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真的。</p>
哪怕是经常去小馆买吃食的人,也鲜少见到那个女伙计。</p>
人们这么一想,便又觉得徐氏家丁在撒谎了。</p>
家丁面色如土,只哆嗦道:“我说的都是事实。”</p>
知县不多说,只命身边的衙役将人带上来。</p>
阿玫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p>
果真,晗儿被两个高大的男子拖了上来,阿玫的心陡然一紧。</p>
晗儿在经历了罗烨之事后,本就对男子心存芥蒂,她还有着身孕,心思比平时更加敏感,现在却……</p>
想都没想,她扒开人群就要冲进去。</p>
陈在下意识地要拦住她,顾羡却快了一步,替阿玫拨开人群,跟着阿玫往里圈走去。</p>
陈在急忙跟上。</p>
知县早就看见了顾羡在圈外围观,他也很难做,一面是四皇子,另一面是七皇子。</p>
都是皇室子弟,他这种小官一个都惹不起。</p>
只是权衡了一下二位皇子在朝中的威望,知县还是默默地偏向了四皇子。</p>
毕竟他是有可能打过太子,继承皇位的。</p>
原本在圈外围观也就罢了,可现在他跟着进到了里圈,知县立刻就慌了起来,以至于忘记了拿证物——金镯子。</p>
还是衙役主动递到他手中的。</p>
阿玫认得这个金镯子,先前主簿曾将它递到晗儿面前,问是不是她的。</p>
她明白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晗儿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p>
知县问:“可是你的?”</p>
她没说话,可从面上的表情就能看出答案来。</p>
这金镯子是在刘老二的那摊肉泥中发现的,几乎是做实了他想强娶晗儿的事实。</p>
阿玫深吸好几口气,在心底默念:只是做个证人,没事的,只要保住命就好。</p>
晗儿还等着她爹娘来接她呢。</p>
身后却传来顾羡的声音,他冷静道:“一个金镯子而已,怎么就能说明刘老二看上了她?”</p>
“既然已知刘老二缺娶妻的钱,为何不说他是偷了这金镯子,还没来得及典当,便被砍成了肉泥?”</p>
“随随便便拉一个无辜女子下水,这就是你们县衙的办事方式?”</p>
知县被问住了。</p>
这确实不是他的办事风格,但,这是四皇子要求的呀!</p>
眼瞧着事态有了变化,知县也觉得理亏,正要命人松开晗儿时,却见她身下一摊血污。</p>
众人被这个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p>
阿玫变了脸,趁机扒拉开衙役,想去把晗儿扶回来,陈在也明白了几分,立马冲出去寻稳婆去了。</p>
架着晗儿的衙役们下意识地松了手,晗儿没站稳,摔倒在地,痛得她双眼失神。</p>
一直抹眼泪的阿婆瞧见了她身下的血污,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双眼一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快速爬向晗儿,对着她的肚子刺去。</p>
边刺边尖声叫道:“你个狐狸精,让你勾引我儿子,你臭不要脸!”</p>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p>
她丧心病狂地喊。</p>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眼看着阿玫马上就要冲到晗儿面前、拦住阿婆时,围着人群的衙役将她拉了回来。</p>
在晗儿身边的衙役也变了脸,瞧见阿婆溅了一脸鲜血,心惊胆寒,不敢上前,纷纷退让。</p>
阿玫气疯了,她用尽全身力量去推、去咬、去踩拦着她的衙役,可衙役不知怎么,像是一堵墙,根本推不动。</p>
哪怕衙役手上被她抓咬出了血,他们也不肯松手。</p>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晗儿的面色尽失,血液淌了一地。</p>
阿婆却依旧不解气,她又用刀划向晗儿的脸,嘴里恶毒地咒骂。</p>
知县也被吓坏了,往后退了几步。</p>
一直被束缚的丛宽看到了晗儿的异样,意识到了什么,头脑一热,咬牙蓄力把衙役甩到了一旁,扑到了阿婆的身上,抢过了她手上的刀,转而刺向了阿婆。</p>
阿婆的双眼被丛宽刺瞎了。</p>
她惨叫一声,伸出干枯可怖的手去乱抓,也想抓瞎丛宽的双眼,却被丛宽按住,一根一根地砍掉了她的手指。</p>
阿婆不住地尖叫,咒骂不断,丛宽似没听见。</p>
他似乎有意不给阿婆一个了断,而是慢慢折磨她。</p>
可阿玫的注意力都放在晗儿身上。</p>
她不再挣扎着去靠近晗儿。</p>
她知道来不及了。</p>
晗儿面容上被划了好几道,早已破相,但那不重要。</p>
阿玫看向她的肚子。</p>
血淋淋的。</p>
那里还有未出生的孩童。</p>
虽然那个孩子的存在是罪孽,本就该死,但这么一来,晗儿的性命不保。</p>
阿玫什么都不在乎,她只在乎晗儿的命。</p>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p>
晗儿眼前血红一片,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大麻袋,身体里不断灌着风。</p>
冷,冷得她发抖。</p>
她看不清别人,她只看到了阿玫。</p>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流下,她不知道那是血还是泪,她只知道一切都不重要了。</p>
这个世界在慢慢安静,在慢慢变暗。</p>
她眼中只剩下阿玫。</p>面前闪过了一幅幅曾经的画面。</p>
晗儿想起来了,她把一切都记起来了,她记起了自己的过去。</p>
原来,她的前半生,也曾是一个很幸福的孩子。</p>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个世界在慢慢远去,只剩下阿玫的双眼。</p>
晗儿想哭,却没了力气,她只好笑,可也撑不起嘴角。</p>
她知道丛宽在替她报仇。</p>
但她眼里只剩下阿玫。</p>
疼痛渐渐消散,她看到了阿玫满面泪水。</p>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笑了一下,想借此让她放心。</p>
因为,真的没必要那么悲伤呀。</p>
阿婆的刀刺向她肚子时,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轻松。</p>
这个罪孽的孩子……她终于是卸下了,现在只觉得浑身放松。</p>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脑海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爹娘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吧?</p>
一定不要伤心呀,她还没尽孝,不值得爹娘对她这么好。</p>
不过没事的,她来世一定报恩。</p>
容不得她继续想下去,世界先一步归于沉寂。</p>
……</p>
知县不住地往后退,他嘴里念叨着疯了疯了,转身往县衙内落荒而逃。</p>
顾羡低头看向阿玫,将她的失魂收进眼底。</p>
他想安慰,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p>
衙役们也纷纷后退,回了县衙内。</p>
没了衙役们的阻拦,城民们也没有上前,一个个默默注视着丛宽对阿婆用酷刑。</p>
没人上前阻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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