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走得很干脆,他甚至没有去看封正诚的反应,像来时那样平静地走出了房间。
避开来来往往投过来的关心视线,谢轻在没人的角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唇,丝丝鲜血沿着指缝流出,谢轻将凸显出黛色血管的手撑在旁边的栏杆上恢复气力。
【宿主,你没事吧?】系统的声音很担心,身为谢轻的系统,它自然发现了谢轻刚刚在和封正诚交谈的时候用精神力给对方种下了一个暗示种子。
谢轻消耗的精神力极大,他的寿命也因此减少了两年。
【我没事。】
谢轻在脑海里应着,他擦去嘴角的血迹,任由夜间的冷风将血腥味散去。
系统沉默了片刻,【我想不出你这样做的理由。】
栏杆前肤色苍白的少年眼睫轻颤,精神力的消耗让他看起来更加孱弱了,好像一阵风都可以吹走,就连回答系统的声音都很轻,【我只是想这样做罢了。】
他想让封正诚看到原主的结局。
即使这和他的任务毫无关系,甚至什么都无法改变。
谢轻在外面站了很久,等到身上的血腥味全都散去,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任谁都看不出他刚刚出问题后,方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谢轻回去的时候看到了在门边好似认真办公的度冥君,主角好像很关注手上的文件,他似乎是在听到谢轻的脚步声后才抬头看向他的,如果忽略掉文件上的文字是倒着的事实,“你回来了。”
“嗯。”谢轻的眼神从文件上划过,他看着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主角,总觉得对方好像在忐忑紧张。
看着主角很自然递上的温牛奶,谢轻眼眸微垂,杯壁的温度恰恰好,可见在他去见封正诚这么长的时间内主角每隔段时间都会去认真热一下。
意识到这里后,谢轻望着水杯有点出神。
“怎么了?”刚刚还有些忐忑的度冥君立马担心地过来询问,他本来是想看温度是不是过烫,却在碰到谢轻的手后一顿,琥珀般的眸子立马被心疼掩盖,“怎么手这么凉?”
他下意识地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包裹住谢轻,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将其捂热,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耳尖开始红着滴血,声音也变得有些磕磕巴巴,好像变成了一个被发现的登徒子,“我想帮你暖一暖。”
谢轻没有抽回手,抬眸看着主角,在发现主角耳朵上的红晕就要蔓延到脸颊后,低声‘嗯’了声。
谢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开了口,“我之前和封正诚认识,这次答应和他见面也只是想彻底斩断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谢轻顿了下,继续,“我以后不会再见他了。”
也是下一秒,谢轻发现主角好看的眸子好似有阳光般亮了起来,莫名地很像正在摇尾巴的大狗狗,他还看见主角嘴角极快地勾了下,旋即弧度很大地重重点了个头。
心尖跟着眼睫一起轻颤了下,谢轻觉得自己变得不是很敬业了。
明明已经到了可以提离婚的时间点,但只要想到他开口主角可能会难受,他就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开始。
就像刚刚一样,他耗费自己的生命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心疼,但却会抹去所有痕迹再来见主角。
他会去想,如果主角发现他没多少寿命的话,会不会很难受。
他会莫名地有点无措和心虚。
鸦羽般的眼睫敛去了眸子中的情绪,谢轻在度冥君的注视下端起杯子慢慢喝着,刚刚在外面待久产生的冰冷被温暖渐渐驱散。
他在脑海里询问,【系统,我记得你说过第一个世界就算不完成任务也不会有惩罚的,对不对?】
【嗯,对。】系统先是应了声,它们自然是会给宿主新手保护期的。
但忽地,系统意识到了什么,它声音急促,连忙劝说着,【宿主,咱们可不能放弃,第一个世界是最容易完成的,给的剧情和人设都特别完整,之后的世界会越来越困难的。】
系统口干舌燥地做着心理辅导,见样貌漂亮的少年终于乖巧地应了声后,方才停止。
第二天一早,飞船便启程回了帝星。
期间谢轻看到过封正诚几次,对方的眼睛里开始布着红血丝,更为得颓废和浑浑噩噩,他还想要和谢轻见面,似乎想要问清楚心里的所有疑惑,但谢轻都拒绝了。军人的阻挡使得他更为迷茫阴沉。
他们回去后,封正诚就在全网人民的关注下被押进了军事法庭。
谢轻没有观看封正诚被审判的直播,他抬眸看着布满行人和生活痕迹的帝星,又看向重新忙起来的主角。
帝国居民们还不知道皇室放出了穷凶极恶的虫族。
这个世道马上就要变了。
谢轻没有按主角建议地一直住在度家,而是去了黑市,他让这些没有合法居民身份的黑户们暂停手下的一切工作不要像往常一样在各种角落里游走,确保所有人都拥有暂时的居住地,并拜托薛朗协助主角。
第一只虫族出现在很日常的一个工作日,在有密密麻麻人群的地铁线上。
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帝国的平静,帝国居民变得前所未有得紧张和恐慌,和平年代已久,之前和虫族的战场又始终进行在别的星球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距离虫族如此近。
强壮可怕的虫族出现在没有防备人群里所能造成的破坏无疑是可怕的,但在所有人惶恐不安中,他们发现帝国似乎早有准备,防备齐全的军人及时出现,一边控制着虫族,一边引导着他们前往安全地带。
帝国广播安定人心的声音适时响着,让所有人都回到家中不要出门,进行全员戒备,并留下了物质不够时可以请求援助的电话。回到家中暂时缓过来的人们忽然发现广播中的声音不是应该□□人心的皇室,而是他们的全民情敌度冥君。
整个帝国都好似寂静了下来,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军队就是虫族,在虫族特有香料的吸引和军队们有意无意地牵引下,绝大多数的虫族都被逼到了皇室皇宫。
星网上开始曝出这场虫族危害完全出自皇室手笔的证据,帝国研究院私藏虫族和皇室为了保护权威就引发战争罔顾人命的行为令人寒心。
他们想不通皇室为什么能轻易地要摧毁来之不易的和平,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会害多少人丧命又让发展停滞倒退多久?
甚至这些现在出来保护他们的人都不是皇室做的安排,是度冥君和薛朗自发组织的,他们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度冥君的出现,帝星会流多少的血。
在民怨载道的情况下,龟缩在拥有铜墙铁壁皇宫之内的皇室成员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的保护罩被人从内部打破了,源源不断的虫族向他们袭来啃咬着他们,他们向外面的军队们求助,但以度冥君和薛朗为首的军人们只是冷漠地看着在痛苦哀嚎中生生地被咬碎,连个残渣都不留。
放走虫族想要保护住自身权威的皇室最终被虫族摧毁,皇室在这一刻消失在了历史里。
而现在也到了最终剿灭虫族的时刻。
“你可以吗?”薛朗神情复杂地看着度冥君。
研究院的研究结果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可怕,他们竟然研究出了虫后的雏形,试图掌握属于虫后的可怕能力。在虫族放出抑制褪去后,新的虫后已然诞生。
虫后是虫族最可怕的武器,除了虫后外的所有虫族没有理性,只有野兽的本能,本身不足为惧,但虫后的精神控制可以让它们完全听从自己的安排,比军纪严明的军队还要有执行力。保护虫后的本能会让它们完全不顾自己的生命,极大地激发出潜力提升自己的攻击力。再加上虫后可怕且不间断的繁衍生殖能力,不消灭虫后,虫族就永远存在。
度冥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提出了他要摧毁虫后的精神内核,击杀虫后。
“我可以的。”度冥君点头,他凝重地看着被虫族们护在最里面的虫后,然后在薛朗皱眉的情况下笑着道,“放心吧,我还答应了要陪我家轻轻去旅游呢,怎么会把生命丢在这里。”
薛朗:“……”狗情敌这种时候还秀恩爱。
薛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不知道他是君冥度的情况下向他行了曾经行过的军队最高礼节,他声音苦涩却认真,“我会尽全力帮你守护好背后的。”
不仅仅是为了军人的职责,也是为了谢轻。
在薛朗的指挥下,度冥君很快就在周围人的掩护下往虫后的方向冲去,虫族的肢体不断地被砍断倒下,但虫族的数量非但没有减少还在不断地增加,新生虫后产卵的速度堪称可怕。疲累和无力感让人压抑。
在漫长的厮杀中,度冥君成功走到了虫后的身边,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精神力之间的交锋让度冥君的身体越来越迟缓,虽然虫后产卵的速度开始减低,但新生虫族的数量依旧可怕,更为令人心惊的是,度冥君的行为让虫后发出了凄厉到脑浆都要迸裂的哀嚎,虫族们开始不要命地朝度冥君涌去。
他们完全忽略了周遭的其他军人,不管不顾地只攻击度冥君,用庞大的数量和生命拦住其他想要支援度冥君的人,他们和度冥君之间的距离被推得越来越远,度冥君的处境也愈发糟糕。
薛朗咬牙看着好像因为精神冲击而面色苍白身体僵直的度冥君,又看看他身边疯狂的虫族,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大,攻击的速度变快,薛朗想要冲到度冥君身边却被越推越远,他的面色越发难看,心里无比着急。
尤其是当看到额间冒汗的度冥君已经完全无法行动,而虫族的利爪已经要碰到对方的时候。
但就在薛朗和其他人心跳急促加快,为自己的无能而愧疚痛恨时,所有人都怔住了。
因为现场所有的虫族在这一刻都好像被按了暂停键地僵在原地。
它们龇牙咧嘴,眼瞳染血,但却无法移动一分,就好像被某种力量压制住了一样。
在突兀的寂静中,响起的脚步声很清楚。
他们循着声音望去,所有人都怔住了,他们看到了谢轻。
在满地残骸血腥味极重,所有人狼狈不堪和丑陋虫族的映衬下,黑发黑眸的少年格格不入极了,也好看得惊心动魄。
心脏好似要跳出身体,但他们强撑着道,“这里很危险,快离开——”
忽地,看着朝度冥君走去的谢轻,他们意识到了什么。
在现场突然发生变故时只出现了谢轻,也就是说——
他们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并在下一秒得到了验证。
肤白唇红的少年好像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轻声解释道,“信息素纯度和精神力呈正相关,我的纯度达到100,精神力自然也很高。”
原来刚刚突然压制住所有虫族的是谢轻的精神力!
能够瞬间压制住如此可怕数量虫族的精神力究竟有多么强大,在压制虫族的同时又没有影响到他们,他对精神力的控制又该是多么精准!
他们看着在这能让普通人恶心到想吐的战场中平淡行走的谢轻,恍惚意识到原来看起来脆弱易折的少年并不是需要他们保护的娇花,而是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底牌。
糟糕,好像更心动了。
他们的想法不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很快就又听到了谢轻略带虚弱的声音。
“但我应该支撑不了多久。”
回过神来的众人立马一边挥砍着变得很容易击杀的虫族,一边跟着谢轻重新围在度冥君身边,并为他们清理出一片安全地带。
在所有人装作不经意划过的注视下,面容精致的少年将手中带着的灵神花喂在了度冥君嘴里,在场的人都跟黑市接触过,他们瞳孔缩聚地看着不断被吸收的灵神花,他们都知道这花是黑市的镇市之宝,能生死人肉白骨,更重要的是,对精神力修复有奇效。
能够将镇市之宝带出并给外人使用,联想到余安安之前一直说黑市主人不是他,谢轻才是真正黑市主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除了薛朗外,所有人的瞳孔都闪过震惊和骇然。
在靠着本能盲目砍杀虫族的过程中,他们忽然听到了虫后极度痛苦的悲鸣,一股可怕的精神冲击从虫后身上爆发出,谢轻的精神压制也被迫散去转而去保护度冥君,他们意识到度冥君成功了,那是虫后濒死的最后爆发。
果不其然,他们看到了虫后的倒下,看到了因虫后死亡而四散逃跑的虫族,他们在薛朗的命令下去追击,并不约而同地在行动前看了正中央的少年一眼。
他们这才意识到精神力的使用会对谢轻造成很大的伤害,少年本就白的脸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了,唇瓣的鲜血在强烈的颜色对比下艳得夺目,偏偏眼睛一片清明,让人的心尖不断地发颤,心跳不断地加快。
在极端的孱弱下,谢轻样貌的昳丽被无限放大,惊人的美色在带来惊艳的同时是密密麻麻的心疼自责,和对谢轻护着的度冥君的嫉妒。
“你应该发现了吧。”在其他人都走后,谢轻抬眸看向留下来的薛朗,“你的精神力在变异后,可以用来探寻虫族的踪迹。”
薛朗的眼神复杂,度冥君已经彻底昏迷过去了,谢轻一边扶着他一边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抚着对方的。
度冥君把和谢轻的约定当做必胜的执念。
而谢轻也在度冥君命危之刻用自己的生命救下了他。
心里莫名地酸涩,薛朗觉得很闷,他嗯了声,看着面前漂亮柔弱的少年,他心里很无措,他从来没有如此平和地跟对方谈话。
他听见了对方极轻但很好听的声音,“我之前说让你答应我的那个条件其实根本不算条件,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跟你说,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没有之前的冷淡和平静,薛朗看到谢轻朝他浅笑了下。
微弯的眉眼将他衬得好看极了,薛朗听到了自己跳动得飞快的心脏。
他终于看到少年对他的笑了。
薛朗听见他说。
“我相信你可以找到并消灭所有的虫族,把真正的和平带给我们,上将大人。”
心跳的急速带动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穿着得体军装的薛朗深深地描摹着谢轻的眉眼,他知道,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心动的画面。
他看着谢轻和度冥君,感受着两人之间将他排斥在外的独特气场,汹涌的甜蜜和苦涩席卷而来。
薛朗还是没有问谢轻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救他。
他充满自信地笑着对谢轻点头,内心酸涩但果断地转身离去,背负起了身为新任上将的担当职责。
这是刻苦铭心的遗憾,犹如他和谢轻的相遇。
虫族引发的动乱以皇室的彻底倒台为结局,在所有人开始恢复日常生活的时候,薛朗带着特殊部队前往各个星球铲除逃走和没被发现的虫族。
皇室的存在被取缔,决策的权利被交付给了民主选举出来的议会。
在这场动乱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度冥君被推举成了新任议长,但他在继任时明确说明他只担任一年以帮忙重塑秩序,他很着急地想跟自己的合法伴侣谢轻去往各个星球旅游约会。
全星网人民:狗男人,可恶但打不过的情敌。嘤,总感觉以后会被情敌疯狂塞狗粮。
与此同时,星际监狱中。
“听说余安安明天会在重建议会的首次会议上提出调整各性别待遇的试运行议案,这可是他推动性别平等的第一步,你觉得能会通过吗?”
“反正我感觉他还挺循序渐进的,上面的跨度不是很大,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唉,我现在还觉得恍惚,皇室竟然真的被取缔了,这在一个月前简直根本不敢相信。”
“嘘,小声点,咱们这还关着封正诚,曾经的帝国太子呢。”
“有什么好小声的,他们那都是做得些什么事,活该,全是报应!况且封正诚明天就要被行刑了,有什么好顾忌的。”
封正诚怔怔地听着狱卒们的对话,他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身上穿着囚服,邋遢颓废的样子和旁边关着的囚犯们没什么区别,完全看不出曾经高贵优雅的样子。
因为之前刚回来就在法庭判罪后关押进监狱,不在皇宫的他躲过了那场死劫,成为皇室唯一的幸存者。
不过也就到明天。
明天就是他的死刑。
冰冷的地面从骨髓中蔓延,成为败寇的他苦笑着发呆,恍惚间,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昏睡了过去。
封正诚做了一个梦。
他的意识很清明,他的面前出现了两个画面,一个是他,还有一个长相只能算清秀的少年。
他疑惑地看着这个少年,从属于自己那边的画面中隐约辨认出那是在一年前。
一年前?
这个时间点有什么特殊的,他为什么会独独梦到这里,那是——
“谢轻。”
封正诚听到清秀少年身边的人跟他搭话。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怔愣地看着画面的变动,他看到‘他’走到了清秀少年的面前。
那是他和谢轻初次见面的时候!
没有精致到除了好看就找不到形容词的出挑样貌,画面中陌生的少年只能算得上是普通,属于放在大街上就找不到的那种,但他却叫谢轻。
心脏莫名地泛疼,之前的恐慌和无措再度袭来,封正诚怔怔地看着少年,他的大脑在钻心地疼,似乎有什么东西再被唤醒,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才是谢轻。
记忆和眼前的画面重合,他看到‘他’找上了谢轻,提出能帮谢轻伪装成o,谢轻也很快地答应了。
他看到了‘他’的冷漠和嘲讽,他把谢轻当成为了权势和身份可以不择手段的下等人,用极端的恶意揣测他,一边把他当成可以轻易摆弄的棋子一边在心里贬低他的下贱。
但他还看到了他不知道的画面。
是属于谢轻的。
那个少年在‘他’离开后满脸羞红,他在原地发呆了好一会儿后开心雀跃地回到了简陋的住所,他拿出珍藏的日记本写着书写着日记。
封正诚看着上面的文字,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想要改变命运,谢轻会答应他仅仅只是因为,“我好像对他一见钟情了,我答应他的话应该能帮到他的忙,能再接触到他吧。”
少年揉揉自己的眼睛,又在掐掐自己痛得惊呼后笑出声,然后用溢满开心但卑微的语气道,“竟然真的不是在做梦,可如果不是做梦的话,他为什么又能看见我呢?”他那么干净,那么高贵,为什么会愿意和他这种在黑暗中摸爬滚打身上全是尘埃的人接触?
“他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最美好的人了。”
听到谢轻发自内心的感叹,封正诚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谢轻确实是他手上最好用的棋子,不过不是因为他手上掌握着谢轻所有犯罪的证据,也不是他操纵人心的手段,而是因为谢轻对他毫无保留完全纯粹的爱。
他看着谢轻在‘他’的要求下为余安安顶罪,看着他在通讯过后的痛苦难受,看着他将自己的指尖捏得发白,然后抱着双腿蜷缩在墙角,但他还是按‘他’的要求做了。顶着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恶意,被阴晴不定的薛朗各种威胁逼迫,但始终将这件事背得死死的。
他被迫和度冥君相处,偷走了度家的传家宝,按照‘他’的命令做成了一件又一件事,身败名裂,身边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一个人独自坐着发呆。他脸上变得没有笑容,整个人阴郁压抑,看起来真的和他们骂他的样子一样。
但在看到关于‘他’的消息时却总会露出开心的笑容,只有在每天写日记的时候少年才会变回初见时的模样,不断翻动着的日记页上灌注了炙热且始终不变的爱。
封正诚的身体在抖,他忽然觉得好冷,他紧紧地攥着发疼的心脏。
画面和现实的经历殊途同归,‘他’一步步地败得很彻底,封正诚觉得自己变成了画面中的另一个自己,他被束缚在同样的地牢中,漫天的孤寂和众叛亲离的悲戚让他浑浑噩噩感觉到无尽悲凉。
他看到谢轻在他入狱后想方设法地救他,他求度冥君,求余安安,求薛朗,求能求的所有人,但他曾经因为‘他’将所有人得罪得死死的,他明知道别人愿意搭理他的可能性很小却还是极尽所有办法卑微至极地跪下恳求,他为‘他’做的所有坏事都在此刻得到了报应,他们折辱嘲讽挖苦他。
他没有办法了,他绝望地抱着自己,甚至因为自己的没用不敢去见‘他’。
封正诚的呼吸都在急促,身上的悲凉牢牢地包裹着他,他知道自己现在附身的‘他’根本不知道谢轻在后面做了什么,他看着监狱里的‘他’迎来了余安安的探监,‘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看‘他’,‘他’复杂地看着余安安,最终将手上所有犯罪的证据都给了余安安,‘他’想成全这位最后的送行者。
不要啊!
封正诚在心里嘶吼,他想阻止‘他’,想告诉‘他’有一个人在一直想办法救‘他’,在最后触动他的另有其人,但是他无能为力。
在漫天的恐慌和对自己的恨意中,他看到谢轻伪装o的事情暴露了。
谢轻真的只是beta,在这样的实锤证据下,他毫无办法,只能在更加汹涌的恶意中接受制裁。
少年呆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拿出自己的日记本,然后朝着‘他’奔去,在前往的路上,他被满脸厌恶的薛朗用木仓射穿了心脏。
鲜血打湿了放在胸膛处的日记,上面曾经写过的所有文字被血污掩盖。
倒在血泊中的谢轻怔怔地看着薛朗,他张张口好似要说些什么。
不是他啊!
当初开木仓伤害你舅舅的人不是他啊!
他是做了很多坏事,但唯独这件和他毫无关系,为什么偏偏因为这件事夺走了他的生命。
心脏疼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封正诚终于听清了谢轻低喃的声音,不是澄清自己,而是,“我还没有告诉他,我会一直站在他身边啊。”
“殿下不会是一个人的。”
到死,他都按照‘他’的要求没有为莫须有的罪名辩解。
被少年视为最美好的人将他活生生地拽入了炼狱。
心脏好似疼到麻木,封正诚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如同被碾碎了般疼得他打哆嗦。
他听到了一道冰冷的电子音。
“这就是你的未来,你想改变你的结局吗?只要你愿意和我绑定完成任务,你可以在不影响任务的情况下做出改变。”那道声音是对谢轻说的,它顿了顿,“甚至,你可以和封正诚在一起,得到他的爱。”
谢轻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空白,他笑了,笑得很好看,但声音却很苦涩,“他不会爱上我的。”
那电子音沉默了一会儿,“不试试吗?”
谢轻还是笑,但眼泪都流出来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他,能给他的只是我的爱,可这偏偏是他最不缺的。”
电子音顿了会儿后继续,“如果你不选择绑定的话,你还有两个选择,要么抹去所有记忆去别的世界重新开始,要么由我为你编织一场梦境。”
谢轻沉默了很久,他似乎在纠结犹豫,但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帮我编织一场梦吧。”
电子音应了,“好,你想要什么样的梦境,和封正诚相爱幸福在一起的吗?”
谢轻先是像是陷入了某种幻想中甜蜜地笑着,但很快就自嘲地摇头,“他不会爱我,我又何必自欺欺人。”
在封正诚心如刀绞浑身气力都好像消失的注视下,他听到了属于他的谢轻的声音。
“一个我和他没有初见过,我的全部生活里没有他参与的梦境。”
封正诚大声喘气,像是快被淹死的鱼被人从泥沼中拉出来一般浑身冷汗,他的血液里好似藏着亘古不化的寒冰,他浑身战栗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并在下一秒摔趴在地上。
疼痛稍稍来回了他,封正诚怔怔地意识到他又能掌握身体了,他抬起青筋暴起的额间,看到熟悉的监狱和狱卒奇怪反感的眼神。
他知道梦醒了。
不,那根本不是梦!
心脏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块,封正诚感受到了胳膊处传来的滚烫,他呆愣地低头,看到了自己正不住往下流的眼泪。
他哭了。
自从被立为帝国太子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
这个认识让封正诚更加痛苦,他喃喃地不断喊着,“谢轻,谢轻,谢轻……”
但每唤一声,他就想到现实里谢轻陈述事实的声音,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砸在他摇摇欲坠的心上,让他如坠冰窟。
——封正诚,你把他弄丢了。
“他怎么了?他不是疯了吧?”
隐约间,封正诚好像听到狱卒担心被传染的厌恶害怕声音,他好像被什么人拽着前往什么地方,很久没见的阳光让眼睛渗出生理性泪水,浑浑噩噩的封正诚终于发现时间来到了第二天,他正在被押往刑场的路上。
他怔了怔,旋即爆发惊人的力量压制了狱卒,不管不顾地越狱。
在周围人惊骇恐惧的目光中,他抢走别人的光脑,登上自己的秘密账号,将谢轻是给余安安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