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女人就是来找茬的吧
顾满溪看过去,目光扫过教室里每一个人,所有人与她对视,眼神里带着一些顾满溪没看太懂的希冀与恳切。
额,共同点?有男生有女生,有长发有短发,有皮肤白的有皮肤黑点的……
“所以……”顾满溪还是没看出来:“是什么?”
李波眼睛一眨不眨:“他们,全都是青松大学,普通家庭的学生。”
“也就是……”他嗤笑了一声:“所谓的,平民。”
顾满溪心中一跳,隐隐有些预感。
“王楚远!”他突然喊了一个名字:“说说你经历的事情。”
位置前排的一个胳膊绑着绷带的男生站起来:“上周,我不过就是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力山公司老板的儿子,他直接一把将我推下楼梯,他小弟们还对着我拳打脚踢,我去找老师也好,学生会也好,没有一个人理我,都让我息事宁人。”
顾满溪看着他的眼角,还有未消的淤青:“这——”
“潘莉!”李波又喊了一个人名:“再说说你的事情。”
一个短发女生通红着眼睛站起来:“我长期受学生会宣传部干事蒋爱文的威胁和侮辱,要求我跑腿、代课、写作业、心情不好拿我泄愤……那天不过是帮她送东西晚了点,她就把胶水全倒我头上,害得我长发只能剪成短发……她父亲是校家长委员会的,很有关系,我没有任何办法……”
“朱小青!你也说说!”
李波一个一个点名,在场的人一个一个站起来,诉说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被打的、被骂的、被威胁的、精神上遭受压迫的……无一例外,教室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过校园霸凌的困扰。
“满溪,”李波回过头来看着她:“说到这里,你心里应该也有答案了吧,我们这个组织,是以反校园霸凌为目的聚集的,取名叫“净土”,是想这些霸凌现象能够越来越少,还我们汲取知识的校园一片净土。”
顾满溪动了动唇:“所以你叫我来……”
“我邀请顾部长来,”李波深呼吸一口,对顾满溪换了一个称谓:“是想邀请顾部长,加入净土。”
请求而又郑重的话语抛出,顾满溪陷入了沉默。
……
散会后,教室里只留下李波和顾满溪两个人。
顾满溪想了想:“你觉得我的加入,对于净土很有用?”
“当然,”李波点点头:“满溪,你虽然出身也跟我们一样是普通家庭,但你很优秀,你能用自己的能力成为学生会里不多的“平民”干部,某种程度上,你是我们很多人的榜样,是平民之光。”
这高帽子戴下来,顾满溪都要坐不住了:“哪有……哪有这么夸张?”
平民之光这个名字真的很雷人很中二啊啊啊!
她的自我定义是躺平摆烂的咸鱼好不好?!
李波接着道:“我们也知道,你用自己的学生会成员的身份,替许多被欺负的同学解了围,你应该也知道,你在学校平民学生里人气非常高吧,满溪,净土才刚刚组建,我们还需要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我们,我们需要一个灵魂人物与精神领袖,而我们一致认为,这个人是你。”
顾满溪沉默。
说实话,如果不是李波说,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有这么厉害,甚至能厉害到成为一个组织灵魂人物的程度。
她能进学生会,是因为她运动能力还不错,也是因为颜知意赏识,在其他方面,甚至于她的专业成绩,在系里都是倒数。
怎么就能成精神领袖了?
“李波,你们的想法很好,”顾满溪终于开口:“但是你别忘了,青松这个学校本质是怎么来的,这所学校根本上就是被掌握财富与权利的那群人,所制定规则下的产物,这样的组织,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做过,你觉得有用吗?很有可能做了这么多以后,还是螳臂挡车呢?”
不怪顾满溪悲观,而是她从小就在莫氏庄园长大,实在是见惯了这些特权阶层的嘴脸。
“不管有没有用,至少我们去做了,能少让一个同学受到伤害,就是少一个。而且……”李波顿了顿,才道:“你说的这一点,我们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有背景有实力的人,在背后为我们撑腰。”
“但是他们那样的人……”他自嘲地笑了笑:“又怎么屑于跟我们接触呢……,只有你,顾部长,你能做到与他们那一阶层的人交好,也只有你,还有劝说到有人支持我们的可能。”
与他们交好?
顾满溪心道,那你们对我的误会可真是大了去了。
不管是哪位少爷还是小姐,她都从未与他们平等的交好过。
但这种自己才懂的心酸,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在脑海里搜刮起符合的人选。
要有家世,还要人好,还要愿意管这种对自己毫无益处的闲事……想半天她才只能想到一个名字:“颜知意呢?”
“颜部长,”李波拿起手里的钥匙晃了晃:“我们不是没找过她,这个钥匙,就是颜部长给我们提供的。”
怪不得,顾满溪恍然,她说他们怎么会有器材库的钥匙。
他继续道:“但颜部长说,颜氏固然是大企业,但是想要在青松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撑起这么大的事儿,她还远远够不上,况且颜部之后专注学业,可能要去国外读研了。”
“合适的人选,除非是文家、季家……或者是……”李波停顿了一下:“莫家的人。”
“满溪,”李波眼光灼灼地看着她:“你不是与莫家的几位小姐都很熟吗?”
豁,绕来绕去,原来目的在这里。
他们想通过自己,获得莫家人的支持。
她能跟谁熟?莫芯冉吗,可笑,用脚趾头想想,人莫三小姐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还会“屈尊降贵”的愿意过来管这种事?
至于莫子成,嗯,她根本不熟。
心中还划过一个人的名字,莫千禾……很快她又迅速pass,这位精致利己的主儿,更不可能。
而且让自己去求她?天方夜谭吧。
顾满溪叹了口气:“李波,我不想泼你冷水,但这些想法,不免有些天真,有哪个既得利益者,愿意掺合这种对自己毫无好处,有可能还会惹他们圈子众怒的事情?”
“可能是很天真吧,”李波无奈苦笑:“满溪,我只是邀请你,你愿意加入我们固然最好,但如果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求你。”
“但请求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
顾满溪心乱如麻地走回寝室。
搞什么啊!她一个只想开包子店的咸鱼,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儿了?
跟看小说似的!
她对自己很有认知,她顾满溪,顶多做一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游侠”,但真让她正儿八经的,承担起这么重的责任……
真的有点做不到啊啊啊!
但是要让她拒绝,心中总萦绕着的那种道德感过不去。
况且……她也是真的很希望他们的校园,真的是一片单纯学习读书的净土。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想让她加入,但至少她跟“净土”的梦想是一致的。
“啊好烦——”顾满溪抓狂地抓抓头发。
本来她可以什么都不想的窝在宿舍打一下午游戏的!
正烦着,乔诗宜传来消息:“滴滴!溪子,我刚刚进我们公寓楼,看见莫三小姐在我们楼下凉亭那坐着!是不是找你的啊!”
顾满溪猛然止住脚步,一个头两个大,迅速回复:“姐们!要是她找上门,你就说我学生会有事!”
乔诗宜:“行,这滔天的波浪姐们替你挡了,你就安心的去吧。”
顾满溪:“乔姐善良!义气!”
乔诗宜:“好听话留给你迷妹们,今晚回来记得带夜宵。”
顾满溪:“”
她方向一转,径直往学生会的方向走。
这宿舍也是去不了了,只能去她学生会的小办公室躲躲风头了。
提到莫芯冉,顾满溪就想起莫千禾在球馆里对她说的那句话:
“到我这边来,我能让莫芯冉,从此不再找你。”
这句话至今还在脑子里回荡,明明是轻轻淡淡的语气,却总能激起顾满溪一肚子火。
到她那边来,来什么?有什么好来的?又是把她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这样那她在莫芯冉身边,与在莫千禾身边,又有什么两样?
两姐妹都是,自以为是、自大无比、高高在上、不用正眼看人——
越想越气,顾满溪怒冲冲地刷开门,一路上电梯,脑子里还在搜寻着形容词骂那姓莫的女人,结果来到自己办公室门前时,脚步戛然而止。
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还在心里狂骂的女人,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眼前。
顾满溪?!
“顾部长,我等你好久了,”莫千禾慵懒地轻倚在墙边,一双潋滟的眸子就这么淡淡扫过来:“只不过看顾部长面色,印堂发黑,心神不宁,看样子是遇上了什么心情不美丽的麻烦事?”
麻烦事?
呵呵,我最大的麻烦事就是你!
顾满溪哼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莫大小姐留洋几年回来,还会看上面相了。”
莫千禾:“没那么厉害,只是有些人臭脸得太过明显。”
“莫大小姐,”顾满溪深吸一口气:“您站在我办公室门口,就是过来找我茬的?”
“找茬?我有这么闲吗?”莫千禾扬了扬眉:“顾部长怕不是忘了,你文体节工作的汇报,已经交给我来负责了。”
顾满溪看她:“所以呢?”
“所以……”莫千禾敲了敲办公室门,示意顾满溪开门:“我是来检查顾部长的工作的。”
顾满溪:“现在文体节活动还没开始。”
莫千禾:“前期的准备工作也很重要。”
“”顾满溪冷笑了一声,点点头:“行。”
她把手指放到指纹锁上:“不过我倒是问问,莫大小姐您是学生会的什么职位,才能过来检查一个部门副部长的工作?”
“顾部长不需要知道这些——”莫千禾跟着进了门:“只需要知道,被授权检查你工作的人,是我,就可以了。”
顾满溪:“呵。”
“那您随便坐。”她径直走过去,坐在自己办公椅上:“不过我这儿又破又小,简直委屈莫大小姐待着了。”
这间办公室大概十平方,应该是顾满溪特意装饰了一番,沙发换成了舒服得快成一团棉花的懒人沙发,上头还歪歪斜斜地摆着几个海贼王的娃娃,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球星海报。
“顾部长,”莫千禾屈指敲敲她的桌子:“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不好意思哈——”顾满溪无辜地摊摊手:“我这儿呢,只有三块钱一瓶的牛奶,或者十块钱一斤的茶叶,实在是拿不出手给大小姐您,要是吃坏了肚子,那我可担待不起。”
“我是说,”莫千禾绕过办公桌,站在她面前抬手一指:“这个座位,我要坐。”
顾满溪:“为什么?”
莫千禾抬抬下巴:“我要检查你工作,没桌子怎么检查?”
办公室里除了这张椅子就是懒人沙发,想让她没形象地摊在那种沙发上?想都别想。
本来还想反驳两句,但看着莫大小姐直直扫视过来的眼神,顾满溪莫名其妙地还是怂了一下。
她撇撇嘴,起身让开。
莫千禾勾了勾唇,怡然自得地坐下:“顾部长,请把你有关这次活动的活动流程表、工作部署书、资金申请表、物资表等所有的资料,全拿过来。”
深呼吸一口,顾满溪从书柜里抽出一个文件盒:“你要看啥?全在这儿,快点看吧。”
看完就赶紧地给她出去!
“顾部长,别着急。”
莫千禾打开文件盒,拿起文件,看到上面字迹的瞬间就笑了:“顾部长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个性呢。”
顾满溪:“”
是嘲笑吧?这是是嘲笑吧?她字不就是写得丑了点,那又怎么了!
她也没说这辈子要当书法家啊!
她一屁股坐懒人沙发上,抱起娃娃盖住头,眼不见为净。
一张张的文件翻开,莫千禾看得很是仔细,那面无表情的模样,让透过娃娃缝观察她的顾满溪心里毛毛的。
怎么了?她的工作,可是颜部长都夸的好不好。
“首先,”半个小时后,莫千禾终于抬起头来,拿起一本文件晃了晃:“你这几样文件,是学生会要盖章的正式文件,但你格式都不对,按规定,标题应该是二号小标宋,正文应该是三号仿宋,哦,行距是固定值二十八号,你说说你对了吗?”
顾满溪:“”
“其次,”她指尖又抽出一张纸:“你这个资金拨款表,涉及到钱的问题,请严谨一点,除了阿拉伯数字,请还标上繁体大写金额,会计没学过,总也看过吧?”
顾满溪:“”
“然后,”莫千禾最后打开另一本文件:“你这个部署书,错别字太多,田径的径,你打成了经常的经,该用分号的地方,你用了句号,哦,你怎么连你们部长的名字都打错了,颜知意变成了颜织意?”
她轻笑一声:“真想拍给知意看看呢。”
顾满溪:是在挑刺吧?就是在挑刺吧?请问有谁检查工作会变态到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你挑毛病啊?!特么她又不是在写教材!
“嗯——”莫千禾将文件好好装进了盒子里:“不够严谨、不够细致、不够规范,顾部长就是拿出这种工作态度给我看的?”
她嘴角噙着笑,似乎是在很温和地问着你,但吐出来的句子简直要把顾满溪气死,但偏偏这些小错误也是确实存在的错误,憋得顾满溪一句说不出来。
“哦,最终的宣传海报呢?”莫千禾又问:“给我看看。”
顾满溪平了平气:“在我手机里。”
莫千禾手心向上:“给我瞧瞧。”
撇撇嘴,她解锁手机翻出海报图片递过去,心里早已破罐子破摔。
看吧看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挑出什么刺。
刚接过手机,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两人互相对视。
“三、姑、奶、奶……?”莫千禾盯着来电显示,一字一句地念出来了备注。
顾满溪硬着头皮:“是三小姐。”
莫千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直接手指一滑,接起了电话:“喂?”
顾满溪:“!!!”
搞什么,你怎么说接就接啊!?
“哦,芯冉啊,”她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顾满溪:“顾满溪?她刚一直在学生会忙工作,现在去上洗手间了呢。”
被迫上洗手间顾满溪在她接起手机的那一刻,早已“心如死灰”。
“我为什么跟她一起?”莫千禾笑道:“跟顾部长叙叙旧,交流交流感情,不可以吗?”
不知道电话那头莫芯冉说了些什么,莫千禾直接挂了电话。
“莫大小姐,”顾满溪几乎快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您真是怕我过得太安生了。”
让莫芯冉那家伙知道自己跟莫千禾待在一快,她接下来还能消停?
“怎么了?”莫千禾无辜地眨眨眼睛:“顾部长要是想过安生点,就考虑考虑我上回跟你说过的话啊?”
无耻!
顾满溪微笑:“对不起,不考虑。”
“那我爱莫能助咯。”莫千禾又拿着顾满溪手机滑来滑去。
“唉唉唉?”顾满溪俯在桌子上想把手机拿回来:“你看什么呢?”
“三姑奶奶,是你给芯冉的备注,”她椅子一转换了个方向,让顾满溪扑了个空:“我倒是想看看,你给我备注了个什么,大姑奶奶?”
“我能给你备注啥——”顾满溪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等等,她给莫千禾备注的啥?
不对……她好久就把这女人给拉进了黑名单!
果然,莫千禾看着手机,脸色沉了沉。
“顾部长,”她半晌才开口:“毕竟我们接下来还要交流工作,加个联系方式,不过分吧?”
顾满溪不敢多吭声:“你加。”
莫千禾用难以形容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机一齐操作了一番。
突然“叮叮”两声,似乎是来了消息。
莫千禾目光移了移,似乎脸色更沉了沉,再次用更加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看顾满溪。
顾满溪:……不是这种看垃圾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顾部长,”莫千禾将手机放到桌子上,站起身来:“顾部长这么受欢迎,怕不是把心思都放在怎么应付迷弟迷妹们身上了?”
“”顾满溪觉得这大小姐说话她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呢?
莫千禾经过顾满溪身边时停下来,在她耳旁轻声道:“给顾部长一周的时间,把工作内容再仔细修改一遍,要招蜂引蝶,可不差这一时半会吧?”
门被关上,顾满溪一头雾水地拿起自己的手机。
这女人,脾气真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解锁手机,顾满溪首先看到了发过来的两条好友验证消息:
顾学姐!我是文学院大一的李艺!很仰慕您,可以加个好友嘛?
顾部长,可以加个好友吗?我是羽毛球社的社员王翔……
顾满溪:“”
她说刚才莫千禾怎么话里有话阴阳怪气的呢,是刚刚好看到这些好友消息了吧?
自己的联系号码在青松里早已经算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有时候一天,她能收到上十条验证消息。
不过她可一个都没通过过啊!招蜂引蝶?这姓莫的是不是误会啥了啊!!!
顾满溪一脸黑线,恨不得冲出去抓住那女人的肩膀一通解释。
步子都迈出去了,她又停下动作。
算了,没必要啊,顾满溪,你以为你是谁啊?她就是随口嘲笑你一句,还以为她真的会在乎什么吗?
可能她等会就把你忘到爪洼国了呢,去跟季公子甜蜜双人餐了呢。
这么一想,瞬间恢复理智,顾满溪耸耸肩,又重新关上了门。
躺回沙发上,再点开联系人列表,果然那串她熟悉的号码已经被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还换上了新的备注。
不过这备注……
顾满溪瞪大眼睛。
不是什么“莫千禾”,也不是什么“大姑奶奶”。
而是——“钱荷”。
——
回忆篇
自那日顾满溪答应莫千禾每个月见一次面后,她就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她感觉莫千禾经常看着很无聊的样子,所以掏空心思把所有她觉得好玩好吃的给带过去。
不过——感觉事情有点不太符合她的想象。
莫千禾看着顾满溪兜里五颜六色的透明珠子:“这是什么?”
“哇靠,玻璃弹珠啊!你这都不知道,”顾满溪炫耀地摇摇袋子:“可好玩了?”
“玻璃弹珠?”莫千禾好奇:“怎么玩?”
顾满溪拿起树枝蹲地上,开始解释:“是这样,先画一个圈,再画一条线,然后再这样——”
“啊?”莫千禾看着她趴在地上:“得这么玩啊,好脏。”
“?脏?”顾满溪:“大家都这么玩的啊,衣服回家洗掉不就好啦。”
以前她和小伙伴们一块玩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人讨论过脏不脏这个问题啊?
本来就是出来玩的,还管脏不脏?
莫千禾摇头:“不行。”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能这样直接趴地上做出这么不雅观的动作。
顾满溪撇撇嘴:“好吧,那我下次再带别的好玩的给你。”
“我不能玩,你可以玩啊。”莫千禾压住裙子,小心地蹲下:“我看看你怎么玩的。”
顾满溪:“啊?一个人玩好无聊。”
而且感觉像个智障。
莫千禾瞪着她:“你玩不玩。”
漂亮的洋娃娃嗔视她的样子,还挺有模有样,顾满溪吐吐舌头:“玩就玩。”
她拿着玻璃珠趴下来,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伸手轻轻一扯她裙角,莫千禾本来小心蹲着的姿势,便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啊!”
顾满溪大笑:“哈哈哈!这样就已经弄脏了啦,可以玩了吧?”
莫千禾小脸都气红了:“顾!满!溪!”
于是,那天下午,手贱党顾满溪同学——被迫自己往地上摔了一百次屁股墩,来逗红了眼睛的莫大小姐消气。
不过玻璃弹珠虽然pass了,顾满溪可不死心。
笑话,她可是称霸她们村里的游戏王,她就不信会找不到让钱荷感兴趣的东西!
于是——
“这是什么?”
“这是神奇宝贝的卡牌!只要能摔到地上的卡牌翻面,就能赢得更多的卡牌!”
“为什么要赢得更多的卡牌?这种卡牌有什么用?”
“就……就赢嘛,哪有为什么?!”
“啊这样摔东西好没形象,我不要玩。”
“”
又或者——
“顾满溪,你几岁?”
“七岁啊,怎么了?”
“既然你七岁,怎么还没断奶?”
“什么没断奶啊!!!这是奶瓶糖!糖!”
“糖为什么要做成奶嘴的样子?好幼稚,我不吃。”
顾满溪:这女的怎么这么难伺候啊!摔!
游戏王第一次在莫千禾这里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自暴自弃:“不来了!反正我带什么你都觉得没意思!”
“不行,”莫千禾:“你要来。”
顾满溪梗着脖子:“我不来。”
莫千禾放软语气:“你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于是本来就不坚定的顾小朋友就这么很容易的妥协了。
于是,每月总会有一天的下午,是属于顾满溪的大餐时间。
她觉得这个钱荷太神奇了,总能拿出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什么甜品、汉堡、巧克力,只要自己想吃的,她就总能带过来。
顾满溪羡慕地看着她:“你每天都能吃这个啊!我顶多在生日的时候才能有这么多好吃的。”
不,莫千禾心道,她每天可吃的不是这个,这种高热量食物,她碰都不会碰。
不过她只需要让何姐给食材组通知一声,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看着顾满溪费劲地张大嘴巴,啃一个比她脸都大的三明治时,莫千禾感觉有点幻视她养的那只马尔济斯。
有时候她有一种在投喂宠物的错觉。
虽然顾满溪带来的那些吃的玩的她没有兴趣,但对于这个人,她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在这座庄园里,好像只有这么一个人,会不把她当成莫家的大小姐。
那些时刻要记在心里的教养与礼仪,需要永远维持住的大家小姐风范,在顾满溪这里,好像可以得到短暂的放下。
她开始期待每个月的这个下午。
——
“一杯茉莉奶绿,不加奶盖,五分糖,少冰!”
“一共二十五元!”顾满溪一边点单一边道:“您稍等!”
“没事,”女生微红着脸看向她:“你慢慢做,我就是等一小时都不着急。”
顾满溪:你不急我急!
做完这单,顾满溪取下口罩轻喘口气,终于得空休息一会。
不是,她当初第一天来兼职的时候,也没感觉这家奶茶店的生意这么好啊?
她对一旁同样兼职的同学发出如上感慨时,
同学笑了:“我的顾大部长,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吗?这里有一半的顾客都是冲着你来的好不好?”
青松校花榜三、文体部副部长亲自给做奶茶,花几十块钱就能办到的事,谁不想来凑这个热闹?
顾满溪:“”
她说怎么昨天老板又给她涨了一百块钱工资呢?
现在这么一看,简直亏大发了,还涨少了呢!
没过多久,点单台前又排起了长龙,看着同学们灼灼看向她的眼神,顾满溪哀叹一声,又认命地戴上了口罩。
太有魅力了,她也很烦恼啊!
“顾满溪!!”
突然一道女声气势汹汹地传了过来,顾满溪拿着马克壶的手一抖。
不是,她瞬间愁眉苦脸,这祖宗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人群安静了一秒,然后不约而同分开,乖乖地给来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莫芯冉冷哼一声,盯着点单台前穿着店员服的那人,一步一步走过来。
她已经好几天没看见顾满溪了,上次跟她不欢而散本来就不高兴,结果昨天是莫千禾接了她的电话,更是把她气了个够呛。
口口声声要她别靠近莫千禾,她就是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顾满溪无奈地放下手里的百香果:“三小姐。”
“你还知道我是三小姐?”莫芯冉扯出一抹笑:“顾满溪,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被莫芯冉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众目睽睽之下质问,还是一种以主人家的身份居高临下的语气,简直就是把她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虽然像她这样在这种环境长大的人,本来就不需要太多没用的自尊心,但顾满溪还是气。
但气完,她又有一种永远撼不动大树的无力感,对啊,她是莫三小姐,你所有的一切都在她们莫家手里握着,又能拿她怎么样?
她叹气:“三小姐,我在工作。”
“工作?”莫芯冉道:“那还好,既然你在工作,那我消费啊。”
顾满溪:“……您想喝什么?”
“我喝……”莫芯冉抬头看着墙上的菜单板,手指了指:“这个这个这个……哦,只要有的全部给我点一遍。”
店里所有的饮品一共快四十来款,全部点一遍制作都要一两个小时,没谁会这么点,莫三小姐这是明摆着找茬的。
顾满溪不动:“您喝得完?”
“你管我喝不喝完?”莫芯冉睨着她:“你工作还管起顾客点什么了?”
“莫三小姐,”顾满溪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店里做生意,脱掉围裙:“我们出去聊。”
这顾满溪逃来逃去逃她这么久,莫芯冉早等着她这句话了,没有反驳,跟着顾满溪一块出了店子。
“莫三小姐,”顾满溪无奈道:“那天我态度不好,跟您说话没注意,现在我道歉,希望您能原谅。”
好汉不吃眼前亏,顾满溪心里虽然憋闷,但在莫氏庄园混这么大,眼力见还是有的,那天是实在脾气上来了没忍住,现在脑子清醒,也知道跟莫芯冉对着干不理智。
至少现在,在她和妈妈还没离开莫氏前,不可以。
看她放低了态度,莫芯冉脸色也好了点:“行了,我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那天的事情就算了,不过——”
提到这个名字,她语气冷了些:“我不是说让你别和莫千禾沾边吗?怎么,现在你是把我话当耳旁风了?”
“我没和她沾边,”顾满溪解释道:“我只是在和她交流学生会的工作而已。”
莫芯冉盯着顾满溪,看她面色坦然。
“顾满溪,”她道:“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一直都说过,莫千禾这个人,自私精明又利己,别她一回来随便勾勾手,你又被迷了眼——”
“不可能!”顾满溪提高音量,被莫芯冉这句话激得脑门上火:“你放心,我比你更知道她是个什么人!”
“你知道就好,”莫芯冉这才笑了,抬起手抚了抚顾满溪的脸:“这周坐我的车回庄园,知道吗?”
她得到满意的回答离开,顾满溪无力地紧抓着揉成一团的围裙,缓缓蹲下。
顾满溪,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莫芯冉的警告一直在脑子里回荡。
是啊,顾满溪,那个罂粟花一样危险的女人,确实,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第23章 解脱的笑意
她平复着心情,起身准备进店。
一些人匆匆从店里出来,拿着手机,议论纷纷:
“真有人跳楼?”
“是啊!就在行政楼那!论坛都刷屏了!”
“已经跳了?”
“还没呢!坐楼边上,已经有人去劝了!”
“妈呀,谁啊?”
“好像叫什么纪舒晴,人力资源的——”
纪舒晴?
听到这个名字,顾满溪脸色一白,想起那天站在宿舍门口,微笑着给她还校服的清秀女孩。
难怪她当时就觉得对方状态有点不对劲,原来——
她竟然有轻生的想法!
顾满溪直接一丢围裙,跟店长讲了一声,拔腿就往行政楼狂奔。
她几乎是用尽自己运动会时百米跑的速度,一边跑一边在内心祈祷着。
纪舒晴,千万不要!
等到她跑到行政楼下,还没喘口气,就听见沉闷的一声响,紧接着传来人群的尖叫与哗然声。
她跳了。
顾满溪双腿发软,支撑不住跪在地上,透过奔跑的人群,看着那里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
看着纪舒晴像凋谢的花朵一般躺在那里,双眼空洞,嘴角似乎还残留着解脱的笑意。
——
顾满溪浑浑噩噩地走回宿舍。
警车的鸣笛声划破校园,这一路经过的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纪舒晴从楼上一跃而下的样子一直在她脑子里重复。
回到宿舍,乔诗宜也是一脸沉重地在刷着手机:“溪子,你也知道了?”
“我知道。”顾满溪点头,脸色苍白,亲眼目睹一个不久前还对话过的同学结束了生命,这冲击对她实在有点太大了。
乔诗宜叹息:“太可惜了,她才二十一岁啊……到底是遇上了什么难事,非得付出自己的命呢……”
对啊,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她选择如此极端的做法呢。
甚至……甚至最后那一幕,出现在纪舒晴脸上的,居然是解脱。
顾满溪很难不联想到,上次戴玲那些人对纪舒晴的霸凌行为。
会不会跟这些事情有关?
她虽然有所猜测,但这种毫无证据的事情,关系到一条人命,并不能乱讲。
拿出手机在论坛里不断刷新着帖子,顾满溪试图寻找着蛛丝马迹,根本不用特意去找,一版面基本全是这件事情。
连纪舒晴的所有情况都被扒了个底朝天。
【纪舒晴啊,她是人力资源专业的,成绩很好,平时都是前三名的。】
【不过她特别内向孤僻,平时也没什么朋友啊,一直安安静静的。】
【听说她家庭条件不好,家里好像就一个奶奶相依为命吧。】
【啊,好惨。】
【妈呀,当时我就在现场,简直吓死我了,感觉能做三天噩梦了……】
实在看不下去,顾满溪关掉手机,心里上涌着一种早知如此的后悔。
她当时为什么没在意?明明注意到她不太对劲了,为什么不多问问?如果当时她能多关心一句,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纪舒晴轻生这件事虽然跟自己毫无关系,但顾满溪就是压不住心中的那股子愧疚感。
她总觉得如果自己当初多做点什么就好了。
过了一会学生会群里有通知:【请各位学生会副部长以上干部,于下午一点半到达学生会五楼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谢谢。】
出了这么大事,学生会确实得有所反应。
她跟着队形回复了一个:收到。
“诗宜,”顾满溪起身道:“我去学生会一趟。”
乔诗宜探出头:“有啥最新消息记得跟我分享啊!”
——
学生会大会议室里,干部们陆陆续续到达。
顾满溪冷眼看着他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脸上看不见半分刚刚逝去一条同学生命的沉重。
也对,这些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们,怎么能指望他们为一个半点没有放在眼里过的“平民”难过呢?
其他人互相打招呼,但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顾满溪。
顾满溪知道,他们看不上自己。
切,她心里嘀咕,一群势利眼,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也就和她最相熟的宣传部成员郑予过来拍了拍她的肩。
郑予和她相熟,也是因为她的家世在学生会里也是最底层的那一批,不过她爸好歹还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比起顾满溪还是殷实多了。
等人到齐,很多人正围着学生会办公室的成员询问这次会议是不是文会长组织的时候,正门打开,莫子成走了进来。
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
“副会长。”众人纷纷打招呼。
莫子成点点头,走到会议台上,扶了扶眼镜,先扫视了一圈所有人,再温和地笑了笑:“诸位,文会长已经不在学校,学生会选举之前,会内一切事宜由本人代管,今天的会议,也是由我组织的。”
对于此事,台下的人全部没有任何意见。
莫子成,既是莫家嫡系,又是学生会副会长,甚至基本在所有人心里,已经默认了他就是下一任的会长。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今天上午,学校里发生了一件让人痛心遗憾的事情,我们的一位同学——”
大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打断了莫子成的话语。
一道女声轻笑:“莫副会长,开会怎么不通知我?”
莫千禾缓步进来,目不斜视地一路走过来。
在场的人小声躁动了几秒,又很快安静下来,有不少成员表情兴奋,那模样就像看到了平时见不到的偶像,硬生生把那股子激动劲儿给压了下来。
“千禾,”莫子成脸上笑意更深了:“这不是怕你忙,这种会议,我们有一个参加就好了。”
“不忙,”莫千禾微笑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要来,刚好——也是借这个机会,正式见一见各位。”
莫子成恍然大悟道:“也是——”
“跟大家介绍一下,”他拍拍手:“文会长亲自任命的,学生会代理副会长,莫千禾同学。”
不知道是不是顾满溪的错觉,她总觉得他那“代理”两个字,咬得很重。
会议室里众人集体鼓掌,对于有一个刚转学过来的人空降学生会高位干部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有问题。
顾满溪心里冷笑一声,因为,她是莫千禾,莫大小姐。
谁又敢有异议呢?
两个姓莫的,一个副会长,一个代理副会长,看来以后,学生会就是莫家人的天下了?
“好了,”莫千禾轻声道:“子成,继续会议吧。”
莫子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要不你来主持?”
莫千禾笑了一下:“不了,我初来乍到,就先不揽这个活了。”
她随意扫视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位子坐下。
学生会的座位严格按照职位来排,顾满溪作为副部长,原本应该坐在第二排,但是这回她是替代暂时不在的颜知意的位置,因为被调到了最前排。
看到莫千禾目光扫过来,顾满溪头皮一紧,生怕她坐过来,然后又想到自己左右两边都坐了人,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谁知道她左手边坐的一个外联部部长堆着一脸巴结的笑,举手道:“莫大小姐!您坐这里,您坐这里。”
他立刻起身让开,往第二排坐过去。
正好莫千禾的眼神望过来,就这样与抬头的顾满溪对视。
顾满溪:“”
她心里快把那个外联部部长骂了个狗血淋头:就你会巴结,就你有眼力劲儿是吧?
莫千禾一笑:“好啊,谢谢李部长。”
她这明媚一笑,快把李部长笑得简直是心花怒放,妈呀,之前就见了一面,莫大小姐居然记得他姓什么!
他忙道:“不客气不客气。”
看到莫千禾对他那一笑,顾满溪更不爽了,呸,马屁精!
莫千禾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神似有若无地放在了顾满溪身上,又移开,姿态优容地撩了撩头发,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女人坐下来时撩的那一下头发,发尾刚好轻轻扫到了顾满溪脸上。
蹭得顾满溪脸上痒痒的,还嗅到了一缕玫瑰的幽香。
……故意的吧她。
“好,那我们接下来继续会议,”莫子成拿起继续道:“很遗憾,我们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同学,上午发生的事情,是大家谁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刚刚校方跟警方交流,初步断定纪舒晴同学为自杀,至于自杀动机,还在调查之中。”
“今天召集大家来,是希望各位干部,切实督促好自己部门的成员,对校内舆情舆论进行管控,一些莫须有的、引起全校恐慌的谣言,要做到及时制止。”
呵,这是来捂嘴来了。
对于一位同学生命的逝去,他们只是象征性的惋惜了一下,然后重点就全放在了怎么降低这件事对学校的影响上。
顾满溪没忍住小声“切”了一句。
一旁的莫千禾似乎是听到了她这一声,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
顾满溪:……是她的错觉吗,她永远觉得这个女人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长篇大论的官话顾满溪实在听不惯,再加上昨晚上本来就没睡好,她发着呆,眼睛睁不开,有些昏昏欲睡。
挡不住睡意,她脑袋一倾一倾,马上就要往左边那人的肩膀上靠。
第24章 顾部长来一趟我办公室
顾满溪意识渐渐迷糊,台上人的滔滔不绝全部成了催眠曲,脑袋越来越偏,眼看着就要靠上左边人的肩膀上靠——
突然一根手指伸过来,轻轻抵住顾满溪的脑袋,然后嫌弃地一推。
紧接着她的脖颈忽地猛烈一冰,那刺激劲儿差点没让顾满溪叫出来。
本来都快睡着的人一哆嗦,瞬间清醒。
她睁开眼睛,发现莫千禾正悠悠收起不知道上哪儿拿的一瓶冰水。
所以这瓶冰水刚刚光顾的是自己的脖子。
莫千禾睨着她,那眼神似乎写着:别来沾边。
顾满溪!!
到底什么小肚鸡肠的女人!劳资根本就没碰到你的肩膀!至于下这么狠手啊!
她愤愤地抹掉自己脖子上残留的水,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被这一冰整得更差了。
憋着一肚子火,又不好在开会的时候嚷嚷出来,她掏出手机,怒气冲冲地给备注为“钱荷”的那位发消息:
【莫大小姐,您很无聊是不是?】
然后对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莫千禾慢慢悠悠地拿起手机,点开瞧了一眼。
本来以为这人会回点什么,结果她就只看了这么一下,又熄灭了手机。
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这简直比随便回条骂人的话都要更戳人肺管子。
顾满溪深呼吸一口气,时刻提醒自己,旁边这人是莫千禾,莫大小姐,是拿捏着自己老妈饭碗的莫家人,如果不想被老妈竹板炒肉的追杀,就先忍一忍,忍一忍。
想想包子铺……想想包子铺……
嘴里念咒一样嘀咕着“包子铺”,顾满溪强制自己淡定下来。
手机震动,郑予发消息过来:【溪子,等会晚上一起吃饭。】
顾满溪回:【OK的。】
好容易挨到会议结束,她收拾笔记本和资料往包里一丢,刷的起身就想赶紧往外面走。
不过她这一长排的桌子右边靠墙壁,想要出去,得从左边走,而最左边坐着的,是莫千禾。
然而莫大小姐悠然地坐在那,翻着会议发下来的文件,看起来没有半点即将起身的意思。
顾满溪看了看,旁边几个人还坐在位子上讨论着什么,并不着急走。
可是她急着走,还得去兼职那领工资呢。
“莫大小姐,”她咬牙笑着:“您方便让一下吗?我要出去?”
莫千禾没回答,只继续翻阅着文件,连个眼皮都没抬。
“”
顾满溪放弃了这位主儿让开的想法,直接手一撑,打算从桌子上越过去。
她腿都跨上桌子了,结果莫大小姐施施然开口了:“顾副部长。”
动作一顿,顾满溪在桌子上维持着跨越的姿势:“莫大小姐有事?”
努力让回复她的语气好一点,顾满溪感叹,现在的自己真是脾气越来越好了。
莫千禾捏着文件起身:“顾副部长,跟我来一趟我办公室。”
看着她的背影,留下顾满溪还撑在桌子上满脸问号。
不是,她还有事呢,怎么着就得去这女人办公室了?!
莫大小姐发话,再不情愿也得照做,顾满溪板着脸跟上去,看莫千禾停在电梯前,拿出卡刷开了只有教授或者学生会长才能使用的专用电梯。
呦呵,还真有排面,才刚来呢,专属电梯就用上了。
她跟进去,身子贴着墙,尽量拉开与这女人的距离。
莫千禾轻抱着胳膊站在那,连回头施舍一个眼神都没有,这一副无视的架势,搞得这样刻意动作的顾满溪反而像个多此一举的小丑。
顾满溪:“”
莫千禾的办公室,在顶层,就与学生会会长的办公室紧挨着。
她录指纹开门进去,顾满溪犹豫了几秒,也跟进去,看到快有一个总统套房这么大的办公室,再对比一下自己那鸟窝一样小得可怜的地儿,白眼快翻上天。
代理副会长,这“代理”两个字还没摘掉呢,这待遇就已经安排到位了!
莫千禾摁了墙上一个按钮,本来关上的窗帘缓缓拉开,阳光投进落地窗洒进来,办公室里变得更加明亮。
“顾副部长,”她指指一旁的沙发,终于开口:“请坐。”
顾满溪:“我就不坐了,莫大小姐要是有什么事,就请您快点安排。”
“不着急,怕是要点时间,”莫千禾还是让她坐:“喝咖啡还是茶?”
你不急我急啊!
她一屁股坐下:“我要冰水。”
不来点冰的,不然自己这火气怕不是要压不住了!
莫千禾轻笑一声,从冰箱里拿出冰水递过去。
看着递过来的冰水,都是高档玻璃瓶包装的挪威牌子,顾满溪彻底无语了。
啥啊,怎么她办公室配的就是两块钱一瓶的农夫山泉啊?
连H2O都整出阶级差异了?
她抬手接过,手指不小心滑过对方的指尖。
凉凉的,有点软。
顾满溪不自觉地磨搓着手指,指腹似乎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
她迅速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冰得透心凉下去,试图让整个人冷静下来。
“两件事情,”莫千禾也坐了下来,将一页文件递过去:“第一件事,这个是这次文体节开幕仪式出席的校外嘉宾名单,你跟组织部与外联部一起商量,安排好嘉宾们的接待工作。”
“好。”顾满溪接过文件,涉及到正儿八经的工作,她没有意见。
“第二件事——”
她停顿了一下:“顾副部长,对于学生会工作,似乎很有个人情绪?”
顾满溪:……对不起,她对工作没情绪,对你很有情绪。
“没有。”她否认。
“顾副部长什么事情,都挂在脸上,”莫千禾意味深长:“这样可太让人容易看透。”
“哦?”顾满溪挑衅道:“既然这么容易看透,那大小姐不如猜猜我在想什么?”
“我猜你在想——”莫千禾拉长语调:“在想怎么快点离开这间办公室。”
顾满溪“哼”了一声,这姓莫的还算有自知之明。
“既然您知道,”她已经打算起身:“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第二件事还没有说,”莫千禾抬手示意她别着急,勾起唇:“顾副部长学生会成员守则有没有读过?”
顾满溪:“什么?”
“守则第二十五条,学生会成员参加会议时需尊重主持者,不得闲聊、不得睡觉、不得使用手机,违反规定的,年末考核扣两分。”
顾满溪:“”瞧瞧,嘴脸终于暴露了,这是找茬来了。
“我这人,心善,”她微笑道:“就不扣顾副部长的分了……”
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本守则晃了晃:“就罚顾副部长,守则第二十五条,抄二百五十遍吧?”
“什么?”顾满溪差点跳起来:“还得罚抄?!”
莫千禾扬扬眉,表示没有听错。
“行,”顾满溪彻底没了脾气,只想赶紧走:“那我下周交给你。”
“我说了下周?”莫千禾伸出食指摇了摇:“不许走,就在这抄,今天抄完。”
“那不行,”顾满溪抗议:“我还有事呢。”
“这是处罚,由不得你拒绝。”莫千禾已经拿出了本子和笔递给她:“除非上课,你还能有什么事?”
顾满溪:“我要去兼职那领工资。”
莫千禾:“那就跟你店长说一声,推迟一天结也没关系吧。”
“店长接下来都没空。”
“那这工资我给你报销,”莫千禾捏着笔尖敲本子示意她:“抄吧。”
顾满溪:“”
合着这是跟自己杠上了呗?
她就说怎么刚刚给她发消息回都不回呢,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凭什么啊!开会的时候也不止她一个人玩手机啊!
叫天天不应,莫大小姐虎视眈眈,顾满溪只能憋屈地拿起笔。
她蹲下靠在沙发边边准备在茶几上写,莫千禾敲敲办公桌子:“蹲那儿像什么样子,好好坐这抄。”
顾满溪又慢吞吞挪过去。
她问:“抄多少遍来着?”
莫千禾:“二百五。”
顾满溪:……二百五骂谁呢?
刚提笔写了一个字,莫千禾像个小学老师看一年级学生写作业一样瞅着她的字:“或许我错了,应该先给你买本字帖?”
顾满溪:
她就是字丑怎么了!?
——
顾满溪一直抄到下午四点。
她发誓这两个小时,快把这一个月的字都写完了。
中间莫千禾出去了一趟,临到她快写完才回来,好端端坐在那看着顾满溪抄得一脸痛苦的样子,表情很是淡然。
等她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把笔一丢:“抄完了!”
“二百五十遍,”顾满溪把本子一摔:“大小姐要不要一条条数数看?免得我偷工减料不是?”
“不用了,”莫千禾笑:“我当然信任顾副部长。”
顾满溪揉着自己快断了的手起身:“大小姐,您罚也罚完了,我抄也抄完了,可以走了吗?”
“当然,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罚完了,当然可以走。”
“哦,对了——”莫千禾走到书柜前,从里面抽出两本本子:“顾副部长难得来一趟,也不好空手回去,那就——送两本字帖给你吧。”
她微笑着,将字帖塞进愣住的顾满溪怀里:“好、好、练。”
顾满溪:“……
第25章 他们在约会?
顾满溪黑着脸回自己办公室。
她简直气得够呛。
莫千禾这个女人精明得很,嘴又够毒,还占着身份的高位,每次与她交锋,最后败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只会是自己。
看着自己桌上摆的农夫山泉,她轻哼一声,拿起喝了一口,还是觉得有点甜的大自然搬运工最好喝。
那种水,又贵又难喝,到底谁爱喝啊?
将两本字帖眼不见为净地塞回抽屉,她翻来莫千禾交给她的嘉宾出席名单。
名单上基本都是从青松毕业的,有名有姓的人物,不是那个官员,就是那个高管,或者*是某个行业的杰出人物。
就这如此广布的关系网,也是青松这所学校及其背后的资本越来越树大根深的原因之一,想要在上流圈子里掺合一脚的人,谁不想来青松镀个金?
扫了一眼名单,“季以川”三个字赫然在列,而且还是在前列几个,可以看出他身份在出席嘉宾里身份的重要性。
呦呵,倒是方便他们小情侣见面约会了。
顾满溪瞬间失去了兴致,将名单往桌上一丢。
不管了,吃饭!
——
“你说他们开会,我还以为学生会会对纪同学的轻生做出什么解释或者说明,”顾满溪郁闷极了:“结果说半天,全是要捂嘴,要降低影响。”
她气愤地拍桌子:“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种事,这帮人到底有没有共情能力了?”
郑予扒着饭:“不然呢,你觉得那些二代们,谁会把一个不重要的人的死活放在眼里?”
顾满溪心中深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而且,”郑予夹了一块肉:“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顾满溪眼睛睁大。
“你不知道也正常,当年的消息也是被压下来了,我是在宣传部才知道一些内幕的,”郑予叹了口气:“大概五年前?也是有个学生跳楼,甚至连跳楼的地点都一样,都在行政楼。”
“当时的说法是那学生有抑郁症,发病了才跳下来的,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了。”
顾满溪抿抿嘴:“那那个学生是什么身份?”
“具体的不清楚,”郑予耸耸肩:“就知道是个女生,而且肯定也是普通家庭的学生,听说还领取助学金的,成绩也很好。”
“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顾满溪摇摇头。
郑予:“青松水深啊,死的又不是哪个大人物家的少爷小姐,谁敢为这事出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呗!”
听着这些话,顾满溪感觉自己心里被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她拿出手机刷着论坛,试图再找出一点关于纪舒晴的消息。
关于纪舒晴的自杀动机,五花八门的都有。
【听说是她这次考试发挥失常,大受打击,一时接受不了才做出这种事情的……】
【啊?不就是一次考试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跳楼啊?】
【而且听说她这次的助学金申请也没批下来,估计是倒霉事儿凑一起了,没想通就冲动了吧。】
【嘘,我听说啊……她经常被学校一些人欺负……多的我就不说了懂自懂。】
【神金,我就是她同系的,前阵子她回家她一趟,听说她相依为命的奶奶病逝了,回来后她整个人状态都不对……】
顾满溪看着一些丝毫不尊重逝者的猜测,恨不得冲进手机屏幕去堵住那些人的嘴。
“溪子!”郑予突然道:“学生会的官号更新了。”
顾满溪:“更新啥?”
她点进官号,就看到学生会三分钟前刚发布的一条通知。
青松大学学生会:
【致全校同学:今日上午九点零五分,我校发生了一件无比沉重且遗憾的事故,在此
学生会倡导全校师生,对纪舒晴同学的离去,致以最深切的哀悼。
校方与警方沟通之后,初步断定纪舒晴同学为自杀,经了解,纪舒晴同学长期患有中度抑郁,加之前段时间考试失利、亲人过世的打击,做出了令人痛心的冲动选择。
对于纪舒晴同学选择离开的原因,校内众说纷纭,请各位及时制止谣言,尊重逝者。
对于此事,校方也会深刻吸取教训,加强全校同学的心理健康教育,如有需要的同学,可寻求学生会心理部帮助,联系方式为】
顾满溪甚至都没看完,不可思议道:“才一天,这事儿就这么定性了?”
一天时间就调查清楚,纪舒晴的自杀动机,就只是她自己抑郁症的原因,那其他原因呢?就顾满溪那天在卫生间看到的,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然你还想怎么?”郑予倒是觉得这个结果意料之中:“你要知道,青松在乎的并不是这个学生是怎么死的,而是怎么平息这件事情,估计不到一周,这件事就能被忘记。”
指尖捏着餐盘,用力捏得快发白,顾满溪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些人,这些事,还真是……烂透了。
——
肖慕南成功给大管家请了假,这周末不用回庄园,顾满溪一脸羡慕地看着他拿着请假条在自己面前炫耀。
她不服气道:“凭什么你申请就同意了,我申请就不批?”
“那没办法,”肖慕南嘿嘿笑道:“每周请假限制人数,不可能批准那么多人的。”
“就算限制人数!”顾满溪掰着指头数:“我周一就申请了,周三还申请了一次,你周四才申请的,按照先来后到,怎么也得批准我吧?”
肖慕南摆摆手:“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人品问题吧。”
顾满溪:“”
人你妹啊,要说人品问题,怎么着也轮不到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吧!!
她气鼓鼓地走出校门,看到一辆标着莫家家徽的车子在不远处停着,突然意识到她好像答应了莫芯冉那祖宗一起回庄园的事情。
很好,本来就差的心情更差了。
车窗降下,莫芯冉瞅着她:“顾满溪!上来。”
心中哀叹一声,顾满溪认命地挪过去。
上了车,莫芯冉道:“你先跟我去吃晚饭,然后再回庄园。”
都行,随便。
顾满溪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驱车来到中心地段,这儿的翡悦大楼是全市最繁华也是消费最昂贵的商场之一,无数奢侈大牌店铺林立,囊中羞涩的人到这儿,都是望而却步。
听说这也是莫氏投资的产业之一。
如果不是莫芯冉带着她来这儿,顾满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想来这种地方。
一踏入商场,扑面而来的就是各类香水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冲得顾满溪皱了皱鼻子。
直到上了四楼,这种香气才渐渐变淡。
她一声不吭地跟着莫芯冉,随便莫三小姐将她带去哪里,自己只要遵从就行了。
“到了,”莫芯冉看了一眼顾满溪:“顾满溪,今天吃日料怎么样?”
顾满溪:“您安排就好。”
其实她并不喜欢吃日料这些浓油重酱的生冷玩意儿,但跟莫芯冉一块吃饭,不管吃什么对她来说都是味同嚼蜡,没有区别。
这间餐厅快占了商场四楼的三分之一,虽然身在繁华地段,可一踏入就好像隔绝了所有声音,装修幽静禅意,空气中还弥漫中淡淡檀香的味道。
顾满溪想,好像有钱人都喜欢来这种安静得下一秒就马上能出家的地方吃饭,她倒是情愿去大排档,烟火气十足,胃口都好一些。
这家店是会员制,每天招待的客人有数量限制,不过门口的侍应生一看到莫芯冉,甚至都不用查验身份,直接恭敬地鞠躬,将两人请了进去。
“莫三小姐,您订的包间在这边。”
每间包间是用镂空雕花的屏风隔开的,包间里面的料理台后都站着一位专配的料理师。
看见两人进来,料理师微微鞠躬。
“顾满溪,”莫芯冉打开菜单,点了其中一个套餐:“你和我吃一样的。”
她这是命令,不是征求意见,顾满溪没反驳。
莫芯冉净了手,对顾满溪道:“顾满溪,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吃饭吗?”
顾满溪摇摇头,心道你一天一个想法的,全凭自己心情来,她哪知道为什么。
“炙烤河豚白子,请慢用。”
料理师端上了第一道菜,顾满溪全程看着他一会刀一会喷枪一会这一会那的繁复操作了一番,结果盘子里孤零零着小得快只有一个鸡蛋大的白团子,嘴角抽了抽。
就算不是第一次来吃这日料,她也搞不懂这玩意的可吃点在哪里。
吃进嘴里,确实鲜嫩可口,但再好吃也就这样,真没有必要一个套餐上万的砸钱吧。
莫芯冉此刻倒是安静了下来,偶尔倒一小盏清酒,慢慢品着。
顾满溪乐得清闲,正好不用费心思应付这位主儿。
等到菜上到第四道的时候,莫芯冉转头不知道看了一眼哪里,然后笑了起来。
“顾满溪,”她轻声道:“你往右后方看看,那里是不是有熟人?”
顾满溪顺着她说的方向转头,透过镂空的屏风,看到了对面一个包间,有两个人刚刚走进去。
是莫千禾,和季以川。
第26章 给我把脸好好洗掉
季以川绅士十足地替莫千禾拉开椅子,满脸笑意和她说着些什么。
莫千禾也回以他柔和的笑。
顾满溪看了一眼就移回目光,又看向旁边的莫芯冉,她唇角扬起,脸上闪过微微得意。
哦,她明白了。
为什么叫她来这间餐厅?吃东西是次要的,让她看见这一幕才是主要的。
顾满溪戳着一块鱼片进嘴里,明明是鲜嫩的肉,却味同嚼蜡。
“三小姐,”她缓缓道:“您不必这样。”
就算不看到这些,除非必要的工作,她也不会再跟莫千禾这个女人多接触。
莫芯冉想方设法的想让她死心,却不知道其实她的心里,早就已经麻木了。
顾满溪的唯一愿望,就是早日离开。
“我只是觉得好巧呢,”莫芯冉笑道:“千禾姐姐也来了这里,哦,还和我准姐夫一起。”
她特意加重了“姐夫”两个字。
婚都没订呢,就叫上姐夫了。
莫芯冉拿手帕擦了擦嘴,又从包里拿出口红补了补:“走,我们去和千禾姐姐他们,打声招呼。”
“啊?”顾满溪拒绝:“您去就行了,我就在外面等您吧。”
“不行,”莫芯冉示意她跟过来,把包包往顾满溪手里一塞:“你必须来。”
唉。顾满溪心中无奈,难道这三小姐以为,莫千禾看到自己和她在一块,还会有什么触动不成?
莫芯冉在包厢门口敲了敲:“千禾姐姐,以川哥哥。”
坐在一起的两人侧头,季以川一看到她就笑起来:“这不是芯冉吗?这么巧也在这吃饭?”
巧吗?顾满溪心道,怕不是莫芯冉特意打听了你们的行程,才在这个相同的时间点跑过来“巧遇”吧?
莫千禾也淡笑道:“芯冉,怎么不过来一起吃。”
至于站在莫芯冉旁边的顾满溪,她感觉莫千禾就是这么很平淡地扫了自己一眼,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一起吃?”莫芯冉摇头:“不不不,我可不做电灯泡啊,要不然咱姐夫——”她指指季以川:“可不高兴了是不是。”
听到“姐夫”两个字,莫千禾眼波漾了漾。
“哎呀别瞎叫别瞎叫,”季以川表面摆手,其实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现在还早着呢,等以后事儿定了再改口还来得及。”
莫芯冉:“早晚的事儿嘛。”
季以川乐呵够了,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顾满溪身上:“这位是?”
顾满溪:“我——”
“她是我同学,”莫芯冉接过话头道:“也是我的——”她暧昧地笑了笑,突然猛地拉过顾满溪的胳膊,在她脸颊上迅速亲了一口:“拎包小跟班啦。”
顾满溪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差点喊出声。
莫芯冉你发什么疯!!!
她下意识慌乱地扫了莫千禾一眼,发现这人还是保持着浅笑,一脸淡然,好像并没有在意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季以川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饶有趣味的眼神扫了一眼顾满溪。
他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毕竟像他们这样的豪门少爷小姐们,有些婚前爱玩爱闹腾的,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笑道:“你啊,都这么大了,也得收收心,别让你姐操心啊。”
强忍住猛擦脸颊的动作,顾满溪被季以川刚刚那像是在看谁家养的宠物一样的眼神弄得及其不适。
虽然他很收敛,但顾满溪还是感觉到了,那种藏在骨子里的轻蔑。
“好了千禾姐姐,”莫芯冉揽住顾满溪的胳膊:“我们就不打扰你和以川哥哥的约会了,先走了,我和顾满溪,还得一起去看电影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去看电影了?
顾满溪强忍着火,但她不能在此时此刻发脾气。
“芯冉,”莫千禾终于开口,悠悠地拿起手巾擦了擦手:“今儿太匆忙,等哪天有时间,也叫上安家的小少爷,我们一起吃个饭。”
呵呵,顾满溪想,两对一起吃个饭,double date吗?可真浪漫呢。
莫芯冉表情僵硬了一瞬,咬牙笑道:“这就不劳千禾姐姐烦心了,我跟他,没有千禾姐姐跟以川哥哥这么熟呢。”
“顾满溪!”她回过头来喊顾满溪:“我们走。”
顾满溪一眼都没看坐在那里的人,跟着莫芯冉一齐出去,走得飞快。
季以川好笑着感慨:“你这三妹妹啊,性子一如既往的活泼。”
“是活泼,”莫千禾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轻声道:“还是天真?”
“活泼又天真嘛,”季以川不在意地随口答道,心思已经放在了约会上:“吃完饭去哪里?要不要去看歌剧?法国菲纳剧团巡演到寻城来了,我可以直接拿票——”
“不了,以川,”莫千禾打断道:“我有点累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
“顾满溪!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顾满溪一直快步走到无人的拐角,这才停下来:“三小姐,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怎么了?”莫芯冉一脸无辜:“顾满溪,我们都是女孩子,女孩子之间亲一口怎么了?”
“而且你别忘了,”她走近盯着顾满溪的脸看,没忍住笑起来:“你现在是我的人。”
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顾满溪烦躁道:“我谁的人都不是。”
“你刚刚没看到吗?”莫芯冉轻哼一声:“莫千禾她在季以川面前是什么样子的?她有把你看在眼里哪怕一秒钟吗?”
顾满溪:“三小姐,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
莫芯冉:“我说什么,你自己知道。”
“三小姐,”顾满溪无所谓地笑了笑:“关于谁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真的不在意,也不关心,还请您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她直接转身:“什么电影,您自己去看,我先回去了。”
莫芯冉拉住她:“一起回去啊。”
“不用了,”顾满溪直接扯出自己的手:“您那车,我坐不惯。”
看着顾满溪冲冲地走了,莫芯冉还是笑了。
要放平时,顾满溪要是敢这么对自己说话,自己早罚她了,不过现在嘛
想着顾满溪刚刚的脸,莫芯冉心情非常愉悦。
嗯,看在她心情好的份上,就原谅顾满溪这一次了。
——
顾满溪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庄园。
那司机路上跟她闲谈:“美女你在这庄园里面工作啊?”
“师傅,”顾满溪一听就笑了:“咱才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就确定是我在这里面工作,而不是这地方就是我家的呢?”
“美女啊,”司机哈哈两声:“老哥我啊又不傻,我开了这么久的士,就没看见哪个住这里面的有钱人打出租的,人家非富即贵的,出门不都有司机嘛。”
“是啊,您说得对,”顾满溪扯了扯嘴角:“不过是我家人在里面工作。”
司机笑道:“不瞒你说,当年我啊,也在这种富贵人家里当过司机,那工资挣得啊,比我现在跑出租都多。”
顾满溪好奇:“那为什么没有继续做了?”
“在豪门里做工,不容易啊,”司机叹息一声:“规矩繁琐,被人呼来喝去,随叫随到,还得点头哈腰,简直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我这人自在惯了,实在受不了,钱少就钱点吧,至少现在心里舒服。”
最后司机总结:“那儿工资再高又怎么啦,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有命赚,也没命花。”
直到下车走回庄园,顾满溪脑子里还想着司机这番话。
他说得没错啊,自在惯了的人,又怎么受得了仿佛鸟笼一样的这种地方。
不过人家果断,能做到说走就走。
她……还不行。
然后又想到刚刚在餐厅里,那个人浑然不在意的样子,顾满溪捂住胸口,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顾满溪,她警告自己,别想了。
来到生活区门口,一个眼熟的穿着保镖制服的人正站在那里,看着顾满溪走过来。
这保镖……在哪儿见过来着?顾满溪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这是那天在球场口拦住自己离开的男人。
这不是莫千禾的保镖吗?
男人开口:“顾小姐。”
“额……”顾满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就没怎么被人这么叫过:“要不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没有搭她这茬,男人只递出手里一个袋子:“这是大小姐让我给你的。”
“她给我?”顾满溪盯着袋子:“她给我什么?”
“我只是跑腿办事的。”男人摇摇头:“请收下。”
其实顾满溪并不想收,但是她没必要为难一个保镖,只能接过。
“哦,对了,”保镖离开前又加了一句:“大小姐还说,给你的东西,务必请你好好使用,最好多用几次。”
什么多用几次?
顾满溪一头雾水地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有个盒子包装精致,再拿出来,发现是——
洗面奶?
不是,莫千禾给她洗面奶做什么?
更加莫名其妙了,顾满溪一脸问号的回到房子里,一打开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妈。
第27章 这里只有我能碰
“回来了?”老妈磕着瓜子,看剧看得起兴,中途抽空转头瞅顾满溪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老妈愣了愣,然后乐了起来。
顾满溪?乐呵什么呢?
刚刚从商场一路回来直到庄园里,她总觉得路上有几个路人看自己一眼然后笑了,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想多了,但现在老妈都笑了,好像不是错觉——
“哈哈你那脸蛋子上蹭着什么呢?”老妈笑道:“哪个姐妹赏的?”
顾满溪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直接冲进卫生间朝镜子里一看——
脸颊上赫然印着一个红唇印。
她突然记起来,莫芯冉吃完饭后还特意补了一次口红……
所以她是顶着这张脸一路回来的?!
顾满溪咬牙切齿:莫芯冉!!!
这家伙明显就是故意的!
还有莫千禾,巴巴地送这什么洗面奶来,是为了看她笑话的吧?是吧?
她狠狠地拧开水龙头,一遍又一遍差点把自己的脸洗秃噜了皮。
——莫大小姐预料得不错,她确实用上了洗面奶。
不过顾满溪用的是自己的平价洗面奶,至于莫大小姐给的东西,牌子再好再高级,打死她也不会用。
洗漱完,被这一天的破事弄得心力交瘁的顾满溪倒头就睡。
临睡前她想,保佑自己梦里,不要出现任何姓莫的。
——
“顾满溪,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漂亮的女生捏着她的下巴,潋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怒意。
顾满溪被捏得说话含糊:“我肿么了?”
“怎么了?”莫千禾冷哼一声:“你自己心里没点数?竟然还敢让别人亲你?”
“别人亲我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顾满溪来了火气,一想到餐厅里两人郎才女貌并坐着那画面就心烦:“你还不是和那姓季的在一块开心得很吗。”
听了这话,莫千禾笑了:“怎么了,顾满溪,你这是吃醋了?”
“谁吃醋了?”顾满溪挣扎开:“我一点儿都不在乎。”
莫千禾盯着她:“洗面奶用了吗?”
顾满溪:“我才没用,谁要用你的东西。”
“顾满溪,我不管你在乎不在乎,反正你得记住……”莫千禾揪住她的领口扯向自己,手指磨搓着她的脸颊:“你这里——”指尖又移向她的嘴唇:“还有这里——”
“都是只有我能碰的。”
话音一落,她轻揽住顾满溪的后脑勺,倾过身子,馥郁的玫瑰香气更近了,一双眸子灼灼地盯着顾满溪。
顾满溪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被定在原地,眼看着那一抹柔软马上就要贴上自己的唇——
“顾!满!溪!”
一道怒吼将顾满溪的整个世界拉回。
她猛然睁开眼睛,呆愣地看着天花板,心还在咚咚的跳。
“都十点了还不起床?我都上了一趟班回来了!”
顾母刷地拉开窗帘,透进来的阳光让顾满溪眼睛眯了起来:“赶紧起来吃早餐!今儿没空给你做,自己去食堂!”
原来是做梦。
她就说怎么可能……
顾满溪哀嚎一声,拿枕头蒙住了自己的被子。
夭寿啊!你到底在梦个什么鬼故事!
肖慕南吸溜着面,瞅着一脸倦容的顾满溪:“咋了,昨晚没睡好?”
“别提了,”顾满溪呵呵两声:“做了个噩梦。”
梦见死对头要亲自己,应该没有比这更差的噩梦了吧?
“我看你啊,就是压力太大了,”肖慕南摇摇头:“在学校里忙着学生会的事情就算了,一天到晚脑子里还想那么多事。”
“没办法,”顾满溪揉揉太阳穴:“该干的事还得干。”
“要不等会去东南角电竞房那儿打把游戏放松放松?”肖慕南提议道:“今天电竞房那儿限时对佣人们开放,机会难得啊。”
“真的啊。”庄园里的电竞房配置顶级,打起游戏来爽爆了,无奈平时他们都是没机会进去的,只是偶尔会有些对佣人们限时开放的福利,顾满溪还真有些心动。
不过她站起来又坐下来:“还是算了。”
去那儿是东苑和南苑的必经之路,要是又碰上了莫千禾或者莫芯冉,那她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溪子,”肖慕南一眼看出来,幸灾乐祸道:“你到底是怕大小姐,还是三小姐啊?听说昨儿又被三小姐提溜走了?”
顾满溪微笑:“滚。”
“对了,”她咬了一口饺子,想到什么:“老肖,你又没有在学校里,听说过“净土”这个社团?”
“净土?”肖慕南回忆了一下:“我知道,不过我也是上周才知道的。”
顾满溪:“你怎么知道的?”
“哦,”肖慕南道:“有净土的社员问过我要不要加入啊。”
“问你?”顾满溪瞪大眼睛:“你加入了?”
“他们好像一直在发展人员想壮大力量吧,”肖慕南叹了口气:“说真的,他们成立净土的目的,我能理解,我也很希望青松能够变成他们理想之中的样子,但是,我没加入。”
他摇摇头:“可能我是悲观主义者吧,而且我全家生计都依托于莫家,我不可能不管不顾去搞这些。”
“所以……”顾满溪心里闷闷的:“你也觉得他们做的事情是无用功吗?”
“我不知道。”肖慕南眼睛里闪过一些迷茫:“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我虽然不能加入他们,不过我把我兼职的钱全赞助给他们做资金了,不多,也是点心意。”
“嗯……”顾满溪也在思考自己存的那点小金库贡献出去的可能性。
“还是希望他们能成功吧,”肖慕南无奈道:“青松有些人确实越来越过分了,你是不知道,有天我打篮球扭了脚去医务室,看到了纪舒晴——就是前阵子轻生的那位女生,正好在处理伤口,她那手臂上,好几个用烟头烫的疤——想想都知道是有人欺负她——作孽啊——”
顾满溪筷子都差点掉了:“烟头烫的?”
她想起戴玲那群人那天对纪舒晴做的事,还以为那时候就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心中压都压不住的火:“简直太过分了!他们这是在违法是在人身伤害!医生都不管的吗?!”
“学校里的医生你也知道,想要在这干,负责治病就好了,其余的都别管。”肖慕南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所以说,我一直都对纪舒晴的轻生动机有怀疑,她真的只是因为奶奶过世吗?她的中度抑郁又是怎么来的……这些都没有说清楚……”
“唉,说这么多也没用,”肖慕南最后无奈总结:“这些事估计又要就这么过去了,再过个一个月,又有谁记得,谁在乎呢。”
顾满溪紧握着拳头,沉默不言。
——
收假回宿舍,乔诗语不在房间里。
顾满溪脱下私服,打开衣柜,看着挂在那里被熨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也没有的校服外套,又怔了怔。
沉重又涌上心头,这是那天纪舒晴还给她的那一套校服。
从她对校服的处理方式,就能看得出她是一个很有礼貌也很注意细节的女孩子。
这么优秀的一个女生,却这样……
顾满溪感觉自己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将校服取下,站在全身镜前穿上。
手无意中放到外套兜里,触碰的纸张触感让她愣了愣。
口袋里有东西。
将兜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封折叠的信。
顾满溪将信纸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版面清秀端正的字迹。
【顾同学:
你应该很惊讶,我居然给你写了一封信吧?哈哈,其实我也很惊讶,在我做好离开这个决定之前,在我想要最后写一封信倾诉我的所有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你第一个想起的人竟然是你。
顾同学,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我身边很多人都认识你,也喜欢你,他们说,你人很好很仗义,会努力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那天你在我绝望的时候从天而降,出现在我面前,明明你也是女孩子,却那么勇敢地护住我,那是我第一次被人这样保护。
你就像是一束光,突然就这么洒在了我阴霾的世界里。
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遇见你呢?可是现在,太晚了啊,太晚了,再温暖的光,好像也驱不走我的噩梦了。
我太累了。
曾经我对青松这所学校是多么向往,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我是多么开心,我想,从此我会通过我的努力,改变我的人生,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了吧?
却不曾想,我就这么进入了“地狱”。
那天你看到的戴玲他们,从我大一的时候就找上了我,对我进行了长达两年的言语与肢体上的伤害,她们剪我头发、泼我水、撕我书、拿烟头烫我、拿球杆打我、脱我衣服拍我照片……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我,欺负我?
我想找学校、找老师、找学生会,但所有人都要我忍,他们会说,只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啊,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啊,说我不懂事,说我没必要。
没必要,呵,被这样对待的又不是他们。
我想,再坚持一下吧,再坚持一下,等毕业了就好了,我需要这里的文凭,我还有奶奶,我要她过上好日子。
可是上天在跟我开玩笑吗?为什么奶奶会倒下,会生那样的重病?她一生勤劳节俭,省吃俭用的供我上学,从未做过任何坏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医药费很贵,非常贵,我需要医药费,我需要救奶奶。】
第28章 无力
看到这里,纸上墨迹被类似水渍的痕迹渲染,连字迹都模糊了好几个。
能够想象出写字的人,是怎样流着眼泪,写出这样一封信。
顾满溪咬住唇,深呼吸着,需要给足自己勇气才能继续忍心看下去。
【医药费很贵,我出不起,但我必须要救奶奶。
走投无路,戴玲找到我,说她愿意帮我。
她给我介绍给了李成林,他爸爸是辉李公司的老板,很有钱,他随便一个月的零花钱,就足够支出我奶奶所有的医疗费用。
他说,只要我陪他……他就给我钱。
我知道往前踏一步可能是深渊,但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失去奶奶,我陪了他三个月……每次早上,他总会笑着把现金甩在我脸上扬长而去,而我要跪在地上,将钱一张张捡起来,身上伤痕累累……
在那一刻,我撕碎了自己所有的尊严。
可是就算是这样,奶奶的情况也在一天天不好,上周下完课,医院打我电话,要我立刻回去一趟,我知道是奶奶出了事,可戴玲她们堵住我,强制将我送到了李成林那儿,只是因为李成林无聊……
我反抗不了,等结束,我已经错过了奶奶的最后一面。
我想,我大概是没办法坚持下去了。
我想,我这么多年这么努力的学习、生存,想要考上青松,想要进大企业大公司,有意义吗?我迫切地想爬上来,以为上面的风景多么美好,可上面都是一群魔鬼,我们这群羔羊,拼着命,就是为了进入魔鬼的世界吗?
我想不明白,也不想想了。
结束,是对我最好的解脱。
顾同学,对不起,让你听我絮絮叨叨这么多,我只是想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写下来,能有一个人倾诉,能让这世界上至少还有人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最后,再次谢谢你,希望你的人生能够是一片坦途,所愿皆所得。】
看完信,顾满溪面前的卫生纸团快摆满了一桌子。
眼泪止都止不住。
原来纪同学经历了这么痛苦的事情。
顾满溪再次抽出一张纸擦掉泪痕,盯着戴玲与李成林这几个名字,眼睛里的怒火快形成实质了。
这些畜生!
她真的不愿意让这些人逍遥法外,轻易地就这么过去。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青松这个阶级分明的地方,如果一定要按直白的界限来分级,那么通俗点讲,莫千禾、莫子成、莫芯冉、文洲就是S级,颜知意是A级,那戴玲、李成林这些人就是B等级,而她顾满溪,顶多因为背靠莫家和学生会干部的身份,是个不上不下的C级。
然后接下来还有更低的D级、E级……
她这样的身份,又怎么去对抗比她高层级的人,为纪舒晴申冤出气?
又是这样。
顾满*溪抱着脑袋,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
——
顾满溪去了一趟学生会。
文化体育节还有很多工作要进行,首先开幕式当天的晚会现场还在布置,她作为负责人得去现场监督。
等她在办公室拿着文件准备出去,打开门又看见了款款走来的莫千禾。
顾满溪:“”
怎么自己这里是什么打卡风景地吗?
“莫——代理副会长,”因着纪舒晴的事情,这几天顾满溪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对莫千禾这样的“上流阶层”,也看不顺眼到了极点,她冷笑着:“您怎么又有空来我这里逛逛?”
“顾副部长,怕不是忘了,”莫千禾在她面前站定:“上周我就说过,这周还要来观摩观摩你那做得一塌糊涂的资料。”
不就几个错别字,怎么就一塌糊涂了?
顾满溪忍住脾气:“我现在要去大礼堂监督晚会的布置进程。”
“先看完你修改的再去也来得及。”莫千禾越过她推开轻掩的门:“哦,别急,我也会一起去。”
顾满溪:……你自己一个人去行不行?
进了门,顾满溪从文件柜里抽出一大撂文件往桌上一放:“你想要检查什么?都在这。”
莫千禾自来熟地在顾满溪的办公桌前坐下:“你以后出去工作,汇报的时候也是这样抱一堆有的没的东西让上司自己翻?”
工作?顾满溪心想,她以后才不会去什么企业还是什么公司的汇报工作呢,她顶多抱一屉包子给人顾客的嘴巴“汇报”。
这女人坐在椅子上,明明是抬起头看着站起来的顾满溪,可那气势,顾满溪却总觉得她是在俯视着自己。
“您想要什么?”顾满溪反问:“您那天挑的错儿实在太多,我一时半会没记起来呢。”
“记不住?”莫千禾笑了:“你一个哲学院的,记东西应该是强项吧。”
她屈指敲敲桌子:“请顾副部长翻出——五号文件第四页,工作部署书第六页以及经费表第二页——没问题吧?”
顾满溪:“”
这姓莫的脑子怎么就这么好使?!
一种对比起来自己智商被侮辱的感觉,顾满溪撇撇嘴照着她说的翻出页数,递到莫千禾面前。
莫千禾神色认真地看着,顾满溪瞅着她,总觉得她拿着放大镜在找茬。
半晌她才合上文件:“还不错。”
顾满溪心道,能差吗?那天莫千禾找完茬,她憋着一口气,后来可硬是以挑灯夜读的架势一字一句修改完的。
再被莫千禾找出毛病,她就不姓顾!
松了口气,顾满溪道:“既然检查了,那就赶紧去礼堂吧。”
莫千禾盯着她:“顾副部长,似乎很怕和我待在一起?”
“谁怕了?”顾满溪梗着脖子:“我是着急去布置现场。”
“着急什么,是要你去现场钉钉子了,还是去刷墙了?”莫千禾悠悠地坐在那,拿起竖在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
那相框是顾满溪一张打球时被抓拍的照片拼图,阳光又靓丽。
莫千禾眸子漾了漾,刚刚端起来,相框夹层里就那么飘出一张粉红色的小纸条。
她接住纸条捏起来看了看,似笑非笑地又瞅了顾满溪一眼。
顾满溪被这一眼瞅得莫名其妙,啥纸条啊?
她记得这拼图好像是前几天一个学妹送给她的,每天送她礼物的实在太多,她也就随手放在了桌上,甚至是哪个学妹她都给忘了。
“顾学姐,我喜欢你。”莫千禾一字一句念出来。
顾满溪:“”
莫千禾把纸条放桌上递过去,悠悠感慨道:“顾副部长,你当文体部的副部长实在是屈才了,我看啊,得给你量身定做一个什么桃花部或者公关部,才能发挥你的能耐吧。”
这话阴阳怪气的,她脸上笑着,顾满溪却总觉得语气里含着嗖嗖冷气。
顾满溪不甘示弱:“那还是比不了莫大小姐您,要是真有这么个部门,我充其量只能当个副手,您才是当之无愧的头儿。”
莫千禾起身走近顾满溪,伸出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顾副部长,洗面奶用了吗?”
“没有,”顾满溪没躲,存心气她:“大小姐您的护肤品太高级了,我这皮肤糙,用不上。”
“顾副部长谦虚了,我瞧你这脸蛋细皮肉嫩的,还挺多人惦记的,”莫千禾笑了一下,指尖移到顾满溪那被莫芯冉亲过的侧脸摩搓了一下:“我看比起你的脸,你的这张嘴才是更硬一些吧。”
距离靠得太近,顾满溪甚至可以看到对方浅茶色瞳仁里自己的倒影。
她终于受不了的后退一步:“莫大小姐,我这张嘴,只对该甜的人甜。”
至于那个人,反正不是你。
莫千禾盯着她半晌:“不是要去礼堂?走吧。”
——
二人来到大礼堂,工人正布置得热火朝天。
莫千禾四处转了转,顾满溪发现她的强迫症或许真的并不是特意针对自己,而是与生俱来的。
“这里横幅挂得角度不对,应该跟对面那张呈水平线,偏了点。”
“纸张文件请统一用红色,不要一会白的一会红的,不好看。”
“这个座位牌的顺序不对,这两位应该调换一下……”
讲着讲着,莫千禾亲自上手调换座位牌的顺序,换了几个人,突然手一顿,拿起了另一张牌子。
看她表情,顾满溪也凑热闹地瞅了一眼,发现那姓名牌上写着“季以川”三个字。
她没滋没味的咂咂嘴,哦,就这么爱,爱到连名字都得多看两眼的地步?
莫千禾道:“季总最近升为季氏地产的总裁了,这排都是副总级的,把他往前排两个吧。”
“切,”顾满溪轻嗤一声:“莫大小姐怕不是有自己的私心吧?”
“顾副部长,”莫千禾淡声道:“还是先管好自己的那堆滥桃花吧。”
顾满溪简直被气笑了。
“滥桃花?凭什么我的就叫滥?”
跟她表白得哪个不是长得漂漂亮亮或者帅帅气气的女生或者男生!
“在我看来,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跟自己表白,就叫滥桃花。”莫千禾探寻的眸子打量着她:“还是说,顾副部长,有喜欢的人了?”
顾满溪张了张嘴,又彻底闭嘴。
第29章 想吃柑橘味蛋糕
“顾副部长,”莫千禾抱着胳膊看着工人们把主题海报牌子挂上去:“你说说看这次文体节的主题是什么?”
顾满溪有点走神:“”
莫千禾:“顾副部长?”
顾满溪心里惦记着别的事,半天才反应过来:“啊?”
“顾副部长开会能走神,”莫千禾看着她:“跟人说话也能走神?”
“没太睡好,”顾满溪手背擦擦眼睛:“大小姐您说什么?”
莫千禾在她脸上扫视了一圈:“心情不好?”
因着纪舒晴的事情,顾满溪这几天心情又矛盾又纠结,确实差得很,但她又没有表现在脸上,绝对不会承认:“没有,我心情好得很。”
“既然心情没不好,”莫千禾接着道:“那就继续回答我的问题吧,这次主题是什么?”
顾满溪:“是朝阳。”
策划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她又不是没看过,非得多问自己这么一嘴。
“哦,你也知道是朝阳,”莫千禾手指敲敲竖在那的海报易拉宝:“这怎么选的图?你知道这照片拍的是夕阳,不是朝阳吗?”
“”顾满溪瞅了瞅,硬是没看出差别:“这不差不多吗?”
莫千禾:“光线不一样。”
对于一个学过画画的人来说,光线问题十分敏感。
顾满溪:你又开始找茬了是不是?
她深呼吸:“没人会看出来。”
除了这女人,到底是哪个无聊的人会盯着海报还使劲儿辨别这是朝阳还是夕阳啊?!
“没人?我不就看出来了吗,顾副部长,任何工作都是个严肃的事情,不是没有人看出来,就可以对自己懈怠的,”莫千禾挑挑眉:“趁着还有时间,赶紧联系文印室——小心!”
顾满溪正神游天外地任由莫千禾念叨着,突然胳膊被人一扯,她踉跄一步,差点撞眼前人怀里,右手条件反射式往前一撑——
入手的是隆起的一片柔软。
虽然头顶那没挂稳砸下来的招牌发出了轰隆一声,但顾满溪还是觉得世界一片窒息般的安静。
她机械地抬头,与那水润的双眸对视,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能脚趾抠出一片城堡。
——谁来救救她,她不是故意的啊!!!
比起顾满溪尴尬得快冒火,莫千禾表情平静,伸出一根手指戳着顾满溪的肩膀将她推开:“顾副部长,既然精神不好,比起心不在焉的工作,还是回去休息吧。”
她说完这话,转身就离开。
并没有人注意到迈着优雅步伐的女生,被长发掩盖住的耳朵微微红了。
顾满溪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回办公室。
她甩着手,想努力忽视刚刚那一闪而过柔软的触感。
搞什么啊!
还有刚刚姓莫的那嫌弃的一推是什么意思啊?整得我对她有啥想法似的,大家都是妹子,她有的自己不也都有吗?稀罕吗?
顾满溪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有点心虚。
呐,也就是Size不太一样而已。
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前,她突然驻足,看见把手上挂着一个小袋子。
袋子里放着一个柑橘味的小蛋糕。
顾满溪愣愣地盯着蛋糕,心绪复杂。
——
回忆篇
顾满溪很准时,一般约定了哪天的几点,她基本都会提前到,更不会有迟到的时候发生。
莫千禾就挺喜欢她这一点。
可是这次约好的下午两点,莫千禾看着微风轻拂的花田,等了快半小时,并没有任何动静。
她有点生气,还没有人敢让她这么等过!
看了看腕表,莫千禾决定,再等十分钟,顾满溪要再不来,那她下个月都不要再见她了。
亏她还带着一袋顾满溪很喜欢的零食呢。
十分钟过去,还是没有人影,莫千禾心里划过一抹失落。
算了,回去,不见这个不守时的人了。
她刚走几步,花田里一阵晃动,一个熟悉的马尾辫脑袋冒了出来:“钱荷!”
看到她,莫千禾自己都没有发觉地松了口气:“顾满溪!你迟到了!”
“哎呀,特殊情况,真的特殊情况,谅解一下嘛。”顾满溪从花田里钻出来,动作有点别扭。
莫千禾看她走两步就捂住屁股嘶两下:“你……你那里怎么了?”
顾满溪眼睛一转:“我,我摔的。”
“你摔的?”莫千禾哼了一声,看她那表情就知道没说实话:“本来你就迟到了,现在还说谎,罪加一等,好了我走了。”
“唉唉唉别啊,”顾满溪赶紧扯住她:“我就是,我就是,唉,被我妈揍了一顿啦!”
钱荷真是,她不要面子的嘛!硬要她说出来!
“啊?”莫千禾轻呼:“你妈妈揍你?为什么啊?”
被自己妈妈揍这种事情,放在莫千禾身上她连想都不敢想,她母亲虽然对她很严格,但有错误顶多就是礼仪课多罚一个小时或者抄书,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动手打过她。
“唉,很小一件事,”顾满溪摆摆手:“我爸不是在当司机给庄园拉货嘛,我昨儿晚上爬上他货车车厢玩,结果玩着玩着睡着了,还是第二天早上装货的时候才发现我……听我妈说,她找了我一晚上,急死了,害。”
莫千禾:“”
别说她妈妈了,连她听着都手痒想揍了。
“很危险的,”莫千禾皱着眉头:“你怎么,你怎么这么皮啊!”
这人皮得简直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三观。
顾满溪委屈道:“本来我老妈揍我我就已经心情不好了,你还说我——”
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掉出泪来。
“你别哭啊,”怎么还有人能说哭就哭的!莫千禾彻底没辙了:“那你挨打的地方上药了吗?”
“上了,”顾满溪雷声大雨点小,酝酿了半天也没酝酿出一滴泪:“我妈打完我又亲手给我涂的药膏,你要看看吗?”
莫千禾脸一红:“谁要看你——”屁股啊!
看着顾满溪捂着臀可怜巴巴的模样,莫千禾多少还是有点于心不忍,把手里的零食袋递过去道:“你吃零食吗?”
顾满溪接过零食袋翻了翻:“你这里没有柑橘味的蛋糕。”
莫千禾:“?为什么一定要柑橘味的蛋糕。”
“因为我从小到大,”顾满溪提起这个就眼神放光:“被老妈揍了,或者心情不好了,奶奶就会买一个柑橘味的蛋糕安慰我。”
“我现在最想吃柑橘味蛋糕。”
莫千禾想,我现在上哪儿给你变一个柑橘味蛋糕?
看她沉默,顾满溪笑着摇摇零食袋:“哎呀没事,等会我自己去买,这些零食也挺好的!”
“有,”莫千禾道:“有一个地方有柑橘味的蛋糕。”
顾满溪:“啊?哪里。”
莫千禾:“餐饮部。”
“”
“你小心点啊!”顾满溪躲在桌子后面,很想把站着的莫千禾拽下来:“别等下被人发现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比她还猖狂,淡定得跟逛自家后厨似的!
而且她们来的还是餐饮部的点心组,她老妈就在隔壁中式点心间上班来着!要是被她发现来偷吃,刚好的屁股又得开花!
“怕什么?”莫千禾一脸悠然:“别躲了,现在没人。”
顾满溪探头看了看,点心房里还真空无一人:“奇怪啊,都干什么去了?”
莫千禾笑了一声:“哦,我有认识的人在餐饮部,他说点心组的人开会去了。”
只是她不会说,这个会是她让何姐打电话给点心组组长没会硬开的而已。
“这样啊,”顾满溪松了一口气,也大摇大摆起来:“那你不早说。”
莫千禾从容走过去:“你也没问啊。”
“妈呀——”顾满溪欢呼了一声,趴在各种冰柜上看来看去:“好多蛋糕!”
“你想吃什么,”莫千禾抬抬下巴示意:“自己拿就是。”
顾满溪又有些迟疑:“我们偷吃了,他们不会受惩罚吗?”
“不会的。如果你担心——”莫千禾手一指,指着一个区域:“那你就吃这里的,这里都是供给大小姐的,我打听过了,大小姐今天不吃甜点,反正到最后也是点心组的人自己分了。”
顾满溪望着琳琅满目的那一块,惊叹道:“这个大小姐是猪吧?连蛋糕都能吃这么多。”
莫千禾:“”
她来气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到底吃不吃!”
“吃吃吃!”顾满溪嘿嘿笑道:“不过呢,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只要柑橘味蛋糕。”
莫千禾:“……你还挺专一。”
一个一个蛋糕找了半天,顾满溪:“找到了!”
她小心翼翼取出蛋糕,拿起勺子迫不及待地就要一舀,又止住动作:“你吃不吃?”
“我不爱吃甜的,”莫千禾摇摇头:“发胖。”
顾满溪莫名其妙瞅了她一眼,就她这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模样,还胖呢?
既然莫千禾不吃,顾满溪自己捧着蛋糕大快朵颐:“哇这蛋糕,怎么这么好吃!”
莫千禾轻轻蹲下来,看着大咧咧直接坐地上旋风一样狂吃的顾满溪,被她一脸满足的样子感染得也勾了勾唇角。
第30章 两位主都在
“怎么样?”莫千禾看着顾满溪终于放下勺子:“心情有好一点吗?”
“嗯……”顾满溪嘴上都沾上了奶油:“有好一点了,还没彻底好。”
莫千禾:“为什么?你自己说的吃了柑橘味的蛋糕就能心情变好的。”
“是啊,”顾满溪看着莫千禾白嫩嫩的跟鸡蛋一样的脸,眼珠子转了转:“还差最后一个步骤。”
没完没了了还?莫千禾感觉自己非常好脾气非常有耐心地微笑道:“还差什么步骤。”
“还差”顾满溪拖长语调,突然手指沾了一小撮奶油,往莫千禾的脸颊上一抹:“吃蛋糕,不打奶油仗怎么行!哈哈哈哈哈哈!”
惊讶还愣在了脸上的莫千禾:“”
“顾!满!溪!!!!”
最后的最后,为平息莫大小姐的怒火,以顾满溪一连往自己脸上拍三个蛋糕收场。
——
顾满溪打开蛋糕包装,盯了一会,又重新装起来,放到了办公室的小冰箱里。
她已经过了那个吃点蛋糕心情就会好的年纪了。
有一些事情,该面对的得面对,该解决的还得解决。
心里存着事,她思来想去,跑去了四楼宣传部找郑予。
“什么事啊?”郑予掏出钥匙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急匆匆硬要我来学生会。”
顾满溪小声道:“先进去说。”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郑予关上门,感觉此刻两人跟地下接头似的。
“老郑,”顾满溪皱着眉:“整个学生会,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郑予:“?拍电视剧呢?突然扣这么大一顶高帽给我。”
“这事很重要,”顾满溪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你先看看这封信。”
“这是——”郑予接过信:“谁的啊?”
“纪舒晴的,”顾满溪顿了顿,才道:“遗书。”
郑予脸上闪过诧异,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怎么会有她的信?”
她认真地读完这封信,抬眼看顾满溪,脸色变得分外沉重:“纪同学,原来经历了这些事情……”
顾满溪:“我想不通,是真想不通,她原来那样优秀,有着大好的前程,就因为遇上了一堆烂人,活生生把她逼抑郁,把她逼上绝路!”
郑予:“所以你……”
“如果我不知道,就算了,”顾满溪盯着那封信:“但我知道了,而且这封信还是她亲手交给我的,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在纠结的这几天里,她有想过很多,有想过不如算了吧,纪舒晴写这封信,也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她并没有指望你能做什么,你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干什么?
顾满溪,平时出面见义勇为搭把手就算了,可涉及到这么大的事,涉及到人命,真不是你一个人的能力管得了的。
她将那封信收起来,想忘记,可夜里辗转反侧到失眠。
实在过不去。
顾满溪想,她必须让该被惩罚的人得到惩罚。
郑予问:“你为什么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老郑,”顾满溪斟酌道:“你是宣传部的副部长,应该能通过公众号或者校园报把这封信公布出去吧?”
“??”郑予惊道:“你疯了啊!”
顾满溪无奈地抓抓头发:“我没办法,我想,如果闹大这事,通过舆论施压给校方,会不会就能让校方重视这件事,从而调查清楚呢?”
“你这简直就是馊主意,”郑予不赞同道:“纪同学生前经历了什么信里写得清清楚楚,你是要把她遭遇的那些事情对全世界公布吗?她是个女孩子啊!隐私多重要?你这是让她离开后也不安宁。”
“为什么?”顾满溪不服道:“她遭受这些,是她的错吗?她努力为奶奶挣医药费,她并不丢人,也并不耻辱,有什么不能说的?明明让人唾弃的是那些欺负她的人!”
郑予摇头:“溪子,你太想当然了,你觉得她只是受害者,你只是单纯的心疼与愤怒,但别人不一定这么认为,你一公布真相,他们立马会去想象她的经历,会去戴上有色眼镜去看待她,甚至拿这事当成取笑的谈资。我想,纪同学也应该不会愿意看到这样子吧?”
顾满溪喃喃道:“就像那么多被侵犯的女孩子宁愿忍下也不肯报警一样吗?”
“事实就是如此,”郑予安慰地拍拍她肩:“而且我只是副部长,这稿子估计到我们部长那就给毙了,根本发布不出去,学生会前几天开会,不就是死活想把这事压下去吗?”
“老郑,你说得对,”顾满溪有些无力,但也被说服了:“是我考虑欠妥了,我应该顾及到她的隐私的。”
她小心地将信重新收起,转身准备出去。
“溪子,”郑予喊住她:“这事儿太难了,你真的还要管吗?”
顾满溪顿住脚步,手放在门把手上。
“要管,就算结果是被学校开除,我也要尽力去管。”
最后她说。
——
顾满溪又起晚了。
“妈呀!”她睡眼惺忪地看看手表,表上的数字让她瞬间清醒:“要迟到了!”
被顾满溪鸡飞狗跳的动静吵醒的乔诗宜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看她,她今天的课都在下午,一点不急。
她招着手对着室友火急火燎的背影笑嘻嘻:“祝你好运啊!”
顾满溪百忙之中还不忘对她比个友好手势。
好死不死早上
第1节 又是唐教授的《西方哲学史》。
还差一分钟打铃。
她叼着一块吐司边吃边狂奔至教室门外,看到已经站在了讲台上的老太太,哀嚎一声。
不是还差一分钟嘛!怎么就来了!
教室里满满都是人头,后排更是座无虚席,顾满溪硬着头皮往前面走。
老太太拿着教案瞪着她,虽然只差一分钟,但毕竟没迟到,忍了忍还是忍下了训斥她的话。
顾满溪一口气还没松完,前排看见的人让她瞪大了眼睛。
前排中间长桌的最右边与最左边,分别坐了两个容貌出众的女生。
莫千禾与莫芯冉。
好死不死还就只有她们两个旁边的位子各自空着,大概是所有人都不敢坐。
莫芯冉又威胁又期待的眼神直接瞪着她,大概在说你敢不坐过来就死定了。
而莫千禾只是轻飘飘回头瞧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浑不在意的模样。
顾满溪:“”
说真的要不是老太太在上面虎视眈眈的看着,她真的很想转身就走。
老太太:“磨蹭什么?还不快坐下?马上就要上课了!”
顾满溪脑子里突然浮现起一个问题:便便味的巧克力和巧克力味的便便,如果一定要你选一个吃下去,你会选哪个?
咬着唇,顾满溪提起腿,迈步往左边去了。
左边是莫芯冉。
两个她都不想选,但如果一定非得选,比起坐在那个女人旁边,她情愿选莫芯冉。
莫芯冉顶多聒噪了点,还不至于让她有那种窒息般的气氛。
看顾满溪在自己旁边坐下,莫芯冉得意地往右边扫了一眼,发现莫千禾翻着书,连看都没往这边看。
她轻哼了一声,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顾满溪这边,小声道:“顾满溪,做得不错。”
顾满溪抽了抽嘴角。
这祖宗不会以为自己很想选她吧?
她无奈地写了张纸条递过去:【你不是语言系的吗?怎么来哲学院上课了?】
莫芯冉刷刷回道:【怎么,不让来?她一个商学院的不也来上哲学课了!凭什么我就不能来?】
顾满溪脑门上爬满黑线,合着这两姐妹是杠上了,哦准确的说,可能是莫三小姐,单方面杠上了莫大小姐。
看着老太太开始讲课,顾满溪拿出书本,眼睛装作不经意地往右边瞟。
莫千禾连坐着背都挺得直直的,深刻把“优雅的千金”这五个字表现到了骨子里。
她低头写着字,长发几缕垂了下来,伸出指尖轻轻将其撩至耳后,在顾满溪眼里,这人的一举一动好像都被慢放了。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视线,突然莫千禾头一转,顾满溪猝不及防地与那双潋滟的眸子对视上。
顾满溪立刻回正脑袋。
心里懊恼不已,没事看她干嘛啊!
突然脚背剧烈一痛,顾满溪“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是莫芯冉气得踩了她一脚:“你往那边看什么看!”
顾满溪恨不得踩回去,我爱看哪里关你什么事啊!
那边被她这声嗷给打断的老太太已经怒吼上了:“顾满溪!你要不想给我好好上课就站前面去!”
赶紧捂住嘴巴,顾满溪讨好地望着老太太摇了摇头。
老太太心气不平地瞪了她一眼。
顾满溪脚还痛着,她总觉得隔着这么远都听见了右边传来的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怎么感觉这样的场面以前也见过一样啊喂!
不敢再“挑衅”老太太,接下来的时间顾满溪全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老老实实的听着课。
好在旁边莫三小姐,其他方面不靠谱,但课还是认真听的,而且还酷爱举手回答问题出风头,一节课下来,老太太满意地表扬了她好几次。
反之莫千禾,全程安安静静。
看着莫芯冉骄傲抬着头的模样,顾满溪转着笔百无聊赖的想,都是姓莫的,这两姐妹性格怎么就天差地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