护工,又要去药物站拿药,还要去物品商店买必需品。

    对,还要去酒店给顾西洲拿换洗的衣物。

    顾西洲瞧着他像个小蜜蜂一样?进进出出,半坐在床上说,“顾南,过来。”

    闻言,顾南立马跑到床边很紧张地问,“是不是麻药时间?过了?是不是很疼?我去叫医生。”

    “不疼,没事。”顾西洲不能用手,往前坐了点?,“给顾屹为?或者容朗打?电话,让他们过来。”

    “你这样?不行,你一个人不行。”

    顾南心?头?一颤:“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也?可以照顾你。”

    他着急忙慌说了一大段话。

    “我有自理能力而且现在不忙了,我每天?都很空,我不想给他们打?电话,我要照顾你,你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就算不是因为?我我也?要留下来照顾你,我不怕累我也?不辛苦。”

    顾西洲再往前坐了一点?,“还怕我吗?”

    顾南眼睛瞪得像铜铃,猛摇头?。

    “停下来抱我一下可以吗。”顾西洲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肯定地轻喃,“冻在雪地里都没哭,刚刚却哭了”

    眼眶刹那涌出一股热流,顾南万分小心?绕开?顾西洲双手,倾身?环住他脖子,“对不起?,哥哥,你又为?我受伤……”

    海南枪伤差点?废了肩膀,现在又差点?废了双手。

    幸好不用截肢,幸好坏死的组织不多。

    这些危险境地,自己一直安然无恙,顾西洲次次没有好下场。

    可人就是这样?。

    可以为?爱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蠢事,也?可以为?爱做出许多感天?动地的好事。

    这次位置调换,顾西洲将下巴放在顾南的肩上,鼻尖蹭着顾南颈窝,“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对,我还不知道你会飙车。”

    “怎么还有空说这些啊”顾南哽咽道,“你不疼吗。”

    当然疼,十指穿心?的疼痛每一秒都在翻涌,只是暂时被麻药压制住了。

    “手没了还可以活。”顾西洲无比平静地说,“你没了我就活不了了。”

    如此直白热烈的情话响在耳边,顾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更紧地抱住顾西洲,“对不起?,对不起?哥哥。”

    “我会买手机,以后?每次出行我都会跟你联系,我会小心?的。”他语无伦次地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顾西洲喟叹一声?,闭了闭眼睛。

    “医生说要住一周的院。”想起?什么似的,顾南从怀抱里退出来,“你的生日要在医院过了。”

    “这些事不重要,你不要顾屹为?来也?不要容朗来。”顾西洲问,“那你每天?都在这里吗。”

    顾南茫然一瞬,“我要去哪里……”

    顾西洲还有心?情笑,“那就行了。”

    “不要走,顾南,留在我身?边。”

    房门吱呀一声?,护士进来了。

    顾南赶紧站起?,紧张到手脚没处安放:“那个哥哥,护工明天?才来,我现在去酒店给你拿衣服,晚饭你想吃什么我一起?带过来。”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顾西洲扭头?对护士用英文?说,“麻烦带他去检查一下身?体。”

    除了脚趾头?冻肿了,顾南身?上其实没有任何伤痕,但顾西洲很坚持,他不得不跟着护士去做检查。

    拿着报告回到病房,顾西洲才准许他离开?。

    开?着巴博斯先去酒店,又回家换衣服带东西,中途还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接着绕道去餐厅买了两份难吃的中餐,折返回病房,速度快到顾西洲都惊诧。

    顾南提着大包小包,长长舒了口气:“你住的酒店房间?里面有好多烟,我都给你扔掉了,还有几个打?火机也?扔掉了,从今天?开?始你的手不能动就刚好把烟戒掉吧。衣服我给你带了全套,毛衣裤子袜子还有内裤,饭可能不太好吃,但是你也?要吃一点?。”

    “好了哥哥。”拖过椅子一屁股坐下,他说,“现在我们开?始吃饭吧。”

    顾西洲问:“打?火机也?扔了?”

    有个打?火机挺贵的,86万。

    为?了表决心?,不清楚价钱的顾南点?点?头?:“嗯。”

    顾西洲无所谓:“好,那就戒吧。”

    顾南摘掉保温盒,第一次给别人喂饭,他不知道顾西洲的手还是可以活动的,而且医生建议多活动。

    但顾西洲装得很像,时不时就皱起?眉头?。

    当然现在他还能装,两个小时后?麻药过去,他就用不着装了……

    钻心?疼痛让两只手的每个毛孔都泛起?剧烈的灼烧感,就像涂满了辣椒油那般。

    这是正?常现象,顾南不知道该如何缓解顾西洲的疼痛,他给顾西洲擦拭完脸颊,就埋头?凑到顾西洲手上,不停往上面吹气。

    这根本不顶事,顾西洲让他到病床来,顾南脱掉鞋子爬上床。

    两人紧紧依偎到半夜,顾西洲自己坐起?来,顾南也?跟着一起?。

    明恋的病房里,顾西洲气息急促地问:“顾南,我能不能抽支烟?”

    看着他额头?细密的汗珠,顾南鼻腔涌起?一股酸楚,明白顾西洲肯定是疼得受不了了,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顾西洲喘了下:“之前穿的外套里面有。”

    顾南赶紧找出来,又扶起?顾西洲到窗台,给顾西洲点?燃。

    尼古丁的确能够舒缓神?经,也?能缓解那么一丢丢的疼痛。

    顾南陪着他抽了好几支,顾西洲自己去刷牙。

    天?亮时分噩梦来临,因为?双手部分组织坏死,顾西洲需要戴特殊的握力指套进行康复训练。

    这个东西底层是柔软贴肤的皮革,但每根指套上都有引导握力器械的金属,手背上缠着数根可收缩的橡胶绷带。

    当护士带着这个东西进来,顾西洲一眼瞧见,下一秒便主动说:“顾南,你去里间?休息,这里留护工就行。”

    顾南不明白,但照做。

    一小时后?他出来,发现顾西洲大汗淋漓地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泛着一股刚刚经历过巨大痛苦的苍白。

    顾南蓦地明白,原来康复训练这么痛苦。

    他小心?翼翼靠近病床,这下连碰都不敢碰顾西洲。

    他装作毫不知情,顾西洲转过脸:“我还想抽烟,可以吗?”

    别说是烟,就是顾西洲现在要抽鞭炮顾南都会去买。

    印象里的顾西洲永远不动声?色,顾南从没见过他痛得这般呼吸难抑,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大约他的自责太明显,顾西洲没去抽烟,下床半蹲在他面前,试探地问:“怎么了。”

    顾南侧过身?体,“对不起?,我以后?”

    以后?怎样?谁都不知道,这次下山翻车只是意外。

    “顾南。”顾西洲低低叫他名字。

    顾南抬眼看他,小声?哼哼:“嗯?”

    “从前我学业有成,后?来掌管集团,再后?来解决顾政希他们。”顾西洲轻声?细语,“这些事让我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感。”

    “但这些成就感远远比不上我在雪地里找到你那一秒。”

    “听到你还有呼吸,摸到你脸颊还有温度,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那么慌乱还能把车开?得那么稳,那么慌乱还记得住我手机密码,知道给医院打?电话。”

    “我找到你的那一刻,我甚至都没想到应该提前联系医院。”

    “你很冷静,你很聪明。”

    “不要自责,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手伤跟你没关系,如果你待在山上没有下来,我也?会被困在哪里,也?是你救了我。”

    “无论你有没有下山,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一遍遍地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在胜过一切。”

    “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情,你只需要静静坐在这里就好。”

    “如果有些地方让你不舒服,你要告诉我,我会不断纠正?自己。”

    “当然你也?要听话,比如现在我让你不要哭了。”

    “就不哭了,好不好?”

    顾西洲这样?剖白,顾南哭得更厉害,抓住顾西洲的肩膀,将额头?抵上顾西洲的额头?,在细腻的温热中轻轻辗转。

    带着浓重鼻音,姗姗来迟地说。

    “哥哥,我只跟你好,别人都不要。”

    顾西洲微笑着闭上眼睛,从心?尖肺腑呼出灼热绵长的气息,“谢谢你选我。”

    “谢谢你,顾南。”

    ——这一刻爱都不重要。

    第52章 第 52 章

    圣诞节就这样在医院度过, 谁都没有记得。

    白天顾南很?忙,他要开车回去做饭,因?为白人版的中?餐太难吃了, 他想给顾西洲做好吃的、营养的。

    顾西洲让他别来回跑会很?累,顾南很?坚持, 拥有一套自我认知的说辞。

    “在外面买饭不利于你身体?恢复, 而且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吃。”

    后半句让顾西洲同意?了, 但还是不让顾南在手指康复训练时出来。

    这天上午,顾南躲在里间门后听到一声模糊的闷哼, 管不了那么多唰地开门出去。

    顾西洲闻声看?来, 护士也在。

    只是一眼, 顾南吓得愣在原地。

    脱了特殊材质的绷带,顾西洲双手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眼前。

    简直恐怖!

    手背上遍布大小不一的坏死组织, 斑驳脱落成一个个小洞,血红的肌肉下还能看?到森森白骨。

    原本修长的十?指高高肿着?,乌紫的指关节上卡着?金属器具, 在橡胶绷带的作用下正在练习张握。

    十?指在指套带动?下规律收缩, 血迹从各个小洞渗出, 护士用棉球擦掉, 再擦掉,不停地擦掉。

    这得多疼?这得多难受?

    顾西洲喘息了下,半阖着?眼睛:“顾南,进去。”

    护士听不懂中?文, 频频望后望,但一直调整着?顾西洲的手指。

    在崩溃的眼泪滚出来的前一秒, 顾南疾步迈回里间,后背抵着?僵硬的门板发抖。

    很?久之?后, 房门敲响两声。

    他急急抹掉眼泪开门,以为是护工没想到是顾西洲,他的手已?经重?新被包了起来。

    顾西洲抬腕,揉了一下他的头,“说了别看?,现在哭了怎么办。”

    顾南栽进他怀里,翻来覆去地说对不起。

    “只是恢复期而已?。”顾西洲用下巴轻轻蹭着?他额头,“不疼,皮肤也会长出来。”

    “我不这样了。”顾南胡乱揉着?眼睛,意?思是我不哭了,害得顾西洲再担心?,“你快回病床休息。”

    “笑一个吧。”顾西洲杵着?不动?,“我现在又有点”

    后半截话咽回喉咙,顾南迷茫抬头,看?见顾西洲神色很?紧张,细微表情还透露着?一股微妙的急躁。

    “你怎么了?”

    顾西洲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没办法牵起顾南的手,只好亲昵地在他发心?落下一吻,改口?道,“没事。”

    刚刚那幅神情分明不是没事,想起从大衣里滚出来的药,顾南暂时按下不表,看?心?理医生至少也要等手伤恢复,他扯着?顾西洲的衣服下摆去到外间病床,附身小声说:“我给你吹吹,按一下手?”

    顾西洲拒绝:“不用。”

    “按起来也疼吗?医生说要多活动?,活动?神经才能更好恢复。”

    “想躺下,想你躺在我身边。”

    顾南脱掉鞋子,顾西洲给他让出了很?大一片空位,揽着?他的腰深深吸口?气?,“这样能缓解很?多。”

    不是缓解疼痛,而是缓解看?到你哭,看?到你不高兴而产生的巨大的焦虑。

    近距离下,顾南频率很?低地眨眼,“要睡一会儿?吗?你很?累。”

    顾西洲目光灼灼:“想看?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看?着?你就好。”

    三年来难以入眠的深夜,他曾无数次在孤枕上辗转,盯着?空荡荡的身侧,更有无数次幻想顾南躺在旁边,或安静沉睡,或像现在这样,睫毛轻颤地望着?他。

    昔日?梦境跋山涉水跨越数个陌生国家,这才得偿所?愿地停留在眼前。

    顾西洲抬起麻木的指尖,轻轻抚摸过面前人的乌黑发丝:“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有没有害怕?”

    “偶尔。”顾南答。

    “什么时候?”

    “有次半夜停电我不知道。”顾南回忆说,“走到卫生间发现摁不亮灯,整个屋子都摁不亮。”

    顾西洲将他按进怀中?,“然后呢。”

    “幸好家里有火柴,幸好火柴是长梗的可以燃很?久,不过上完洗手间我路过镜子,看?到里面的自己觉得更吓人……”

    那是刚到挪威的第一年,人生地不熟,又是陌生的房子。

    小镇往往隔几百米才有一户邻居,更不可能在大半夜去找隔壁老奶奶借手电筒什么的。

    心?揪得慌,顾西洲磨着?他耳朵尖,“后天出院了。”

    顾南“嗯”了声。

    顾西洲说:“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可以吗?”

    顾南茫然抬眼。

    这让顾西洲会错了意?,白白抛出诱人的饵,“如果再停电我会陪你。”说着?,他用鼻尖对上顾南的鼻尖,“房门口?有警报系统是不是?不停电你也害怕,如果我在就不用担心?这些。”

    顾南抖着?簌簌的睫毛。

    顾西洲又说:“生日?快到了,今年的礼物可以送我这个吗。”

    喉咙哽了瞬,顾南怪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我以为你会说枕头。”

    “想要。”顾西洲立马说,“给我。”

    还挺霸道。

    顾南脸皮发热:“知道了,你快休息吧!”

    心?情好连疼痛都可以忽略,哪还管什么休息,顾西洲精神奕奕,“去酒店把烟扔了,没看?到那些礼物吗?”

    当然看?到了,套房里的起居室里足足有十?几个新旧不一的礼品盒子。

    各个品牌,也有手工的。

    干嘛特意?问这个?顾南转念一想:“难不成那也是烟?!”

    与繁华的世界断联三年,难道世界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顾西洲觉得好笑,又觉得顾南傻气?,想想又觉得对,顾南从小在什么都不缺的坏境中?长大,再好的东西也不觉得惊奇,礼物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东西,自然不会往这处想。

    不过人得意?,就容易忘形。

    “那是我买给你的礼物,有时候找过去看?到这些,觉得适合你。”顾西洲淡声说,“有你喜欢的花种子,也有你喜欢的设计师设计的小玩意?儿?。”

    “有的想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有的当时就想送给你。”

    “找过去?”顾南问,“什么意?思啊。”

    顾西洲笑容凝固一瞬,“ 走过去,偶尔看?见。”

    顾南没当回事,却在顾西洲这样慢慢悠悠的说话腔调中?眼皮沉沉。

    察觉到他的睡意?,顾西洲轻轻吻了下他的眼皮,“睡吧。”

    “待会儿?记得叫我我要回家做饭”

    叫是不可能叫的,整个上午,顾西洲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顾南起床后非常有脾气?地剜了顾西洲一眼,顾西洲清咳着?转过脸去,一副不敢作声的样子。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便到了两天后出院的日?子。

    顾西洲的手通过了医生测试的各项指标,只是戴着?特殊的医用手套。

    作用是:不渗液、防感染、利活动?。

    顾南心?里松泛不少,返程时终于有心?情打量起巴博斯这辆庞然巨物。

    之?前没离开申市前他一直都对车子不感兴趣,家里司机众多怎么着?轮不到他开,自己生活这几年对车子熟悉,也有了比较性。

    这车简直像坦克,酷极了!

    更“酷”的是,顾西洲仰靠着?副驾驶的椅背上,正在吞云吐雾。

    顾南凉凉睨他一眼,“哥哥,不要抽了。”

    顶着?一张好看?的脸,说令人胆寒的话。

    闻言,顾西洲立刻将烟头灭在车载烟灰缸里,转移话题地说:“隔壁房东什么时候回来?她?喜欢什么车。”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顾南打着?方向盘,“前几天我告诉奶奶车坏了,她?说早就送给我了,不要我赔。”

    “那怎么能行。”

    顾南觉得抽烟的顾西洲哪哪都不顺眼,干巴巴地说:“我给奶奶转钱她?不要。”

    顾西洲存疑:“什么时候转的。”

    这几天顾南天天待在医院,自己怎么没见着??

    说来说去就是担心?没钱花,顾南又觉得好笑,“用你的手机登录银行官网转的啦,她?把钱退给我了。”

    顾西洲暗自思忖半晌,婉转地说:“钱都是你的。”

    是的,GK集团真正大佬正在当司机。

    顾南拒绝:“哥哥,我有钱花,不要你的。”

    “你喜欢这台车。”顾西洲不知道怎么讨巧送出。

    “开出去好拉风。”顾南看?了眼左侧后视镜,“沿途所?有人都在看?我们。”

    顾西洲笑:“这是你的。”

    “我不要。”顾南抓紧方向盘,“我知道你想送给我,但是我不要。”

    顾西洲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顾南觉得这样的顾西洲好有趣,他似乎完全掌握了顾西洲的喜怒哀乐,想了想说,“你把烟戒掉我什么都要。”

    顾西洲嘴唇张合一下,又什么都没说地看?向窗外。

    中?途顾南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并且不让顾西洲下车。

    主要是顾西洲用的,拖鞋、睡衣什么的。

    接着?两人回到家,院子积雪好深好深,屋脊全是“奶砖”。

    大门口?,顾西洲熟稔地将小灯放进灯罩里,顾南恍然大悟,“路灯是你修好的吗?”

    才为了戒烟的事关系紧张,顾西洲罕见地邀功,但又装不出那种感觉,仍旧是平平淡淡的,“嗯,因?为分不清电路,点被电到。”

    顾南眯了眯眼睛:“我记得你物理和化学最好,回回竞赛全国第一。”

    “”

    家里长久没人就把地暖关掉了,房子很?冷。

    顾西洲先开地暖,然后慢条斯理穿上自己的新拖鞋,拿着?自己的新杯子去烧水。

    顾南则去温房看?他的花儿?,模拟日?光灯和暖气?忘记关,再加上几天没打理,大家都想开了

    本来许多品种是要维持花期等春天的,还有一些是客户的……

    顾西洲给他端来温水,顾南喝了口?,一脸头疼地剪了几朵准备插瓶子里,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哥哥你喜欢什么花。”

    惊喜说来就来吗?顾西洲不动?声色地问:“有没有黄玫瑰。”

    都多余问,一眼望去就能发现没有。

    顾南假装没听到,继续剪花。

    回到房间,他坐在餐桌边修建枝条,顾西洲寸步不离地等在他旁边。

    顾南又想起那瓶见底的药,再看?看?身旁不愿离开的顾西洲,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将花全部插好,他把瓶子推到顾西洲面前,“好看?么,哥哥?”

    顾西洲回答:“很?好看?。”

    隔着?桌子,顾南托着?下巴认真看?着?他,“没有黄玫瑰我也原谅你。”

    顾西洲刹那抬眼。

    “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也会犯错。”顾南说,“之?前看?过一部电影。”

    “电影说如果喜欢温柔的人,那就从一开始就应该找温柔的人谈恋爱,你不那么温柔。”

    听到这里,顾西洲脸色都变了。

    顾南轻轻用手覆盖上他的手背,“你不那么温柔,但是我喜欢你,我接受这样的你,不会强迫你变得温柔,你也不用强迫自己变得温柔。”

    人与人在一起,打比方说,要是不喜欢喝酒的伴侣,那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找喝酒的人来相爱,等吵架时再用这个点去攻击,这很?没意?义。

    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个体?,倘若力求对方完美,大概得去小说画本子里寻,但偏偏这些东西里的人物更离奇。

    接着?,顾南不紧不慢地说出最要紧的事:“哥哥,等你手再好一点,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吧。”

    顾西洲垂着?薄薄的眼皮,“如果你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好,你”

    “你没有不好。”顾南赧然道,“你对我很?好。”

    日?子过得稀松平常,其实还有许多事情未解决,但现下应该去做饭。

    顾南脱掉外套,顾西洲又要一起。

    顾南奇道:“哥哥你真的会做饭吗?”

    顾西洲默了片刻:“不会。”

    “那之?前我做鸡汤的时候你还装模做样的要帮忙……”

    “想挣表现,你可以教我。”

    “好的心?意?我收到了,我也想教你来着?。”顾南推他出去,“但是你的手不能碰水,你出去吧,累的话就去床上休息。”

    最后这个“床上”说得比蚊子声音还要小。

    顾西洲没坚持帮忙,自行出了厨房。

    因?为之?前在这个家里留宿过一次,房间格局和摆设早就深深刻在心?底,唯独卧室一直关着?门无法看?到。

    天知道,有多肖想。

    推开门,瞬间就闻到昏暗的空气?中?弥漫的花香气?息。

    清新、带着?沁人心?脾的甜意?。

    卧室跟整个房子的风格一样,都是简约的北欧风格。

    地毯踩上去软软的,衣柜门在右手边,床上有很?多抱枕,床头柜上摆着?夜灯。

    顾西洲在床沿坐下,把小夜灯捻亮又熄灭,最后半躺在枕头上,深深嗅着?独属顾南的味道。

    因?为就是很?普通的双人床,晚上睡觉时两人难免挨着?蹭着?。

    顾南怕碰到顾西洲的手,缩成一团离得很?远。

    顾西洲不想离他远,若无其事地贴过去。

    一贴一挪,耳鬓厮磨。

    身体?交错着?暖暖的温度,不一会儿?就变得火热。

    橘色小夜灯散发着?温暖昏黄的光,顾西洲忽然坐起,预告般地说,“顾南,我想抽烟。”

    20%是烟瘾,80%是性.瘾。

    前者压后者,后者压前者。

    顾南一动?不动?,假装很?冷漠:“不准。”

    顾西洲附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分开时说:“手疼。”

    顾南眨巴着?眼睛:“你骗人。”

    顾西洲叹口?气?:“那我去睡沙发。”

    顾南不理解:“不让你抽烟就去睡沙发,你威胁我。”

    “”

    没办法,顾西洲重?新躺下来把他抱进怀里,摁着?他的后腰贴紧,着?重?感受了下,又翻身坐起,“知道了吗,所?以我想抽烟缓缓。”

    顾南目光闪躲:“那你去吧……”

    冷风和烟在某些时候是清凉败火的好东西,几分钟后顾西洲漱过口?,回来躺下。

    这下两人都离对方远了些,只是再远这床也就那么小。

    阔别三年再同床,谁都睡不着?。

    不经意?小腿擦过、呼吸交错、腰胯触碰。

    顾南感觉自己也被撩起了无名火,他发誓,他真的只是回想了短短几秒。

    然而顾西洲又坐起了,又出去抽烟了……

    透过窗帘缝隙,顾南看?到不断飘落的大雪,披着?小毯子爬起来。

    开门声引得顾西洲转头看?来,保证道:“这支抽了不抽了。”

    积雪的屋檐下,顾南张开毯子将顾西洲也裹起来,放肆又矜持地问,“烟还有这个作用吗?”

    还能抑制性.欲吗?

    顾西洲垂眼看?了下:“应该可以吧。”

    顾南覥着?脸踮起脚尖:“那给我试试。”

    闻言,顾西洲咬着?烟蒂浅吸了口?,扣住他后脑勺吻上他的嘴唇。

    缕缕烟雾缓慢地从两人嘴角溢出,又在唇舌搅动?中?化为甜蜜的苦涩。

    分开,顾西洲暴露本性,冷冰冰地说:“只这一次,不准自己偷偷尝。”

    顾南舔舔湿润的嘴唇:“味道好好。”

    顾西洲眉头微蹙:“顾南,别闹。”

    温暖毯内,顾南指尖轻抬,悄然划过他劲瘦的腰,“哥哥再来一下,这次不要烟。”

    第53章 第 53 章

    现?在哪还有心思抽烟?

    两人纠.缠着滚上屋内沙发。

    柔软的垫子受到重力挤压凹陷, 顾西洲靠着椅背,微微低着头,提着顾南的腰往自?己身上靠, 戴着指套的手?指插.进顾南的头发里,时轻时重地摩挲。

    湿滑的舌头互相勾缠, 搅动出粘腻的水渍声。

    顾南分腿坐在顾西洲膝盖上, 他总是?往下?掉, 顾西洲一直托住他的腰,等两人贴近, 另一只空闲的手?从顾南微红的脚心摸.到.腿.根。

    嘴唇从额头亲回嘴角, 灼热的气息又被卷进口?腔中, 逼得人无法呼吸。

    顾南仰着头,偶尔也会挺腰自?主靠近顾西洲。

    顾西洲像是?来了兴致, 逗他似的,嘴唇一下?一下?地啄吻。

    大掌在背脊来回游移,坤一下?腿, 又放松地搁踩在地毯上。

    来回几次, 顾南揪住顾西洲睡衣衣领, 小口?小口?喘着气, “不要这样啊。”

    顾西洲故技重施,抵着他的额头,用这块薄薄的肌肤轻蹭,与此同时加重了方式, 偏头凑到顾南耳边,湿润的嘴唇擦过通红的耳尖问, “可以吗。”

    他可真是?坏,明明把人逗.弄到别无选择的境地, 还要礼貌绅士地问可不可以。

    顾南看穿他的把戏,悄悄拧他肩头,别开脸说?,“不可以。”

    顾西洲笑他,笑了两声重新吻上来含混不清地说?,“家里什么都没有,手?可以么?”

    顾南脸臊得通红,莫名想起那?瓶小企鹅面?霜油正暗自?纠结,顾西洲抖了下?腿,吻上他颈窝,还故意呵出热气,将皮肤舔.吮出声。

    嗓音低哑又磁性。

    “问你话,南瓜。”

    这个称呼埋在记忆多?年,小时侯顾西洲烦他的时候会这样说?,抱他的时候也会这样说?,其实按照零碎的记忆片段,日常生活中有90%都是?这样,除非顾西洲给他辅导作业,会叫大名,“顾南,别开小差。”

    严肃的曾经和现?在的亲吻强烈对?比,反差登时让顾南从头红到脸。

    顾西洲今天偏要他回答,迟迟不到下?一步。

    顾南一点点想死,可又很?多?想要。

    他勾住顾西洲脖子,往前面?坐了点,同时模仿着顾西洲对?他那?样,张嘴含.住顾西洲凸起的喉结。

    顾西洲的呼吸瞬间重了起来。

    顾南害羞到脸皮都绷紧了,下?口?却很?轻,齿间稍稍磋磨,顾西洲就托着他把他往下?压,那?枚凸起的喉结在唇瓣中不停滑动。

    顾西洲问:“自?己有没有弄.过。”

    离开申市第一年顾南完全处于担惊受怕的阶段,觉都睡不好更遑论搞这些。

    第二年稍稍安定下?来,他梦到在巴哈马小岛,梦到顾西洲惩罚他,惊惶醒来那?什么却翘得老高,压抑不下?跑去洗澡。

    现?在面?对?的顾西洲的“诘问”,顾南忘记了撒谎,将脸完全埋在顾西洲肩头,小声又老实地回答,“有过。”

    顾西洲语气冷漠地像在问功课,手?.指却下?.流到可以立刻逮捕入狱:“怎么弄的?想的是?什么?”

    顾南受不住往后挪,顾西洲压着他的肩膀不让动。

    “没有很?多?次,只是?偶尔。”顾南不耐起来,又心甘情愿地承认,“想的是?你。”

    逗来逗去到头来折磨的是?自?己只是?现?在的顾西洲不愿顾南受任何痛.楚,在医生的建议下?活动了一次手?指。

    然?后他把顾南抱去卧室,按在床,在顾南的抗拒下?活动了下?嘴。

    即将深夜,窗户外沿积着后雪,窗户里面?濛出大片白?雾。

    顾南夹.着小毛毯,还在微微.抽.搐。

    顾西洲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又擦了擦自?己的耳垂。

    掀了被子一起躺进去,把顾南抱在怀里拍拍背,“好了,睡觉。”

    指尖还翻滚着余.韵的麻.痹,顾南洇着湿润的眼?睛,小声问,“哥哥,不那?个了吗?”

    昏暗的枕头上,顾西洲啧了声,把他拢进怀里,“不行顾南,弄.进去会难受。”

    “……可你现?在不难受吗,不弄.在里面?不行吗?”

    很?难保证在上头那?刻会做出什么,偏偏还要这么问。

    怎么这么会勾人?

    “睡吧。”顾西洲像小狗那?样抚摸着他的头,“这几天你没休息好,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早点出去买东西。”

    服啦,下?午去买晚上去买哪怕半夜去买都能理解,哪有一大早去买的?

    顾南不想再跟顾西洲做任何交谈,用实际行动惩戒了顾西洲。

    不等顾西洲反应,他像一尾灵活的鱼,唰地滑进被.子深处。

    顾西洲只能抓到他头发,又不敢用力提,哑着嗓子叫他名字,“顾南,上来。”

    顾南哪还说?得出话,摸到顾西洲戴着指套的手?,在他掌心轻挠以作回应。

    盖着可能会闷,所以顾西洲直接把被子全揭了。

    浅薄雪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打在顾南肩上,是?一线极窄的羊脂美玉。

    这些年顾西洲自?认控制力超出常人许多?,然?而却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时间,猝不及防地发出闷.哼。

    接着,顾南循声抬眼?。

    眼?眸湿润闪着碎光,侧脸顶.出轮廓的鼓起似乎即将穿透薄薄的皮肤。

    他在观察顾西洲的神情,向刚刚的顾西洲学习。

    很?纯情,又很?笨拙。

    很?久之后,顾南重重吞.咽了下?,接着像嘬吸管喝饮料,喝到最底部那?样,不停咂.摸汲.取剩余部分。

    在这几十?秒,顾西洲把他肩膀都捏红了,完.事?儿后立马把他抱起来,近距离鼻尖对?着鼻尖,不断揉.捏放松他泛酸的脸颊,咬牙切齿地问,“哪学的。”

    外国电影嘛……

    顾南口?齿不清地说?:“不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简直头皮发麻。

    但顾西洲沉默着,没再继续问。

    顾南刹那?反应过来顾西洲误会了,妈呀,赶紧扑进顾西洲怀里,“电影里别人是?这样说?的,我?就试试!”

    无论顾南在这三年是?否交过男朋友,顾西洲对?他的爱不会少分毫。

    只是?短短几秒,心脏坐了趟云霄飞车。

    顾南努力睁大眼?睛在昏暗中辨清顾西洲的神色,见到有松动,他试探问,“哥哥,那?样不舒服吗?”

    顾西洲一言不发抱着他去洗手?间,拿过漱口?杯挤上牙膏。

    顾南踩着顾西洲脚背,从镜子里面?看到顾西洲面?无表情的脸,以为他生气了,接过牙刷乖乖刷牙。

    俯身吐泡沫时,顾西洲按住他腹部睡衣以防打湿,忽然?说?:“知道是?误会,但我?还是?很?嫉妒。”

    紧跟着补充。

    “非常嫉妒。“

    顾南眼?眶一热,鼻腔也酸楚,赶紧洗漱好踩上地板。

    顾西洲皱着眉,拖着他的屁股重新把他抱起来。

    这个姿势刚刚好,顾南抬手?就能触摸到顾西洲的脸,认真地说?:“哥哥,我?只对?你这样,我?希望你也舒.服,如果做得不好你也要告诉我?。”

    爱不分谁少谁多?,互相包容互相纠错。

    顾西洲压着他嘴唇咬,又伸手?用手?指按了按刚刚顶.出轮.廓的腮边,低不可闻地呢喃:“怎么这么会.吸,哪怕只.含.了一半,都舒.服得要疯了……”

    顾南又羞又恼:“我?只吃得下?那?么多?——”

    顾西洲唰地捂住他嘴,“好了,不说?了。”

    顾南感觉到了,讪讪闭嘴当蚌壳。

    挪威的极夜又长又冷,他们回到床上,在温暖的被窝下?紧紧依偎。

    顾南觉得不公平:“哥哥,我?还可以再吸一次。”

    顾西洲轻描淡写地威胁:“现?在哪家超市在开门?”

    这是?要全垒打,顾南觉得现?在这样的程度就很?好,太过猛烈他受.不了,所以瞬间不应声儿了。

    过了几秒,顾西洲喟叹一声,虔诚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顾南也亲他,不过偷偷摸摸而已,假装用嘴巴蹭蹭下?巴。

    没有再升遐想,顾西洲了然?地将顾南拢进怀里,渐渐朦胧的视线透过顾南侧脸看见窗帘上亮亮的雪光。

    恍惚经年,他一步便从弗洛伦萨来到豪克兰,找到顾南,留在顾南身边。

    住过数不清的酒店,踏过数不尽的机场。

    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不为人知的爱的勋章,于往后每个长夜标榜在他的肩膀。

    只是?这枚“勋章”还不打算睡觉,还在忧愁其他:“哥哥,下?周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吧。”

    顾西洲收回视线:“好。”

    “勋章”又说?:“看过医生我?们就回家吧。”

    挪威未来几个月都没有太阳,并不适合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恢复。

    顾西洲不问为什么,只说?好。

    最后,顾南将脑袋完完全全靠上他的肩膀,“哥哥,我?们睡觉吧。”

    顾西洲闭上眼?睛,“晚安,顾南。”

    “晚安,哥哥。”

    在看医生前,周末顾西洲的生日到了。

    顾南起个大早,兴致高昂辗转多?个超市大肆消费,从瓜果蔬菜买到剃须刀。

    从前自?己赚那?三瓜俩枣还会心疼钱,现?在根本不在乎,反正顾西洲会付钱,反正顾西洲会为他解决一切,反正顾西洲财大气粗。

    只是?蛋糕他只会做巴斯克,也算生日蛋糕吧?

    顾西洲对?此表示只要你做的什么都好。

    顾南兴致更加高涨,回家后迫不及待冲进厨房,先把汤炖上。

    顾西洲在旁边洗菜,行走的衣架子往水池一站,跟才下?了秀场的男模似的。

    顾南偷看,所以把土豆丝切成了土豆条。

    顾西洲往他脸上抹水迹,吐槽说?吃饭要用这个当筷子。

    顾南根本没听?见,炖上汤就开始鼓捣蛋糕。

    先往巴斯克表皮撒白?霜糖粉,接着洒巧克力碎,最后还要铺一层厚厚的奶油,点缀上蓝莓草莓蔓越莓。

    顾西洲看得直皱眉。

    顾南鼓捣自?己的根本没发现?,还嫌不够甜问顾西洲要不要加炼乳和饼干。

    顾西洲头疼,不表露分毫还十?分奉承,“加吧,加上去好看,我?也喜欢吃。”

    本来巴斯克没多?厚,被顾南这一搞简直成了叠叠乐。

    吃过晚饭两人去外面?散步,顺便玩雪。

    顾南擦小企鹅面?霜油,穿得也像小企鹅,顾西洲给他把帽子戴上,围巾围上,裹得像粽子才出了门。

    压实了的雪踩上去是?不会有咯吱声的,跟平地没区别。

    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

    顾南的手?踹在顾西洲衣兜里,两人握得都快出汗。

    顾西洲双手?恢复得很?好,只是?指关节还戴着护指绑带,短短一截像纯白?色的创可贴。

    错落不一地分布在十?指各处,把顾南迷得动不动偷看。

    最关键是?晚上顾西洲就戴着这个指套,往里面?.探

    另一只手?伸进他的口?腔,压着他的舌根轻轻搔.刮,故作姿态地问:“怎么这么喜欢这个?”

    粉红的指尖搭配上纯白?色的绑带,感官是?束缚和限制的错觉,体感是?抵.弄和进.出的刺.激。

    顾南不回答,顾西洲就变着花样弄他。

    溃不成军之后才讲实话,但亏都吃完了

    “想什么脸这么红?”顾西洲骤然?出声。

    “哦在想雪花怎么这么白?。”顾南回神道,“真的好白?好白?啊。”

    “”

    散过步两人回家吃蛋糕,顾南很?有气氛地关掉屋内灯,端着齁死人的蛋糕边唱生日快乐歌边从厨房出来。

    曲毕,顾西洲把蜡烛吹掉,“许愿吧。”

    顾南拒绝:“小时侯不懂事?就算啦,哥哥以后你许吧。”

    顾西洲拿起小银刀,给顾南切了最大一块,“我?的愿望都实现?了。”

    “没有愿望就创造几个出来。”顾南讨巧地说?,“万一有了又想实现?就得等明年了。”

    打开灯,顾西洲重新坐下?:“好吧。”

    “希望你胆子再大一点,不要不出声,不要攀着我?的肩膀偷偷忍。”

    顾南无语了,叼着勺子看他两眼?,挖下?一大坨奶油放进嘴巴,“我?不想。”

    “好,那?换成不要咬嘴唇。”

    顾南默了默:“今年的愿望还是?我?来许吧。”

    顾西洲带着笑意嗯了声,给他擦了下?嘴角:“许什么,是?不是?有想要的?”

    顾南忿忿嚼着蛋糕,嚼巴嚼巴偃旗息鼓,“我?想知道你之前检查出来的心理疾病是?什么。”

    闻言,顾西洲垂着眼?眸,很?平静地回:“分离焦虑症。”

    顾南愣住,不敢置信地问:“跟我?分离吗。”

    虽然?承认会引起担忧,但顾西洲现?在毫无保留:“嗯。”

    “有多?久了?”

    “只是?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其实第一次去检查时,顾西洲隐约清楚大概方向。

    确诊后吃药很?不规律,记起来就吃,记不起来就不吃。

    见他不说?话,顾南有些急,“你快回答我?。”

    抬头看去,顾西洲默默叹了口?气:“八年。”

    手?中勺子当啷掉在地上,顾南茫然?无措地被空气钉在椅子上,“八年……怎么会这样”

    顾西洲捡起勺子放桌上,隔着桌子揉他的头,“还吃不吃?”

    “不了。”顾南呆呆地,“我?想冷静一下?。”

    对?于这件事?情,顾西洲也没有找到很?好的解决办法,虽然?现?在基本没有产生焦虑的情绪,但不知道如何面?对?顾南,也很?难以启齿原因,所以选择出门去廊下?抽烟。

    三七还没二十?一,刚刚擦亮打火机。

    顾南小旋风似地冲出来,通通没收,眼?神哀怨,“怎么又抽烟,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顾西洲负罪点头,他心情很?好,只是?烟瘾犯了。

    顾南见状,又把烟和打火机还给他,带着安抚的意味摸摸他的手?臂,“哥哥,你抽吧,我?陪你。”

    彼时顾南还不知道顾西洲也会撒谎呢,后来发现?勃然?大怒,约法三章挂墙上。

    当然?都是?回家之后了,现?在的他们真的很?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第54章 第 54 章

    心理机构在特?罗姆瑟南部, 是特?别难约的私人诊所,从豪克兰小镇开车过?去大约需要两小时。

    现?在才上午九点,仍是黑夜。

    风雪不间断的飘落大地, 了无人烟的沿途风景很?美很?美。

    平静的大海藏在挂满冰枝的枯树后面,远处嶙峋的山峦斑斑点点。

    车内吹着暖暖的空调风, 顾南坐在副驾驶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前方亮着路灯的道路。

    在平稳的前进中, 顾西洲偏头问他:“怎么了?”

    “我有点紧张”顾南坐得垂直, 如实道,“哥哥, 你害怕吗。”

    作为当事人的顾西洲相当轻松, 还笑, “只是简单的心理咨询,又不会给你检查更不会给你打针。”

    “之前检查的时候是谁陪你去的?”顾南眨巴着眼皮, 茫然的表情?加上微鼓的侧脸,看?起来像某种呆呆的小动物?,“容助理陪你去的吗?还是其他秘书?”

    见他这样担心, 顾西洲不得不把车子停靠在路边, 越过?宽大的中控去捏他的脸, “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 刚刚好不容易笑了一次现?在看?起来要哭了。”

    顾南反手握住他还戴着白色绑带的手指,按在自己脸上说,假装很?镇定,“我不会哭的, 我现?在很?坚强,哥哥你不要怕。”

    到底谁在害怕, 还学会安慰人。

    顾西洲凑近吻他眼尾,“后悔让你陪我来, 早知道继续瞒着你。”

    “不行,你不能对?我撒谎。”顾南说,“也不能瞒着我。”

    “知道了。”顾西洲摸摸他的头。

    车子重新启动,半小时后抵达诊所。

    心理医生?是位温和?的中年女人,戴着无边框眼镜,穿着白大褂。

    因为预约过?所以不用等,直接提供身?份信息问诊。

    助理带着他们前往二楼,来到心理医生?所在的诊室。

    这个房间看?起来跟医院毫不相关,有点像某种精致典雅的会客区。

    空气中弥漫着安神?舒缓的香气,角落加湿器将绿植喷洒出晶莹的水珠,除去简单的陈设,桌上还有插着支不应季的白百合。

    同心理医生?简单寒暄后,顾南收回环顾四周的视线,附耳对?顾西洲说,“哥哥,我在外面走廊等你。”

    顾西洲又爱不释手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去吧,等不住就进来叫我,我们回家。”

    ……说得就好像是来玩似的。

    顾南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关门退出去,逐渐变窄的画面是心理医生?微笑着邀请顾西洲坐上就诊椅的背影。

    因为极夜没有太阳,等候区的走廊灯全部开着,顾南坐在绿色沙发上,接过?医生?助理倒的咖啡,“谢谢。”

    咖啡握在手中没有喝,他紧张地盯着那扇白色房门。

    没有看?过?心理医生?所以不知道流程怎样,他干瘪地幻想电影里面的情?节。

    医生?会不会问你为什么患有焦虑分离症,顾西洲会答什么?因为我弟弟?

    心理咨询没有确切结束时间,不知道顾西洲何时出来,时间便?变得格外难熬。

    感觉坐了许久、结果才过?五分钟。

    脑子乱糟糟的,手指在兜里摸到顾西洲的手机,顾南愣了下然后拿出来,熟练地输入密码点开通讯录,顾不得时差给容朗拨去电话?。

    国内现?在是凌晨三点,电话?嘟嘟响了四五声传来容朗带着强制清醒的嗓音,“顾总好。”

    “不好意思容助理这么晚打扰你,我是顾南。”顾南愧疚地抠着手机背面。

    “啊,小南啊。”容朗那边悉悉索索的,“好久都没听到你的声音了,真是亲切呀。”

    “我也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顾南问道,“这几年过?得好吗。”

    “顾总不在很?少加班,挺好的。”容朗笑着调侃,“吃麻麻香身?体倍儿棒。”

    “嗯其实打电话?来是我有件事想问你。”顾南压低音量,“你先答应我,你不能告诉哥哥。”

    赶紧补了句,“不是坏事。”

    容朗正经起来,“这个我可?能没办法答应你,不过?小南你可?以先说说是哪方面的事情?。”

    深吸了口气,顾南说:“哥哥第一次去看?病是什么时候,他这几年有没有按时吃药?”

    试想过?容朗可?能会抱歉说这是顾总隐私不方便?回答,但顾南没想到容朗反而非常惊诧地问他,“顾总病了?什么时候事?什么病啊?”

    “心理方面的,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不知道啊顾总没有说过?”容朗颇为不解,“现?在还是以前?”

    顾南明白了,原来顾西洲谁都没有讲。

    “没事等回来我再告诉你吧,打扰了抱歉。”

    “你们要回来啦?”容朗听到老板回来还惊喜,“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吧,或者晚一点。”

    得看?看?心理医生?怎么说,会不会严重,需不需要立刻进行干预治疗。

    挂断电话?前,顾南随口问道,“容助理,你知道哥哥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话?音落,电话?静音一秒。

    容朗是多么聪慧的人,立马附上轻松的口吻,“这个我不太清楚,既然能找到肯定是缘分吧。”

    顾南并?不好骗,“你好像在撒谎。”

    “额如果顾总不讲我就不能讲。”自古忠义?难两全,容朗选择回避,“抱歉小南,请理解一下。”

    “没关系,我明白。”顾南相当理解,“只是这通电话?你假装不知道哦,还有刚刚说的那些事情?。”

    “好。”容朗答应下来又问,“顾总没事吧?”

    “没事,他很?健康。“这次换成顾南撒谎,”你快睡觉吧,抱歉抱歉。”

    挂断电话?后,顾南继续胡思乱想。

    发现?似乎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顾西洲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

    之前问这个问题被顾西洲轻飘飘一句“来了就找到了”所遮掩过?去,现?在容朗闭口不谈,是否侧面印证里面大有文章?

    无论如何,肯定不是“来了就找到”这么简单。

    顾西洲找了多久?采取的什么办法才来到挪威的呢?

    顾南想不明白,知道答案就在不远处的门后,眼睛有些酸疼,他用力揉了揉。

    再等了半小时,顾西洲出来了,他跟进去之前没什么两样,脸色平静、神?态依旧。

    顾南赶紧放下杯子起身?过?去,顾西洲提前握住了他的手。

    瞟了眼也要出来的心理医生?,顾南又转头看?向顾西洲,小声问,“怎么样啊,结束了吗?”

    “对?,结束了。”顾西洲摩挲他的手背,“饿不饿,午饭我们在外面吃?”

    心理医生?出来了,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笑着用英文说:“你们关系很?不错。”

    顾南不明所以,回问道:“我哥哥还好吗?”

    心理医生?不答话?,只是微笑。

    顾南顿感不妙,倏地扣住顾西洲手腕,目光急切,“我想问问她,我可?以问问她吗?”

    没得到病人允许,哪怕关系再亲密心理医生?也不能告知有关病人半点就诊信息。

    顾西洲说:“怎么这么好奇,还跟小时候一样急起来鼻尖就冒汗。”

    哪还有空管什么鼻尖,顾南以理服人,“来的时候我查过?资料,假如病人允许的话?陪同家属有权向心理医生?询问病情?,有助于病人得到更好的帮助。”

    顾西洲慢慢说:“这件事之后再说怎么样,我们先出去。”

    顾南很?坚持,也莫名心慌,“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这样。”他鲜少撒娇,抱着顾西洲手臂,语气恳求又焦急。

    顾西洲拗不过?,转脸对?心理医生?点点头。

    顾南如蒙大赦,拍拍顾西洲然后跟着心理医生?进了诊室。

    现?在轮到他坐上这张宽大舒适的白色椅子,轮到顾西洲在外面等。

    心理医生?递来一份报告,“这是顾先生?刚做的判定问卷,你可?以先看?看?。”

    顾南捏着薄薄的纸页,飞快地上下一扫。

    抬头有顾西洲遒劲锋利的签名,依次排开的是密密麻麻的选项还有各种指标。

    顾西洲勾选的每个答案都令顾南出乎意料,比如某些问题是:

    【我感到自己是个不可?或缺的人】

    顾西洲选的是:不太确定。

    【当我感到孤独时,我会变得非常恐慌】

    顾西洲选的是:完全符合。

    【我总是伤害我最亲密的人。】

    顾西洲选的是:完全符合。

    【我没有亲密的人。】

    顾西洲选的是:完全符合。

    【我担心我会被抛弃】

    顾西洲选的是:完全符合。

    诸如此类暴露内心真实又矛盾的想法比比皆是,顾南发现?,只要涉及负面的自我评价,顾西洲全部勾选的是完全符合。

    讲实话?,若不是自己陪着顾西洲来,顾南根本不相信这份报告是顾西洲亲手所答。

    顾西洲是那么冷静稳定的人,内心怎么会这么消沉?

    刻板印象里,顾西洲是人人恭敬仰望、掌握巨大财富的集团掌权人,他可?以随心所欲实现?任何愿望,走到哪里都受众人拥趸,权力地位金钱一个不缺。

    怎么在这层光鲜亮丽的皮囊下,怎么会是千疮百孔的荒芜?

    报告后面附带着白纸黑字的就诊结论。

    病症:分离型焦虑症

    程度:重度。

    再然后是一串陌生?的药物?名称。

    顾南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无措地抬头看?向心理医生?。

    他亟需可?靠的解释来佐证这份诊断书。

    心理医生?温声道:“分离焦虑这个说法或者概念是来自于依恋理论,顾先生?的病情?属于不安型依恋中的分离焦虑。”

    在大事面前,顾南迅速冷静下来,“可?以详细解释一下吗。”

    “本来刚刚在结束时我问过?顾先生?是否需要你知道,但他没有同意。”心理医生?笑道,“看?来你对?他的影响的确很?大,只是几个动作和?话?语就能轻而易举改变他的想法。”

    顾南静静等着下文。

    心理医生?说:“通过?交谈,我了解到这并?不是顾先生?一次就诊,他深谙自己的病情?,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救治和?帮助,所以发展成了重度。”

    “抱歉,其实我前几天才知道。”顾南深深愧疚,“我们一起长大但我一点也没发现?,是我没有做好。”

    “噢请不要责怪自己,心理疾病的成因一直都是医学界和?科学界难以攻克的难题,病因不能完全归结到某人身?上,致病过?程往往潜移默化?,而且通常发生?在环境和?人物?本身?的双重施压下。”

    顾南诚恳地请教:“麻烦可?以详细地阐述一下我哥哥的病情?吗。”

    “顾先生?的焦虑分离症主?要表现?在自我感觉和?价值比较负面、对?于安全感的需求很?高、对?于伴侣的可?靠性总是感觉不确定。”最后,心理医生?总结道,“你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弟弟。”

    顾南郑重点头:“是的,我是。”

    心理医生?说:“初步判定,我认为导致顾先生?患上分离焦虑的最大原因是与你的亲密关系突然消失,导致他本人对?再次经历类似情?况持有强烈的恐惧心态。”

    “从小我们一直在中国生?活。”顾南解释道,“三年前因为某些事情?我突然离开,没有告诉他。”

    在那个草长莺飞的四月清晨,他坐上顾颖文的车悄然远走,顾西洲亲手送他上的车,一直站在原地亲眼看?着他离去。

    然而心理医生?摇摇头:“不是这个时间点,是发生?在他少年时的缺失。”

    顾南顿时楞住,少年?

    “顾先生?自述说在他14岁时,跟你的关系忽然变得陌生?,从那时起他开始焦虑。”

    顾西洲14岁,顾南刹那明白。

    那年自己6岁,是把顾西洲认错成顾屹为的那年。

    也是从这年开始,他们三人关系走向了不同道路。

    他跟顾屹为关系越来越好,他跟顾西洲“恢复”成陌生?人。

    “顾先生?说,他一开始把你当弟弟宠爱,因为这段关系忽然消失他第一次感觉到痛苦,他说后来你们家族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他没有细谈。”心理医生?继续说,“你因他而遭受到苦难,他很?自责,在这种自责下他的内心开始被负面情?绪所冲击。”

    “随着时间推移他看?着你长大成年,他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情?感并?不是简单的亲情?,他对?你的身?体产生?欲望,渴求在思想得到你的反馈。”

    “但因你们已经不存在曾经的亲密关系,以及外界未知的危险存在,他无法表达。”

    顾南脸色苍白,忘了呼吸。

    自从认错后,他跟顾西洲一直都是陌生?人,除了当年绑架事情?外,顾西洲教他那些话?,就是顾南现?在都还记得:“去哪里都要告诉哥哥,不能乱跑……”

    除此之外,他们毫无交集。

    所以顾西洲一直陷在焦虑的泥沼里?苦苦自抑?

    心理医生?轻声细语地说:“现?在顾先生?的症状主?要是显现?性征,一旦无法与你接触碰面,他感到烦躁失眠,严重时会心悸想吐。”

    “当然今天两个小时的就诊时间太短我也只了解到大概,后续治疗我建议他每周来三次,心理咨询加上药物?辅助。”

    顾南惶然惊醒,扣住桌面问道:“我能做什么?”

    “最好是重新建立亲密关系,我看?你们目前关系很?好,可?以继续保持,面对?患者需要多一些耐心,帮他重新找到积极向上的自我认知。”心理医生?微笑着说,“尽可?能的陪伴引导,多用鼓励、嘉奖的方式,平日及时沟通,了解复杂的病因形成原理,有利于疏通心结。”

    他们继续交流了很?多,顾南一一记在心底。

    “在沟通过?程中你需要观察到他是否还有消极绝望的情?绪,如果发现?他再次表示对?生?命感到厌弃,请你及时联系我并?且带他来治疗。”

    顾南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表露过?缺乏生?存动力,在危险来临时坐以待毙,现?在来看?顾先生?是幸运的,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他想找到你的信念。”

    “危险的、找我?”

    这两个词怎么构建得起联系?

    心理医生?说:“看?来这件事他似乎也没有对?你讲。”

    “什么事?!”

    宛如一枚炸弹掷下,心理医生?说:“顾先生?自述,你离开后他一直在找你,时间是三年。”

    顾南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诊室,回神?时已经坐到了巴博斯,顾西洲在旁边,很?是担忧地看?着他。

    “她给你说什么了?”

    顾南宛如提线木偶:“什么都说了。”

    顾西洲握着方向盘,静默地像一尊大理石雕像。

    “哥哥,我不想在外面吃饭了,我们先回家吧。”

    接着两人在回程路上再也没有交谈,气氛胶着。

    顾南一直攥着顾西洲的药袋不愿放下,不停瘪嘴又给自己鼓气。

    回到家中脱掉外套,顾南神?思恍惚,下意识迈脚去厨房,静静跟在身?后的顾西洲把他拉回怀中,按着他的腰低声说,“早知道不让你进去了,现?在这么不开心,是不是未来几个月都不会笑了?”

    顾南抬眼看?他,看?顾西洲英俊的五官,实在难以想象这具皮囊下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哥哥,你有话?对?我说吗,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想听什么?”顾西洲捏他嘴唇,含着两瓣唇瓣吸吻。

    顾南抚上顾西洲腰侧,明白这是顾西洲潜意识回避的一种方式。

    他嘴上答应,但用行动拒绝。

    不然怎么会问想听什么,然后又堵住嘴?

    愈合心理创伤或许急不来,但也等不了。

    所以顾南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把顾西洲推开,他看?见顾西洲神?色变得紧绷,站在原地没能靠近欲言又止的样子。

    心好酸啊。

    平复着呼吸,顾南把顾西洲牵到沙发好好坐着,蹲下身?体以一种低姿态抱住顾西洲的小腿,下巴放在顾西洲的膝盖上,仰望说。

    “好多事情?为什么不解释呢。”

    顾西洲垂着眸子,手指在他的发缝中慢慢摩挲:“没什么好说的。”

    “不是八年。”顾南鼻音浓重,“八年只是你初次看?病的时间界限,不是不舒服的开始。”

    “顾南,已经过?去了。”顾西洲想扶起他,但顾南不愿意起来,“医生?说要跟你多沟通,我想跟你说话?。”

    “你找了我三年,你一个字也不说,我根本不知道你这么辛苦,如果知道我们见的第一面,我不会——”

    顾西洲已经很?久没有打断过?他说话?了,声线很?轻地说:“那不重要,我找到你就足够了。”

    顾南无法再言语,伏在他膝头无声落泪。

    两人沉默地陷入僵局,连屋外落雪动静都清晰可?闻。

    “我一直以为很?了解你。”顾南自顾自地说,“今天才知道我不仅不了解你,曾经还对?你有许多误解。”

    “你过?得不好,你早就睡不着觉,你没有按时吃药。”

    顾西洲答:“现?在很?好。”

    “可?是我想了解你,你可?以告诉我这些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会陪你一起解决,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顾南抹掉眼泪。

    “我不想你吃药,不想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什么事情?会刺激到你,我也会难受,我也很?担心你。”

    顾西洲还在逃避:“以后你监督我吃药行不行,不要难受顾南,起来我看?看?眼睛。”

    “现?在不愿意讲没关系,但是你要告诉我确切时间。”顾南死坠在地毯上,“我会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但我不会高兴。”

    说完,屋内就是一阵沉默。

    少顷,顾西洲说:“讲之前我有个要求。”

    顾南立刻爬起来,条件反射地问:“要抽烟吗?我现?在不会限制你,但你最多只能抽两支。”

    顾西洲笑了下,抬手蒙住他的眼睛,却在顾南看?不见的刹那嘴角抿到平直:“我的要求是关灯。”

    只有在昏暗的世界里,那些压抑多年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才能化?作言语。

    第55章 第 55 章

    头顶灯光璨璨, 照得彼此纤毫毕现。

    顾西洲表情很淡地说:“如果你?想听,关灯我告诉你?。”

    顾南只觉得心酸,握住他的手指拢在自己掌心, 后悔了。

    “不听了,哥哥对不起。”

    “别道歉。”顾西洲说,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心理医生告诉你?什么?了?”

    顾南张张嘴, 又颓丧地垂下头重重点了下:“没?有说很多, 我只是有点急。”

    “为?什么?急,担心什么??”

    显而易见的答案顾西洲偏偏要问一遍。

    “担心你?, 我想知道原因, 也不是原因。”顾南有些难为?情, “我觉得自己不了解你?,很多事情不知道。”

    “可是关于你?的事情我又都想知道, 所以急了。”

    顾西洲浅浅地笑:“顾南,我很高兴。”

    顾南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起身关掉灯, 回来时顾西洲稳稳把?他抱到腿上坐着。

    两人交颈呼吸, 胸膛贴着胸膛。

    雪光和月光一起从窗户洒进, 落在温暖屋内, 也将紧紧相拥的他们?衬得朦胧。

    昏暗里,顾西洲在耳边说:“小时候我听过一些风言风语。”

    顾南轻轻拍他的背。

    是鼓励、是安慰、也是陪伴。

    顾西洲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他们?不在明面上说,但在聚会上的角落我听到过很多次。”

    “他们?说是我抢了顾屹为?的生存机会,是我让顾屹为?得心脏病。”

    任何圈层都不缺乏嚼舌根的男男女女, 他们?把?扭曲的主观添油加醋兑成事实,没?文化?没?营养地到处宣扬, 又蠢又坏。

    顾南肯定地指出漏洞:“不是你?的问题!”

    “我知道。”顾西洲语气淡然,“但我觉得负担。”

    那?时候顾西洲也才7、8岁, 清楚病理原因又感同身受。

    “顾屹为?长期卧床静养,檀山平常没?什么?人,怕他孤单,所以每天放学后我会尽早回来陪他。”

    生在顾家这样?的家庭,巨额财富和陪伴成长往往不能兼顾。

    在男孩子活泼好动的年纪,顾西洲舍弃假期和娱乐,学校檀山两点一线。

    “那?些话顾屹为?应该也听到过。”顾西洲很是平静,“在发病的时候怨恨我。”

    顾南抚摸着他的后颈,翻来覆去苍白地辩驳:“那?不是你?的问题”

    “我知道,我也理解顾屹为?,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把?自己的时间赔给他,除了上学,其他每一天我都待在他的房间。”

    “希望他不那?么?无聊,希望他能等到心脏供源。”

    顾屹为?和顾西洲在某种程度无法?论哥哥弟弟,只是因为?顾屹为?身体不好所以早十几秒被医生取出,顾西洲自然就?成了弟弟。

    “碰到你?的那?天中午,他跟我吵了一架。”顾西洲音量很低,他说,“顾南,我觉得很委屈。”

    顾南蓦地流泪,顾西洲内核这样?强大的人说委屈,也才明白,难怪在楠木林相见时,顾西洲一个人坐在游乐园看上去很不高兴。

    哪怕他早就?过了玩那?些设施的年纪,仍用静坐的方式弥补没?有的曾经。

    “顾屹为?认为?我每天待在房间是在烦他,说我很无聊,让我不要再去。”

    “他说他没?有玩伴”

    患病的确能让人心情烦躁,变得不可理喻。

    顾屹为?说什么?都好,偏偏“玩伴”二字刺痛了顾西洲的心。

    他舍弃自我默默陪伴,就?算不是亲兄弟,到头来连玩伴也算不上吗?

    外人的闲言碎语、顾屹为?的曲解,压在一个刚刚明事理的孩子身上,过于沉重了。

    所以在多年的今天,顾西洲还在自我拷问:“难道我不是吗?”

    顾南哑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顾西洲的心路历程他现在才走进“门内”窥探一二。

    接着,顾西洲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嘴唇擦过颈部柔软的肌肤,缱绻地说:“见到你?我很高兴。”

    “你?很有趣,问你?喜不喜欢吃南瓜,明明都在摇头表示不喜欢嘴上还要说一般。”顾西洲轻声笑道,“小火车摔坏了也不敢哭,明明很怕还叫我哥哥。”

    “跟你?一起玩的暑假是我从未体验过的童年,你?性格别扭,又乖又胆小,但很有主见,脾气其实算不上太好。”

    顾南哽咽道:“你?别冤枉人,我从来没?对你?发过脾气。”

    顾西洲不轻不重咬了他一口,“烦人的事你?当然不记得。”

    “小时候天天跟在屁股后面问十万个为什么?,想要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得到,得不到就?哭闹。”

    “高兴的时候是哥哥,不高兴的时候就?说要回房间做作?业,做不好在学校挨批评回来又烦我。”

    死循环么?这不是。

    顾南抹眼泪,“好吧,那我真的不记得了。”

    顾西洲又亲了他一口,语气渐渐变得沉重,“其实那?时我知道顾屹一直在窗后看我们?。”

    “我去他房间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我跟他的关系越来越差。”

    “我知道他开?始真正怨恨我,但我没?想到他会冒认我。”

    顾南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顾西洲沉默很久。

    “顾屹为?说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他说他没?有玩伴,所以我让步了,为?了将事情做真,他跟我换了房间。”

    “我变成了窗后偷看的人……”

    顾南:“对不起,我该再聪明一点的。”

    顾西洲摸摸他的头:“那?几年发生了太多事情,你?母亲和我父亲车祸,你?被绑架。”

    “爷爷打算把?集团交给我,同时也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他说,“那?时我才明白,无论顾屹为?死不死我都没?办法?再告诉你?事实。”

    “时间过去得太久了,怕你?不记得,又怕你?记得。”

    所以做哥哥是保护你?,最好也是最坏的借口。

    “接管集团的头两年我并没?有站稳脚跟,顾明喆他们?动作?很大,一直在抓我的错漏。”

    顾南哽咽出声,顾西洲没?有给他擦泪,语气带着颤抖,“顾明喆在顾政希的怂恿下,多次制造车祸企图弄死我,我没?办法?告诉你?这些事情。”

    “没?办法?对你?好,不然他们?就?会知道你?对我多重要。”

    “跟我在一起多一分钟,危险就?多一分钟。”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急促地喘息。

    “看到你?躺在病床上,给警察说不开?保险箱的原因,我很想弄死顾政希等人,也想弄死顾屹为?,但我知道这件事也有我的原因。”

    “为?了彻底解决这些事情,我花了几年才完全掌握住集团,调查出关键证据。”

    “等到时机成熟,我跟顾屹为?商量假死继承股份,我承认我揣着私心,因为?我很着急。”

    顾西洲语气轻到怕惊碎了梦:“顾南,大学毕业后你?22岁了,要是真的跟顾屹为?在一起怎么?办?”

    “幸好我等来了属于我们?的独出时间,可是半年太短了……”

    “想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又怕你?离开?。”说到这,他语气猛地阴鸷起来,“为?什么?我要跟顾屹为?长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顾南吓得呼吸猝停,顾西洲感知到,马上又变回正常的口吻,马上又道歉。

    “对不起,我……”

    越是在这种刨开?阴暗面的时候,越是要给予陪伴和呵护。

    顾南将心理医生的嘱咐牢牢记在心底,用手掌安抚地托着顾西洲的下巴,“没?事的哥哥,你?也不用向?我道歉,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情,我会理解你?。”

    顾西洲似乎无形中松了口气,滚了滚喉结继续倾诉:“那?时候我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所以把?你?一次又一次地关起来,企图掌控你?的一言一行,让你?信任我、依赖我。”

    其实一旦对他人滋生控制欲,最后往往被控制的是自己。

    “期盼我们?能在一起。”顾西洲微不可闻地说:“期盼你?会喜欢我。”

    结局事与愿违,平白浪费好几年。

    顾南潸然泪下,终于明白顾西洲所作?所为?的一切动机,也终于明白顾西洲的性格原因。

    “想你?只对我笑,只喜欢我,我很痛苦,我很害怕。”顾西洲说,“我不想让顾屹为?回来,不想让你?知道顾屹为?没?有死。”

    “可你?很聪明,顾屹为?也很聪明。”

    “每次看到你?跟他在一起,我都想他死,想对他动手。”

    顾南倏地攥住顾西洲的手臂。

    顾西洲也很痛苦。

    “那?时我只顾自己想法?,并不知道你?夹在当中有多难受……”

    “在这三年我想通了很多事,我学会相信你?,我学会尊重你?的决定。”

    “可我想明白了,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不敢大张旗鼓不敢发寻人启示,怕你?听到我的名字跑得更远。”

    “怕你?过得不好,怕你?没?钱花,怕你?吃苦。”

    “我都不敢想”

    “你?从小没?有离开?过家,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顾西洲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磋磨,磋磨得脱胎换骨。

    在肉.体不断新生和精神不断凋零的状态里,开?始对自己产生严重的厌弃。

    每一天,他的生命和未来都蒙着撕不开?的阴翳。

    可爱从来都是勇敢者的游戏,是踏遍万水千山也要找到你?的希冀。

    昏沉光线中,顾南仓皇摸到顾西洲的脸,指尖触到了一片湿润,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我以后不会再走了,哥哥,我不会再走了。”

    “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怎样?都可以。”他抹掉顾西洲眼角的水光,“我什么?都答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多。”

    十几年的压抑,倘若换人来讲,他会讲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将这一过程渲染得感天动地。

    然而顾西洲只是轻描淡写阐述起因经过,不加词藻的陈白。

    好像不带重量,也没?有丝毫痛苦。

    顾南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顾西洲从来都寻求不到帮助。

    顾西洲为?他兜底,但没?人能为?顾西洲兜底,没?人能为?他指引方向?,也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做。

    生在这样?的家庭,大家只教他如何做精英,没?人教他如何去爱。

    就?连顾南在顾家也从未学到这些本领,所以他们?两人才会在跌跌撞撞中阴差阳错,互相误会彼此伤害。

    “你?需要我怎么?做,哥哥。”顾南想给顾西洲很多安全感,急急道,“我会陪着你?,无论怎样?都陪着你?。”

    顾西洲抓住他的手腕,将脸埋进他的脖子里,艰涩地说,“需要你?爱我。”

    “你?不知道”他语不成调,“我看过多少次你?和顾屹为?离开?的背影”

    顾南崩溃大哭,混乱中颤抖着贴上顾西洲的嘴唇:“知道了,我知道了。”

    顾西洲双眼紧闭:“每天都在我身边。”

    “会一直留在你?身边。”顾南哭着重复道,“每一天每一年。”

    就?算是这样?,顾西洲仍十年怕井绳地渴求更为?准确的答案,问:“你?喜欢顾屹为?还是我。”

    “是你?,一直都是你?。”顾南攀着他的肩,“是顾西洲,不是顾屹为?。”

    “喜欢哥哥,爱哥哥。”

    顾西洲这才像灵魂归位、如释重负地喟叹出沉重灼热的气息,“可以为?我种花吗?”

    生命中所有空缺,他都需要具象化?来填补。

    他什么?都不缺,又什么?都没?有。

    顾南狂点头:“种很多,只种你?喜欢的吉莉草。”

    顾西洲说:“我喜欢凤梨。”

    听得懂潜在深意?,顾南小声承诺:“以后每年都做凤梨蛋糕。”

    顾西洲又说:“不准再把?我和顾屹为?认错。”

    顾南擦干眼泪:“再也不会。”

    顾西洲最后说:“我爱你?。”

    话音刚落地,顾南赤诚地捧住着他的脸。

    以目视目,以耳听耳,以心复心。

    “顾西洲,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