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一回头,看见阿冰冷冷站在廊下。
吓得登时垂手低头,发起抖来,不知他给那女人喂了什么东西。
只听阿冰面无表情地说道
“夫人急火攻心,确需要去道观静养,少说点话在那里好生调理,寿数不会有差。”
“否则说多错多,心火过旺,伤了五脏六腑,恐危及性命。”
“是,我这就立即送她离开。”
她父亲谄媚地应道,接着又压低声音对那主母说道
“听见没?安生在那里待着,否则你我就是死路一条。”
“你还当她还是以前的她吗?夫妻一场,别怪我没劝过你。”
跌坐在地上的主母此时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加上自己说不出话,更是不敢多问。
当年那事,就是她的意思,现如今,她……她是想报仇吗?
蓦地,她看见阿冰身后的七条蛇尾,霎时魂飞天外。
一把按住身旁正欲发作的老嬷嬷,眼神惊恐地示意赶紧离开。
两人便立即回房收拾行李,坐上了去道观的马车。
阿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离开,然后转身阴沉沉地对阿阮的父亲说道
“阿阮的母亲,你是如何对她说的。”
阿阮父亲心中砰砰直跳,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结结巴巴道
“说……说什么?”
话刚出口,便后悔不迭。
觉得自己这样回话恐怕会惹恼他,不知又要遭什么活罪,便立即改口坦白道
“我说我帮你母亲收敛尸身建个坟冢,你以后就跟我们住在杜府,做杜家小姐。”
“凡事都要听……我们会好好待你……”
阿阮父亲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还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耳畔响起当日自己说的话语
“你母亲的尸身,我们会帮你收敛,再给她建个坟冢。”
“以后,你就跟我们回杜府生活。”
“你上辈子积了德,才能做杜家小姐,否则现下便是饿死一条路。”
“进了杜府,凡事都要听我们安排,不可有任何违逆。”
“否则,便将你赶出府去,任由你自生自灭。”
这后面的话,他现在自是不敢说的。
阿冰自然也知道后面那话是他在胡编,但也不以为意,只说道
“阿阮还记得,所以才留你一命,若是她再多知道一些。”
“嘿嘿,你见过被剥了皮扔到乱葬岗的人吗?”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会引来野狗野兽,只消半个时辰,便会被啃噬地骨头都不剩,算是正正经经的死无全尸。”
阿阮父亲不禁在心中打了几个寒颤,他大约明白他说的意思,他绝不会再提那事。
于是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我明白我明白。”
接着,他被带到府里的地窖处。
阿冰面无表情地打开门,她父亲立即识趣地走了进去。
黑暗中,他听见阿冰的脚步声走远。
便偷偷环视四周,忽然看见不远处似有东西在动,还传来嗬嗬的声音。
阿阮父亲吓得往后一退,差点跌坐在地。
过了一会才壮着胆子慢慢走了过去。
等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楚那人的长相,耸然间扑过去抱住那人,颤声道
“是……是洪儿吗?我的儿啊!”
地上那人动了几下,流出两行泪来。
阿阮父亲见他不仅没了舌头,双脚也被打断了,不禁老泪纵横,低声道
“这个狠毒的臭丫头,现如今咱父子俩落到她手上,日后,日后该如何是好?”
只见地上那人抬起手,在灰土地上写下“道士,丹黄观”几个字。
阿阮父亲一拍大腿,低声道
“对呀,差点忘了那个道士,他,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可现如今,现如今我连府都出不去,又哪能去找他。”
“那蛇妖手段歹毒,若是被他发现,我立时便会遭了毒手。”
阿阮父亲捶胸顿足道,随后看见地上那人又写下
“银子,全给她,辞官,去修行,找道士”几字。
阿阮父亲稍一转念便已明白是什么意思,随即便抹除了地上的字迹。
第二天,等阿冰来送饭时,阿阮父亲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
“可否……可否让我再见她一面,我有些东西想给她,还有些话想对她说。”
阿冰阴恻恻地说道
“什么东西?说什么话?”
“我……我想把我那些银票连带我存在暗格里的一箱金子都给她。”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这就上书辞官,然后以居士的身份去‘丹黄观’修行。”
“希望能赎些自己做下的罪孽,希望阿……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好些。”
“我也是……猪油蒙心,受人蒙蔽,害了她……”
说着,掩袖擦起眼泪。
阿冰待他说完,冷冷道
“哼,你不过是想活命,当我傻吗?”
”不过,这话我会转告给阿阮,虽然我恨不得将你们碎尸万断,但如何处置你们总归是要由阿阮来定夺。”
说着扔下食盘,转身锁门走了出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多会,地窖的门又被打开,阿冰脸色冷漠地说道
“上去吧,阿阮同意见你。”
然后又道
“要知道自己有几条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阿阮父亲不住点头应道。
“听说父亲要辞官去道观修行?怎么,怕我杀了你啊?”
阿阮仍旧是那副柔和的表情和语调,双手划过箱中一锭锭黄灿灿的金子。
她父亲突然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道
“为父错了,阿阮,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当成棋子,不该对你做那些事情。”
“我是猪油蒙心,我利欲熏心,我光想着升官发财成为人上人,却从没想过你的感受。”
“我……我怕从前被万人踩的穷苦日子,我过怕了,所以我才处处钻营。”
“我……我实在是错的太多,我不配做你父亲,我只想赎些罪孽……”
阿阮默默听他说完,然后把一箱子金子连带那些银票都扔给了他,冷冷地道
“若是你真的辞了官去修行,这些钱财就当你的养老钱了。”
“从此你我两不相见,父女缘尽。”
她父亲当即说道
“我是真心的,我这就写下辞呈。”
见阿阮没有反对,便起身到书桌旁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大意是身体不好,不能胜任,需潜心静修云云,接着便去官署递交了辞呈。
阿阮父亲不过是一个从六品,官阶又小,地位也不高。
上司和同僚们只是客套几句,便办完了所有手续。
他知阿冰在远远看着,一直老老实实未耍任何花样。
待回到杜府,阿阮将那黄金和银票都给了他,道
“这宅子要好好改造一番,以后姓彭不姓杜,这里跟你再无瓜葛,你走吧。”
她父亲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扮作恋恋不舍状离开了杜府。
等走远,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往北郊的“丹黄观”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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