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提点
    夏巧茹的床铺在最里面,其他人都睡了,两人进屋都没人发现。

    借着月光,楚流徵搀扶夏巧茹去床铺坐下,轻轻帮她褪去身上的衣裳。

    布料牵扯到鞭伤,夏巧茹疼得小声抽气。

    “忍着点儿。”楚流徵放轻动作,待衣服脱下,看清夏巧茹身上纵横交错还在往出渗血的鞭痕后,她不禁红了眼眶。

    【不到两个时辰,竟然伤成了这样。】

    【慎刑司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没事。”夏巧茹笑着安慰好姐妹,“能活着出来已是万幸,这些伤养几日便好。”

    “哪有你说的这般轻巧?”楚流徵嗔她一眼,在热水里拧了帕子,凑近小声道,“你忍忍,我先帮你清理伤口。上回陛下赐给我的伤药还剩不少,我都带着呢,一会儿给你抹上。”

    “陛下赐给你的,你自己留着用。”夏巧茹推拒,“我这里有药。”

    “那药效果很好,抹了不会留疤。”

    见夏巧茹还想推拒,楚流徵瞪她:“要是留下一身伤疤,日后出宫你还怎么嫁给你的志杰哥?”

    听到“志杰哥”三个字,夏巧茹苍白的脸上浮现两分红晕,随即又淡了下去。

    她笑笑:“他要是因为伤疤嫌弃我,我何必嫁给他?”

    心知她在嘴硬,楚流徵也没揭穿她,仔细地替她擦洗上药,再用透气的纱布细细裹了,免得药膏沾到衣裳上。

    药膏带来的凉意缓解了几分疼痛,夏巧茹穿上衣裳,伸手抱住楚流徵的腰,轻声道:“谢谢。”

    “跟我道什么谢?”楚流徵拍拍她的头,“当初在药房当差的时候,若非你替我求来药,细心照顾我,我早就发高热死了。”

    夏巧茹嘟囔:“可我只救了你一次,你救了我好多次。”

    “救命还分先后多少呢?”楚流徵无奈,“你就是心思重,这样可不利于养伤,不许再想这些听到没有?”

    “听到了。”夏巧茹将情谊记在心里,嘴上开始赶人,“时辰不早了,你明日还得在御前当差呢,快回去休息吧。”

    “你先睡。”楚流徵端起热水盆,“我将水倒了就走。”

    “好。”夏巧茹受了刑,确实精神不济,也没强撑着自己来。

    她侧躺在床上,避免压到伤口,闭上眼在浅淡的药香中安心地睡了过去。

    *

    回到弄云苑,楚流徵推门进屋,发现翠云已经睡了。

    许是在新地方不习惯,听到开门的动静,翠云立刻惊醒过来,看到是楚流徵才放下心,揉着眼咕哝一句什么,翻身又睡了过去。

    弄云苑不比药房那边时时备着热水,灶上的热水已经没了。

    楚流徵草草用冰凉的井水洗漱一番,打着哆嗦上床睡觉。

    晚上没休息好的结果就是,被生物钟叫醒的楚流徵眼下多了两团乌青。

    她肤色白,黑眼圈比常人更为明显,看着跟被谁往眼睛上打了两拳似的。

    楚流徵几乎梦游一般吃过早饭,拖着步子半梦半醒地到了茶水房,差点和跑出来的小安子撞个正着。

    小安子是周元德新收的徒弟,才十五岁,是个机灵讨巧的性子。

    他让楚流徵的模样吓了一跳,“哎哟,姑娘这是怎么了?”

    “昨晚没睡好。”楚流徵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问道,“前边朝会还没散,你急匆匆地做什么去?”

    小安子道:“内库刚进了一批墨,师父让我去瞧瞧,若有好的徽墨便拿两块到文华殿来。”

    楚流徵点点头,顺光帝喜用徽墨,周元德这个贴心的总管太监当然要投其所好了。

    “一会儿我让人给姑娘送两个鸡蛋来,姑娘敷一敷眼睛。”

    其实楚流徵已经用鸡蛋敷过了,但别人的好意她也犯不着往外推。

    她笑着道谢,并道:“一会儿我可得在周公公面前夸你两句,他怎么就收了这么个贴心周到的徒弟呢,让我看着都眼红了。”

    小安子当即笑着自谦两句,也没多余工夫闲话,告辞离开。

    将山泉水煮上,楚流徵困乏地揉了揉眉心,由衷地希望暴君今天不要找朝臣议事。

    可惜事与愿违,顺光帝不仅宣了朝臣议事,他还宣了一堆。

    “今日可得仔细着点儿,别弄错了。”周元德临走前叮嘱一句,目光落在翠云身上。

    翠云连忙保证:“公公放心,我都跟着姐姐行事。”

    “倒挺乖觉,流徵姑娘肯提点你是你的福气,好生学着,学到手了便是自个儿的本事。”

    周元德甩了下拂尘,换另一边胳膊抱着,意有所指道:“奉茶便好生奉茶,不该想的别想,不该做的别做。”

    翠云面上有点红,似乎被人戳破了心事。

    她对着周元德屈身一福:“多谢公公提点。”

    见她还算乖觉,周元德又多说了句:“能在御前当差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惜福才能长远。”

    翠云:“是。”

    训完话,周元德对楚流徵笑笑:“姑娘先忙着,咱家得去陛下跟前伺候了。”

    楚流徵欠了欠身:“周公公慢走。”

    【周总管虽然喜欢阴阳怪气,看人下菜碟,但宫中人谁不是如此?他还算有几分好心肠,如此提点一番,倒不用我来多嘴,希望翠云能够听进去吧。】

    “姐姐,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惹周公公不高兴了?”翠云抬起头,眼圈儿泛红,眼巴巴地望着楚流徵,瞧着很有两分可怜。

    【哟,小姑娘挺会演啊,这说哭就哭的,搁我这儿博同情来了?】

    【是指望我开导一二还是骂周总管两句啊?我要是骂了,我敢用脑袋担保,不出片刻,这骂人的话就能传到正主耳朵里。】

    楚流徵暗暗挑眉,秉持看破不说破,万事留一线的原则,温声道:“周公公也是好意,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任谁也挑不出错儿来。”

    翠云点点头,抬手抹了下眼睛,倒也没真的哭出来,乖巧地泡茶去了。

    楚流徵轻叹口气,抬手敲敲混沌的脑子,往太阳穴两边抹了点薄荷油,努力打起精神来。

    片刻后。

    “翠云,可都备好了?”

    “按照姐姐说的,都备好了。”

    翠云有些紧张,端着红木托盘亦步亦趋地跟在楚流徵身后。

    今日文华殿内的气氛尚算和谐,萧靖凡正与诸位大臣商讨盐铁贩卖之事。

    大方向已经在朝会上敲定好了,如今他们商议的是细节。