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漪向独孤太后汇报完毕出使详情后不久,一位北燕宗室男子便被召入了晋阳宫中。
此人名叫慕容扶疏,其父亲是北燕先帝的堂兄,也是幼帝慕容铎的堂伯,在先帝宾天时因不敬幼帝被处死。慕容扶疏本人也从此被削爵幽禁,已有数年了。
这慕容扶疏年方弱冠,生得姿容秀丽,弱不禁风;被幽禁后更生了蒹葭倚玉之叹,整日顾影自怜,伤感身世坎坷。
而今忽得太后传召,他也不知是大限将至,还是重见天日,只战战兢兢地应召前去。
慕容扶疏入得内殿后,宫女侍卫便尽皆退下了,只留他和独孤太后独处。
太后凤仪万千,遥遥看一眼慕容扶疏,随意说道:“多年未见,扶疏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日子过得可还舒心啊?”
慕容扶疏站在阶下,低着头不敢直视独孤太后,唯唯答道:“仰承太后记挂,扶疏一切都好。”
独孤太后默不作声走下高台,缓缓行至慕容扶疏身边,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扶疏出落得愈发好了,朕果然没有选错人。”
慕容扶疏听到独孤太后这话,吓得当即屈膝跪在地上,连连朝着太后脚边叩首:
“扶疏是陛下的族兄,也就是太后的侄儿,太后万万不可啊!”
独孤太后听了,忍不住抚掌大笑:“你在说些什么?难不成以为朕要强取豪夺?”
慕容扶疏冷汗涔涔,额头贴在地面上,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他这些年虽然一直被圈禁,但外头的风言风语也没少听。
素闻独孤太后作风放荡,私生活淫乱绮靡,常有逼幸清俊美男之事发生,其中不乏宗室男子。故而在刚才听到太后之言时,慕容扶疏第一反应便是自己也中了枕席之选。
慕容扶疏伏在地上觳觫半晌,才敢偷偷抬头瞄一眼独孤太后,只见太后神色自若,看不出什么异常。
“你起来吧。”独孤太后悠然说道。
慕容扶疏虽然站起身来,但仍是一副畏缩模样,在太后面前垂首恭敬而立,不敢多言多行。
“容貌身段倒是足够勾人,但也不知她喜不喜欢这样的。”
独孤太后像是在对慕容扶疏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弄得他拿不准此时该不该接话。
“扶疏,朕有一件事关国运的事,需要你去办,不知你能否做到?”独孤太后幽幽说道。
慕容扶疏如芒刺背:“扶疏德薄才疏,怎担得起事关国运的大事......”
“若说经世治国,你确实担不起,”独孤太后笑带玩味,“但这件事,非你莫属。”
“敢问太后,所为何事?”慕容扶疏问道。
独孤太后指尖一挑他的下巴:“朕要你去南祁和亲。”
慕容扶疏怛然失色:“扶疏是男子,如何和亲!”
“你慌什么,”独孤太后撇开了指尖,稍有愠色,“又不是让你嫁给南祁的皇帝。你去和亲的人,是南祁现在的顶梁柱,孟遇安。”
“那这孟遇安......”慕容扶疏久不入朝,对南边的事不太了解。
“放心吧,她是女子。”独孤太后慢条斯理道,“而且听谢凝之说,还是个年轻女子,长得也算俊俏。怎么样,还有顾虑吗?”
慕容扶疏哪敢嫌弃挑拣年龄容貌这些事,他只担心自己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独孤太后看出了他这一层顾虑,劝慰道:“孟遇安不是个嗜血暴戾之徒;相反,她仁慈得很,一定会善待于你的。”
见慕容扶疏还是犹犹豫豫的,独孤太后换上了狠辣的表情口吻:
“你父亲犯了大不敬之罪,本应全家处死,可朕念祸不及家人,便留下了你们其他人的性命。现在国家需要你,若你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了,那朕也保不住你们家中人的命了。”
慕容扶疏受了独孤太后威胁,忙又屈膝跪下,连声讨饶:
“求太后放过我的母亲和姐妹,扶疏愿意为太后效劳。”
独孤太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伸手虚扶慕容扶疏起身,看似恢弘大度道:
“你走之后,朕会善待你的母亲和姐妹。等有朝一日你重返大燕,朕也会开恩重新恢复你的爵位。”
“重返大燕”这四个字让慕容扶疏疑惑了:“扶疏愚钝,既然是和亲,为何还有重返大燕之日呢?”
独孤太后高深莫测道:“这便是我要让你办好的事了。”
她凑近慕容扶疏,低声耳语道:
“古有红颜祸水扰乱朝纲,而今阴阳易变,你就是这个祸水。”
“太后,这......”慕容扶疏心中惶恐,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你不用害怕,尽你所能即可。”独孤太后淡定道,“如果她真的不为所动,那也无妨。你就在她身边小心伺候着,多了解她的脾性和弱点,来日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南祁接收到北燕的外交文书后,朝野上下震怖。
“北燕要送宗室男与临江王和亲?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大人所言甚是,那临江王可是个女子,和亲哪里有女娶夫的道理呢?”
“各位大人啊,到现在了,你们还在乎男女吗?这北燕的意思,明摆着是视陛下若无物,眼里只有临江王了!”
“那这与谋权篡位有何区别啊!”
“临江王待各位大人不薄,且对社稷数度立下大功,就算取代大祁又有何不可?”
......
一时之间,朝中各种声音都有,孟遇安本就在风口浪尖上,现在彻底下不来了。
“好啊,好啊,在这儿等着我呢。”孟遇安看着外交文书,又好气又好笑,“我说索女和亲是陋习,她直接给我送了个男的来?!”
自贺令娴入朝后,孟遇安身边最亲近的人便是她了。贺令娴见局面发展至此,也觉无奈:
“不久前咱们还说要远交近攻,与北燕缔结盟约。他们诚意来得倒快,只是这礼确实不同寻常。”
说罢,她看向孟遇安,问道:“你要接受吗?”
孟遇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令娴觉得呢?”
贺令娴犹然而笑:“这是送给你的人,怎么倒问我?你若觉得合适,同意就同意了。”
孟遇安盯着文书的眼神锐利如锋:“送宗室男明明可以充当质子,却非要说什么来跟我和亲,居心不良,实在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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