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朦胧的月色,孟遇安三步并作两步,穿林渡水,直奔陆煜而去。
刚见到陆煜,孟遇安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样?见到幽兰姐姐了吗?她有没有回信?”
陆煜笑道:“瞧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跑了一头的汗。”
孟遇安莞尔一笑,抬起袖子,拭了拭额头。陆煜拿出一封信,递给孟遇安。
孟遇安接过来看时,果然是卫幽兰的笔迹,上面写着:
“遇安吾妹,多承挂念,姊一切安好。上月从鸨母处闻得,妹得归丹阳陆氏,终离泥淖,吾心甚喜。只惜天有银汉在望,牵牛织女如何团聚?徒留相思耳。”
读完信,孟遇安怅然出神。阮忱和卫幽兰相识一载,他还是没有履行诺言。
什么郎情妾意、两心相悦,终究敌不过这门阀筑起的高墙。
陆煜看孟遇安一直不言语,关切问道:“怎么,幽兰姑娘在信上说她不好?”
孟遇安见问,忙说:“倒也没有,只是我有些想她。”
为怕陆煜担心,孟遇安又强颜欢笑道:“二公子今天亲自见到幽兰姐姐了吗?她好不好?”
陆煜淡然一笑:“今天是寻芳阁每月初一和十五的例行头牌献艺,幽兰姑娘歌声醉人,风华绝代,自然是极好的。”
孟遇安摇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陆煜表情凝固了一瞬,侧转过身去,遥望着远方:“身陷牢笼,不得自由,又能有多好。”
陆煜复转过来,看着孟遇安:“不就像孟姑娘你当时一样吗。”
孟遇安叹了一口气:“姐姐好歹是花魁,偶尔任性一次,刘妈妈也不会过多为难她。”
陆煜偏头一想,语带玩笑地说:“孟姑娘不会又要求我把你的幽兰姐姐也赎出来吧?”
孟遇安浅笑垂眸:“幽兰姐姐一心念着阮公子,连她叔父和儿时许婚的夫家都拒绝了,我又岂敢置喙。”
陆煜抚一抚手中合起的折扇,说道:“我这个表兄,什么都好,就是人软弱些,极惧他父亲、我的姑丈。”
孟遇安表示赞同:“这一点就不如谢公子了,言必行,信必果。”
陆煜疑上眉头:“谢公子?哪个谢公子?”
孟遇安道:“便是御史中丞的儿子,谢凝之。”
“哦,是他啊,”陆煜的神色有些奇怪,“孟姑娘是怎么认识他的?”
孟遇安笑道:“寻芳阁的上一任头牌,正是谢公子抱得美人归了。”
陆煜呼吸轻哼出声,似是有些不屑。
孟遇安很是奇怪:“二公子莫不是和谢公子有什么过节?”
陆煜眼神有些躲闪,随意说道:“这倒没有,只是家父在官场上与他父亲政见相左,我与他也不太熟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孟遇安明眼可见陆煜不太想谈起谢凝之,也就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
孟遇安和陆煜每每见面,总是相谈甚欢,一时忘却了时辰,转眼间已经月悬中空了。
今日正值二月十五,这样好的月色,如何能不触动人之心肠。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孟遇安下意识念出了声。
陆煜赞道:“好诗啊!孟姑娘此句,和阮兄成名之作中的‘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有相似之妙。”
孟遇安颔首道:“是啊,一别两地,唯有风月传情,确实是一种心境了。”
一阵夜风吹过,扬起了陆煜的青丝,在他如玉的面庞上轻轻掠动。月色之下的陆煜,烨然若神人。
孟遇安温声祝贺道:“听闻大公子和二公子不日就要各自结缡,真是恭喜了。”
陆煜默然不语。
静谧中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是陆幼薇的丫鬟听竹来找孟遇安了。
“遇安姑娘让我好找,竟是在这里,二小姐等着你呢。”听竹埋怨道。
孟遇安赧颜和陆煜告别,随听竹回到了陆幼薇的住处。
且说自陆渊和贺夫人商定给公子们娶亲的事之后,他们也和陆煊、陆煜私下谈过。
陆煜只说自己还不急着娶亲;陆煊虽然没有拒绝,不过他对盲婚哑嫁很是反感。
陆渊正色道:“咱们这样的世家大族,自然是以门第为先。譬如你二叔家的大公子焕儿,娶的便是尚书令阮章家的贵女。”
贺夫人补充道:“是啊,那侍中王大人把女儿嫁给了小族子弟,立遭御史弹劾,不仅被罢免,而且终生不得入仕呢。”
陆煊拱手道:“父亲母亲说得有理,但就算要在高门大户里择妻,也至少要在婚前彼此了解,也好过成婚之后志趣不合,徒增矛盾。”
陆渊不以为然:“大家教女,自是千尊万贵,你说的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就拿咱们家的三个丫头来说,不论是谁嫁到哪一家去,难道还能被人嫌弃了吗?”
陆煊跪下,诚恳道:“儿子自然不敢嫌弃别家小姐,但只怕小姐对儿子无意,误了人家一生啊。”
陆煜本在一旁观看,见此情形,也跪下说道:“大哥说得有理。父亲母亲琴瑟在御,以为天下姻缘皆如此,但此等天作之合岂是寻常就能求来的。”
陆渊和贺夫人面面相觑,觉得孩子们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陆渊问道。
陆煊和陆煜对视一眼,陆煜心中了然,笑道:“不久后就是上巳节,父亲可于这一日设宴,邀请朝内同僚携女赴宴,为大哥哥择妻。”
陆煊继续说:“不仅如此,各位大人家的公子也可一同前来。咱们家的三位妹妹也有两位年将及笄,是时候考虑婚配了。”
陆渊一想,觉得这个主意也好,于是便说:“这宴会我可以为你们安排,但你们一定要把此事放在心上,到时可不许冷落了各位官家小姐。”
陆煊和陆煜满口答应,跪拜谢恩。
二人退下后,陆煊对陆煜笑道:“多谢二郎方才为我解围,此次春宴,也是二郎觅偶的好机会。”
陆煜挥手摇头,笑道:“大哥自寻佳偶便是,我对这姻缘之事却没有任何指望了。”
陆煊不解:“这是为何?”
陆煜轻笑出声,浪言高吟:“‘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为伴足矣!”
说着,也不顾他大哥,一人径直离去了。
陆煊伫立在后面,看着陆煜离去的背影,只当他又犯了傻气,也没有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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