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伯爵府的马车已经缓缓驶入月光城。
新的居所是一个既华丽又陈旧的房间,结满了蛛网,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住过人了。
位于皇城,紧挨着金碧辉煌的殿堂。
仆人卡特殷勤地将房间打理好,又铺上干净洁白的被褥。
大房间外侧是两个略显逼仄的仆人间,卡文迪家族剩下的人除了昏迷的老伯爵,就只有唐念这位年轻女性,因此带来的仆人也不多。
安置好住处后,唐念想起自己的任务,推门去找塞缪尔。
却发现少年坐在床铺上,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漫不经心地抛来抛去。
红色的,带着一些璀璨的光芒。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唐念好奇地走近。
“这个吗?”
少年抬起手,白皙的掌心里有几颗晶莹璀璨的鲜红宝石。
“您想要吗?送给您。”
他眼睛湿湿的,卷曲浓密的眼睫上挂着一层雾气,像哭过。
献给她宝石的样子小心翼翼。
唐念在他身旁坐下,接过宝石放在手心观赏了一番,问他,“从哪弄来的?”
塞缪尔没有回答,只是问,“您喜欢吗?”
小小的宝石,纯净至极,血一般鲜红。
看起来很昂贵。
唐念点头,“喜欢。”
少年弯着眼睛笑了,轻声说,“那以后我会找来更多更美丽的宝石送给您。”
唐念不相信一个奴隶可以弄到这么贵重的宝石。
可很快又注意到他湿润的眼睛,该不会哭过吧?
塞缪尔定定地看着她。
唐念心念动了动,为他擦泪,洁白的绸缎擦过眼角微红的肌肤,瞬间泅湿了一小块。
少年的眼红得更厉害。
“您原谅我了吗?”
“什么?”
“因为……我逾矩了。”他垂下眼睛,脸色苍白的可怕,碎发凌乱地遮挡着低垂的眉眼,水意洇在浓密纤长的睫尾。
好看的不可思议。
唐念默了默,不算太温柔给他擦干了眼睫,又命仆从换了干净的被褥给他。
她没有说原不原谅。
只是接下来的一天,都对他无微不至。
不打扰他,给他的足够的私人空间,让他在房间里休息,到了时间给他送来吃的,还命人拿来药膏给他受伤的小腿上药。
奇异的是那小腿骨骼上昨天还扭曲着,走路都走不好。
这次隔了一天再看,又变得笔直修长,像是自己长好了。
只是脖子上象征奴隶的黑色圈环仍旧突兀碍眼。
唐念坐下研究了一会儿,直到少年耳尖红得像要滴血,确认了这个东西以她的能力实在没办法去掉,便要仆人去月光城找来干净漂亮的锦缎,当成围巾一般在他脖子上缠绕两圈。
并亲自后面系了一个小小的结。
对一个奴隶来说,确实有些太好了。
卡特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担忧,终于在唐念又一次从少年房间出来时,悄悄问她,“夫人,您是不是爱上他了?”
唐念挑眉,“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您对他实在太好……而且没有所求。”
卡特见到过许多豢养情人的贵族,把那些漂亮的少男少女当作金丝雀一样养着,高兴时便逗弄他们,给他们珠宝和财富,然后在他们身上无度索求,这也是所有贵族豢养情人的目的。
可卡莉夫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看样子并不想从少年身上得到什么。
卡特忍不住提醒,“您记得那天拍卖会上的掮客怎么说的吗?”
唐念拿起食盘上的酒杯,又放下。
塞缪尔生得极美,可他的美没有自保能力,只能引来祸端。
“你觉得我喜欢他?”唐念问。
卡特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怪异的妒意,“难道不是吗……”
他快看不下去了,温柔善良的年轻夫人被一个奴隶迷倒,而那个奴隶被转手过那么多次,服侍过那么多个主人,谁知道他干不干净。
最起码心一定是脏的,不像自己……自己从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和男人,他是很干净的,伯爵府的厨娘们甚至会在他去取餐时捏他的屁股,有时还会摸他的腰,戏弄他。
所以,他其实长得也是好看的吧?夫人或许也能喜欢上自己这张脸……
卡特在丰富的想象中烧红了脸,垂着头不敢看唐念。
唐念则是在思索,“那他也会这样想吗?”
塞缪尔也会认为,自己喜欢上了他吗?
曦光坠落,金乌隐匿,窗外乌云翻滚,今夜将有雷暴。
月光城所有的贵族都藏了起来。
吸血鬼五感敏锐,贵族还有自保之力,血统不纯的吸血鬼则会更加痛苦。
塞缪尔刚洗完澡,踩着水汽走出来,连脚趾都因热气蒸腾而泛着粉色,又变成干净的模样。
回过头,发现唐念又出现在了他房间里。
“今天有雷雨,我让卡特给你关紧门窗,你不是害怕雷声吗?”
她神色自然,目光掠过少年沾水的发丝和没有合拢的衣襟,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如果觉得雷鸣太吵,可以用这副耳塞。”
少年就这样专注认真地看着她,那双暗紫色的眼眸写满探究。
说完那些话之后便打算离开房间。
唐念的手已经落在门把手上,听背后的人问,“您今天进食了吗?”
倒是真的没有进食。
她停下,不明白塞缪尔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一阵清淡的沐浴露香气袭来,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
唐念回过头,面前是张骤然放大摄人心魄的脸。
鼻尖对着鼻尖,距离咫尺之间,一双紫罗兰般漂亮的眼睛倒映着她的模样。
清润的嗓音温柔而蛊惑,如情人间的低语,“您今天没有食用送到您房间的食物,那是……享用那个跟在您身旁的仆人的血了吗?”
唐念直直看着他,好像被吸进了暗紫色的沼泽。
那双瑰丽的眼眸泛起诡异的暗红,如同被夜幕杀死的残阳。
一瞬间,意识就模糊起来。
她嗅到了一阵迷人的芬芳。
香甜的,可口的,带着极致诱惑的气息。
是血的味道。
塞缪尔清润的嗓音近在咫尺,如同念下咒语,
“那请您,享用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