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宫中,荀贵嫔正在侍弄着一盆牡丹。忽有宫人来通传:
“贵嫔娘娘,玉美人求见,现就在殿外。”
荀贵嫔停下莳花的手,心里嘀咕起来:“她来做什么?”
但还是让宫人快去将玉无瑕请进正殿中,也命宫女备了茶,自己转身端坐主位等着她。
未几时,玉无瑕风姿绰约地走进来,与荀贵嫔行礼问好。
荀贵嫔款款笑道:“妹妹每日伴驾辛苦,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呢?”
玉无瑕欠身羞涩了一下,婉转道:“外头出了那样大的事,姐姐这里倒清净。”
荀贵嫔心中微动,叹一口气道:“是啊,元卿年纪轻轻,有大好的前程,这才刚开始建功立业,怎么就......我这个做姑妈的也实在为他惋惜啊。”
玉无瑕眸中精光一闪:“姐姐当真不知道?”
荀贵嫔疑惑道:“除了元卿这件事,还有什么大事呢?”
玉无瑕向左右各看了一眼,荀贵嫔明白她的意思,随即屏退殿内侍女,问道:
“妹妹现在可以说了吧?”
玉无瑕慎重言道:“今日朝会,有人猜测荀大人之死与琅琊王有关。”
“什么?”荀贵嫔惊得站了起来。
“姐姐莫急,”玉无瑕安慰道,“这只是猜测而已,并无真凭实据。”
荀贵嫔缓慢坐下,方才的惊讶已转化为怒意:
“是哪个搬弄是非的小人,做这等无妄的猜测,败坏琅琊王的名声!”
玉无瑕抿嘴一笑:“姐姐可知道最近陛下封了一个女官为侍中,还允许她上朝议政?”
荀贵嫔稍作回忆,恍然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可是那个出使石头城、劝退陆澄的孟遇安吗?”
玉无瑕展颜道:“姐姐聪慧,就是她了。”
荀贵嫔怒上心头,却又大惑不解:“她和琅琊王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污蔑他?”
玉无瑕乍然止言,浅色眸子转上两圈,似是在认真思考:
“这......妹妹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她是太子妃带来的人,加封侍中前,就一直在勤政殿侍奉太子。也不晓得和今天的事有没有关联?”
玉无瑕的话似一记重锤击中了荀贵嫔的心。
李允瑛主动请缨益州刺史,就是暗中向太子地位的一次宣战。如果真如玉无瑕所说,孟遇安弹劾李允瑛是太子授意的,那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荀贵嫔心中焦躁似火烧,问玉无瑕道:“妹妹可有什么办法吗?”
玉无瑕做无辜状,柔柔弱弱说道:
“我一个小小美人,又是舞姬出身,能懂得什么道理呢?只是见此事与姐姐有关,故而前来告知姐姐而已。若说办法,妹妹想着清者自清,那孟遇安也污不了琅琊王的清誉。”
她抬起澄澈的眸子,望向荀贵嫔:“姐姐不会怪我多嘴多舌吧?”
玉无瑕我见犹怜,荀贵嫔虽对她的来意有疑,但也温声道:
“只要是实话,怎么算是多嘴多舌呢?姐姐还要谢你直言相告呢。”
玉无瑕起身笑道:“姐姐不怪罪我就好。您的牡丹开得正盛,妹妹就不打扰姐姐赏花了。”
说着,玉无瑕便有礼告辞了。
荀贵嫔当即唤来心腹:“你去打听打听,今天朝会是不是议论琅琊王了?如果是,都议论了些什么?”
且说李允琛、孟遇安、顾焱一行人来到大理寺,亲自监督仵作开棺验尸。
万幸天气还尚未热起来,虽然荀元卿的灵柩从襄阳辗转多日才运至建业,尸身也没有太过腐坏。
仵作刚刚揭开荀元卿覆面的纱帛,便觉触目惊心。
荀元卿面色发绀,唇齿尚有残血;翻开眼皮来看时,眼珠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斑。
仵作面露异色,向李允琛禀报道:
“殿下,据卑职看来,荀大人在死前似乎是中了毒。但这毒是何种类,以及是否是致死的原因,卑职确实看不出来。”
孟遇安心中无奈叹气:想这后三国时期的法医学还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呢?到了南宋,才有宋慈写出《洗冤集录》来,现在早了快一千年,也不能对这里的仵作有太高的期待了。
孟遇安问道:“除了疑似中毒外,荀大人身上可还有其他伤口?”
仵作有些为难:“荀大人已经换上了寿衣,若要看伤口,只怕要对大人不敬了。卑职无令,不敢妄动。”
李允琛道:“你查验即可,无需顾虑。”
仵作得了准许,才敢解开荀元卿的寿衣,发现其胸口处有几道刀伤。乍一看时,确实像是被乱刀砍死的。
“回禀殿下,荀大人胸前刀伤纵横交错,倒像是乱战所致。只是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致命伤。”
孟遇安大着胆子上前,亲自去看尸身伤口。一看之下,竟发现了些许端倪。
刀口皮肉外翻并不严重,也没有什么炎症反应,像是死后造成的。孟遇安立刻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在场诸人。
再多看两眼,孟遇安又发现刀伤入肉深浅很平均。
孟遇安对李允琛说道:“殿下,微臣听说北燕军队使用的是圆月弯刀,这种刀形成的伤口,应当是中间深、两头浅,而不应该是荀大人身上这样的。”
顾焱道:“殿下,不如把贺令昌将军请来,让他来辨认一下刀伤?”
李允琛首肯,不多时贺令昌便被传来了。
贺令昌细细辨认后,笃定道:“这伤口是环首刀造成的。”
环首刀,是一种为骑兵配备的直刃长刀,源自西汉时期,现在仍然是大祁军队的标配武器。
李允琛听后,眉心蹙动,震烁久久不散:
“难道真的是允瑛吗?可他为什么......”
孟遇安提醒道:“殿下可还记得,微臣曾说的骠骑将军绝弦岭遇袭之谜,荀大人作为监军,必定调查了这件事。如果荀大人之死真与琅琊王有关,那么骠骑将军之死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听孟遇安提到贺玄卿,贺令昌瞬间愤慨起来:
“请太子殿下查明真相,否则家父九泉之下也难安宁!”
李允琛没有回应孟遇安和贺令昌,只是让仵作整理好荀元卿的尸身,而后命人送还本家,好生安葬。
李允瑛能否在此事中全身而退,不是李允琛所关心的;李允琛在乎的,只有李存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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